清宁寺天高云阔, 白雪皑皑,触目间群山连绵,风光无限。
萧景堂几人沿阶拾步而上, 观这大周绵延山河, 皆心中激荡。
且又对清宁寺的雪景赞不绝口。
容无暇见玄济默然跟在身后, 浅笑道:住持, 曲小姐所居何处。
身体可有大好。
曲小姐住在寺内专为女施主准备的禅房内。
据贫僧所知,身体已有所好转。
玄济低头, 手持佛珠,淡然答道。
萧景明笑说:皇嫂自上了清宁寺便对曲小姐颇为挂心。
我们雪景也赏的差不多了,不如移步探望一下佳人?皇兄觉得如何?萧景堂此行,就是为曲锦绣而来。
他放下身段, 求娶这位曲家嫡女本就是利益交换。
一来,不管是孙知儒,亦或是曲风恒, 对他的大业都会很多助力。
另一方面, 正如曲玲珑所言,曲锦绣所行之事, 看似对他知之颇深。
特别是那红衣, 知道其中曲折的人并不多。
一个久居深闺,少见外人的大家小姐为何了解得如此清楚,这不得不让萧景堂心生警惕。
可没有想到的是,曲正恒居然会去殿前请罪, 称曲锦绣缠绵病榻,求圣上缓婚。
曲锦绣难道真是病入膏肓?否则他实在想不通一心想要巴结自己的曲风恒会走出这步棋。
所以,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名满大周的第一才女, 罐子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听到萧景明所言,他随手折下了身旁傲然绽放的红梅:不光是太子妃有此想法,孤也想探望一下佳人容无暇便转头对玄济说道:住持,麻烦你前面带路。
禅房内,曲锦绣自从西厢房回来后,便静静地坐在窗边。
窗门大开,冷风将她的发丝吹的飘起,散落在脸颊两侧。
她放眼向窗外,触目皆是一片白茫。
曲锦绣无端觉得这世间一片萧索。
前路漫长,她需得格外小心谨慎,才能胜得过那曲玲珑。
明兰想要走上前来,想要将窗户关上,却听得曲锦绣淡声道:莫要关上。
她停顿下动作,有些犹豫:小姐,你身子刚好了一点,这冷风一吹……你下去吧,我自会注意的。
明兰无可奈何,自上了这清宁寺以来,小姐不但日渐消瘦,也越发沉默。
那平日里蓄满温柔笑意的眼睛也被寒霜覆盖,让人看不清其中深意。
曲锦绣又将头调过,去望那外面银色的世界。
方才那两人情意缠绵的场景又突然在眼前闪现。
她重重地闭上眼,等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暗黑一片。
一步错 ,步步错。
她轻敌在前,鲁莽在后,没有做出任何谋算就出了一步险棋。
太子的秘密,该是很少有人知晓。
她却为了让曲玲珑入局,生生将它明目张胆地公之于众,打草惊蛇。
如今,落到这样一个骑虎难下的地步。
她还是想的太过简单,称病也只能是一时。
距太子出事还有一年多时间,她该如何躲开这被囚禁一生的命运。
更何况,太子此人多疑,行事也颇为诡异。
在这个时间求娶她,除了曲玲珑在其中出谋划策外,他对自己一定也有了怀疑。
曲锦绣眉头紧锁,那扣住窗槛的手被冷风吹得泛红。
萧景堂这一行人进门就是见到的如此情景。
倚窗而坐的女子,身着白衣,弱质芊芊,姿态风流。
萧景堂眸色一暗,说道:曲小姐坐在这风口,怕是对身体无益吧?曲锦绣听得声音,回头见堂内多了数人,再望过去看清来人,慌忙起身。
锦绣不知,太子前来,万请恕罪。
免礼吧。
萧景堂声音轻缓,说完后又将手中的红梅递了过去:梅花高洁,应该是配得上曲小姐。
曲锦绣曲膝接过:锦绣真是愧不敢当。
她的头垂的很低,从萧景堂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她颤抖地睫毛,和发间那只摇摇欲坠的步摇。
屋内一片寂静,萧景明此时哈哈一笑:皇兄,你怕是第一次送花吧?险些惊着了你这位太子侧妃。
曲锦绣轻轻偏首,瞧见目下的滚边锦袍,再听他所言,知道这便是董皇后的长子,大周的二皇子。
她又偏转方向,轻声道:二皇子,锦绣失礼了。
萧景明连声说着免礼,脸上笑容洋溢,看上去一副春光明媚的样子。
曲小姐,坐吧。
我们是来探病,不是来问罪的。
你不必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容无暇说的毫不避讳。
曲锦绣无言,默默坐到了一侧:谢太子妃。
容无暇神色平淡,瞧着眼前女子的眼神波澜不惊。
今日见你,虽身形消瘦,但好像也并无大碍。
太子妃,父亲与锦绣皆不敢欺君。
曲锦绣慌忙抬起头,脸色苍白,瞳孔微缩:请太子明鉴。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无名指上的玉扳指晶莹透亮。
男子的声音温柔,但又似乎毫无情感:起来吧,马上都快是一家人了。
孤不想看到你这副模样。
她不想抬头,更不想去扶那只手。
萧景堂冷哼一声:曲小姐,这是在嫌弃孤?言罢,便要缩回那只在空中停留的手。
曲锦绣一惊,快速将自己的手放入那只手中。
两只手相碰,皆都是冰凉一片,刺的曲锦绣浑身一僵。
容无暇见那双相握在一处的手,嘴角紧抿,眼光寒凉。
萧景堂也不过是一触即放,曲锦绣起身后,他盯住她的眼睛说道:曲小姐如若真的身体欠佳,不如去宫中寻一太医过来。
省的耽误了身体。
说完,他又将视线转移到容无暇身上:这事,就交给太子妃来办吧。
务必将曲小姐的身体养好。
他见曲锦绣的脸色变了又变,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孤近日会面见父皇,让他为我们选一黄道吉日。
太子,我……曲锦绣急忙想要开口,却被萧景堂打断。
他拍了拍她冰凉刺骨的手:孤就在太子府等着迎娶太子侧妃。
萧景堂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将曲锦绣击的四分五裂。
她人虽在房中,心里却是茫然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皇兄如此急于迎娶佳人,怕是让曲小姐太过惊喜了。
萧景明的声音明朗清澈,这房中也只有他一人看上去轻松自在。
曲锦绣像是回过神来,茫茫然向前望去,正好与萧景明的笑眼相触。
她仿佛抓住了一丝光亮,也顾不得其他,用唇语道:二皇子,帮我。
萧景明见眼前得女子眼波流转,泫然欲泣,一双眼中竟然盛满乞求。
这真是一桩趣事。
他不动声色,却像是没有瞧见,别过身去,未加理会。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将曲锦绣淹没。
灭顶的痛苦让她窒息。
曲小姐好生养病,孤会派太医前来。
你不必忧心。
萧景堂说完,向门口走去。
他又不是真心来会心中佳人,所以将事情办完,也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容无暇再次望了失魂落魄的曲锦绣一眼,也随即离开。
房内,只剩曲锦绣和萧景明二人。
他轻笑一声,说道:本王下次见曲小姐,也要叫一声皇嫂了。
在此,先恭贺曲小姐得尝所愿。
言罢,他施施然走向门外。
二皇子,如若我说,我知道太子所有的秘密。
同时,也知道你所有的愿望。
不知你愿不愿意帮我。
女子急切地声音传入萧景明耳中。
萧景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他眼中晦涩难懂,让人瞧不出喜怒。
你可知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不再如同刚才般平和清透,反而带着隐约的杀气。
曲锦绣缩了缩身体,勉强让自己站的更直:锦绣既然说出了口,便没有想过要收回。
萧景明讽刺一笑:你不过一介女流,连你父亲都不敢讲的话,居然会从你嘴里说出?你也真是……他折返回她的身边,用最低的声音说道:你也真是不怕死。
他的气息喷到她颈间,温热黏腻,却让曲锦绣毛骨悚然。
可她绝对不能嫁给太子,虽然是病急乱投医,可这也是她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
因此,即使她再怕,还是故作镇定,扭头看他。
锦绣就是怕死,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我不想死在太子府。
她的声音还在颤抖,但是眼光却无比坚定:我知道,太子是你最大的阻力。
我可以让你不费吹灰之力,便除去这眼中钉。
二皇子你何乐而不为呢?我竟不知你有这等本事。
你随便说,本王便能随便信吗?萧景明嗤笑一声,转身便走。
当年,你将他心上人献给圣上,因此让他们天人永隔。
你觉得,太子他会放过你?你和他之间,本就是不死不休,我只不过将二皇子你的进程加快了些。
对你来说,这并不是吃亏的买卖,你何不信锦绣一回。
萧景明倏然回头,那眸光甚是骇人:你究竟是谁,为何知道如此之多?你所为何人?所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