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楚老夫人话音还刚落, 一道清润的声音便在屋内响起。
曲玲珑走上前来,径直握住了罗玄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老夫人落了一个空, 脸色有些微变化。
你这是何意?曲玲珑自顾自把玩着罗玄那白皙修长的手指, 挑眉望向站在老夫人身旁, 一脸羞涩的唐咏梅。
如果我没有记错, 祖母当日将她送入望江楼时是说,玲珑身边缺少一个丫头。
故而将她给了我。
这……楚老夫人面露尴尬, 这话她确实是说过。
但当时,她也不过是找个借口。
没成想,曲玲珑却非要拿此话来堵她。
她在镇国公府中,一向是无人敢质疑的存在。
如今被一个小辈当众难堪, 楚老夫人的脸完全拉了下来。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玄儿身边就缺一个既能照料他衣食住行,又能身清明言的人。
楚老夫人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什么叫身清明言?这意思不过是想说她曲玲珑狐媚惑人罢了。
曲玲珑依言点头, 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也罢,祖母也是一片好心。
夫君确实应该考虑一下。
罗玄不动声色地看着身边平静温和的女郎, 未做任何评价。
以他对自己夫人的了解, 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也就不是她曲玲珑了。
他稍稍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指,曲玲珑有些吃疼,抬头嗔了他一眼。
楚老夫人本还以为, 她这话一出,曲氏必定要跳脚。
她刚好乘机装晕倒,以不堪受刺激为由,将咏梅塞过去。
可偏偏这曲氏不按理出牌, 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赞同她的话。
弄的她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
唐咏梅已经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在她看来,只要能去二公子身边,假以时日,二公子必定会想起小时候的情意。
曲玲珑这个徒有虚表,乘虚而入的女人和他们之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怎么能比。
她温驯地低头,脸上泛着红晕,向曲玲珑行礼:咏梅谢二少夫人成全。
曲玲珑睨了这个觊觎自己夫君已久的女子,淡笑道:可别急着谢我,这礼我可担当不起。
说完,转身对楚老夫人说道:祖母,你既然要放个人到我夫君房中,那也就不能厚此薄彼,兄长那房中也需得放一个人。
楚老夫人一噎,瞧着曲氏那装腔作势的样子,气的要仰倒。
原来,她确实有出大戏在前面等着她。
罗毅之妻,是张氏千挑万选出来的霍家长女。
本以为,霍芸瑶为高门望族,必定贤惠温良。
怎么会想到,她是将门虎女,一进镇国公,就把罗毅吃的死死的。
张氏曾以霍芸瑶多年无出为由,往儿子房中塞了一个人。
没料想,她接受的倒是轻轻松松,但至此就没有让罗毅进过她的房门。
那些时日,罗世子简直过得生不如死。
镇国公的丫头,小厮们夜夜都能见到主子卑躬屈膝的站在门外,轻言巧语地恳求大少夫人。
那门,却是始终关着,里头那人如老僧入定,悄无声息。
如此这般折腾,罗毅整天魂不守舍,哪里还能瞧得进半点书。
后来,是张氏实在看不得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亲自将那丫头又带了回去,才算平息了这场闹剧。
楚老夫人当日为打消唐咏梅去望江楼的念头,曾说如果她的心中之人是罗毅,说不定她更容易成全她。
但她心中也明白,罗毅确实好忽悠,他那夫人可比曲玲珑还要难缠。
更何况,霍氏如今已经有孕在身。
镇国公府中无人不将她捧在手心,哪敢有半点其他心思。
故此,楚老夫人听得曲玲珑所言,才会气得说不出话来。
嫂子如今在将军府养胎,兄长房中更是缺人,祖母心中有我夫君,可也不能忘了兄长啊。
曲玲珑无视楚老夫人暗如锅底的面色,继续说道:玲珑的提议,祖母觉得如何。
你如若只向望江楼塞人,我可不依。
那我必定要去将军府,和嫂子做个商量,也务必要帮兄长物色一个如纸儿一般蕙质兰心的丫头。
你,你,你……楚老夫人连说了三声你,恨铁不成钢地面向孙儿:你真是娶来一个好妻子。
罗玄摇摇头,无奈地放开曲玲珑的手,用唇语示意:你呀……可看得出来,他的神色中没有半点责备之意,反而是一片无限纵容之色。
罗玄上前,扶住了险些要摇摇欲坠的老夫人,柔声道:祖母,孙儿替玲珑向您道歉。
楚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祖母承受不起。
但是祖母,孙儿房中并不缺人,罗玄的声音平静无波澜,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科考将至,孙儿只想用心温书,此是其一。
这其二……他没有将话说完整,反而将目光投向曲玲珑,嘴角微微扬起:孙儿身边已有妻子,且深入我心,玄不能割舍。
此生,孙儿唯她一人尔。
这是罗玄第一次在人前表露心中的情意。
曲玲珑有些错愕,她一时也没有料到这么一个内敛含蓄的少年会对她当众表白。
她的眼眶悄悄地湿润了,昂起头,向罗玄绽放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此生有你,足矣。
楚老夫人灰败着脸看着这两人之间暗潮汹涌地情意。
她缓缓地站起身,向门口挪去:祖母老啦,看来是管不了你的事了。
唐咏梅眼见着自己朝思暮想的愿望即将实现,却又被曲玲珑无情地打回。
她心中的激愤简直无可言喻。
她见着老夫人无可奈何离去的身影,没有立刻跟上去,反而迅速跑向罗玄。
她急切地拉住罗玄的衣袖,脸上现出深深地渴求:二公子,你还记得咏梅吗?你还记得小时候吗?记得我们之间曾有过约定吗?罗玄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咏梅,毫不留情地挥下她缠在自己衣袖的手:不记得,不要碰我。
唐咏梅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中仅剩的一点点星光也彻底熄灭了。
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向门外走去。
曲玲珑冷眼旁观,眼见着唐咏梅出了房门,才调转身子,对罗玄说道:夫君,你究竟和她有过什么样的约定,让她对你起了这般执念。
想了一瞬,又继续补充:夫君不会是始乱终弃的薄情郎吧?罗玄见她斜睨着眼,嘟着嘴,一副不信任自己的模样。
他轻笑一声,上前将她搂入怀中:我也就五六岁时和她玩过几日,等开蒙后,我便从不与丫鬟单独接触。
哎哟,感情我夫君还是个多情种,才五六岁就能将人家女郎的心摘了去。
罗玄见她阴阳怪气,简直拿她没办法,用手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夫人连儿时的醋都要吃,我到底相信了你之前说过的话。
曲玲珑疑惑:什么话?你那日晕倒在风雪中后醒来,便说思慕我已久,我到现在才知,原来你说的是真话。
曲玲珑脸一红,想起当时自己为求苟活,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弥天大谎。
当时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她会真的找到想要相依一生的人。
于是,她不再作声,将身子依的更紧了些。
这暖意融融的房中,一对有情人相依相偎,琴瑟和谐。
萧景明自下了山,便静坐在房中,细细的思量着曲锦绣的话。
梦中提示?看似荒诞不经,但正如她所说,她深藏于闺阁之中,怎可能会知道那些深埋地下的陈年旧事?她又是如何说动了铁了心要将她嫁入太子府的曲风恒,以及他背后的孙知儒。
她言之凿凿,料定了圣上将会在不久之后病倒,太子监国。
萧景明半眯起眼,眼中的光亮明明灭灭。
如果真如曲锦绣所言,这确实对他来说是个大好机会。
因为,他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好好部署,一击即中,将萧景堂除去。
当年,他未能毁了他,那是他命大。
如今,他怕是再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至于曲锦绣……他缓缓地晃了晃他手中的酒杯,这女人也算是个豁得出去的狠角色。
她和林文轩两人,都各自有所求,那么说不定都能为他所用。
二皇子,林公子求见。
萧景明眉头一蹙:请他进来。
林文轩一袭白衣,清俊挺拔,如同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
他拱手行礼:二皇子。
文轩请起。
萧景明立刻从榻上下来,亲自扶起他:你从不轻易来我府上,可是有要紧的事情。
再过数日,便是恩科之日。
文轩只是想来求一个心安。
他低垂眉目:玲珑何日能来文轩身边。
萧景明一笑:你只管去考,以你才学必入三甲。
本王答应你,很快就会将那曲玲珑完好无损的送到你手中。
文轩当竭尽全力,不辜负二皇子。
只求玲珑,能顺利回到我身边。
萧景明重重地拍上了他的肩膀:据探子来报,他们自成婚之后,便从未圆房。
你的玲珑,只会是你一个人的玲珑。
林文轩浑身一僵,一股热血升腾至头顶:玲珑,再等等。
轩哥哥不久就会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