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闻言, 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说道:这些女儿家的事,玄儿就不用管了。
和你兄长一起回书院吧。
曲玲珑不想再看到她虚假的笑脸, 率先松开了罗玄的手, 想先行进府。
但罗玄反手将她拉住, 说道:一起。
于是, 这夫妻二人便也不去管张氏,相偕而去。
曲玲珑笑的狡黠:我们这般视她为无物, 她会不会气死。
罗玄也难得一见的歪头朝她一笑:自找的罢了。
看不出来嘛,夫君竟然会说出如此的话。
你不是最守礼的吗?罗玄站定,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早就说过,这世间本无多少人能让我放在心中。
玲珑, 你是我不可触碰的软肋。
曲玲珑向左右两侧看了一眼,见周围无人,踮起脚尖, 往他柔软的嘴唇上一触即止。
她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带着清灵的笑意,让她的整个人都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那种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又得逞了的俏模样, 让人怎么也离不开眼睛。
夫君, 感觉怎么样?罗玄失笑,轻启薄唇:食髓知味。
这话一说,倒弄得曲玲珑不好意思了。
她扭扭捏捏地推开他,向望江楼方向走去。
罗玄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见她在雪地中行走如飞,衣袂翩翩,又只能无奈地说道:仔细些脚下,不要摔了。
就这般一路温馨前行, 很快便到了望江楼。
早就在此等候的罗毅立刻迎了上去:玄弟,弟妹。
两人对望一眼,罗玄便说:兄长,有话便直说吧。
罗毅清了清嗓子:玄弟,芸瑶的临盆在即,可今日起我们便要回书院备考。
我是怕……兄长莫要心急,对于这个孩子,母亲比谁都要看重。
一定早就备下了产婆。
罗毅望了一眼曲玲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憋了半天,才开口道:母亲做事,我不太放心。
还望弟妹能多关照着些。
曲玲珑倒是爽快:既然兄长如此相信玲珑,我必会放在心上。
罗毅终于如释重负,他虽看上去行事不够稳重,但妻子的事情却半点不敢放松。
在府门口,玲珑的话还是让他心中起了一丝不安。
毕竟他今日起便不在府中,芸瑶虽看似强势,可在生产之际也不过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想来想去,只能拜托曲玲珑。
也不知为何,这位从前如同隐形人般的弟妹,此次相见已与过往大不同。
当然,最后让罗毅下定决心的是二弟的对待她的态度。
珍惜而又郑重,让罗玄那般人物如此对待,这曲氏必有过人之处。
两日后便是大周朝的科举。
因庆元帝抱病,由太子萧景堂主持。
这对于寒族学子来说,是一条通往另一阶层的路。
而林文轩一向是寒族中的翘楚,颇受人追迎。
京城一茶社内,林文轩与数位同窗临窗而坐。
街道上熙熙攘攘,街头小贩卖力的吆喝着。
最靠近茶社的那个摊位上,卖的是各色小玩意,琳琳琅琅摆了一桌子。
年少时,他也曾偷偷摸摸带玲珑出来过。
年幼的女孩,见到了这些,像是被定住了身体,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那眼中的渴慕林文轩这辈子也忘不掉。
谁会想到,她名为曲府小姐,却从未有谁买来逗她开心。
平日里,她就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府内的兄弟姐妹们隔三差五的变换着新玩意。
但她也知道他囊中羞涩,即使再喜欢,也还是乖巧的说:轩哥哥,玲珑现在不要。
等你有钱了,再给我买。
当时,他只能紧紧握住女孩的手:玲珑,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所以,他必须成功,也唯有成功,才能让玲珑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林兄,如若高中,你准备师拜何门?坐在左手侧的何年庭见他望着窗外出神,开口问道。
林文轩收回视线,对着众人浅笑,一派温文有礼:何兄,说此话有些为时过早了。
潘安唯见状说道:林兄,以你之才,必能高中,不需谦虚。
说罢,将身体移过去,继续说:依在下来看,首选中书令何大人。
他虽也是出生望族,却没有像有些人那般瞧不起咱们。
何年庭接过话:林兄与曲大人是姻亲,他又是孙大人的乘龙快婿,何不……何兄,喝茶。
林文轩始终保持自然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说道。
他在人前一向如此,温和有礼,如谦谦君子,丰神如玉。
即使,他再不赞同你的说法,也必不会当面给你难堪。
就像此时,他也是待何年庭说完后,才俯身为他斟茶。
倒是其他人立时反驳他:那人虽也是寒门出身,但惯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
而且,攀附住那些贵族,似乎忘了自己的来路。
你看他两女,一个嫁入了镇国公府,一个快要成太子侧妃。
由此可见此人心机之深。
另一人调笑道:他这两个女儿倒是不偏不倚的分别嫁给了太子阵营和二皇子阵营。
这个老狐狸也不怕饭多了,不好嚼。
林文轩听他们的议论,始终不发一言,待所有人都各抒己见完,才开口说话。
各位事事处处为林某着想,在下甚为感动。
但此事也不宜过急,且隔墙有耳,大家要千万小心,勿要妄议他人。
众人本就对他心服口服,便也就不再议论,品茶论诗之后,各自散去。
科考如期而至,众学子进了考场后,便三日不能出。
镇国公镇守边关多年,已经好几年未能回府。
虽有两个儿子科考,却也鞭长莫及。
府中的女眷便在这几日聚在一处,一是缓解下紧张的情绪,另一面也是想为二人祈福。
楚老夫人端坐在正位,她自清宁寺回来后便似乎元气大伤。
往日一向意气风发的脸多了几分晦暗。
今日,她也是勉力支撑着自己,毕竟这是一件大事。
张氏自进了门就有些神神叨叨,和老夫人行了个礼后,便紧闭双眼,双手捻着佛珠,嘴里念着:佛祖保佑,我儿必能高中。
曲玲珑对她的执念也很是佩服。
按理来说,罗毅是镇国公世子,很多他这样的高门子弟科考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毕竟有爵位可承,有祖上荫蒙,他们完全有底气可以这么做。
但是,张氏偏就执着于罗毅的科举,想要和罗玄争个高下。
且不说罗毅确实能力有限,再说以他那种性格,也没有那份心。
张氏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曲玲珑看着都替她心累。
反观她自己,反正早知道结果,所以也没有可心焦的。
她便靠在椅背上,闲适地吃着自己带过来的小点。
而她右手侧的霍芸瑶,这几日肚子是越发的大了,整个人像是顶了个巨型球体。
曲玲珑不经意地看了她的绣花鞋一眼,发现那鞋根本就是穿不上去,只能半拖着。
再看她面容,比较之前也略有浮肿。
曲玲珑想起罗玄那日离去前,曾嘱托自己:兄长心性赤忱,对我从不曾有所保留。
我知道你不愿理会母亲,但还是希望你能在这段时日多关注些大嫂。
想到此处,曲玲珑放下手中的点心,歪过身体,对霍芸瑶说道:嫂子近几日觉得怎么样?可有清淡饮食,多多外出踱步。
霍芸瑶见她满眼关切,那种热忱做不得伪,不由心头一暖。
于是,她吃力的侧过身子,认真地回道:我已经尽量少吃些,可母亲每日都要派人来盯着,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说出去踱步,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她就怕我嗑着碰着。
曲玲珑恨不得将张氏的脑袋剖过来看看,是不是进了水。
即使在古代,她又是生产过的,应该是知道胎儿如果过大,是很难生产的。
可她偏要一意孤行。
如果不是霍芸瑶是她自己求来的,曲玲珑都要怀疑张氏是不是故意的,想要去母留子。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霍芸瑶明明在丈夫纳妾的问题上那么强势,怎么对待自己却那么不用心。
可曲玲珑也知道,她此刻说什么也转不过霍芸瑶的弯来,只能再次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嫂子,我没有危言耸听。
这事事关你母子性命,你不能再置之不理。
她的表情格外严肃,那双秋水眼难得的蓄着焦灼。
霍芸瑶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不由自主地轻点了下头。
他们之间的窃窃私语,张氏还是觉察到了。
平日里,她从不允许自己的儿女多与罗玄接触。
偏她那个儿子不争气,一门心思地将罗玄认作亲弟。
曲玲珑后来进了府后,她便多次嘱咐霍芸瑶,少与她相处。
所以,看他们如今这样子,张氏实在淡定不起来。
她终于不再念佛,转身对曲玲珑说道:你一个从未养过孩子的懂什么,别乱说话,误导了芸瑶。
母亲倒是养过孩子,也不见得就能多懂些。
张氏见她那张利嘴,从不吃不了半点亏,气的浑身发抖。
母亲,我好像尿了……细若蚊蝇的声音传来,曲玲珑掉头去看,见霍芸瑶的身底已经是一片湿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