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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玲珑,不怕。

2025-04-02 00:45:05

那说书老儿见堂下看客翘首以待, 兴致勃勃的模样,越发的得意。

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几口,这才又慢悠悠地开口:这姐妹二人看上的少年郎可真真是积石如玉, 列松为翠。

那是我们大周朝的独一份啊。

边说边又神秘兮兮地笑道:说不定也是城中女郎们的深闺梦中人呢。

底下那人不耐烦:婆婆妈妈, 你倒是接着往下讲啊。

那老头也不生气, 依旧是笑咪咪的模样:这姐姐为嫡, 妹妹则为庶。

按理说,无论是从人品, 样貌,出生,这姐姐肯定是更甚一筹。

但你们说怎么着,偏偏还就是这个妹妹如愿以偿了。

堂下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这大周京城数得上号的那几个少年郎也不过就那几个。

墨儿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自家小姐, 长长的白纱将她的表情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一丝情绪。

这其中曲折,各位肯定都想知晓。

本该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为何未能结为眷侣, 琴瑟和鸣。

这是因为……他卖了一个关子, 见大家都暗暗伸长耳朵,聚精会神, 才接着往下说:因为, 这庶妹可是好胆量啊。

某一场宴会中,她竟然趁着那公子醉酒,潜入了他的厢房。

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这等香艳之事, 谁都有猎奇之心。

堂下已经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这女郎的胆子可真是大,可真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是不是啊,各位?这种公共场合, 本就是鱼龙混杂。

许多人闻得此言,皆心照不宣的暗暗偷笑。

老头也是随便他们如何议论,他只顾讲他自己的:正如大家所猜,等众人闻得她的惊叫声去往那厢房时。

她已是罗衫半褪,倚在那公子怀中哀哀哭泣。

见众人进门,便寻死觅活,称自己清白被毁,无颜见人。

那公子便从了她?老头正色地说道:公子一向端方雅正,虽知道被她陷害,却也只能无奈娶了那庶妹。

这女郎果真是好心机啊。

为了能得到如意郎君,舍弃名声,背叛嫡姐,的的确确是个狠人。

他低垂下头,无限感怀地摇了摇头:只是,可怜了她那嫡姐。

年少方艾,彼此有情,却落得个如此结局。

如今,公子虽已高中,但身边却再无知心人。

这女郎也忒坏了吧?真正是不择手段,烂黑了心肝。

终于有女子忿忿不平地开口,引来了其他人的共鸣:那姐姐后来如何了?老头惋惜地摇头道:那姐姐心中有人,就再也没有能走出来。

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众人听到此处皆都是唏嘘不已。

林文轩在楼上雅间已听了多时。

同伴见他面无表情,神色凝重,连忙说道:这种地方,总有人会说些风流韵事。

怕是要污了我们林公子的耳朵了。

不过这也是烟火气息,别有一番味道嘛。

林文轩未回他话,起身向楼下走去。

这老头污言秽语,句句皆指向玲珑。

若说无人指示,他肯定是不会相信。

刚到楼下,他便听得数声清脆的掌声,一道娇柔妩媚的声音响起:精彩,真是精彩。

众人被那声音吸引,纷纷回头张望。

茶楼的僻静角落,站着两位女郎。

其中一位,娇小伶俐,做丫鬟打扮。

而声音则是从另一位女郎那边所传来。

她一袭轻纱将自己容貌罩住。

但那纱中的身姿袅娜,影影绰绰中能依稀看到她绝美的侧颜。

此刻,她轻拍柔荑,那白纱随她的动作飘动。

在许多人眼中,如那九天仙女降落人间,说不尽的仙气飘渺。

说书的老头也看傻了眼,又见她对自己所说的风流轶事甚为满意,不由有些得意忘形。

能得女郎喜欢,是老朽之幸啊。

他摸着那为数不多的山羊胡,说的极其志得意满。

你能讲的如此精彩,字字句句如同亲临现场。

我倒是想要问你,那日宴会,你是躲在了那公子床下?众人皆像是明白了什么,都笑出了声:你这老儿,忒不诚实。

这种高门大户的事情,怎可能就被你知晓了?还说的如此有鼻子有眼。

老头脸一白,恼羞成怒了:你这女郎,是来拆我的台吗?我怎么就不可能知道。

所以我说你是躲在人家床脚听来的,你又不承认。

女郎说的甚是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要么,所有的事情都是那姐姐讲与你听。

毕竟,你连她肖想自己妹妹的夫婿,想的柔肠百转,夜不能寐。

这种女儿家的私密事都知晓的如此清楚?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像那雪山上的冰凌,句句刺人心扉。

你,你,你……那说书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走不想认输,索性耍赖:老朽说得句句是真,还轮不到你这女郎来质疑。

曲玲珑冷冷一笑:大周城内就这么大,出类拔萃的少年郎也就是那几个。

你这故事讲的,这几人名字恨不得呼之欲出。

有心之人,随意猜测一下,便能对号入座。

老头嘴硬:那又怎样?确实不怎么样,但我倒是想提醒你。

你既然说那公子高中,那他便已是天子门生。

不久,便是这大周的朝廷命官。

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议论,辱他清白,这可也不是小罪吧?老头有些慌了,将惊堂木一收,下了那说书台:我不想与你这女子一般见识。

说着,向那茶社后院走去。

那样子,颇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林文轩站在楼梯口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目光似乎能刺穿那帏帽,去见见那藏在心中的女郎。

她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仿佛能触手可及,却又是飘渺如烟,让人抓不到,摸不着。

她是她,又不像她。

记忆中的女郎,会哭诉,会软弱,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坦坦荡荡,逻辑严密,义正言辞地将一个以卖嘴皮子为生的说书人逼的节节败退。

是谁改变了她?是罗玄吗?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他们是否真如同寻常夫妻般,相濡以沫。

林文轩实在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他的心锥心一痛,等他回过神来时,玲珑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一急,脚步不受控制地出了茶社。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见到那一抹白色的倩影时,才松了一口气。

林文轩就像是被魔怔了般,一路随着她向前走去。

小姐,回去便将此事告诉公子吧。

让那老头下大狱。

墨儿颇有些愤怒。

这段时日,她随在曲玲珑身边,没有了笔儿的撺掇,也就安下心来,真心拿曲玲珑当作主子。

曲玲珑走走停停,仿佛刚才的一场风波皆与自己无关。

她停驻在一个小摊位前,各色泥人被摆成数排,色彩鲜艳,惟妙惟肖。

她的看的眼睛都不眨,听到墨儿的话,心不在焉地回她:不说,谁还上赶着去对号入座吗?我也就是诈诈他,省的他以后还会胡说。

她边说边拿起一个泥人。

那是一个小福娃,身戴金箍,红色肚兜,表情灵动,憨态可掬。

曲玲珑玩心顿起,与他大眼对小眼,看的不放手。

墨儿嘟囔道:那便就这么算了?她处处在我身后使绊子,真是阴魂不散。

她那曲府怕是待腻了,想去别处待一待。

她本已经将曲锦绣送入太子府,却没有想到被庆元帝的一场病耽误至今。

原来,她从没有放弃。

看来,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需得从长计议。

小贩见她一脸痴迷的看着那福娃,半天没有动弹,立刻上前揽生意:小姐,三文钱一个。

要不要拿一个?他又见曲玲珑未有反应,再接再厉:这福娃,可是能带来好运气。

在我这买了福娃的回去都生了大胖小子。

这小贩为了做成这笔生意,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曲玲珑不由失笑,去怀中拿纹银。

一双修长瘦削的手伸了过来。

林文轩语气轻柔:你自小便喜欢这些,得不到时不知哭了多少鼻子。

曲玲珑浑身一怔,缓缓回头,与梦中的那双眸子相对而视。

在那马车中,他对自己说:玲珑,我终于等到你。

见她癫狂,他又说:这世间再无罗玄妻子,只有我的曲玲珑。

甚至,他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罗玄作为交换,将你送于了我。

曲玲珑慌乱地向后退去,手中的福娃因为她的害怕在她手中粉身碎骨,引得那小贩惊叫连连。

墨儿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试探地说:小姐,怎么了?这是表少爷啊。

不要,我不要见他。

她突然转身,向街头奔去。

她的速度极快,风将她的帷帽吹翻在地,她也顾及不到。

女郎在街道中狂奔,白衣似雪,乌发红唇,美的惊心动魄。

引得所有人都驻足去看。

林文轩怕她伤到了自己,紧随其后。

风声,夹杂着自己的心跳声。

曲玲珑只想跑到那天荒地老去,这样便不会害怕,不会受伤。

玲珑,别害怕,到我身边来。

似乎有声音从耳边传来,如清泉击石,清扬温和。

随即,她落去一个怀抱,熟悉的檀香味,弥漫她整个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