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玄的眼睛沉沉的看着她, 那目光明明灭灭,意味不明。
曲玲珑有些心虚,张口又道:是曲锦绣她说……突然, 一只手伸了过来, 抚上的她的脸。
她下意识的想退, 却被他单手扣住后脑。
那拇指轻轻地扫过她脸上的血迹, 声音低沉:谁的?啊?你说什么?曲玲珑未能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罗玄没有说话, 只是手指稍稍用力,在她脸上摩擦。
他越是面无表情,曲玲珑便越是心中暗暗打鼓。
刚刚想要开口,他又若无其事地放下那只手, 转向萧景明:玄在此谢过二皇子。
萧景明轻笑:那本王倒是很期待罗大人怎样来还这个大恩。
他垂下头,捏了捏手指上的玉石扳指:毕竟,如果没有本王出现。
你这位夫人怕是要被人糟蹋, 香消玉殒了。
罗玄皎如明月的脸上沉了下来, 再次对萧景明行礼:此恩,玄不会忘记。
好了, 文轩。
我们先回吧。
他对林文轩说完, 率先离开了屋内。
林文轩却没有依言离开,他将视线转向了低头不语的曲玲珑。
玲珑,此地多凶险。
你要不要随表哥先回京城?他的目光殷殷,言词切切, 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一个曲玲珑。
曲玲珑抬起眼,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却被他眼中的情谊吓了一跳。
梦中那不好的记忆又重回脑海,她下意识地朝罗玄的身后躲了躲:我想……罗玄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淡淡说道:林兄就无需挂念了。
我的夫人自然与我一起。
从林文轩此时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玲珑那暗灰色的衣服一角。
他眼中的光终于消失殆尽,一言不发也出了房门。
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静的连一根针掉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曲玲珑知道避无所避,终究要面对罗玄的怒气。
她怯生生地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又一次去拉他的衣袖:夫君,我真是听人说你有危险,才不顾一切地追随而来的。
你要相信我。
她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腾空而起,被罗玄抱在怀中。
随即,他不发一言坐在了床榻边。
曲玲珑不免有些窃喜,暗叹小权臣今日太好说话,虽然脸色还有些难看,可人家不是屈尊降贵地抱自己了吗?她略有些得意地凑过去,想去吻一吻他如青竹般清俊的侧脸。
可在下一秒,她便被他翻了个身。
她不由失声惊叫了声:夫君!随即有疼痛从她的臀部传来。
曲玲珑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羞的面红耳赤:罗玄,你敢?我有何不敢?罗玄的声音轻且浅:你都敢不顾劝阻,孤身西下。
他边说,边又重重的打了下去,竟然发出清脆的响声。
曲玲珑又羞又气,她想的再多,也没有想到罗玄会用这种方式对待她。
她突然有种屈辱感从心中腾起。
罗玄,你放开我。
她扑腾地想要站起来,却又被他按下去,如此反复,她终于崩溃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连日来的艰辛,委屈,害怕都从这哭声中宣泄出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像个孩子般的哭泣。
你混蛋,我再也不想你,再也不爱你了,也再也不来看你了。
她边哭边胡乱的说着,简直恨不得当场死去,也不愿受这场突如其来的屈辱。
随后,她听到罗玄低叹一声,将她转过了身。
这一番折腾,女郎现在香汗淋漓,发丝凌乱,双眼中水雾缭绕,怒意横生,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罗玄与她离的很近,眼睛像有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曲玲珑狼狈地别开眼,说道:放开我,我要回京城。
但是,她却被小心翼翼地拥进了他的怀中。
她一愣,想要挣扎,却听到罗玄的声音。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
曲玲珑被他语气中的痛意惊吓住了,终于安静下来,垂手不语。
她的身体被罗玄箍的死死的,半点都动弹不得,仿佛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可知我看到你脸上的血迹,心中有多害怕。
曲玲珑,你真的没有心……曲玲珑哑口无言,想要辩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罗玄将头抵在她的肩窝,再次低低开口:你心中所想,就必须要做到。
可你想过没有,京城距离此处,千里迢迢,路上出了事,我去何处寻你。
他的声音突然断了,过了片刻才继续道:即使到时候,我将伤你的人都碎尸万段,可这又有何用?你不在了啊。
所以我只是让你身上疼,但你可知我心中的绝望和痛意又有多少。
曲玲珑哽咽住了,她确实没有考虑太多,满心只想着过来陪他。
对不起……她轻轻地说出了口。
罗玄终于松开了手,曲玲珑望过去,才惊觉他的眼角微红。
她死死咬住嘴唇,眼泪流淌的更加汹涌:对不起……玲珑,你不能太自私。
罗玄叹了一声,再也看不下她的眼泪,又将她搂进怀中:你千万不能出事,因为真到了那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如何模样。
曲玲珑乖顺地偎紧了些,支支吾吾地说:好,可你能不能下次不要打我那处,好丢脸。
这话终于逗的罗玄笑出了声:我就是想让你长个教训……他又将头移向她的耳边,声音温柔迷离:那夫人何处可以动?这……她现在可是一身泥泞,小权臣可是半点都不挑。
但他已经低下头来,吻了上去。
曲玲珑已经身体酥软,双手攀附住他的肩膀。
屋内,只能听到他们起伏的呼吸声,缠绵缱绻,将空气都烧的稀薄。
林文轩自回房后,便再未讲过一句话。
窗外漆黑如墨,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焦躁与不安交织,让他几乎再难控制自己。
就像刚才,他已经抑制不住要将玲珑死死搂在怀中的心。
如若没有了她,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萧景明望了一眼,沉声道:你也不用太着急,快了。
此次他会来河西,缘自于曲锦绣的一封信。
她在信中写道,愿用这大周的最后一个秘密,换他将她安全带出京城,送她来河西。
萧景明早就预料到,曲锦绣不会如此乖乖认命,去长安巷蹉跎一生。
可那又怎样,区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说她有秘密,那他就姑且一听,做个顺水人情。
而他此次来河西的最终目的,是要试探一番,罗玄此人究竟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如若不能,趁早将他除去,才不会留下祸患。
长安巷,东厢房。
曾经的太子萧景堂,斜卧在塌边,他头发散开,衣衫凌乱,手中执着把酒壶。
那酒被他直直灌进口中,因为倒的急,有一半都被他翻到了身上。
房间中,酒气熏天。
容无暇进了门,如同往常一样,将被他无意间推翻的桌椅扶正。
又把木梳拿过来,坐在他的身旁,为他梳发整冠。
她沉默不语,他放意狂醉,两人之间仿佛有种奇特的默契。
一瓶喝完,萧景堂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摇晃着向门外走去。
今天,有消息过来。
曲锦绣死了。
容无暇冷着一张脸,麻木的说着,现在任何人或事都已经无法让她动容。
萧景堂的身子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声音冷漠:与我何干。
也是,与你何干呢?这世间可还有事与你相干?容无暇讽刺一笑:也不对,还是有让你动容的人和事。
不过,我倒是不知,她在天之灵,可否能感受到你的深情?未能进长安巷之前,她也不过想只要能常伴在他身边便已经知足。
但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只要那颗爱他的心没有死,她便永远无法无动于衷。
萧景堂从幽禁长安巷后,便整日酒不离手,浑浑噩噩。
而他唯一清醒的时候,却是对着半双灵位之时。
当日他为太子之时,还有所避忌。
可如今,他已经毫无顾忌,日日与那灵牌相伴。
容无暇心如刀绞,却没有丝毫办法。
这样的日子真真是一种折磨,可笑的是,这折磨还是她自己求来的。
萧景堂听到那个名字,转过身来。
他的眼尾猩红,满脸戾气:我并没有让你来长安巷。
当时,我的那封帛书已经给了你机会与我划清界限。
对,是我贱。
是我上赶着来忍受这屈辱。
她一向是京城贵女的典范,自小到大,从来不会高声说话。
可如今,她厉声说着,大声叫着,状若疯子。
她也想好好陪着他,即使一辈子都不能出这长安巷。
可是,为什么要让她看到那灵牌上的字。
爱妻半双之位。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是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是上了皇牒的正妻。
她及笄那年对他一见倾心,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成为他的妻子。
到如今,却成了全天下人的笑话。
萧景堂,你真的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