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闻言, 不由大惊。
但她观小姐面色凝重,不像是说笑。
可是,需不需要和公子……她嗫嚅着觑着曲玲珑的脸色, 犹疑不安的说着。
不需要, 现在去收拾。
曲玲珑见墨儿犹犹豫豫地出去后, 将身子放平, 倒在床上。
说她任性也好,恃宠而骄也罢。
反正,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罗玄。
那不如先避上一避吧,也许回了京城,她也便就想通了。
墨儿思虑了许久,还是不敢擅自做主, 到底还是去通禀了罗玄。
她本以为公子听到后会立刻回去阻止,但没有想到的是坐在主位的罗玄静静地听完,却半天没有反应。
昨夜罗玄虽然累极, 却一夜未能眠。
怀中的女郎睡着了, 但是眉头紧皱,显然被梦魇所困扰。
她有心事, 却不敢与他诉说。
他知道她的梦, 也知道她心中的不安。
对于前世今生,乱力怪神之事,他虽然存疑,但却不想看到玲珑被困扰。
所以, 当疯魔了的曲锦绣说出那般诅咒他们的话时,他能明显感觉到了玲珑的惧怕。
那一刻,他是真心想让曲锦绣挫骨扬灰,伤了玲珑, 万死都不能抵他心头之恨。
他要让曲锦绣永世不能轮回。
昨夜,他说的句句是真,任何事情只要事关玲珑都会让他抛开所有冷静。
他不是大周朝那个人人称颂的第一公子,而是会大开杀戒的玉面修罗。
但面对曲玲珑,罗玄又是束手无策。
比如此时,他有一千万的理由不让她独自回京,但是却不想她因此而郁郁寡欢。
千般为难,万般无奈也只能自己消化,一分一毫都不想委屈了曲玲珑。
墨儿的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公子是个再温文儒雅不过的人,但是他身上总有一种特殊的气场,令人生畏。
这世间,也只有小姐能在他面前胡搅蛮缠,任性妄为,却还能全身而退。
收拾行李,陪她回去吧。
路上一切的饮食起居,务必要谨慎小心。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冷然:你们跟着夫人。
身后的暗卫立刻道:我等将誓死保护夫人。
等墨儿回了居所,一进门便见到面沉如水的曲玲珑望着她。
她吓得一哆嗦,跪了下来:奴婢也是怕小姐在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毕竟来时……罢了,你起来吧。
曲玲珑淡淡地说道。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独自回京城根本不现实。
莫说路途遥远多险峻,就看来时遇到的那些意外,如若没人保护,肯定回不去。
他说了什么吗?曲玲珑状似无意的说道,眼睛却不由自主紧紧盯住墨儿。
公子只是让我们小心。
墨儿完全体会不到她此时的心情,木木的回答。
一股酸涩直冲曲玲珑的天灵盖,她咬牙切齿地骂道:混蛋罗玄!墨儿真是有些赶不上她的情绪变化,略显呆滞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曲玲珑烦躁地在屋内踱了几步,随后便大声说道:回去就回去,现在就收拾,马上就走。
说要回去的是她,大发雷霆的也是她。
墨儿真是疑惑,根本了解不了她愤怒的点。
曲玲珑因为有气在身,收拾的极为的快,不大一会,便带着墨儿面无表情地出了门去。
远远地,便看到罗玄朝这边走来,身姿挺拔颀长,步履不紧不慢。
曲玲珑突然间万般委屈涌上心头,这其中还夹杂着无可言说的不舍和留恋。
也不知怎的,那泪便说来就来,顺着如雪的脸颊,流了下来。
这一路上,她遇到盗匪未哭,被迷倒掳走未哭,被曲锦绣侮辱也未哭。
但只要看到罗玄,心中便是酸的,软的。
她爱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忘也忘不掉,离也离不开。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混蛋罗玄,他就是死死地吃定了自己。
罗玄第一眼便是看到了她的泪水,女郎就这般看着他,委屈巴巴,有着无限的委屈和伤心。
他的心便就这样软了下去,一直低到了尘埃里。
玲珑,过来……他轻轻地对女郎说道:让我抱一下。
曲玲珑别开眼,固执地站在原地,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个不停。
这个娇气的丫头啊,说走就走的是她,但反过头来气呼呼的也是她。
他就像是曲玲珑的提线木偶,悲欢喜怒都牢牢地被她把控着。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去就山。
反正罗玄在曲玲珑面前毫无原则可言。
他走到她面前,单臂一伸,便将她搂在了怀里。
不哭了,你这哭的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喟叹着,把还在怀中挣扎的女郎搂的更紧了些。
曲玲珑的身子扭的更剧烈了些,声音自己带上了哭腔:你不是巴不得我走吗?不就是嫌我是个会惹事的麻烦吗?我知道,你本就不情愿我来。
众人在旁边看的是目瞪口呆。
墨儿甚至完全傻了眼。
若论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她家小姐敢认第二,就无人敢认第一。
可那么冷心冷情的公子,半分都未觉得她说的有何不对,反而细心为她擦去悬在脸颊地泪珠,语调温柔:你想留便留,想走便走。
我都是依着你的。
曲玲珑抬头看他,他眼中有细碎的光,褐色的瞳孔中处处都是自己的影子。
她不由抚上他的眼睛:罗玄,我怕……我怕今生还如前世,我们终究难得善终。
我怕你还像从前,轻易便放开我的手。
如今的我,有恐慌,有惧怕,还有对未来的无数不确定。
这么多情绪憋在心头,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诉说。
罗玄看着她眼中的欲诉还休,心疼难当。
他抚着她的秀发,说道:我不逼你。
等有一天,你想说了再说,可好?曲玲珑到底还是选择回京城了。
她也想借这次分离,借助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去理清自己千头万绪,纷乱复杂的心思。
车轮滚滚,扬起黄沙尘土。
还未离开,曲玲珑已经觉得思念难耐。
她终于忍不住挑起马车上的窗帘,扭头回望。
罗玄站在不远处,视线牢牢地锁在她的方向,见她回头,朝她露出了温柔至极的笑容。
两人如此遥遥相望,直到远离了彼此的视线。
提审胡之贤。
等彻底看不见曲玲珑,罗玄方才收回了视线。
他又恢复成那个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罗大人。
等曲玲珑到了京城,已经是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三月。
京城的一切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庆元帝本已经是沉疴难起,如今也像是好了大半,终于开始管理朝政。
唯一让百姓感叹的是,太子被废长安巷后,庆元帝却未新立。
每日求立新太子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飞向庆元帝,但他却就是不松口。
已成年的皇子,除了废太子外,也就二皇子与三皇子两人。
其中,二皇子萧景明乃是董后所出,于情于理都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而三皇子的生母,是良嫔,既不得宠,母家也并不显要。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三皇子萧景煦从小便天资聪慧,文武全能,颇得庆元帝的欢心。
所以,朝中大臣,虽然大多数都是力荐萧景明,但也有少数人称三皇子资质非凡,是为人中龙凤。
这朝中大事,曲玲珑也无心理会。
即使,她知道最终的结局,可和她又有何关系。
这次她私自出府,可把楚老夫人气的不轻。
若不是,京城离河西相隔千里,她必定要派人将她押回来。
任性妄为,自由散漫,明知道夫君为公而去,居然敢一言不发,千里追随,也不知道是谁借她的这么大的胆。
于是,她一归家便被关了禁闭。
也许,上次罚她跪祠堂,惹怒了罗玄,唐咏梅因此落下了病根,至今未愈。
所以,楚老夫人气归气,也不敢真拿她怎样。
索性,将她关在望江楼了事。
曲玲珑也乐的清闲,每日观花钓鱼,乐的自在。
唯一难过的是,每到夜深人静,她便思念罗玄。
想念真是一件甜蜜又痛苦的事情,曲玲珑每日都是挠心挠肺的难过,便只能细细将他在心中描摹,再将他画下。
这日,春日正好,她便又将宣纸铺上,准备睹画思人。
小姐,林姨娘来了。
墨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曲玲珑手中的画笔一顿,母亲从不敢轻易出门,今日怎会来镇国公府找她。
对于林晚娘,曲玲珑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她心疼她在曲府的遭遇。
另一方面,她又极其痛恨她的软弱无能。
她虽为母亲,却从未真正为她遮风避雨,担当起为人母的责任。
让她进来吧。
曲玲珑将手中的画笔放下,起身去前厅迎接。
林晚娘自从入了曲府,便少有机会出来。
今日要不是曲风恒让她过来,她有生之年都不太有可能踏出家门。
娘。
听到女儿的声音,林晚娘终于从惴惴不安中挣脱出来,上前抚过她的手。
目光殷切,语调轻柔:玲珑。
曲玲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娘,今日是有事找女儿?你的姐妹们要办春日宴,你父亲让你也回府热闹下。
春日宴?莫不又是一场鸿门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