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如此变故,书生没有继续在大堂用饭,而是把菜端进屋子里。
他似乎也瞧出这一行人的不同寻常,非常警惕,紧闭房门,谁也不让进。
另一边,姚晨挂念着自己给书生下的药,见锦衣卫他们差不多收拾好了,就想走人,可对方却不打算放他走。
朴千户怀疑有人走漏风声,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们前脚刚离开客栈就撞上了鞑靼,而且还是精锐部队,直奔他们而来,打个照面二话没说就动上手了。
姚晨则是急于脱身,想知道书生中毒没有,也好做后面的布置,他眼中眸光一转,干脆以进为退,装作饥渴难耐的模样。
好哥哥,要不是看你受了伤,奴家今晚就要了你。
一边说一边在他的胸口打圈儿,眼神儿不正经地一通乱飘,特别是下面,好像用视线量对方的长度和周长。
他这招可管用了,就上回那个大侠,他手指还没碰到人衣服对方就怂了,像躲避瘟疫一样往后蹦了一大步,要不是屋子小估计都要往三丈外飞去。
然而这个锦衣卫首领,尽管已经受了伤,面对他如狼似虎的攻势,却还是面不改色。
姚晨都要以为自己的演技退步了,但看其手下纠结的反应,又觉得不像,自己还是影帝级别的。
伤势已无甚大碍,再说,若是老板娘,牡丹花下死我也甘愿。
朴嘉言凑近他,脸对着脸,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双唇分开,像是试探,像是邀吻。
姚晨看着那张英俊帅气攻气满满的脸,觉得自己也不吃亏,对方以为自己是女儿身,在他死前自己一定要告诉他真相,嘻嘻嘻!他主动减少了与对方的距离,直到为负。
同时暗暗警惕,摸到绑在手臂上的袖箭。
朴嘉言有些惊叹那人嘴唇的柔软和气息的美好,美人儿主动把小舌钻进来,挑逗他与之共舞。
对方技巧娴熟,味道却干净如处子,真奇怪。
更令人惊讶的是两人的合拍,合在一起就像一对钥匙和锁,瓶子与盖,咔哒一下正好合上。
他们的呼吸心跳都到了相同的频率,缠缠绵绵,传到意识中,爆发出烟火一般绚烂的快乐感觉。
碰到眼前这个神秘的老板娘之后,他好像无师自通,掌握了一项新技能。
姚晨也挺诧异,觉得对方每一次使力都恰到好处,角度好,位置准,自己敏感的地方找得也很准。
姚晨暗暗揣测,这人武艺高强,是不是根据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有意控制自己的快慢,造成十分和谐的假象对自己使美男计呢?又忍不住想此人天赋异禀,要不要把他挖到东厂来,或者栽赃陷害把他关起来天天伺候自己,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们这一交锋,其手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走。
姚晨心弦绷了起来,自己不应该这么没有警惕心的。
马马虎虎吧,可以排前十。
他用可以让任何男人扫兴的腔调说道。
你的味道很干净,我能尝出来。
你属狗的吗?这是开挂了吧?说!你是不是绑定了系统?情况有些不妙,无往而不利的法子居然不好使了,这人完全不按照剧本来!姚晨可不想被人撕破伪装,他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若是公子有意,不妨三更来找奴家,奴家先去沐浴,待会儿咱们快活快活。
马上就让账房给我备好了迷药哼哼哼!姚晨好不容易才从锦衣卫小狼狗这边脱身,匆匆赶到书生房间,他先偷偷从外面窥探,听不到里面动静。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唤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这时跑堂消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旁边,他从一开始就对其这种背后灵的出场非常不满,如今也不习惯,忍耐住一句MMP,用眼神示意让他先上,后者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二字。
反正你轻功好,跑得快!两人视线厮杀了一会,最后跑堂的苦着一张脸,拿出工具把门里的门闩弄开,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他一看到门里的景象,就眼睛一翻,要晕过去。
姚晨立刻走到他背后扶住,拿出银针往他太阳穴一刺,后者才没有失去意识,只浑身抖似筛糠,惊恐不已。
瞧姚晨动作熟练,显然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干了。
每次见尸体都这样,你能不能长进一点?姚晨忍不住埋怨道。
跑堂的不敢说话,虽然清醒着,却腿软得站不住脚,只能没出息地靠在姚晨身上,眼睛因为害怕瞪得大大的。
姚晨把他挂在门上,这才专心打量起房间里的情况。
那书生已经死了,尸首横卧在床上,面部朝上,眼睛瞪着大大的,仿佛要突出来,嘴巴张开,似乎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其模样狰狞,一般人见了确实觉得可怖。
他的左胸口插了一只银簪,姚晨走近尸体,掀开袖子衣物稍微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其它明显的伤口,也没有太多挣扎的痕迹。
那簪子姚晨在与其同行的女子身上见过,应该是她的无疑。
房间里只有书生这一具尸首,那女子却不知所踪。
桌上酒菜已经用得差不多,只剩下残羹剩饭,姚晨让账房下的毒药是软筋散,能让人浑身无力且短时间无法催动内力。
乍一看,很像是那女子趁着书生中毒偷袭,将人杀死后逃跑。
但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能把银簪插入胸口近两寸?除非是天生神力。
而且房间在二楼,姚晨刚检查过,除了门,窗户是虚掩的,难道她是跳窗逃走?此案疑点重重。
姚晨看跑堂的实在不经用,把他拖走让他歇着去,自己亲手把桌上的饭菜收拾了,毁灭下毒的证据,然后去牲口棚清点了一番,马匹骆驼具在。
他心中已有计较,吩咐离牲口棚最近的厨子仔细盯着,免得有人偷盗。
客栈里出了命案,要是没有锦衣卫,他们也就悄无声息地把尸体处理掉了。
人命在关外特别不值钱,更何况是江湖人,个个飞来飞去漂泊不定,大多连户籍都没有,死在外边也没人管。
姚晨暗道麻烦,清理掉自己与跑堂的痕迹,运气。
啊——死人啦啦啦——然后一脸惊恐,跌跌撞撞地从房间跑出来。
最先到的是锦衣卫小狼狗,姚晨精准地扑到他怀里,脸还蹭了蹭他的胸。
朴千户已经有点儿习惯这样的飞扑了,他抱住花容失色的老板娘,没有被她的样子骗过,因为他查探到其心跳异常平稳。
待他看清楚房间内的情况,眉头立刻拧在一起。
他昨天其实就发现了,这书生武艺绝不弱于他,不料晚上却离奇死亡,还是被人一击致命,难道这客栈里暗中还潜伏着其他高手?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除自己一行人以外的人,客栈今日并没有其他住客,他首要的怀疑对象就是这客栈的老板娘。
此行屡屡受挫,危机四伏,又是突如其来的战斗,又是突然爆发的命案,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他沉声道:报官吧。
唉……这多影响我生意啊……老板娘幽幽叹息。
众人:你就担心生意?说这里不是黑店,别人都不信好吗?客栈有住客死了,剩下的人心惶惶,不知道是否会轮到自己。
朴千户有条不紊地做出安排,派人守卫案发现场和客栈出入口,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客栈,为了彼此的安全,建议夜里不要单独行动,哪怕是上茅房也至少两人一起,还让伤势较轻的手下轮流值守、巡逻。
老板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全听他的吩咐,什么都不管,只靠在他怀里,仿佛在安抚受到惊吓的灵魂——如果她有这种东西的话。
朴嘉言抱着美人儿,或者说,由美人挂在自己身上,他面色如常,还低声安慰道:老板娘受惊了。
姚晨:受精受精我只想受你的精。
朴嘉言试探道:不知老板娘为何出现在那书生的房里?这个问题他早想问了,要不是看尸体已经出现尸斑却并未僵硬,死亡时间应该在半个时辰以前,而当时老板娘正在和自己腻歪,不可能是她亲手杀人,但不排除指示其伙计下手的可能性。
白天听书生说他娘子身体不适,我过去问候问候。
不想门没锁,一推就开了,他娘子不见踪迹,只有一具尸体……说到后面,老板娘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了一句:我可没有背着你偷人哦!朴千户的一个手下忍不住了,充满敌意地说:这客栈古怪得很,说不定人就是你们杀的,图财害命!老板娘不干了:我们可都是安分守法的良民,连税都没少交,不信你去问府衙。
嫌犯当然是他娘子啦,人都跑没影儿了,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是否有这样一名女子我们都不知道,除了你们谁见过?说不定是你们串通好编出来混淆视听的。
那穷书生有什么可图的?他们夫妻二人在路上遭了沙匪,早上才到这里,就给了我一点碎银,全身上下恐怕只有那簪子值点钱——待案子查明,那簪子可得归我,还要抵房钱和我的损失呢!……那人一阵无语。
早上到的?朴嘉言闻言挑眉,他发现疑点,立刻追问了细节,姚晨本就是有意引导他们去查探书生和女子的身份,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了。
朴嘉言听完,觉得这二人身份可疑,甚至可能不是夫妻,应当好好查一查,当然也不排除客栈老板娘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姚晨暗暗满意。
这就是领导和职工的差距,你看小狼狗,就带了脑子,给了他线索,他就循着味儿去了。
哎呀,越来越想把他挖到东厂来了。
折腾到凌晨,二人原定的三更之约也不作数了。
姚晨有些失望,不过,对方应该在期待一个美娇娘,而不是带了一个多余器官的女装癖。
真可惜。
但这并不妨碍他趁机占便宜。
自从到了这个荒凉偏远的破地儿,他就享受不到有人伺候喝茶喂食、路都不用走全靠下属抬的待遇了,小狼狗似乎也挺乐意就近监视他的,毫不介意地抱着他送他回房间,还命人取了热水给他梳洗。
你别走,人家害怕嘛!他像八爪鱼一样缠住锦衣卫小狼狗,娇滴滴地装可怜,要是歹人还没逃跑,伤了我怎么办?莫怕,我晚上就守在房间外面。
那万一歹人武功高强,你来不及进来救我呢?那……老板娘的意思是?同床共枕嘛!这你都听不出来,非要我亲口说,真羞死人了!了解他底细的跑堂和账房:……真羡慕那厨子整天待在后厨,看不到这令他们想自戳双目的场景。
好在当晚再无意外发生,天亮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朴嘉言派出手下去银川报官,隐隐有将客栈的人控制起来的意思。
老板娘等人安之若素,正常得令人觉得不正常,好像官府来人了他们就安全了一样。
当天,收到报案的兵马巡检司立刻派出士兵前来查看。
一看,老熟人啊!不就是那个不到两刻钟的校尉嘛!锦衣卫一行对他可谓印象深刻,一是因为他和老板娘的奸情,二是他的士兵还打赌他的续航能力有多久。
而此时,水性杨花的老板娘,正与他们的千户大人纠缠不休。
一股古怪的气氛在客栈里弥漫开来。
众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姚晨身上,后者忍不住尴尬了那么一小下。
怎么回事?我听说出了命案?校尉面色冷峻地问,他手下士卒已经接管了现场,他亲自查验、记录命案现场。
此时尸体已经开始腐败,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校尉在来时已经大概了解了案情,为了掌握更多细节,他便当众审问。
姚晨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他自然隐去了对书生下毒的事情,而朴嘉言也交待了他们一行人表面上的身份来历,以及他们所知的案情。
所有人的说辞基本一致,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凶手隐隐指向被害人失踪的妻子。
除此以外,老板娘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令人怀疑。
乍听上去,她似乎只是一个妖艳浪荡的女子,这边勾搭了年轻富公子,那边又去约已婚俏书生,一晚上赶两场,也不觉得辛苦。
而且她和前来查案的校尉也不清不楚的,如今这是新人见旧人,新人一号死了,新人二号被旧人审问盘查。
这一出好戏!校尉比较相信姚晨的说辞,他派出士兵在客栈附近搜索,寻找那名失踪的女子。
距离案发不到一日,她一弱女子也逃不了多远。
将军,您可不能徇私枉法。
有士卒好心悄悄提醒校尉。
都绿成这样了,还心肝似的护着啊?这老板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校尉:他当然不是好人,没人比他更恶了。
校尉盯着老板娘,脸皮抽了抽,简直心累,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姚晨觉得所有人都因此案的桃色成分而分了神,众人皆醉我独醒,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他给校尉使了个眼神,校尉从善如流道:本官要单独审问。
所有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老板娘。
众人在大堂等着,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老板娘出来的时候一副轻松的模样,没有半点忐忑,不知是因为老情人许诺了什么,还是本身并没有做亏心事。
接着校尉又依次审问了其他人,没有进一步收获。
入了夜,出去寻人的士兵回来,报告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的踪迹,校尉决定次日继续搜索,他们一行便也歇在客栈里。
二楼房间里尸臭久久不散,士兵将尸体用草席裹了,搬到最远最角落的杂物间,暂时将尸体存放在那里,又在房间和走廊等各处撒了不少石灰、药粉,气味才勉强可以忍受。
死了人大大影响生意,老板娘仿佛也没心思搞男人了,安分下来。
校尉又带领士兵在客栈附近搜索了几日,一直无所获,眼见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人发现在一处沙丘底下埋了一具女子骸骨,似乎是风吹沙丘移动,才使深埋沙底的尸骸露了出来。
骸骨残缺不全,皮肉全无,无法辨认其相貌。
骨头上有明显的野兽啃啮撕咬的痕迹,客栈里的伙计辨认出尸骸上裹着的衣物残骸与书生妻子当日穿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她在夜里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不幸遇到了沙漠中的野兽。
案情发展到此,已经可以结案了。
有被害人,有凶器,嫌疑人也已经死亡,至于动机,大抵是争风吃醋情杀什么的。
一对平民夫妇的死亡,又不是军政大事,无关痛痒,他和这一干兄弟在这耗几天已经够了。
校尉一脸解脱的神色:我去回禀守备。
他运走了两具尸体,带着众人的口供物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