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晨拿人痛处,一拿一个准。
薛西斯二世将尊严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他以出身波斯总坛为傲,将师正阳视为对手,又鄙夷卖笑的行当。
你若不招,我就把你阉了,扔到最低贱的暗巷,再给你刺字,左脸波斯总坛,右脸护教法王。
并且,我会确保师左使亲眼看到你的模样。
你……毒妇!我要杀了你!!薛西斯二世目眦尽裂,面容扭曲如地狱爬出的恶鬼,他疯了一般挣扎,试图朝姚晨扑去,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仔细想想你们院子里养的那头驴,再想想你们白天偷偷运出城的尸体。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啊——!!薛西斯二世眼前飞快闪过平时凌虐取乐的一幕幕,发出不似人的嘶吼,愤怒中夹杂着无尽的恐惧。
‘我是不能杀你,但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原话奉还。
姚晨平静说完便走了。
锦衣卫们皆认为是青蛇口中信,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朴嘉言却从中看到姚晨心底怜悯世人、温暖柔软的地方。
他的温柔和善意留给朋友,留给路人,却不会给敌人。
或许是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姚晨百般好,连算计别人的时候都格外可爱,纵是三笑徒然当一痴,又何妨?官道上,烟尘滚滚,一行锦衣卫缇骑策马而来,他们着统一玄色飞鱼服,配绣春刀,胸前四爪飞鱼,类蟒有二角,行动间似欲飞起择人而噬,气势汹汹,飞扬跋扈。
囚车中关押重要人犯,周围行人避恐不及,远远看清楚就退至百米开外,生怕惹祸上身。
此去京城危险重重,朴嘉言本来不想让姚晨随行,但因其身份特殊,怕遭了明教余孽暗算,还是放在身边妥当,护其周全。
自朴嘉言展露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原本跟着姚晨的那两个江湖人如何也不愿更不敢再跟着了,可见锦衣卫名声之恶,姚晨刚好也想放他们走,有了锦衣卫小狼狗,还要什么护卫啊?两人走前,还剖心置腹地规劝了几句。
那是锦衣卫啊!姚晨:还有呢?那是锦衣卫啊!这还不够吗?我还是东厂呢!锦衣卫名声再恶,还能恶过东厂?为方便路上行动,姚晨换了一身湖绿轻便男装,乘马车跟在他们后面。
每次停下休息,他是万黑从中一点绿,比那囚犯还惹眼,总能收获无数奇异的目光。
千户大人,前方有一处破庙,离下个驿站还有半日路程,这天气眼看要下雨,是否让弟兄们避一避?朴嘉言应允,道:保持警戒。
他们刚进破庙,天空就是一声闷雷,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乌云滚滚,本来是正午却暗得如同入夜,气氛压抑,暴雨并没有让空气扫去沉闷变得清新起来,噼啪噼啪地打在年久失修的屋顶,更增加了几分不安。
锦衣卫不是第一个到破庙的,里面已经有数拨人提前到了,他们见到朝廷的人立刻避开,锦衣卫于是便霸占了东边最好的一处,视野开阔,也不那么漏风漏雨。
姚晨扫了一眼,发现这小小的寺庙,已经容纳了十来人,再加上他们一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那些人有江湖人,也有行商,其中一人自己认得,对方也看到了他,认出了朴嘉言,面色一变。
郑捕头,别来无恙。
姚晨高兴地打招呼,好像丝毫没有发现众人对他们的敌意和警惕。
关中霸刀本来在人群中,马上就感到自己周围空出一片,他本是一人独行,刚好路过这破庙,见天色不好就进来休息。
他刚才还和另几个巧遇的江湖人相谈甚欢,不想姚晨一对他说话,自己就被立刻孤立了,暗道人心不古。
万般无奈,他只能走近了些。
不敢当捕头二字,郑某已经脱离公门多年。
姚晨顺口改了称呼:郑大哥,谢家一别已有数月,当日我遭人诬陷,还是你仗义执言,指出案情不合理之处,此大恩我必铭记在心。
他目光一片赤诚,言语恳切,关中霸刀几乎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错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帮他啊!当时他们二人假扮燕山镖局的人,陷入谢家小姐被杀一案,关中霸刀具有多年办案经验,一眼就看出姚晨的功夫不可能单独完成作案,因此怀疑另一个镖师是帮凶,所以才开口提醒谢家。
姚晨现在这么热情,让他忍不住多想:这其实是报复吧?心中生出警惕,关中霸刀态度冷淡客套:郑某只是实话实说,你不必挂怀。
真感谢我就当不认识我谢谢!朴嘉言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对话,他不知当晚具体情况,以为姚晨受了这江湖人的帮忙,何况当时他们立场对立,他还将对方打伤过,因此对他亦非常客气:以前多有得罪,还望英雄海涵。
他一开口,性质就很不一样了,姚晨毕竟没有穿飞鱼服,勉强还算是江湖人或平民,但锦衣卫头目亲口应下这份人情,无疑证实关中霸刀与朝廷有牵扯,甚至还有可能是锦衣卫走狗。
关中霸刀笑容勉强,他有种预感:这个江湖,他恐怕混不下去了。
江湖内部是有一条鄙视链的。
连朝廷都拿他没办法的,位于此链条的顶端,比如明教。
其次是受朝廷敬重的,比如郭大侠。
再次是遭到朝廷通缉的要犯。
最下面是给朝廷办事的。
如今关中霸刀无疑落到了最底层。
与姚晨说完话,关中霸刀没有回去找庙里其他江湖人,他识相地走到庙里的角落,一人待着,格外凄凉。
锦衣卫用饭休整,过了半个时辰,雨势依然很大,有百户皱起眉:再耽搁怕是来不及到驿站,夜间赶路更危险,看来今晚要在这破庙过夜了。
又过了个时辰,暴雨仍然没有停歇的样子,众人无法,只得留在破庙里,各队轮流值守。
几个江湖人待下午雨变小了,就离开了,轻装赶一赶路,还来得及。
而那行商及其护卫却只得留下了,大概因为货物多,没办法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关中霸刀和那些江湖人是一样的想法,雨一停便出发了。
有事可来无忧客栈寻我。
姚晨趁人不注意,低声对他说。
关中霸刀面无表情,他抱拳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里,姚晨正靠着柱子准备入睡,突然闻道一股香味,有点像麝香。
他意识到来了,调整了个姿势,继续睡。
朴嘉言是最早发现敌袭的人,给手下打了个手势,他们早有防备,提前吃了防备迷药的药物,此时应对起来也不吃力,进退有度,极有章法。
来者有二十多人,其中两名是一流高手,下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若是以前,仅一个就够朴嘉言受的了,但此时他修炼圣火典,已经步入超一流的境界,再来两个一流高手都不带怕的,有他牵制那两名高手,其他锦衣卫一边牢牢护住犯人,一边御敌,显得游刃有余。
一片厮杀声中,庙内异变突起,那本来躲在一边的行商等人暴起,袭向锦衣卫背后的囚车,锦衣卫防范不足,竟被他们冲破了外围防御,那领头的目标十分明确,射出一枚暗器,正中囚犯胸口,犯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就倒下了。
得手了,撤!刺客们立刻准备撤退。
锦衣卫留下大部分人,还是有四五名刺客逃脱了。
千户大人,暗器有毒,犯人已经七绝身亡,属下失职。
回京再说。
朴嘉言命手下将新拿下的刺客活口关进囚笼,连同尸体,一起运往京城。
后面他们再没被人袭击,一路平安顺利。
只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一是疲惫,精神不足,二是行动失败,人犯被刺客杀死,哪怕他们已经审问出口供,但功劳势必要大打折扣。
到了北镇抚司,他们才缓过来,原来人犯已经从水路秘密押送到京城,他们这一路只是吸引火力的疑兵,纷纷佩服千户算无遗策,姚晨深藏功与名。
再次回到京城,姚晨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其实两年时间京师没有太大变化,但变了的是他这个人。
这巍峨城墙繁华街市,竟让他产生了近乡情怯的感情。
我要回家看看,姚晨不好意思地说,先与长辈说一声,再带你去见他。
朴嘉言无所不从,道:那我先去复命。
姚晨这才想起来自己也要回去交差。
希望两人不要在御书房撞上。
如何委婉地告诉组织自己已经叛变了?锦衣卫托我给您带个话。
曹厂长:??我已经是锦衣卫的人了。
你你你……你这个孽子!叛徒!人说养儿防老,他养的这个儿子是非要气死自己不可了。
你给我开除东厂厂籍吧,我要去锦衣卫了,夫唱妇随,懂?曹督主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年未见,你的心就野了,这密探当的真尽责,你还记得自己是东厂的人吗?也不知道是哪位伟大的哲人说过,卧底这个活儿是四处不讨好,两头不是人,看谁都怀疑,实在不能忍,真乃醒世恒言,道尽其中辛酸。
姚晨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讨厌猜来猜去的,把话讲清楚沟通到位,天底下不知能少多少是非。
老不死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姚晨就生气,与他算账: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世?曹督主冷笑: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让你姓曹,你非说自己姓姚,说什么是前世记忆,当我老糊涂吗?不是有证据查明自己身世,你会这么肯定?再说,姓曹哪里不好了?!姚晨眨了眨眼睛:这么说你不知道我的身世和明教有关?曹督主:你想想你从小到大干的那些事,哪件不够砍头的?嗯?我和万岁要杀你,用得着费这个劲?那你为什么非逼着我出去……姚晨有些心虚,他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性,其实他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要是自己真的被他们算计,他们故意推他这个明教护教法王后代去明教做卧底,这么没有人性,他肯定会狠狠报复回去的,不咬下一块肉来算他脾气好。
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曹督主暴怒:你还有脸说?整天在榻上躺着,四肢都躺退化了!哪怕是管理东厂建言划策,也是动的脑子,书信都是别人念给你听的,你这样和废人有什么区别?!姚晨赧然:我就是没有奋斗目标嘛。
这个义父对他不赖,除了头几年在底层挣扎,他们爷俩过的日子苦一些,在他攀上皇帝掌管东厂后,姚晨就开始享受人生,作威作福了。
有曹督主庇护,宫里连贵妃都宠着他,姚晨这条鱼咸的,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扔到湖里,湖能变成海。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是最基本的,甚至翻身都要仆从伺候,有一回,曹督主三天前见他什么姿势,三天后他还是同一个姿势,差点被他气出脑溢血。
于是,趁着他又一次得罪皇帝的当儿,曹督主提出把他外派出去,好好治治他的毛病,没想到他干得有声有色,还把自己亲爹亲娘找着了。
想到这儿,曹督主心里也不是滋味。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宫里如何了?老样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用了顿团圆饭,曹督主数次看他,很欣慰他终于学会自己拿筷子吃饭了。
姚晨:……用了饭,姚晨本想去看看贵妃,但被曹督主劝住了。
御史盯着呢,还想被人参淫/乱后宫吗?他们哪来那么快的消息?说不是有人针对我都没人信。
不知什么时候,皇帝、贵妃和他3P的流言就传遍了京城,传闻有鼻子有眼,包括他和皇帝如何二龙戏珠,他如何向皇帝邀宠,锦衣卫甚至在小作坊里抄出了基于他们三人改编的香艳话本和画册。
姚晨特地找来看过,里面他成了一只极品诱受,模样风流,身段柔软,什么高难度姿势都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天赋异禀,特别能吃。
其中有个片段描写令姚晨印象深刻,他找皇帝讨官,皇帝说他能吃下一颗珠子就他加一品,于是他从九品升到从二品。
至于最后为什么不是正一品,是因为皇帝被他勾得不行,直接一杆进洞,差点把他顶死。
高手在民间啊!这小黄文写的,他看了都能撸两发。
今时不同往日,姚晨心想现在我也是有小狼狗的人了,便听曹督主的话地没去,但差人给贵妃送了不少好东西,聊表心意。
待掌灯,皇上才得空见他。
皇帝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皇家的基因本来就不差,他长相随母亲,有些阴柔,因喜好兵事,常游猎习弓马,因此长得挺拔高大。
他加冠没几年,只比姚晨大四岁,两人算是一同长大的奶兄弟。
这个皇帝浑身上下都是毛病,他好美人,好金玉,好奢侈享受,信权奸阉宦,且穷兵黩武,残忍好杀。
绝对是昏君没跑了。
但他有个优点,那就是长情,对幼时就跟着他的人容忍度出乎意料得高,伺候他的老太监几乎个个都身居高位,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对着文官都底气十足,连当年常常打他手心的先生,如今在朝堂拉帮结派,排除异己,皇帝也没有把他怎么样。
他没当皇帝之前,姚晨是他的玩伴,他当了皇帝之后,姚晨是他的心腹。
他们之间羁绊很深,可以说,如果皇帝不恋母不鬼畜也没暴力倾向的话,姚晨说不定会考虑掰弯他。
刚见面,皇帝就喝问:姚景行,你可知罪?啪地一声手拍在桌上,笔洗抖了抖,听声音桌案都要被拍碎了。
你知道它从一棵小小的种子,努力吸收阳光,经受风吹雨打,长成一棵苍天大树,又被人砍下来,又切又割又锤又打,最后终于变成一个完美如艺术品的桌案,有多不容易吗?皇帝语气嘲讽:出去一趟,你倒是愿意多说几个字了。
姚晨叹气:没办法,每天都踩在刀尖上,闯荡江湖,全靠一张嘴。
他凑过去,抓住皇帝的手翻看:手疼不疼啊,你又不会武功……你看,都红了,给你揉揉。
皇帝由着他讨乖卖好献殷勤,神色稍微缓和了,两年未见的陌生与疏离似乎从未出现过。
姚晨问:别人又给我栽了什么罪名啊?这话说的,好像所有的罪名都是别人栽赃陷害一样。
姚晨就是瞅准了一点,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帝说没罪,就没罪。
我都两年没回来,一直在外奔波办差,还有人看我不顺眼给我下绊子。
既然如此辛苦,不如这次回来,以后就别出去了。
姚晨一喜:谢万岁,我这回立了大功,不如你赏个人给我?谁都可以,朴嘉言不行。
皇帝目光一沉,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姚晨,姚晨一惊,竟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为什么?我已经与他睡过了。
皇帝语不惊人死不休,慢悠悠道:你也可以与我睡。
姚晨彻底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