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血在次日的黄昏送来。
用一口密封的大缸装着,再由几名太监护送,穿过城里人来人往的街巷,用马车运到了清风宅。
旺叔唤来杆子与唐四,再加两名侍卫,合力将大缸抬进了内院,放在了北房盥室的门口。
见一切安顿妥当,领头的太监拍了拍衣摆,脸上堆笑地朝旺叔施了一礼:旺爷,在下来贵,这厢有礼了。
旺叔老眼昏花,这才留意到送血的太监竟是换了人,以前是个年纪稍大的,如今却换了个年轻的。
咱家受之有愧。
旺叔赶忙回了一礼。
来贵在清风宅里环视了一眼,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缓缓踱着步子:这儿倒是清静得很,连车马声也闻不到丁点。
旺叔佝着背客气地应道:来贵爷说得倒是,李少主是个喜静的,再加之清风宅地理位置偏僻,吵闹的人少,算是个清静的地儿。
来贵目光落到白发白须的旺叔身上,面上浮着清浅的笑:旺爷这些年在这儿待得可还顺心?旺叔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暗暗打鼓,这来贵问这些究竟是何意谓?嘴上低声应道:只要能给皇上办事,哪能管什么顺心不顺心的。
旺爷说的倒是。
来贵微微一笑,今日小的来是特意给旺爷传达宫里的旨意。
旺叔一听是宫里的旨意,慌忙屈膝要跪,来贵伸手一把扶住了他:旺爷不必如此多礼,是端王的旨意,端王想今晚请您进宫一叙。
端王?旺叔有些懵,他压根没与端王打过什么照面。
如今皇上病重,都是端王躬身照顾,端王找旺爷,怕是想问一些皇上当年的情况。
来贵随口宽慰道。
哦,原来是这样。
旺叔松了口气,那待我换身衣裳,再与李少主交代一声,便随你进宫去。
来贵甩了甩拂尘,笑着点头。
旺叔转身去了后罩房自个儿的屋子,换了身干净的宫装,系好了腰带,再理了理白发,抬眼看到矮柜上做到一半的绣花鞋,咧嘴微微一笑,顺手将其拢到了矮柜的抽屉里,想着白日里再做。
近来他老眼昏花,做这些绣活是越来越吃力,针脚也越来越凌乱,好在小丫头爱穿他做的鞋,他便想着能活一日便做一日,只要小丫头肯穿就成。
待一切收拾停当,旺叔便去北房外的台阶找李允:少主,端王给老奴传来了旨意,让老奴今晚进宫一趟,老奴特来向少主说一声。
不过片刻功夫,李允便推开木门走了出来,挺拔的身姿被灯光拉出长长的暗影,端王找你?旺叔恭敬道:是的,端王派送血的太监传的话。
李允隐隐感觉不安,但又想到旺叔毕竟是宫里的人,被传唤问话也是情理之中,何况他们也不能随意违逆了宫里的旨意,你让顺子陪着你去,早去早回。
是,多谢少主挂心。
旺叔说完便佝着背消失在了内院旁的夹道处。
李允怔怔看着旺叔的背影消失后,才扭头看向盥室外的大缸,眸中神色颤了颤,哪怕大缸仍是密封状态,他也清晰地嗅到了那粘稠的血香味。
他提脚迈向大缸,在距大缸丈余远时停下来,伸出手掌稍一发力,那口大缸便缓缓悬空而起,继而徐徐朝盥室的门口移过去,稳稳地落在了室内的浴盆旁。
李允收起手掌,迈入了盥室。
揭开大缸上方的木盖,血香味霎时盈满室内,血水轻漾,冒出微微的白气,那是人体最舒适的温度。
李允驻立在大缸前,看着荡漾的血水不停地将他的脸压扁、拉长,映得他像个鬼影一般。
他突然讨厌自己像鬼的样子,伸臂在那血水里重重一击,一声清脆的水响,血水映出的人影霎时碎成点点光影。
李允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件件褪掉自己身上的衣物,手上湿湿的血水滴下来,在他的黑色衣襟上缓缓润开,继而消失不见。
成年男儿遒劲的身姿在灯影下呈现,宽阔的肩膀,壁垒分明的腰腹,后腰处那个守字依然清晰可见,甚至随着他身形的成长愈加显得苍劲有力。
李允从来不知道自己腰上为何有这处刺青,连捡他的宋庭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也便再没去深究,就当是一处胎记,让它长在那儿吧。
他抬脚伸入浴盆中,血水一阵轻漾,怡人的温度自脚心传来,一直漫延过他整条长腿,清新的血香一阵阵涌来,让他忍不住气息微颤,继而将整个身体埋入到了温暖的血水中。
这血是他的药,却也是他的毒。
他在饮鸩止渴,他知道。
当李允在盥室血浴时,婵儿也刚刚洗完了身子,正准备上榻歇息,这两日她情绪低落得很,将自己关在墨香苑不愿往外踏出一步,就等着看哥哥何时来找她。
旺叔倒是每日都来,尽心尽力给小姑娘做些好吃的,还安慰小姑娘,少主是忙着执行总舵的任务,心里装着事儿,所以才没来墨香苑的。
可今晚送餐,连旺叔也没过来了。
婵儿带着一身的水汽坐到铜镜前,任红红拿着巾子给她干发,嘴里喃喃着:今晚旺叔不在宅子里么?红红一边抬手干发,一边回道:听顺子哥说,旺叔被传唤进宫了。
婵儿哦了一声,过了会儿又问:那哥哥呢,他也一起进宫了吗?红红一听问的是少爷,面上便有些不自在,诺诺地应道:许是的吧。
今日听闻宫中给少爷送来人血沐浴,可把她吓坏了,偏生这宅中大大小小的仆从都见怪不怪,说起话来也不避讳,竟将如何从活肉上取血,如何将人血保住温度送来清风宅的过程向她说了个大概。
红红当时就听得面色煞白,回到墨香苑后还心神不宁,将院内的门里里外外关了个遍,也不知是怕些什么,若少爷真要她的性命,她定然也是逃不脱的。
红红断定小姐肯定是不知情的,又不知该不该向小姐说,本想去问问水琴姑姑的意见,偏生水琴姑姑却是个口不能言的,红红只得作罢,生生将这事儿烂在心里。
婵儿从镜中盯着红红:你怎么了红红,像有心事似的。
连一旁收拾屋子的紫紫也转头看她:奴婢也觉得红红今日怪怪的,无缘无故将院子关得牢牢实实,生怕被大老虎吃了似的。
红红斜了紫紫一眼,转而回道:奴婢许是月事来了,身子不大爽利。
婵儿闻言连忙抢过红红手中的巾子:那红红去休息,我自己来。
红红又将巾子抢过去:奴婢帮小姐干了发便去休息。
婵儿抿嘴一笑:谢谢红红。
另一厢太和殿里。
来贵直接将旺叔领去了宣德帝的寝殿。
殿内烛火通明,宣德帝像被钉在床上了一般一动不动,端王却翘着二郎腿坐在龙床一侧。
旺叔躬身便拜:老奴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老奴拜见端王,端王千岁千千岁。
端王将二郎腿放下来,扭头不屑地看了眼旺叔:起来吧,旺公公。
多谢皇上,多谢端王。
旺叔趔趄着从地上爬起来。
你算是服侍过父皇的老人了,这些年一直替父皇盯着清风宅里的动静,功劳倒是没什么,苦劳还是有的。
端王皮笑肉不笑,可最近听闻清风宅的李少主认了一个妹妹,本王怎不见你向宫中禀报?旺叔面色微微一惊,赶忙低头回道:是老奴的疏忽,老奴是见那李少主没将认妹妹的事儿藏着掖着,还特意大操大办了一场宴席,所以老奴……也没将此事当成个事儿,也就没来向宫里禀报。
端王一声冷笑,依本王看,旺公公怕是在清风宅待久了,都忘记自己本来的主子是谁了。
他说着看向龙床上躺着的宣德帝:您说是不是,父皇?旺叔吓得冒了一头冷汗,再次屈膝跪下:老奴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断然不敢违逆了皇上。
端王用指腹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眸中溢出一抹阴冷,旺公公的意思是,这么多年,清风宅皆是一切如常?是的端王,但凡有异常,老奴都会第一时间告知宫里。
旺叔战战兢兢答道。
端王一声轻笑,慢斯条理地对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将旺公公押入天牢,给我好好审。
话刚落音,两名侍卫迅速上前,挟持住旺叔的双臂后拖出了太和殿。
旺叔本就是一把老骨头,这么一惊一吓哪能经受得住,头一歪便晕死了过去,醒来时人已在天牢,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一根柱子上。
一脸横肉的狱卒举着烧红的烙铁晃了晃:旺公公,得罪了,端王说了,你若不交待中清风宅的实情,怕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旺叔这才反应过来,端王传他进宫哪是叙话,分明是想严刑拷打逼他交代清风宅的情况。
老奴能说的都说了,实在交代不出啥,总不能无中生有地说些虚的,你说是不是?狱卒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大黄牙:那旺公公就受着吧。
说完拿起烙铁往旺叔的胸口烫上去。
一阵嘶的轻响,继而是旺叔撕心裂肺地哀嚎。
整间屋子霎时飘出了一股糊肉味……顺子驾着马车在宫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旺叔出来,心里便七上八下有了不祥的预感,于是掉转车头往清风宅的方向飞驰而去。
他得赶紧禀告主子,看看能有什么办法,旺叔对清风宅的情况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这要真是迫于宫里的压力泄露了什么,整个清风宅的人都别想活了。
顺子向来务实,虽平日里与旺叔一唱一和,但在关键时候,他不觉得旺叔真能豁出性命来保全清风宅,毕竟,旺叔可是宫里的太监。
他越想越心焦,马鞭在暗夜里打着旋儿,啪啪地抽向了马背。
此时李允刚沐浴完毕,穿了一身绯色长袍,散着乌发,习惯性地往墨香苑的方向看了一眼,夜明珠的光芒将院子上空的树梢照得白晃晃的,恍如白昼一般。
他滚了滚喉头,纵身一跃,绯色身影飞快穿过夜空,落到了墨香苑寝殿的后窗上。
这几日虽与婵儿闹着别扭,但每晚他都会来这后窗蹲一会儿,透过窗子的小小木格,看到小姑娘安然睡下了,他才会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卧房。
此时婵儿刚干完了发往殿内走,一边走一边交代紫紫:你记得明早给红红泡点红糖水,让她多休息会儿。
好的小姐。
婵儿进殿后又喝了几口茶水,用帕子擦了嘴后便提腿上了床榻,紫紫将夜明珠摆上床头,继而一盏盏熄掉屋内的烛火。
小姑娘低垂着眉眼似仍意犹未尽,心里牵挂着哥哥和旺叔为啥还没从宫里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哥哥回来后会不会来找她?紫紫。
婵儿半拢着发坐在床头,要是哥哥来找我,你就说我睡了,不想见他。
说完她气乎乎地身子一倒,将自己埋进了薄被里。
好的小姐。
紫紫心里却想着,这么晚了少爷又怎会过来。
窗外的李允却偷偷勾起嘴角,暗暗一笑,见殿内熄了烛火,小姑娘静静地睡下了,他转身返回。
刚走上卧房的台阶,身后传来顺子急切的声音:少主,大事不好了,小的在宫门外等了好几个时辰,依然不见旺叔出来,怕是被拘禁在宫里了。
李允略略一怔,倘若旺叔不是进宫问话,而是被拘禁了起来,那这端王想针对的便是他李允了。
顺子急得嗓子发干:少主,你要不要进宫去看看旺叔,旺叔对咱们的情况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要是……要是真泄露了什么,咱们就完了。
他自然知道主子的枯骨掌是无所不能的,夜闯皇宫不就是小事一桩么。
李允扭头看他,神色里有几份戏谑:你这意思,到底是想我去救旺叔,还是去杀旺叔?顺子咬了咬牙,那就看少主的方便了,毕竟……咱们得以大局为重。
大局?李允一声冷笑,现在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就冒冒然夜闯皇宫,事件闹大了,咱们清风宅就有活路了?那该如何是好?顺子无措地搓着双手。
李允紧紧地握住双拳,再等等,明早看情况,咱们见机行事。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天牢里的旺叔被折磨得晕过去后,又被狱卒用冷水淋醒,持续地逼问,持续地用刑,旺叔苍老的身躯上已然无一块好肉。
他气息奄奄,眉眼低垂着,嘴边却挂着浅笑,断断续续地喃喃着:你们……真是……辛苦了。
狱卒哪受得了这等嘲讽,举起烙铁再次向旺叔血肉模糊的胸前摁过去。
旺叔早已筋疲力竭,无力再哀嚎,身体一阵抽搐后,再次头一歪晕了过去,醒来时出现在眼前的是端王。
端王从太师椅上起身,徐徐逼近旺叔,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也就是个老太监而已,再有气节又怎样,谁会记得住你?他将一张俊美狠厉的脸凑到旺叔跟前,掐住他的下巴咬牙狠狠一捏:你又何必在这自取其辱。
旺叔痛得抽了口冷气,想努力抬眼看看这位所谓的王爷,刺眼的光却让他重新将眼皮合上。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到这儿了,一条贱命而已,倒没觉得有多可惜,何况自己还活到了这把年纪,比之那些年纪轻轻便被宫里的主子打死的人,他倒是赚了。
他只是舍不得那个小丫头啊。
他自幼入宫成为了太监,受尽冷眼,见惯了各色阴谋诡计,硬生生将一颗知冷暖的人心逼成了一块石头。
所幸去了清风宅,在花甲之年遇上了那个小丫头,那是个多可爱的小丫头啊,又机灵又好看,心无城府,手无缚鸡之力,却偏生如一缕光似的,照得他心里暖暖的,柔柔的,仿佛让他又变回了人,像人那般活过来了一般。
他怎会泄露她的身世半个字?他们想也别想。
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他也要护得小丫头的周全,这样想着时,他因疼痛而抿紧的苍老的嘴角,又浮起了一缕笑意。
端王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盯着垂死的旺叔狰狞一笑,继而将那手掌朝旺叔的脖子握过去,稍一用力,卑微一生的老太监几乎没有一丝挣扎,便霎时没了气息,脖子软下来,耷在了血肉模糊的胸前。
旺叔并没感受到死前的痛苦,他看到了好多束耀眼的光芒,小丫头就站在光里,脆生生地唤着他旺叔,旺叔,老太监连连应着,咧着嘴笑。
他又想到矮柜抽屉里只做成一只的绣花鞋,要是再多给他两天时间就好了,他便能做成一双给小丫头穿。
他不在了,小丫头去哪里找合适的鞋呢?旺叔最后还是伤心了。
狱卒伸手摸了摸旺叔的鼻际,语气平静道:王爷,他已经没气儿了。
端王伸手接过来贵递过的湿巾子擦了擦手,随口应道:扔去乱葬岗吧。
狱卒低声应是。
来贵恭敬地问道:王爷,那此事要不要告知清风宅?端王的目光落到旺叔的尸体上,扯起嘴角冷冷一笑:不必了,这老太监本就是宫里的人,生死自然是由宫里来决定,哪轮得着去向清风宅禀告。
他说完将巾子扔给来贵,转身出了天牢。
顺子大清早就得了消息,急匆匆去了北房,站在台阶下禀道:少主,旺叔的尸体被扔去乱葬岗了。
李允缓缓步出了屋内,浑身激荡着杀气,他克制地咬了咬牙,沉声道:你找处风水宝地,好好将旺叔埋葬了。
顿了顿:再将他的衣冠收拾好,请两个法师在宅子里超度一下,当是我们送他最后一程。
顺子此时也喉头哽咽:好的,少主,小的这就去办。
待法师进了宅子,婵儿才知道旺叔已经过世,且被人扔在了乱葬岗上,泪珠子霎时就滚了下来,提脚就往屋外跑,跑到半截又停下来,急切地问红红:哥哥呢,哥哥平安回来了没有?红红赶忙答道:少爷没事,一直在宅子里。
婵儿这才稍稍安了心,一口气跑到了后罩房,此时两名法师已在堂屋搭好了法台,旺叔平日里穿的用的物件儿已在法台上放好,其中还包括那只绣花鞋。
小姑娘一见到那鞋便在蒲团上跪了下去,哭得泪如泉涌上气不接下气。
旺叔就恍如她儿时的祖父,那么亲切,那么慈祥,她曾眼睁睁看着祖父被大刀砍死,鲜红的血染湿了山中的泥土,如今旺叔也不在了,竟还被人扔在了乱葬岗上。
她扒在蒲团上呜呜哭得直不起身子,她不懂为何从小到大身边总是围绕着坏人,总是有人为此而死去,她害怕,悲伤,却又无能为力。
婵儿,别哭坏了自己,快起来。
李允揪心地将小姑娘从蒲团上拉起来,旺叔定然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婵儿满脸是泪,发髻松散,肩上的披帛往一侧滑了下去,她看着与自己闹了几天别扭的哥哥,终于伸出手臂靠在了他的肩上:哥哥,你说会是谁要害旺叔?李允给小姑娘拭着泪,继而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你放心,不管是谁害了旺叔,哥哥都不会放过他的。
婵儿仍在抽抽搭搭:天还没变冷,我给旺叔做的手炉套子他都还没来得及用呢。
说完又呜呜哭起来。
不哭了,法师正在超度旺叔,咱们让旺叔的魂灵好好离开。
李允说着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来,转身往墨香苑的方向行去。
跟在身后的红红见到少爷又抱起了小姐,便知两人要和好了,心里也跟着舒坦了不少。
李允将婵儿放到了墨香苑的软榻上,屈膝蹲在榻前给她拭净了眼泪,又轻声安慰:不许再哭了,不然眼睛到时得肿了。
婵儿心里的结仍是没打开,垂着发红的眼眸低声道:哥哥,我害怕。
李允看着泪痕斑斑的小姑娘,轻声问:婵儿怕什么?小姑娘眼睫如刷子一般眨了眨,继而缓缓抬起眼眸,定定地看过来,黑幽幽的瞳孔里映出李允清俊的脸孔,哥哥,我害怕失去你。
李允的心霎时柔软得恍如要化了一般,但他狠狠稳住了心神,抬手轻抚着小姑娘的肩,婵儿,你这辈子也不会失去哥哥的,放心吧。
他并没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婵儿失望地垂下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