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北边的入口,不过是一座连绵的高耸入云的山脉,其山体还是砂岩结构,光溜溜的,险峻得很。
再加之风大雪滑,更加大了翻山的难度,想要越过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魏云飞将马车赶至山脚下,仰头看了一眼那山,面色霎时沉下来,掀开帘子朝车内扔了句:李大少主的轻功算是有用处了,魏某怕是上不去。
要想越过这么险峻的山脉,他魏云飞的轻功再练上十年怕是也难。
张伯先下了马车,挑起帘子,以便让李允与婵儿下车。
车内的李允紧了紧婵儿的披风领口,将手里的围脖给她系上,再将她的帽沿往下压了压,这才放心地将小姑娘牵了下去。
割人的北风呼呼地打着旋,将那纷纷扬扬的雪花刮得肆意飞舞,落到人的身上、脸上,冰冰凉的,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冬日的萧瑟与荒凉之景。
李允仰头看了一眼那山,又回头看了一眼婵儿,呼着白气问了句:是不是很冷?小姑娘被他护得像个粽子似的,唯有两只黑幽幽的眼睛从帽沿下方露出来:哥哥,我不冷。
李允朝小姑娘微微一笑,心里这才稍稍安稳了些。
张伯朝手上哈气取暖,之后看了看那山,当日阮家夫妇便是从此处进入了红安村,至于具体走的哪条道,怎么上的山,阮家夫妇没说,老朽也便没问,今日也便只能将你们带到此处,还望恩公见谅。
多谢张伯。
李允抱拳道,一旁的魏云飞也跟着抱拳致谢。
那老朽先回村,晚些时候会偷偷在山那边接应你们,还望恩公与阮姑娘及魏大侠一切顺利。
张伯说着转身朝来处返回。
待张伯一走,魏云飞一张黑脸膛便黯下来:要不李少主先带婵儿姑娘过去,等安顿好了,再来山下接魏某?有李允的轻功助力,他上山应是没问题的。
李允勾起嘴角淡然一笑:云飞兄还是在这里守着吧,随时留意村外的动静,待我与婵儿进村探出消息后,再来与云飞兄会合。
他轻功再好,固然也只能带一个人,想要下山接魏云飞,就得将婵儿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一会儿,他自然是放心,倒不如先让魏云飞在这山下守着。
魏云飞哪能甘心,大老远跟来,岂能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你别不放心,有张伯照应着婵儿姑娘,且就那么一会儿,出不了事的。
李允懒得与他再废话:就按我说的办吧。
随后他邪魅一笑,低头朝小姑娘交代了一句:抱紧哥哥。
继而揽着小姑娘朝高耸入云的山上飞扑过去。
喂,李少主你怎么这样,将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也太不仗义了。
魏云飞气咻咻地大嚷着。
李允头也没回,飞快与婵儿消失在雪花飞扬的高空。
没人能知道,当日的书生阮民安与其妻丁氏是如何翻越这座高山的,或许确实有前朝好心的高人相助,只是遗憾阮民安夫妇最终没能逃过毒手。
李允迎着冷风牢牢抱住臂中的姑娘,这是她父母生前走过的路,如今带着她走,心底也随之生出无限的怜爱来。
两人冒雪在冷风里飞飞停停,约莫行了近一个多时辰后,终于落在了另一边山脚处。
李允在一处背风的树下松开了怀中的姑娘,随手拍落她身上的雪花,隔着披风捂住她的小手搓了搓,低头轻声道:暖和一些了没有?小姑娘抬起黑幽幽的眼眸,看着被雪光衬得愈加清贵的李允,喃喃问道:哥哥,我的爹爹与娘亲若是在天有灵,此时会不会看到我与哥哥也进了他们住过的村子?李允点了点头,抬眼看着茫茫大雪下高耸的山峰,感慨道:会的,婵儿,他们见到长大了的你,该高兴才是。
婵儿的一张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嘴唇扁了扁,心里又涌出一阵难过,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李允伸臂将婵儿的小脑袋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别难过婵儿,你爹爹和娘亲见到你平安的样子,定会觉得欣慰的。
小姑娘在哥哥怀中拱了拱脑袋,如小时候那般,将脸上的泪迹悉数擦在了哥哥胸前的衣襟上,继而抬起红扑扑的小脸脆生生说道:哥哥我不难过了,我们走吧。
李允满眼心疼地看了看小姑娘,抬手扯了扯她的帽沿,低头在那温润的额头轻轻吻了吻,吻完后又拉上帽沿,这才牵着小姑娘往山外行去。
张伯撑着一把破伞早候在了山的入口处,手里还拿了把好伞,待李允走近,便将手中的伞递过去,恩公将就着挡挡雪。
说着往前头指了指,不远处拐个弯下了山,便能到老朽的家中了,听内人说这几日夜里那些官兵家家户户地搜查,风声紧得很,老朽暂且只能将恩公与姑娘安置在家中的地窖里,怕是要委屈二位了。
李允赶紧道谢:并不委屈,多谢张伯。
都怪这世道艰难。
张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在前方带路。
李允几乎半抱着小姑娘,跟着张伯沿着狭窄的山道下了山,又行过了一段僻静的小径,终于从屋后入得了张家宅子。
张老太太早在屋中备好了热乎乎的饭菜,见到一对璧人进屋,苍老的眸中立马染上喜色:哟,快进屋快进屋,可冷坏了吧。
说完转身往火炉里又加了几块柴。
她自是早就从老头子嘴里知道了二人的善举,心里正怀着感激呢,如今能帮上恩人,固然是畅快得很。
二人赶紧朝老太太行了礼,问了好,这才在饭桌前坐下身来。
农户家没银丝炭可烧,旁边火炉里的柴火燃出一缕缕青烟,弄得整间屋子都跟着烟熏火燎的,呛得被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不住地流眼泪、咳嗽。
李允心疼地拿着帕子给小姑娘擦眼泪,嘴里喃喃地问:要不要去窗口透口气?婵儿接过李允手中的帕子:不用了哥哥,我没事的。
一旁的张伯忍不住数落老太太:瞧你笨的,这柴明显是湿的,还使劲儿往炉里扔。
老太太瘪着嘴,歉意一笑:你瞧我,年纪大了眼神儿也差了,竟拿些湿柴。
说着连忙从火炉里将湿柴拿出来,再放了几块干柴进去。
小姑娘脆生生一笑:没事的张伯张婶,我习惯习惯就好了。
张婶看着长得如仙子一般的小姑娘,打心眼里喜欢:唉哟我的乖乖,咱们这儿条件虽差,可也不能将贵气的小姑娘给养贱了。
说着笑吟吟地拿了餐具过来,赶紧趁热吃,凉了可就败了味道。
谢谢张婶。
小姑娘乖顺地回道。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她年轻时身子底子差,生不得儿女,如今看着这甜甜的小姑娘,心里便羡慕得紧,想着自己要是能有这么个女子在身边,倒是圆满了。
桌上的菜肴自然比不得上京那般精致,却也有一种山野间的朴素,李允给婵儿夹了些菜蔬在碗里,叮嘱她:天冷,多吃点,暖身子。
小姑娘抬眼看着饭桌上的每道菜色,新奇地抿了抿嘴:哥哥,我爹爹与娘亲在世时,是不是每日也吃这些?正在火炉旁引燃干柴的张伯慈祥一笑:你爹爹与娘亲不只吃这些,还种这些呢,他们之前开僻的园子仍被老太婆拾掇着,偶尔在上面洒些种子,也能收获些新鲜的蔬菜。
婵儿闻言不由得放下了筷箸,扭头看向炉火前的老头:张伯,你能说说我爹爹与娘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吗?张伯将手里的干柴放回到柴堆里,嘴边挂着笑,目光悠长地看向炉火:你爹爹是个书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偏生对咱们庄户家的日子陌生得很,连杀只鸡也不敢,没少被我这老婆子笑话。
老太太嘴唇瘪了瘪,嗔怪道:老家伙,没事儿你提我做甚。
老头斜了老太太一眼:还怪我提,这不都是你做过的事儿么。
老太太也不示弱,转头对婵儿道:姑娘你别信老家伙的话,你爹爹可有本事了,会识文断字,性子又和善,但凡村里有谁需要写信看信,或写个对联啥的,都会来找你爹爹,你爹爹也从来不推辞,深得咱们庄户人家的喜欢。
小姑娘闻言眸子闪了闪:那张婶,我娘亲是个怎样的人?老太太停了手里的活计,在一张兀子上坐下来,偏着脑袋回忆着:你娘长得可美了,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从来不用大声儿,女红也做得极好,绣出的那香囊,精巧得就跟皇家用的物件儿一般,弄得十里八乡的女子都想上门找她讨教呢。
她说到这顿了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娘生前还送过我一个物件儿,我如今年纪大了,拿着也没啥用,不如物归原主。
她说着便往卧房的方向走。
小姑娘有些紧张地握住了一旁哥哥的手,哥哥朝她温柔一笑,回握住了她的小手。
不一会儿,老太太便拿着一个锦盒从屋内出来,姑娘长得与你娘亲甚是相象,却又比你娘亲多了几份儿仙气,若是戴上这个物件儿,怕是更要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了。
说完她便将锦盒放在了婵儿跟前的饭桌上。
一旁的李允伸手替小姑娘将锦盒打开,只见幽深的盒内,一只嵌着红玉宝石的蝴蝶金簪正颤动不已,恍如翩翩欲飞状。
婵儿看得一怔,眉头轻轻挑着,眼眸却微微垂下来。
某些复杂的感受在心里悄悄涌动,那熟悉的颤动的蝴蝶让她恍如回到小时候,又恍如回到家乡,总之那感受模糊得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允将那簪子从盒中轻轻取出,盯着蝴蝶翅膀上熠熠生辉的宝石喃喃道:婵儿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便喜欢蝴蝶状的簪子。
婵儿眸中又溋出一层水雾,伸手轻轻接过簪子,又盯视了片刻,哥哥,我脑子里有蝴蝶簪子的印象,却偏偏记不起娘亲的样子。
在火炉旁蹲了好一会儿的张伯长长一叹: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想要记住的记不住,那些不经意的,却偏生牢牢记得。
李允也轻声安慰:记不记得住都没关系,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现在也好好的。
老太太也赶忙接过话引:是啊姑娘,你娘亲与爹爹都走了这些年了,你如今能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就是他们在护佑你呢。
婵儿抿了抿唇,喃喃道:我活得好好的,是因为哥哥在照顾我。
老太太咧着瘪下来的嘴角微微一笑:是,你哥哥也有功劳。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李允,寻思着倒是个长相俊俏的年轻哥儿。
李允看了一眼小姑娘手中的簪子,要不要现在戴上?小姑娘摇了摇头:哥哥我舍不得戴。
李允温柔一笑,行,那就好好保存着,等合适时机再戴出来。
婵儿点了点头,轻轻将那簪子放进了锦盒里,随后让李允将锦盒盖上。
哥哥。
小姑娘凑到李允身前,低声道:等我们成亲的那日,我便要戴着这个簪子,就当是娘亲看着我嫁给哥哥。
李允心头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向老太太道了声谢。
老太太老脸一红:谢我做甚,当年这丫头我也是见过的,只是如今她不记得我了,不过不要紧,能将她娘的物件儿还给她,也算是全了阮家夫妻的心意。
张婶,对不起。
小姑娘诺诺地道歉,当年她实在太小,连自己的娘都不记得了,又如何能记得旁人。
说啥对不起,说了倒显得生分了。
老太太嗔怪道。
李允摸了摸锦盒上的浮雕,转而问道:不知阮家夫妻在被杀之前,可向二位留下过什么话?老太太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话。
火炉旁的张伯搓了把脸,也摇了摇头:事发突然,那天跟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忙的都是些吃喝拉撒的事儿,谁会想到他们晚上会被杀呢。
那他们住在村里的哪个地方,屋子可还在?李允继续问道。
老太太连忙摇了摇头:眼下那屋子都被大兵把守着呢,旁人接近不得,你们还是别去了,免得惹下祸事。
张伯白了老太太一眼:那些大兵不知内情,你莫非也不知么?他说着转而看向李允:阮家夫妇死在他们新修的屋子里,实际上那屋子他们才住进去不过几日,物件儿都没来得及搬过去,之前他们就住在咱们家的隔壁,你们若是想寻一寻他们生前的轨迹,倒不如去咱们隔壁的屋子。
老太太也连忙点头:那屋子我也常过去帮着照看,这么多年了,虽里面的物件儿陈旧了,但摆放的样式还与他们生前一个样。
婵儿赶紧起身朝老太太及老头行了一礼:多谢张伯与张婶帮忙照看。
客气做什么,老邻居,尽一份儿心而已。
老太太忙推辞到。
张伯起身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转头催促:你们快些用完饭食,以便快些去那屋子里看看,天色不早了,那些大兵精明得很,知道屋外天冷宿不了人,到晚上就各家各户地搜查。
李允道谢后又与婵儿重新坐在饭桌旁,将碗中剩下的饭食吃完后便双双起身,从张家宅子的后门出去,步向隔壁阮家夫妇住过的屋子。
婵儿的心一直提得高高的,这是她从未想过要去面对的现实,但这个现实却一直驻立在生命初始的地方,静静地等着她来寻找。
这是个没有哥哥的地方,她跟着自己并不熟悉的父母长到三岁,之后便被杜明浩虏走,父母皆亡。
往事惨烈,却也被她忘得干干净净,或许这恰到好处的遗忘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吧。
待行至那屋子的后门处,小姑娘瞟了一眼那扇灰败的木门,以及木门四周斑驳的墙壁,不由得停了步子,小手紧紧攥住李允的袖口,一刻也不敢松开。
她心里害怕、紧张,却也好奇、惊讶,她因为遗忘而愧疚,却也因为要想起而恐惧,哥哥,我若是进了这屋子,会不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李允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这都是过去了的事,你如今有哥哥在身边,什么也不用担心。
小姑娘身子往一倒,轻轻贴在了李允胸前,脑袋抵在他的下颌,小脸搁在他肩上:哥哥,我就是害怕嘛。
李允温柔一笑,弯腰将小姑娘横抱起来:闭上眼,将头藏在哥哥怀里,待进了屋子,哥哥再告诉你。
小姑娘的心略略一松,也抿起小嘴微微一笑,继而乖顺地闭上眼,软软地靠进了李允的怀中。
李允轻松地托着被他包裹得如粽子一般的姑娘,挺拔的身姿越过屋后一道窄窄的泥梗,继而将手掌从小姑娘背后翻过来,对着关闭的木门轻轻一挥,那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豁口。
小姑娘心情放松了,声音也如银铃一般脆生生的:哥哥,是门开了吗?她闭着眼问。
李允暗暗勾起嘴角:嗯,你在心里从一数到十,便可以睁开眼睛了。
说着他提脚越过后门的门槛,侧身入得屋内,环视一圈后,将小姑娘轻轻放在了屋子中间的一张扶手椅上。
婵儿感觉到自己被哥哥放下,这才缓缓打开了眼眸,扭头四下里张望了一眼,屋子很简陋,也很陌生,观望了片刻,她也并未能想起什么,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又浮出某些难言的失落。
她从扶手椅上起身,继续在屋内各处打量,静静地看着那床、那桌,以及那四方的木柜。
所有的摆件儿都已经斑斑驳驳,床单已经泛黄,挂在悬勾上的蚊帐也似一触就破,被屋内昏暗的光线一照,愈加显得沉重而残破。
小姑娘转身行至李允身侧:哥哥,这里会有陈情书的线索吗?咱们找找。
李允暖心一笑,继而牵着她行至床榻前,两人合力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通,没任何发现。
李允转头在屋内瞄了一眼,又带着婵儿在斑驳的木柜里翻找,柜中空空,只剩了两三件有破洞的衣裳,其中还有件女娃娃的外衣,一侧的袖口破了,衣襟前的盘纽也一颗不剩。
婵儿提着衣裳上上下下打量:哥哥,这是不是我小时候穿过的?李允怕她心里藏着压力,接过衣裳故作轻松道:嗯,不错,三岁便有这么高了,比在清风宅时矮不了多少。
婵儿抿嘴一笑,转而又提着剩余的两件衣裳略略打量了几眼,她知道那是爹爹与娘亲的衣裳,想到他们,心里仍是隐隐难受,故尔嘴上不吭声,不提。
两人仍是毫无所获,屋顶呢?小姑娘仰头朝满布着灰尘的屋梁指了指。
好,要不要随哥哥一起上去找?李允想逗她开心。
小姑娘翕动眉眼,朝屋梁上瞄了一眼,绵绵问道:我也可以吗哥哥。
李允微微一笑,揽住小姑娘的细腰:当然可以。
说完纵身跃上屋顶,一手揽住姑娘,一手前前后后查看了一通,没找着任何可疑之物。
两人又在屋内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屋子简陋,除了一间卧房,便只剩一间杂屋,及一间灶屋,仍是没发现任何线索。
小姑娘面上有些黯然,闷闷不乐的,李允低头轻声安慰:没关系的,咱们有的是时间。
小姑娘扁着嘴,眸中泪光闪烁:都怪那个端王,如果没有他,哥哥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这句话简直击中李允所好,他心心念念担忧的便是小姑娘对端王动心,前不久还被他挟持了几日,别提多闹心了。
现下听小姑娘如此一说,悬着的心霎时安稳下来,他眉间舒展,环臂将小姑娘拥进怀中,咬着她柔软的耳垂低语道:婵儿,哥哥一点也不辛苦,何况,你是哥哥的小娘子,无论何时咱们都要荣辱与共的,对不对?小姑娘在哥哥怀里拱了拱脑袋,嗡嗡地点了点头。
当夜,两人在张伯家的地窖里安置下来。
那地窖自是简陋,好在张老太太是个爱干净之人,将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被单褥子都是新换的,桌椅也都擦得干干净净,住着倒也凑合。
两人洗漱完毕,便相拥着在被窝里躺下来。
小姑娘一屈膝,便感觉到了哥哥身上的硬物,抬起小脸绵绵地问:哥哥,你想我给你纾解吗?李允心疼地抓起小姑娘柔荑般的手,放在唇间温柔地亲了亲:婵儿,不用,你好好睡觉,哥哥抱着你。
小姑娘明明藏着心事,却还想着要让哥哥舒坦,他怎能忍心。
李允伸臂将小姑娘环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不一会儿便将小姑娘哄得睡去。
李允垂目看着熟睡的姑娘,心里恍如压着千斤巨石,如此纯真又脆弱的姑娘,偏偏生在了风口浪尖上,养她之人皆是对她藏着杀心之人,譬如杜明浩,譬如曾经的自己。
李允满怀愧疚地叹了口气,俯下头,在小姑娘光洁的额上亲亲啄了一口。
第二日天不亮他便醒了,见小姑娘仍在熟睡也便没打扰她,轻轻起床后准备向张伯打探情况。
张伯正在后院劈柴,见李允从地窖上来,忙放下手中的斧子,给他倒了杯热水过来。
张伯您别客气。
委屈你们住地窖,老朽实在是愧疚得很啦。
挺好的,张伯不必心怀愧疚。
李允回道,转而又问:阮家夫妇平日除了与你们走得近,可还与旁的人关系亲近?张伯思量片刻后摇了摇头:好似没有,这村子你也看到了,人口不多,住得也不密集,平日里来往密切的,也皆是住得近的邻居。
他说完又微微一顿,眉头锁起来:邻村倒是有一个做纸笔生意的人,好似名字叫晨光的,经常上门来给阮先生送纸笔。
邻村叫晨光的人?李允微眯着眸沉思着:多久来一次?一个月总归得来两次吧,来了后还得与阮先生在屋内喝一会儿茶,聊会儿天才会走。
李允眸中溢出一缕亮光:还烦请张伯为我们引荐这位叫晨光的人。
张伯咧嘴一笑: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