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儿从床上醒来时,李允正半倾着身子坐在床前,手支着脑袋,满眼温柔地看着她。
小姑娘惺忪地眨了眨眼,微微上翘的眼睫轻颤:哥哥,你醒来很久了吗?李允弯唇一笑,伸手轻轻拨开小姑娘额际的发丝,低声应道:也没有很久,你若是还困,继续睡便是。
小姑娘慵懒地伸了伸手臂,脑袋侧在枕上,细细的乌发顺着耳垂弯在下颌处,看上去温柔又妩媚,哥哥,我昨晚都没有做梦。
她满以为会梦到一些小时候的事,或者梦到爹爹与娘亲,但哪怕是时常梦到的祖父,昨晚也没在梦中出现。
李允握了握小姑娘伸出被窝的小手,没做梦才能睡好,这是好事。
小姑娘转动黑黑的眼珠瞄了一眼简陋的地窖,语气绵绵的:哥哥,今日我们去哪里找线索?今日我们可能会见一个叫晨光的人,你爹爹与娘亲生前与他走得近,说不定找他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婵儿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真的吗哥哥?她支着胳膊从床头坐起来,那我不睡了,赶紧起来。
李允赶忙将搁在扶手椅上的衣物拿过来,一件件地帮着小姑娘穿好,继而将备在暖水釜里的热水倒入木盆,伺候着小姑娘洗漱。
两人刚收拾完毕,张老太太已将做好的早饭用食盒提着送到了地窖入口。
辛苦张婶了。
李允接过食盒,客气道。
唉哟我的乖乖,可别跟老婆子这么客气,你们赶紧吃吧,估计过不了多大一会儿我那老头子就得回来了。
老太太交代道。
好的,我们马上吃。
李允说完将食盒提进地窖,在屋内的方桌上摆开,与婵儿一起用餐。
另一厢,张伯大清早穿上了厚厚的袄子,急匆匆地拄着一根拐子,去隔壁的樟树村找那个叫晨光的男人。
晨光为人低调,好似与本村的人也甚少交道,张伯打听了好几户人家,才在村尾的一片林子旁找到了晨光所住的屋子。
屋子简陋得很,不过是用竹子与茅草勾连而成,漏风漏雨的,也不知他为何能住这么些年。
张伯拍了拍屋门,好一会儿后那灰败的木门才吱呀一声打开,晨光身着一袭泛黄的灰色长袄站在门口,冷冷地问:你是谁?何事?张伯看了一眼晨光,当年年纪轻轻的小伙如今已是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好似还带了些落泊之色,心头不禁有些唏嘘:晨光你不认识老朽啦,老朽姓张啊,今日想请你去一趟红安村,有重要的事,不知可否有空。
晨光眉头微蹙,犹疑片刻后冷冷吐出两个字:没空。
说完随手就要关门。
张伯伸臂将那门挡住:晨光你咋能这样,老朽是当年阮家夫妇的邻居啊,你还唤过我张伯呢,那时你去阮家,咱们打过好多次照面的。
晨光一听阮家二字,眸中溢出一缕冷光,抱歉,不认识。
张伯不乐意了,晨光你别假装不认识,你做纸笔生意的,经常去红安村与阮先生喝茶聊天,老朽可记得清清楚楚。
晨光松开了手臂,没再试图关门,脸上却溢出一缕冷笑:我听闻官兵正在红安村围剿与阮家有关系的人,还因此死了好几个年轻人,张伯此时强拉着我去红安村,还刻意提到阮家人,莫不是另有所图?张伯一听这话气得差点闭过气去,狠咳了两声后摇了摇头:老朽再有所图,也断然不会将主意打到咱们庄户人家身上来。
他说着斜了晨光一眼,压低了声音:实话跟你说了吧,阮家夫妻生下的那个女儿,没死,正藏在老朽家中呢,她想见见你,问问当年的情况。
晨光这才扭头开始打量张伯,面上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张伯叹了口气;你别不信,不然这大雪天的,老朽当真是吃饱了撑的特意来找你。
何以为证?没凭证,老朽好心好意报个信而已,若老朽是那官兵的人,这会儿来找你的是官兵,而非我这把老骨头了。
晨光握了握拳,总算是信了张伯:成,我跟你去一趟红安村。
两人前后脚出门,冒雪朝红安村的方向急匆匆行去。
而在张家宅子里,李允与婵儿已用完了饭食,正出了地窖坐在堂屋的火炉前取暖。
张老太太给二人备上热乎乎的茶水,还有庄户人家常见的几样小食,另一边的小几上,却放着一个剪子,及一些金箔纸,银箔纸。
今日是腊月三十,张老太太想剪点儿窗花贴上,好歹也要喜喜庆庆地过个大年不是。
老太太剪窗花时,小姑娘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弯弯绕绕行走在纸上的剪子,眼里目光熠熠的,兴致倒是高得很。
末了还跟着老太太学剪了两个窗花,提在手里给李允看:哥哥你看,我也学会了。
李允勾起嘴角:你若喜欢,以后哥哥多买点箔纸让你剪。
这份围在炉火旁剪窗纸的庸常生活,他多少有些不适应,好在小姑娘喜欢,他也便安心地陪着,只是那目光时常瞟向屋外的雪地,挂心着张伯何时回来。
三人在炉火旁坐了近半个时辰,张伯与晨光终于出现在了张家宅子的门口。
老头老太太倒是识趣,随后赶忙退出了堂屋,让出空间让他们三人聊要紧的事。
晨光长袄上的雪花也没来得及拍落,呼着白气提脚进屋,神色戒备地盯了一眼李允,又盯了一眼婵儿,不吭声。
请坐。
李允指了指炉火旁的扶手椅。
晨光压根没去看那把椅子,直接开口:你们找我,究竟所为何事?想知道当年阮家的情况。
李允也是个不想多说废话的。
晨光再次看了看婵儿,眸子微眯:你,就是阮家的那个孩子?婵儿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看了看哥哥后,才朝晨光福了福身:是的,我叫婵儿。
晨光眉头微微蹙起,将婵儿从头打量到脚,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某些他熟悉的特征。
李允哪受得了别的男人如此打量婵儿,他伸手将小姑娘拉向自己背后,迎视着晨光的目光:晨光兄还是坐下说话吧。
晨光好似这才回过神来,胡子拉碴的脸怔了怔,眸中似有水光闪烁,片刻后他扑嗵一声跪地:小的见过小姐。
李允微微一愣,婵儿也从他背后走出来,一脸莫名地看着地上的晨光。
你是阮家的仆从?李允随口问道。
晨光将头埋在双肘间,语气里有了哽咽:是,小的本是阮先生的贴身书童,后来阮家出事,小的也便随着先生四处逃亡,之后便落脚到这片村子里。
为何你没跟阮先生一起住在红安村?李允沉声问道。
晨光这才将埋在臂间的头抬起来,阮先生怕旁人疑心他的身份,故尔将我支开,安顿到隔壁的樟树村,这样行事也方便许多。
晨光你快起来吧,别跪着了。
小姑娘攥着哥哥的衣袖,脆生生地说道。
多谢小姐。
晨光抬袖擦了把眼泪,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了炉火旁。
李允也给他倒上热乎乎的茶水,继而坐下来与他细聊。
你刚说‘行事方便’,阮先生逃亡到红安村之后,还需‘行’何事?李允不解地问道。
晨光又看了一眼婵儿,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老爷被杀后,阮先生想给他父亲报仇,也想着给自己这一家挣出条活路来,便常让小的出村去联络那些前朝旧臣,以便揭露宣德帝弑君篡位的真面目。
祖父……是在一片林子里被杀的吗?婵儿怯生生打断道,她想弄清楚,那个纠缠了她多年的恶梦,究竟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仅是一个梦而已。
晨光却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在逃亡的途中被杀的,你祖父叫阮江南,死在一片林子里。
婵儿闻言垂下了头,绞着手指,不吭声了。
李允怜惜地拢了拢小姑娘的肩,转而问晨光:联系前朝旧臣的成效如何?晨光摇了摇头:我们哪有宣德帝的动作快,他一边追杀我们,一边还暗暗刺杀那些立场不坚定的旧臣,常常是我们还没找着那旧臣本人,宣德帝便抢先一步将其杀之。
李允闻言抿了抿唇,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水。
其实那些立场不坚定的旧臣,有不少都丧命于他的手中,谁叫他当时是宣德帝的刀呢。
你可知阮家那封陈情书的去向?李允抬眼问道。
晨光面露不解:什么陈情书?这个,小的倒没听说过。
阮先生没有跟你说过如何揭露宣德帝的真面目吗?他手中必然是有些凭证的。
晨光仍是摇头:小的只是奴仆,这些都是事关社稷的大事,阮先生自然也没必要事事都告知小的。
李允神色有些许黯然:阮先生夫妻过世后,可有旁人来找过他们?他想看能否从旁人身上入手,寻找陈情书的下落。
晨光长长一叹:阮先生一家本就是为了逃亡才在这红安村安顿下来的,他自然也不会轻易告知旁人他的下落。
他说着顿了顿,思量了片刻:不过,小的一直很奇怪,自宫变第四年还是第五年开始,无论是阮家老爷,还是阮先生,都在寻找一个人。
何人?为何要寻?是一个孩子,据阮先生说,这个孩子事关社稷,且与阮家人的命运相连,须得找到不可。
李允神情一亮,蓦地想到前朝那个逃出来的皇子,不由得问:在何处去寻的?晨光脱口而出:隐山寺。
李允的面色迅速沉下来,好似有一股力突然将他定住了一般,清贵的面容俊朗而冷酷。
他与前朝的皇子同岁,且同样是被人弃在隐山寺,四岁那年被宋庭轩带走,成为明月堂的一名杀手,自此与那隐山寺的一切便断了联络。
他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觉得或许这只是一种巧合。
这些年,你们找那名孩子,可有什么眉目?李允继续问道。
没有。
晨光有些黯然,隐山寺那抚养孩子的住持说,孩子已被人带走了,至于带往何处,他并不知晓,前几年,就连那住持也圆寂了,想找到那孩子的踪迹怕是更不可能了。
李允握了握拳,好一会儿没吭声,在他模糊的记忆里,好似他也是被隐山寺的住持所抚养。
哥哥,你怎么啦?小姑娘发现李允的异样,扭头关切地看着他。
李允眼睫轻颤,弯起唇角微微一笑:没事,我在想怎么才能找到那孩子。
都这么多年了,那孩子现在已是个大人了吧。
小姑娘轻声提醒到。
晨光接过话引:小姐说得没错,那孩子若是仍能活着,如今早已过了及冠之年,人海茫茫,更难找了。
难找也得要去找。
李允语气坚定,目光有些虚浮地看向燃烧的炉火,这条路再难,却也是他与婵儿能走的唯一一条路。
当晚,晨光在张家宅子里留宿,正是大年夜,家中难得这么热闹,张老太太拿出看家本事,做下满桌子的菜肴,一桌人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待用完饭食后,李允便带着婵儿下了地窖,晨光已算是半个本地人,自然不用担心官兵的搜查,便宿在了堂屋旁的偏屋中。
婵儿坐在床沿上,拿眼瞟着正忙着打热水的李允:哥哥,你是有心事吗?她总觉得哥哥见过晨光后言语便少了,一个人闷闷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李允将一盆热水端到小姑娘跟前,沾湿了巾子递给她,算不得心事,哥哥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姑娘接过巾子擦了把脸,晶莹剔透的小脸上霎时冒着润泽的白气,水灵灵的,好看得很,哥哥想好了怎么办吗?她眨着扑闪闪的眼睛问道。
李允端了张椅子坐在小姑娘对面,郑重道:今日晨光给了我们很重要的线索,明日哥哥想带着你动身,去隐山寺。
是找那位前朝的皇子吗?小姑娘脆生生地问道。
李允嗯了一声:至少要找到一些关于他的线索。
小姑娘从床沿旁起身,依偎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了李允的腿上,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将润泽的小脸靠入他的颈窝里:只要能打败那个端王,我们以后就不用如此奔波了对不对?李允点了点头,伸臂环住了小姑娘,在她饱满的唇上轻轻啄了啄,小姑娘却顺势捧住了李允的脸,轻启唇齿,长驱直入,不一会儿就将哥哥撩拨得气息不定了。
随后她睁眼瞄了瞄沉溺的李允,放开他的脸颊,恶做剧般嘻嘻一笑:哥哥,我要洗漱了,你帮我打热水吧。
说完便从李允腿上站起来,平静得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心急火燎的李允顺势一拉,就将人再次捞进了怀里,紧紧拥住她,咬着她的耳垂呢喃道:故意捉弄哥哥是吧。
小姑娘偏着头嘻嘻笑着躲开李允的唇:哥哥,痒。
李允虽贪婪小姑娘的身体,却也知道适可而止,何况如今又在别人家中,自然更要收敛点,于是温存一会儿后便放开了小姑娘,起身却给她打热水。
两人洗漱完已过了亥时,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屋外已陆陆续续传来炮竹声,震得整栋屋子也跟着轰隆隆地响。
小姑娘躺在李允怀中,听着那炮竹声喃喃地问:哥哥,你猜我新年的愿望是什么?李允抿嘴一笑,将怀中的姑娘紧了紧,故意逗她:回清风宅?小姑娘摇了摇头:不是。
穿漂亮衣裳、鞋子?不是。
小姑娘语气里有了嗔怪的意味。
那就是不穿鞋打赤脚罗?李允继续打趣。
不是的,哥哥。
小姑娘嗲嗲地从被窝里翘起脑袋,凑到李允耳边:我新年的愿望是嫁给哥哥,成为哥哥真正的小娘子。
李允伸手将小姑娘拉回到被窝,暖暖的环住她,针尖大点事儿都装不下的姑娘,他哪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嗯,哥哥知道了,那争取早早帮我的婵儿实现愿望。
他说完俯下头去,在小姑娘软软的唇上印上了自己的唇。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小姑娘便安稳地躺在哥哥身边睡去,李允看着怀里的姑娘,又想到晨光今日的话,却久久无法入眠。
他也如婵儿一般,从未想要去探查自己的身世,从未对亲生的父母有丝毫的想念。
从他记事起,他就是一个人了,就是这个样子了,所谓的父母、家人,好似与现在的他并无多大关连。
他的生活里只有婵儿,恰如婵儿的生活里也只有他一样,两人无父无母,颠沛流离到至今,却在某一天突然发现,他们的命运本就一脉相承,密不可分。
李允心里有些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真相。
倘若他是寻常人也罢,但若真是前朝皇子,他势必会被卷入更深的漩涡之中,又如何能给婵儿一份普通而安宁的生活呢?倘若经历一场艰辛的博弈之后,他带给婵儿的却是更为沉重与烦乱的生活,又该当如何是好呢?屋外传来更为激烈的炮竹声,间或还有庄户人家的叫嚷声,除旧迎新,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谁不想在此时图个好彩头呢。
怀中的姑娘仍在安睡,丝毫不受那嘈杂声所影响,她一向如此,睡得沉,也睡得深。
李允在小姑娘额上亲了亲,静静搂着她,一直到屋外的嘈杂声逐渐散去,他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眸,将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压进心底。
第二日两人起床用完饭食,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便与张家两老告别,张老太太眸中溋出泪光,多好看多乖巧的一个小姑娘,住了两日就要走了,她竟生出不舍来。
张伯打趣道:你若不舍得,便跟着婵儿姑娘去呗。
老太太伸手掐了一把老头:一把年纪了,说话还没正形。
旁边的晨光微微一笑,也跟着打趣:在下也可帮着护送张婶。
老太太斜了晨光一眼:你年纪轻轻的,别跟你张伯有样学样。
几人一阵哄笑。
晨光转而对李允抱拳道:小的本就是阮家下人,眼下又寻着了小姐,小的想跟着二位,不知二位是否愿收留小的。
李允有些犹疑,转头看向婵儿,柔声道:要不,你来决定?小姑娘眨着扑闪闪的眼睛,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晨光,虽觉得与晨光不熟,可好歹,他也是在爹爹与娘亲身边伺候过的人,于是便点了点头:那我们便带上晨光吧,哥哥。
李允微微一笑:好,听你的。
晨光心里一松,面上露出喜色来:多谢小姐,多谢李公子。
但我们得避开官兵从后山出村,不知你轻功如何?李允略有顾忌地问道,毕竟他只能带上婵儿一个人。
晨光咧嘴一笑:公子放心,我是本地人,不用避着官兵,我先将你们送到后山,再从村口正常出去便可。
李允嗯了一声,又与张家两老话别后,便带着婵儿从宅子后头出了门。
这次由晨光引路,倒是比张伯快了许多,三人很快便行至后山山坡处,晨光朝李允拱了拱拳:公子与小姐好走,小的会在村外与你们会合。
李允点了点头,正欲抱着婵儿往山下飞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阮家后人,想往哪里逃。
随后数十名锦衣卫从高空跃下,将他们团团围住。
李允闻声本能地先将婵儿护在怀中,用帽沿挡住了她的视线,继而冷冷朝身后扫了一眼,眼尾溢出一抹狠厉。
一旁的晨光飞速拔剑,嘴里同时大嚷着:公子快带小姐走,小的来应对。
说着就朝那群锦衣卫冲过去。
晨光仅是阮家小厮,虽有功夫傍身,却远远不是锦衣卫的对手,眼看着就要落了下风。
李允紧了紧臂弯里的姑娘,大喝一声晨光往后退,继而挥掌一推,那掌力如飓风袭卷,天地间霎时雪花飞扬沙石漫天,树木连根拔起,不过在一息之间,团团围住的那拨侍卫要么受伤要么倒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他面色不变,再次挥了挥手掌,收回掌力,天地间又变得寂静异常,只剩冷风卷起零碎的雪花在呼呼乱叫。
晨光提着剑几乎看呆了,喃喃着:公子竟然身怀神功,真……真是了不起。
李允没理会他,转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姑娘,轻声问:没吓着吧?小姑娘从他胸前抬起脑袋,弯唇一笑:哥哥放心,我才不怕他们呢。
不待小姑娘说完,李允再次用帽沿挡住小姑娘的脸,他不能让这些人脏了她的眼。
三人正欲各自离去,冷不丁见一名受伤的锦衣卫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面上露出一抹阴冷的得意,李允,去死吧。
继而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了藏于雪地中的引线。
仅在眨眼之间,一声响彻天际的巨响,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猝然袭来。
李允反应敏捷,抱着婵儿瞬间纵身腾起,快速躲过了那冲击力,晨光却反应不及,被那力弹出去老远,继而重重摔在了一块山石旁。
地上一群失去战斗力的锦衣卫也纷纷被那力弹出去,之后重重摔回到雪地,没了声息。
他们早在昨日晨光进村时便盯上了他,摸透了张家宅子里藏有他们要找的人,且还算准了是从后山入的村。
锦衣卫顾忌到枯骨掌的威力,不敢贸然出手,故尔在这后山设下埋伏,以图将李允一举诛杀。
只是没想到,端王让他们带上的火药,压根不能将李允如何,那李允是人吗?不是啊,他是魔,怕是没人能抓得住他。
点火的锦衣卫吐了口老血后,愤恨地看了一眼落到回雪地上的李允,脖子一松,死不瞑目。
李允仍将小姑娘紧拥在怀中,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帽沿,轻声道:别怕,哥哥在。
被捂在披风里的小姑娘惊魂未定,嘴上却喃喃说着:哥哥在,婵儿不怕。
顿了顿又问:哥哥,那么响,是什么?火药。
李允答道。
他们是想炸死我们吗?李允轻轻揽住小姑娘的肩:没事,他们炸不死我们。
哥哥,晨光呢?小姑娘在帽沿里嗡嗡地问道。
我带你去。
李允说完半抱着婵儿朝另一边的雪地走过去,行至晨光身侧后才松开小姑娘,将她的帽沿拉开。
晨光被火药的冲击力伤及内脏,再加之头磕到了石块上,满脸是血,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了。
小姑娘蹲下去,哽咽地唤着:晨光,晨光?晨光一动不动。
李允将她拉起来,轻声说了句我来,随后将晨光的上半身扶正,给他输了会儿内力,晨光这才靠着旁边的石头悠悠醒转过来。
晨光,你是不是很难受,别担心,我们马上去给你找医倌?婵儿哽咽地说道。
晨光嘴角冒着血水,摇了摇头:小姐,小的怕是不行了,不能陪你们去……隐山寺了。
婵儿扁着嘴,哭起来,看了看哥哥,又看着晨光:晨光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晨光虚弱地笑了笑,看向一旁的李允,用尽最后的力气缓缓说道:李公子,阮家姑娘,只能靠你……多照应了,小的要去找老爷,和……阮先生了。
李允点了点头:你放心。
晨光闻言眉间逐渐舒展,继而轻轻合上了眼眸。
皑皑白雪中,婵儿蹲在晨光的尸体旁,泪滚落腮边,那个伺候过她爹爹与娘亲的人,也走了。
而此时另一队锦衣卫正穿过红安村北边的山路,朝山脚处魏云飞所守的马车飞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