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听到她这个拒绝理由, 唐知予简直哭笑不得。
他嗓音低缓:抱歉,明天我让刘秘书给你送一块新的来。
哼,我的小羊毛地毯对你很不满意, 宁娆小脸儿泛红,有些羞窘, 却仍然不影响她发挥自己娇纵的潜能,等你让它满意了,再来追我吧。
唐知予察觉到她的紧张和不安,无奈地弯起唇角:……好。
他是不是, 把她吓到了?…事实证明, 宁娆似乎真的被他吓到了。
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
而当夜, 她忽的从床上坐起身。
宁娆额头汗津津的, 呼吸短促,情绪像是瞬间涌到头顶,让她喘不过气。
呼…呼……唐知予睁开双眼, 利落地从榻榻米翻身下来。
男人将双手撑在床边,满眼焦灼:朵朵,朵朵你怎么了?见她又做噩梦, 他滑开手机, 压着嗓子低声吩咐:刘秘书, 叫私人医生来。
宁娆拍开他的手机,漂亮的水眸盈着眼泪,像是娇嗔一般:我又没病!你叫什么医生呀~…她捂住脑袋, 长发如墨般倾洒在莹白的肩头。
那些闲言碎语像是刀子一样戳着她的心。
有时候, 恶意真的能给人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
唐知予比她高两届。
她喜欢他, 一直缠着他, 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
起初他是烦她的吧。
就像那么多追求他的女生一样, 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后来,唐知予无可奈何,也默认了她的行为,只是时常规劝着,对她的撩拨不为所动。
当时所有人都疯传:高岭之花被宁娆摘下来了。
可宁娆知道,他正直的很。
不光和她保持距离,就连被她逗弄几句,都会脸红。
青春期的少女对一切都抱有幻想。
她就喜欢吹一吹他的睫毛,夸一夸他高挺的鼻梁,再托着脸盯看他半天。
啊~真是完全符合她梦中情郎的标准。
唐知予总是忍无可忍地按住她:宁娆,别冲动。
宁娆记得那时勇敢又愚蠢的自己,还笑眯眯地问他:学长,他们都说咱俩在谈恋爱,你说是这样吗?你还小,别想这么多。
少年眼皮都没抬,薄唇溢出清冷的回应。
她不依不饶: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你谈恋爱呀?唐知予在帮她计算物理题,闻言笔尖一顿,抬起黑漆漆的眼眸:高中毕业。
那~两年后我们就在一起,十年后我们就结婚!怎么样?宁娆兴奋地和他畅想未来。
红滟滟的夕阳映在她娇俏的小脸上,整个人浸在金色光晕中,眼眸晶亮。
他很轻的笑了一声。
嗯,唐知予像是不经意地答应她,把演算好的草稿纸转给她看,你看这个电磁场,根据左手定则判断洛伦兹……宁娆只是对未来抱有美好的幻想和憧憬。
随口一提,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不知道——唐知予把她那时的话,连带着那天下午灼热的夕阳,以及那道磁场题,记得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一直放在心底。
…宁娆始终认为,追求得到的也是缘分。
可那些没能追求到唐知予的女生,却觉得她是算计,死皮赖脸,是没有尊严。
起初是有人说她运气好,学神刚好喜欢她这种笨笨的学渣。
后来有人说她会勾搭,才短暂地迷惑了唐知予。
她刚开始并不在意那些难听的声音。
直到某次,唐知予冷着脸将她护在身后,明明白白地警告他们:我看谁再敢找她麻烦。
宁娆顿时觉得,学长帅爆了啊喂!那些声音在他毕业前确实消失了一段时间。
她过得愈发得意自在,飘飘然欲仙。
直到唐知予毕业后,还会抽时间给她送习题集,在放学后无人的教室里,给她一遍遍地讲着晦涩难懂的物理题。
眼红嫉妒她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也不再和宁娆有正面摩擦,而是明里暗里议论她,故意让她听到那些她不配的传言。
宁娆也并非无坚不摧。
她本就是靠着家里捐钱给学校,才来华耀私高读书的‘外地人’。
她以前是很有自信的。
可时间久了,她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唐知予。
他是天之骄子,是高岭之花,是从家世到长相到成绩都无可挑剔的顶层人士。
宁娆不一样。
她除了脸长得漂亮,毫无优点。
那些难听的声音越来越大,宁娆索性全身心埋在学习上。
家世无法改变,那她就让自己成绩变好。
至少能有一样配得上他。
唐知予在清华大学也是佼佼者。
身居高位,就要承担更大的压力。
他每次回来,都风尘仆仆,眼底也尽是疲倦。
宁娆不再让唐知予来看望自己。
我要好好准备高考啦~学长,你别来啦,会让我分心的,她合拢双手捧着心口,满眼都是期待,等我考去北城,我们一定要经常见面!那是她高中时代最后一次见他。
唐知予没说话,默默地陪她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眼底晃着她看不懂的光。
他说:好。
自此以后,他从北城赶回淮河,也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并不惊扰她。
看一眼,也能安心。
-对于唐知予的那些小心思,宁娆全然不知。
她虽然娇气,却并不是多愁善感的姑娘,身边的朋友也都是直率性子。
唐知予的话一向很少。
他的顾虑很多,做事也更考虑前瞻性和长远性。
宁娆不懂他心里的想法,只默认他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冰块。
没办法,她就是喜欢这个冰块。
喜欢得要命。
宁娆低垂着脑袋,两颗晶莹的珍珠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沾湿了头发,看起来有点凄惨。
前段时间还在电话里和闺蜜信誓旦旦地说要吃掉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帅哥。
可真的让她接受他的主动,又甩不掉心理阴影。
总觉得,学长就该是那副清冷疏淡的模样。
一旦他深情起来,她就有种跌入泡沫幻境的感觉。
像是下一刻,就会破碎。
朵朵,你之前说……噩梦是因我而起,前段时间你睡眠质量尚可,唐知予的声音在黑暗中透着低哑的磁性,今天突然这样,我很担心。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噩梦是因他而起,宁娆的火气就蹭蹭往上蹿。
哪怕他以前是护着她的,可在她高中毕业后,她连送一串佛珠都被他拒!绝!了!她鼻尖一酸,小手怒拍他宽阔的肩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呀,你要是真担心我,那你当初拒绝我干什么?男人无奈解释:我……宁娆打断他的话茬:你不用解释。
我不想听,也不会听。
学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频繁回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给我表白,宁娆忿忿地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瓮声瓮气地说,这些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从高中的时候应该就很清楚。
她每个音节都咬得很重。
你心里在想什么,跟我没关系。
宁娆越想越委屈,就着黑漆漆的夜色,将这些年的噩梦都积攒到今晚爆发了出来。
唐知予,咱俩就是单纯的塑料婚姻,你能在我爸妈面前扮演三好女婿,我也能演个好儿媳妇给你长脸。
我感谢你这两年护着我,让我没有被潜规则,你的房产我不要,我自己能赚钱。
至于以后……她情绪上头的时候,鼻尖红红,纤薄的肩头一耸一耸,各种狠话都说得出口,希望你能找个真心相爱的,把我这个赝品替换掉。
说完,宁娆接过唐知予递来的纸巾,擦干净眼泪,委屈地用被子蒙住脑袋,往后一躺:睡了!晚安。
这丫头还是这么奶凶奶凶的。
男人在床边站了很久,仍然能看到她不停耸动的被窝。
还在哭。
他叹了一声,大手覆在上面。
像是以前哄弟弟睡觉那样,轻拍她蝴蝶骨的位置。
宁娆身体微僵,而后在他有规律的轻哄声中,止住了抽泣。
总算沉沉睡去。
朦胧间,她似乎听到男人低声的呢喃:晚安,朵朵。
当年我没有拒绝你,你永远是我的唯一。
宁娆试图睁开眼,却陷入深渊梦境里。
难以抽身。
-直到清晨时分,宁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朝窗边的方向看去。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越来越冷。
暖气还没来,唐知予平躺在略显狭小的榻榻米上,劲瘦的脚踝悬在床边。
男人平躺着,身上搭了一条薄被,黑色碎发略显凌乱,却衬得五官更加深邃。
宁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的侧颜。
直到他毫无预兆地撩起眼皮,转头和她对视:醒了?……!偷窥被逮了个正着,宁娆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呀。
听到你翻身了。
唐知予唇角划出淡淡的弧度,眼下有疲惫的青黑色。
宁娆心虚:学长,昨天我发完脾气后,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好吧……男人闭了闭眼:还好。
宁娆看着平整裹在自己身上的绒被,心情复杂。
她昨晚是蒙头睡的,肯定踢被子了。
迷糊中记得有人一直给她盖好,还被她踹了几脚。
不是唐知予这个大冤种,还能是谁。
…昨晚把他骂了一顿,宁娆深觉对不住他。
哪有表白完不仅被拒绝还被骂的。
太惨了。
而且,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被她骂完也会不爽吧。
宁娆用汤匙搅动着咖啡里面的牛奶,将它搁在底碟的弧形边缘。
满脑子都是昨晚自己情绪上头后边哭边骂的场景。
他不仅没生气,还轻拍着哄她睡了觉,半夜还给她盖被子。
啊……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啊。
这男人看着清冷淡漠,难以靠近,可他从来都不计较她的胡闹。
这让宁娆更心虚,也更没底了。
朵朵今天有工作吗?陈秋美走过来,把手搭在她平整的肩上。
宁娆收回思绪,笑了笑:没有,妈,我今天休息。
陈秋美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问:经期结束了吗?啊……嗯。
宁娆点头。
我和你爸爸打算带你们回一趟老家,去祭祖,陈秋美眉眼舒展,笑意温柔,既然朵朵你有时间,那就今天怎么样。
宁娆一愣:祭祖?…学长,你们要去祭祖哎,我跟着不大合适吧?她坐在床边,勾起莹白的小腿,看着自己嫩滑的脚丫。
唐知予将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那颗,顿了顿:只有你合适。
……宁娆不解,那如果我们以后离婚了呢?男人沉默片刻。
他戴上一副斯文的金丝边框架眼镜,尽显清贵矜持。
你仍然是我唯一的妻子,唐知予的声音很淡,却又坚定不移,我不会再娶。
……说这么好听干什么啊喂!-化完妆,宁娆脚踩七公分的细高跟鞋,拎着手包看向西装革履的唐知予。
这男人无论何时都能保持镇定。
在衣帽间外负手而立,气场无形而强大,压迫感极其浓烈。
走吧,夫人。
见她走出来,唐知予微微颔首。
宁娆看着拎着大包的刘秘书,疑惑不解:妈怎么还嘱咐我带着日常用品?唐知予捕捉到她称呼的妈,而不是你妈。
他心情愉悦地挑起眉梢,镜片下的眼眸微深:今晚在老家住一夜,明天早晨吃完饭再走。
哦……宁娆点点头,随着他去了庄园,又乘上私人飞机。
在轻如薄纱的云层中,她离开了北城,来到了一座名为宿宁的城市。
唐家在宿宁的富豪区。
山清水秀,绿植葱茏。
一幢又一幢的欧式别墅矗立在满目金黄的银杏树林中。
司机载着他们来到一座四合院前。
那些欧式建筑虽然豪华,却比不上这一座红砖灰瓦的四合院沉稳大气。
宁娆咋舌,感叹着底蕴悠久的家族就是不一样。
吱吱也好奇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从她怀里露出一个小脑袋。
在他们抱着猫咪下车后,父母的车也随之停稳。
午饭是在正房吃的。
一家人围坐在黄花梨木桌前,其乐融融吃了顿饭。
宁娆本以为唐家这个大户规矩多。
没想到唐恒只是点评几句菜品,并没有给她立什么规矩。
和公婆相处了一两天,宁娆也逐渐摸清两人的性格。
陈秋美是个温柔细腻的,唐恒是个不苟言笑脾气刚硬的。
但他们都没有对她的家境指指点点,更没有电视剧里那些拿钱让她离开儿子的狗血桥段。
饭后,唐知予和老爹在堂屋下了一盘围棋。
说是要等下午三点再去祠堂。
宁娆对棋类不感兴趣,昏昏欲睡。
陈秋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朵朵,你先回屋歇着,我们等他俩磕完头再去祠堂。
给老祖宗们上一炷香就好。
宁娆直起纤软的腰肢:妈,我不困。
听话,好好休息,陈秋美的语气轻柔,知予说,你工作也是很忙的。
是啊,朵朵去睡会儿,让知予陪我们就好。
唐恒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但满是关切。
宁娆能感受到这家人平淡的相处模式。
话少,沉稳,细水长流。
与她家截然不同,却也能在细微间窥见温暖。
…祠堂建在唐家的西南角。
里面烟火缭绕,却并没有尘土飞扬。
应该是提前打扫过,就连门槛上都没有积灰。
宁娆和陈秋美站在院子里苍劲的古树下,隐约听到男人低缓有力的誓言:我唐知予此生定不负宁娆。
紧接着,就是三声极为沉闷而厚实的磕头声。
咚、咚、咚。
听得宁娆心惊胆战,总觉得他脑袋得磕傻。
唐知予走出来时,手里勾着那副金边眼镜,光洁的额头隐约都能看到红痕。
他走到她身旁,宁娆小声吐槽:你磕这么实诚做什么?不就是逢场作戏吗?他再这么认真,她都要被感染了好吗。
男人勾起唇角轻笑:朵朵心疼我?没有!宁娆小脸儿一红,娇声否定,还补充道,我这是在嘲笑你~傻蛋。
是么。
唐知予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眼底浸着笑意。
他俯身,视线和她齐平:能永远被你嘲笑,我也满足了。
…宁娆晕乎乎地跟着陈秋美给老祖宗上了香。
您当初没有给知予定下婚约,我还愁得不行呢。
这小子一向沉默寡言,还谦逊礼让,我就担心他找不着合心意的女孩子。
如今他也争气,虽然闷不吭声就结了婚,但儿媳妇也是个性子好的,至少知予喜欢,喜欢得紧……听她絮絮低语,宁娆眼眶微热。
如果他们的婚姻是真的,该有多好。
宁娆承认,昨晚发那一通脾气,是自卑的充分体现。
她心里清楚,自己根本配不上唐知予。
以前她还可以努力学习,高考超常发挥,让自己也登上优秀毕业生的公告栏。
可他已经被保送到了斯坦福大学。
再次回国后,就是年纪轻轻便掌管大公司的总裁先生。
而她呢,依旧是娱乐圈清高的小糊咖。
要不是唐知予庇护,她早就被张志杰毁得体无完肤了。
唐知予对她越好,宁娆就越恐惧不安。
她怕自己习惯了这些温情后,一眨眼,就化为泡影,再也触碰不到。
-宿宁的深夜比北城还要冷。
宁娆看着唐知予以黑白灰为基调的房间,感觉更冷了。
怎么只有一床被子?她钻进他的衣柜里,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备用被褥。
想起陈秋美早上问她的那句经期结束了吗,宁娆头痛不已。
这下,她连分床睡的借口都没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宁娆一不留神,就中了招。
唐知予唇角含笑,看她在房间里忙活个不停,最终也没找着被子。
她颓靡地靠坐在床边,哭丧着小脸儿:你卧室怎么连个榻榻米都没有?看她铁了心不想和他同床,唐知予也不强求。
他坐在办公椅上,将笔记本电脑打开:我工作,今晚就不睡了。
是吗?宁娆穿着嫩粉色的睡衣,将胖猫安置在临时小床上,笑眯眯地和唐知予道别,那,学长晚安~男人无奈地摇头轻笑:小没良心的。
…他卧室里是硬板床。
哪怕陈秋美让人给她多铺了几层褥子,宁娆依旧觉得像是在睡地板。
硌得难受。
直到宁娆半夜被喉咙干醒,起身打算倒点温水。
男人端坐在桌前,那杯清茶已经凉了,金丝镜片下的双眸是掩不住的疲惫。
他按揉着眉心。
见宁娆起床,凝眸和她对视一眼:睡不着吗?宁娆摇头:还好,就是你卧室里有点太干了。
唔……学长,她端着水杯,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你怎么还在看电脑呀?这都多晚了……看他清瘦的身影,她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上床睡吧。
唐知予淡笑:不了,只有一床被子。
他不想强迫她做任何不情愿的事。
他越是这副温和的模样,宁娆就越觉得心疼。
啊西,这家伙以前肯定是‘邻居小明’。
怎么能样样都好,还懂事呢?我有办法。
在中间放个枕头,就可以啦~宁娆哒哒跑过去,在宽大的被子中间塞了个枕头当作分界线。
?来啊,你总不能真在那里坐一夜吧。
她朝他招手。
唐知予起身,步步逼近。
他似笑非笑地将娇小的女人按在床边,环在劲瘦的手臂之间。
朵朵,男人挑起眉梢,低哑的嗓音染上几分愉悦,你确定……邀请我上床睡觉?作者有话说:同床睡觉~就可以…嘿嘿…嘿嘿嘿…嘿嘿…-感谢270数字宝贝、小罐、二大大、秋秋、豆豆、小yuan~感谢大家!!!俺会继续努力更新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