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琛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怕他一张嘴就暴露了自己的悲伤。
他看着李妈妈抹着眼泪,好一会儿才问:当年薇薇是怎么到孤儿院的?说到这儿,李妈妈沉叹了口气:人贩子啊。
她停了几秒又继续道:你知道吗,你走后那几天,薇薇饭都吃不下,天天蹲在那榕树下偷偷哭。
傅景琛心一窒,眼眸微怔。
当时她家人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愿意走,她说她怕她走了,你去就找不到她了。
李妈妈温声道:还是院长对她说,不管薇薇在哪儿,景琛哥哥都会找到她这句话后,她才跟家人走了。
傅景琛僵硬地转过头,红着眼望向远方。
不过还好,现在你们成家了,也快有孩子了,我打心眼儿的高兴。
李妈妈戴上老花镜,继续织着围巾。
……入夜,酒吧。
霓虹彩灯下,一群人伴随着劲爆的音乐在舞池里跳着舞。
嘈杂中,吧台上伏着一个已经迷醉却安静的男人。
程溪按照司机给的地址找了来,看见这吵闹的环境不禁皱起了眉。
他有些怀疑,向来喜欢安静的傅景琛真的会来这种地方吗?直到看见吧台旁的人,他才真的相信。
总裁!程溪忙走上前,将他手里的酒杯夺过:老爷在家等您呢。
忽觉手中一空,傅景琛先是愣了愣,待看清眼前人,他黑了脸:给我!他将杯子抢回来,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他很少喝酒,更不用说喝醉,他一直觉得遇事就喝酒的人只会逃避,跟一个废物没两样。
可现在他却觉得是他错了。
原来他也有想逃避的一天。
而在温瑾言的事上,他的确是个废物。
看他没命地灌着酒,程溪又急又无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劝。
砰地一声,酒杯被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傅景琛红红的眼睛看着空杯,手缓缓收紧。
他五指穿梭在黑发间,忽地紧紧揪着头发,阖上眼哑声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我错了……泪眼迷蒙间,傅景琛自虐般地拿起一瓶威士忌猛灌。
程溪一惊,连忙阻止,却看他已经将酒喝完了,衣领和胸前已经被浸湿。
瑾言,瑾言……傅景琛呢喃着,头伏在手肘上,像是彻底醉了过去。
程溪叹了口气,只能将他扶出酒吧,送回了家。
别墅。
傅父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而傅母一脸漠不关心地在一旁看着电视。
门吱地一声开了。
傅父还没将视线挪过去,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他眉头一皱,转头看去。
当看见程溪扶着醉的已经不省人事的傅景琛走了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简直是胡闹!公司的事不管也就算了,居然还喝成这副鬼样子!程溪尴尬地看着傅父和傅母:总裁他……带走带走。
傅父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让程溪把傅景琛送回房。
见那摇摇晃晃的两人上了楼,傅母才嗤笑道:儿子像你,专情。
闻言,傅父面色一黑,却也没有说话。
傅母冷哼了一声,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沙发上。
程溪好不容易将傅景琛扶到床上,便见枕头旁有个暗红色的小木盒。
他愣了愣,不觉打了个寒颤:这不会是……======第十八章 新孤儿院======傅景琛像是本能一样去抓住枕头旁的木盒,然后将它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一瞬间,他安静了下来。
程溪见状,心里的异样只剩下了感叹。
他给傅景琛盖上了被子后便走了出去。
楼下,傅父和傅母已经准备离开了,见程溪下了楼,傅父冷声道:让他三天后去公司找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母看了眼楼上,也跟了上去。
程溪怔了几秒,无奈地摇了摇头。
傅父心里还是关心总裁的,要不然也不会给三天时间让他缓缓。
他看了眼时间,便也回了家。
次日一早。
温瑾薇对着温母软磨硬泡,温母终于还是经不住她的撒娇哀求,带她来了傅景琛这儿。
才下楼的傅景琛正巧看见温母推着温瑾薇进了门。
他眸色一暗:出去。
温母顿时就后悔了,现在来不是正好撞枪口上了吗?她干笑解释道:景琛,你别误会,我和瑾薇来是……景琛,我已经开始做复建,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温瑾薇突然把话抢了过去,让温母有些心急。
她觉得这孩子在温瑾言死后更迫不及待了。
傅景琛冷着脸:所以呢?三年前我们就该结婚了,你忘了吗?温瑾薇看着他,眼底满是期盼。
温母瞪了温瑾薇一眼,赶忙道:这事儿不着急,等她康复以后再慢慢商量。
可我很着急。
傅景琛走了过去,阴桀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母女,温瑾言的事我还没有好好和你们清算。
闻言,温母心顿时没了底。
她一直以为傅景琛从前那样折磨温瑾言,对她压根儿没什么感情。
可是现在看来,她好像想错了。
温瑾薇咬了咬唇,红着眼道: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然而傅景琛并没有打算和她们废话,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后没多久,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走了进来。
把他们扔出去。
话落,两个保镖架着温母,一个保镖推着轮椅,将她们一并带了出去。
景琛!景琛!不理会温瑾薇的叫喊,傅景琛坐在沙发上,等门关上后,他才重新拿出手机。
相册一片空白,整个屋子也没有任何一张温瑾言的照片。
傅景琛紧紧攥着拳头,阖上眼将要落下的眼泪逼了回去。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
他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拿起手机看了看。
是程溪的短信。
——总裁,孤儿院搬迁的事已经全部都处理好了。
另外老爷说三天后让您去公司找他。
——傅景琛眼神微暗。
他站起身,看了眼楼上后出了门。
原来的孤儿院太过破旧,不得不拆除。
但傅景琛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生活在孤儿院的日子……新孤儿院建在城北。
因为傅氏的出资,地方比从前宽敞,连条件也远比十多年前好。
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退休小学老师,她看着在院子里乱跑的一群孩子,眼里满是怜爱。
傅景琛也望着那些面带笑容的小孩,目光深沉。
曾几何时,他和温瑾言也这样无忧无虑过。
纵使被遗弃,被遗忘,但他们都做着彼此的灯塔,互相照亮着。
傅景琛眼眶微涩,正要挪开视线时,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独自一人坐在跷跷板那儿。
他蹙眉问: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第十九章 为谁而活======院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回道:他叫小宝,三岁了。
傅景琛听出她语气中的心疼,又问:他父母呢?他爸爸在他一岁的时候病逝了,一个月前,小宝不小心掉进河里,他妈妈为了救他,溺水了……听到溺水二字,傅景琛的心恍若被尖刀刺了一下。
他喉间发涩,望着那孩子的眼神也渐渐深邃。
傅景琛慢慢走到小宝面前,蹲下身看着眼前不过一丁点儿大的孩子。
小宝比同龄人还要瘦小些,但眼神已经全然没有了同龄人的神采。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傅景琛,微微呆滞地眼中却有了警惕、慌乱和疑惑。
傅景琛看着他稚嫩的脸,竟响起了温瑾言。
第一次看见她,她也是这样的眼神。
小宝。
他叫了一声,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小宝两只小手紧紧揪着衣角,没有说话。
这时,院长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傅景琛的肩膀,低声道:这孩子从来这儿就没开口说过话,医生说是受了些刺激。
闻言,傅景琛愣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眼那一群欢声笑语的孩子,再看眼前面无表情的小宝,心不觉泛起点点心痛。
因为小宝,他不只是想起了温瑾言。
还有那个他们那个因为他还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傅景琛看着小宝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朝院长道:我想领养小宝。
院长一怔:你要领养小宝?傅景琛点点头。
可是……院长看了眼小宝,再次压低了声音,小宝的情况和别的孩子不同。
其实她真正担心的还是傅景琛能不能照顾好小宝。
傅景琛是总裁,生活条件自然好。
但是小宝需要的并不是生活条件,而是陪伴。
傅景琛沉声道:放心吧,我知道。
他又看向小宝,只见小宝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珠也望着他。
傅景琛不由地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头。
意外的,小宝没有闪躲。
院长见状,也不觉微微松了口气,好在小宝不排斥傅景琛。
离开了孤儿院,傅景琛回了家。
却在别墅门口看到了不速之客——萧羽。
见傅景琛下了车,萧羽淡声问:瑾言呢?闻言,傅景琛眼神骤冷: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萧羽目光一狞:傅景琛,哪怕瑾言已经死了,你还是不放过她吗?他的话让傅景琛本就像是苟延残喘的心又是一刺。
没错,她是人是鬼,都是我傅景琛的妻子。
傅景琛一字字道。
萧羽笑了一声,眼底却满是嫌恶。
你真的爱她吗?难道因为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所以就爱她了?那如果她不是你的‘薇薇’,你还会说这句话吗?萧羽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恶痛绝的恨。
从他亲口听见傅景琛希望温瑾言死时,他便觉温瑾言一片痴情付之东流了。
说完了吗?傅景琛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羽,眼底一片阴翳。
二人视线相对间,如同两道雷电撞击着互不相让。
良久,萧羽转身坐进车里,如刀刃的目光再次扫了眼傅景琛后才发动车子离开。
傅景琛听着车子渐远的声音后,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萧羽继承萧氏企业,难免不会与他掌管的傅氏起冲突了。
但让他难以释怀的还是萧羽刚才的那番话。
傅景琛仰起头,看向偏了西的太阳,突然生了一种茫然。
如果从前他是为了寻找薇薇,和她一起生活而生活。
而现在,他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