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建筑几乎都被夷为了平地,连那颗挂满红飘带的榕树也被砍去。
温瑾言脸色苍白地扫视着这片颓垣废址。
眼前的一切就好像和关于傅景琛的记忆一样破碎成了一地残片。
一张告示贴在一旁残破的墙上。
她走近一看,是改建通知,而文尾是傅氏集团的印章。
温瑾言眼眸一怔。
一时间,她的心如同灌进冷风一般抽疼着。
是傅景琛,他……居然把这儿拆了。
温瑾言呆坐在被砍掉的榕树墩旁,直到天黑才抬起僵硬的腿离开。
漆黑的天空开始下起雨。
她找了个屋檐避雨,但寒风还是侵蚀着她单薄的身子。
她紧紧抱着双臂,看着雨越下越大,眼神空洞而迷茫。
突然,她感觉小腹中有什么动了一下。
温瑾言一时惊呆了,她颤颤的把手放在腹部,许久,好似又动了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俘获了她,她的心一瞬变得又酸又软。
眼中不自觉涌上一层晶莹。
她不是什么都没有,她还有一个孩子,在这无人的寒夜,独属于她的孩子。
雨越下越大,温瑾言却不敢再淋雨。
她左想右想,还是发出了一条信息。
她缩在屋檐下,远处,却有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的也朝着屋檐而来。
浓烈的酒味在来人靠近时袭来,温瑾言眉头一蹙,恶心感不断从胃部涌上。
那醉汉打了个酒嗝,发现了温瑾言。
四下无人,他那满是横肉的脸上突然带起不怀好意的笑:姑娘,这么晚了,咋还一个人?温瑾言没有理会,心底却有些不安。
谁知醉汉得寸进尺的朝她伸出了手:天这么冷,我给你捂捂……温瑾言伸手阻挡,却被用力拽住,她吃痛地尖叫了一声。
放开我——!她惊恐地大叫着,却被醉汉狠狠地拽着压在地上!不要!滚开!救命啊——!拼命挣扎中,温瑾言慌乱地摸到一块石头后,用力地砸向醉汉的头。
醉汉痛呼一声,捂着头倒在一旁。
温瑾言忍痛爬起,踉跄着跑入雨中。
倾盆大雨中,她捂着肚子,神色痛苦地跑着。
身体的每一处的痛意让她直冒冷汗,但她不敢停下。
跑到孤儿院附近,突然,身后突然驶来一辆车。
温瑾言噙着泪的眸中划过一丝希冀,她立刻挡在了路中间。
宾利车停下,司机诧异地看着车前的人:是夫人。
闻言,车后座的傅景琛眉一蹙。
温瑾言见到这熟悉的车,仓皇的眼眸一亮,冲上前拍打着车窗:景琛!救救我!救救我!她余光瞥了眼,恐惧顿时爬上了心头。
那醉汉已经摇摇晃晃地从巷子口从这边走来。
傅景琛见她如此狼狈,眉头不由紧蹙。
但想到温瑾薇的事,立刻拉下了脸:开车。
司机一愣:总裁,这……我说开车。
傅景琛语气骤冷。
司机一哆嗦,连忙发动了车子。
温瑾言瞳孔骤然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车子开始向前移动。
景琛……景琛!她忍着腹部的剧痛,追着那如同希望渐渐远去的车哭喊着:别扔下我!景琛!猛然间脚下一滑,温瑾言摔倒在地。
痛苦的被雨声尽数掩盖,她双腿猛颤着,只觉一股热意缓缓从腿间流出。
温瑾言惨白着脸爬起来,裤子却已经开始被染红:不……不……孩子!她踉跄着往前跑,身后醉汉却已经追了上来。
臭婊子,敢打我。
醉汉一把揪住了她头发,再次将她拖进巷子。
======第八章 他不该存在======昏暗的路灯下,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从马路延伸进巷子的血不断地被雨水冲刷着……嘭地一声,温瑾言被扔在地上。
一具散发着恶臭的身体压上。
她捂着肚子,拼命的挣扎着,却还是感觉肚子里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就在这时,醉汉的后脑勺被狠狠一击,倒在一边。
瑾言!萧羽急唤一声,看到温瑾言时,他心脏骤然缩紧。
瘦弱的身躯抽搐着,裤子已经被血浸红,大雨在她身下冲刷出一滩鲜红。
萧羽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将她小心抱起:我带你去医院,坚持住!微颤的声音中带着丝惧意,他不Ns敢想再晚来一步会如何。
孩子,我的孩子……意识不清而又痛苦的呢喃让萧羽心底一抽,恨不能立刻将那醉汉大卸八块。
雨终于停了。
宾利车停在了别墅外,傅景琛紧绷着一张脸,迟迟没有下车。
刚才温瑾言的模样在他脑中挥散不去,更让他心烦意乱。
好一会儿,他才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突然,手机响了。
喂。
您好,这里是安心医院,请问您是傅景琛先生吗?傅景琛皱起了眉:嗯。
您太太流产了,您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闻言,傅景琛瞳眸一怔。
温瑾言……流产了!?一瞬间,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傅景琛挂掉电话,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焦急:去安心医院。
医院,病房。
萧羽看着面色煞白的温瑾言,眼中满是心疼。
她即便还在昏迷仍然叫着孩子。
这时,病房门吱的一声开了。
傅景琛走了进来,目光立刻落在了病床上的温瑾言身上。
那惨白的面容让他身形一怔。
可看到一旁的萧羽后,傅景琛眼眸暗了下去:是你把她送来的?萧羽怒视着他:等你来,她还活的了吗?傅景琛凤眸一眯:你是在教训我?见他这冷漠的模样,萧羽恨不得给他几拳: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就没命了!一句话就像榔头垂在了傅景琛心上。
一声沙哑的呜咽声后,温瑾言猛然被惊醒,她睁开眼,泛红的眼中满是未褪去的惊慌:孩子,我的孩子……萧羽眼眶一涩:瑾言,你冷静点……他不忍说下去。
温瑾言却已经感觉到了身体里那空荡荡,那腹中仅存的温暖……不见了。
她的视线愣愣地看向门口的傅景琛。
是他,这个她最爱的男人。
抛弃了她,杀死了她的孩子。
顷刻间,醉汉、求救和被决绝抛弃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混成一团。
她嘶声尖叫了一声,拼命摇着头哭喊:不可能!我的孩子还在,他还在!说着,温瑾言扯掉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又掀开枕头。
她下了床,拉开柜子和窗帘,嘴里魔怔了似的嘟囔着:孩子,孩子?妈妈在这儿呢。
萧羽心中一痛,跟着她身后,却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她。
看着这样的温瑾言,傅景琛一时僵住了。
眼前的人就像个疯子。
可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她怎么可能就疯了?傅景琛垂着的手一下收紧,突然,他一把推开萧羽,抓住温瑾言:够了!温瑾言张着颤抖的唇,凌乱的头发混着泪水黏在脸上,眼中翻涌着悲痛和茫然。
傅景琛心不觉一窒,却仍旧冷脸呵斥:他本来就不该存在!======第九章 她不是薇薇======这样绝情的一句话就像锯子锯断了温瑾言紧绷的神经。
她撕扯着头发尖叫着蹲下,紧靠在墙边瑟瑟发抖。
萧羽连忙挡在温瑾言面前,死死瞪着傅景琛:你是真的要把她害死才甘心吗?!温瑾言缩成一团,流着泪低喃着:不要把他带走,不要……傅景琛心渐渐发紧,手机却忽然响了。
总裁,温小姐要见您才肯睡。
佣人的话让他眉心一拧。
他看向温瑾言,眼中略过几许挣扎后转身离开。
看着傅景琛的背影,萧羽紧紧咬着牙,忍着满心的怒火。
别墅。
看到傅景琛回来了,温瑾薇立刻扬起笑容:你终于回来了。
傅景琛淡淡地嗯了一声,坐到了沙发上。
温瑾薇唇角一僵,看向一旁的温母。
温母轻咳两声,话锋一转:景琛,等瑾薇康复后你们就结婚吧。
然而傅景琛并没有回答,他微蹙着眉,似是在想什么。
温瑾薇看着温母,抿唇使了个眼色。
瑾言那儿不用担心,这都是她该受着的,你和瑾薇已经被耽误三年,不能再拖了。
温母又催促着。
闻言,傅景琛又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孤儿院搬迁,虽然院长和陈妈妈去世了,但我已经找到李妈妈了。
傅景琛看着他们,眸色微暗:让她来做我们的证婚人,怎么样?听了这话,温母和温瑾薇脸色一变。
温瑾薇僵着脸,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当然好。
第二天,医院。
傅景琛推开病房门,萧羽抬头望去,防备道:你还想来做什么?傅景琛睨了他一眼,并未理会,直接推开他。
然而病床上的人让他怔在了原地。
温瑾言头发凌乱,眼眶泛红,下眼睑乌青。
而苍白的脸上温柔的表情里又带了丝呆滞,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她像抱着新生儿一样抱着枕头,轻轻摇着,如同在哄着一个酣睡的婴儿。
傅景琛心一紧,眼带愠色:温瑾言。
温瑾言略显空洞的眼眸一闪,抬头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小声点,我刚把他哄睡着。
闻言,傅景琛眉目一拧。
这样的温瑾言好像更让他心躁,他跨上前,一把将枕头扯开,向后一扔:你又在装什么!?啊——!温瑾言立刻尖叫了一声,摔下床爬着去捡被傅景琛扔到门口的枕头。
萧羽护着温瑾言,轻声安慰:孩子没事,放心。
温瑾言紧紧抱着枕头,抬眸看着萧羽,痴痴一笑:小琛哥哥,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很可爱?傅景琛心底一震。
这一声小琛哥哥隐约唤醒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可温瑾言却是对着萧羽叫着他的名字,怒火顿时烧上了眼角。
他绝不相信她真的疯了,她怎么会不认识他?直到医生来给温瑾言检查了一遍:病人由于受了极大的刺激,致使精神崩溃,这种创伤性精神障碍很难治愈,还是需要家属多陪伴才行。
医生停顿了几秒后又继续说:而且,她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傅景琛瞳眸一滞。
他看向病床上仍旧抱着枕头低喃的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渐渐袭上了他的心头。
萧羽看着他,嘲讽中又带着几丝悲哀:你满意了吧?傅景琛没有说话,可脸色却越来越差。
这时,手机想了一下,他一看,是保镖的短信。
——总裁,已经将李妈妈接来了。
——傅景琛抬眸看向温瑾言,迟疑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看着又一次离开的人,萧羽冷笑一声。
他将温瑾言扶到病床上,轻轻握住她的肩:看看,她就是这样无情无义,为了他,根本不值得……温瑾言呆滞地看着枕头,点点泪水从她红红的眼眶落下砸在了枕头上。
……宾利车停在一小区外。
人工湖边,保镖正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散步。
傅景琛走过去蹲下身,眼神柔和了些许:李妈妈。
李妈妈浑浊的目光一亮,好一会儿,那枯木般地手慢慢抚上他的脸:景琛啊……都长这么大了。
她叹了口气,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感叹时光飞快的流逝。
不知道薇薇变得什么样了。
李妈妈呢喃了一句。
闻言,傅景琛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他翻出温瑾薇的照片放在她面前:她也长大了。
李妈妈眼中划过一丝喜色,立刻接过手机眯着眼细细地看着。
可几秒后,她皱起了眉,摇头道:这不是薇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