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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故作镇定

2025-04-02 00:46:01

丁灿灿快言快语,不觉得自己话里有什么歧义。

夏烨听了唐鲤受伤的来龙去脉,再加上丁灿灿方才所言,开始出馊主意:唐鲤,你听见了吗?灿灿口说无凭,你快让她白纸黑字写下来,最好再签字画押,别让她抵赖。

唐鲤澄清说:我受伤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她的事。

但夏烨的馊主意一个接一个:等你伤好了,也别告诉灿灿,这事儿赖她一辈子。

丁灿灿是个经不住诈的直性子,夏烨这么说,她反倒是跟他杠上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才不会抵赖。

签字画押,好啊。

夏烨语义暧昧,但丁灿灿只理解了表层意思,便开始信誓旦旦。

唐鲤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丁灿灿在夏烨的引导下越描越黑,他只好缄口不言,由得他们去。

周依侬方才说要去踢毽子,但刚刚走了没一会儿,看着他们俩还在和夏烨说说笑笑的,又忍不住挪回来,想重新加入他们的聊天。

夏烨听见周依侬去而复返,又出言安慰了一句:你别为手机的事儿糟心了,等阿姨气过那一阵子,自然就把手机还你了。

周依侬望了望操场东墙,隔壁便是般若寺,像是自我安慰似地说:不糟心了。

反正我们学校东邻就是一座寺庙,大不了我哪天出家去,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了。

听了这话,唐鲤忽然没来由地笑起来,于心不忍地斩断了周依侬为自己留的后路:估计不行,上学期我心烦,去般若寺溜达了一圈,也问起了出家的事儿。

寺里的师父说,他们那儿出家,是有学历门槛的,最低也得研究生起步。

啊?真的假的?周依侬开始干瞪眼。

当然是真的了。

唐鲤煞有介事地补充:那位老师父跟我在大雄宝殿前撞见,看见我心事重重的,说想和我结个善缘,就把自己手上的佛珠送给我了。

说着还抬起了左手手腕,上面缠着一串108子的绿檀木念珠。

不会吧,原来我连出家都不配么……周依侬被唐鲤带进了坑里,开始忧愁起来。

夏烨听了唐鲤刚才的胡诌,开始添油加醋:我觉得寺庙里出家有门槛挺有道理的,不然放你进去白吃白喝吗?周依侬,要不这样吧,我替你问问我们C市这边的青龙寺,说不定人家没有这个门槛呢,到时候你在C市出家,离你姥姥还近些,省得她天天记挂你。

还有五分钟下课,十三班的体委喊着集合点名,周依侬垂头丧气地进了自己班的队伍。

夏烨那边也快下课了,通话结束,丁灿灿将手机揣进校服口袋,忍不住问唐鲤:诶,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到底真的假的啊?唐鲤小声说:有真有假。

除了跟出家有关的那些话是我编的,其余的都是真的。

丁灿灿想——也是,佛家向来追求众生平等,不会以成绩和学历当做能不能皈依佛门的门槛儿。

随后,她又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笑着说:还以为你不会诓人呢,诓起周依侬来一套一套的。

平时不诓人,但我看周依侬不爽,故意诓她的。

丁灿灿眼波转了转,轻轻笑起来:那,早上你给我的……我可没诓你……那是我从家里顺手拿的。

唐鲤故作镇定地说:快下课了,我要去点名了。

你要是想早点去吃饭,现在去吧,一会儿我不点你的名。

唐鲤借着体育委员的职务之便遁了,像极了一尾鲤鱼受到了涟漪波动的惊吓,飞速地游进了荷花深处。

丁灿灿想起周依侬之前说他小时候长得很可爱,现在却很忌讳有人说他可爱。

她心想,可爱可不单单能用来形容长相,还能用来形容言行举止。

*稀松平常的一天,除了一个小插曲——晚自习结束,孟一驰又不甘心地来找了丁灿灿一次——但也没掀起什么波澜。

丁灿灿以一个非常官方且敷衍的借口回了他:我想以学习为重,以后再说吧。

昨晚被表白时的激动心情已然退潮,再加上今天吃到了菠萝包,丁灿灿回孟一驰回复得波澜不惊,不管是内心里还是面子上。

一如前几天那样,丁灿灿和唐鲤在悬旗公馆门口分别,还是约好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十分见。

唐鲤轻手轻脚地进了家门——今晚妈妈加班,他和唐沛枫两人单独相处时都会格外小心。

唐沛枫坐在沙发上看书,两侧的水晶鱼缸连着墙面,落地灯光线昏暗。

听见响动,他抬眼瞧了一下,发现是唐鲤,又重新垂下眼,视线落在书页上。

你先睡吧,你妈妈加班,晚上太黑她害怕,一会我要去接她。

唐鲤求之不得,含糊地答应一声便闪身进了浴室,洗漱完后迅速地窝进被子里,算是进了安全地带。

迷迷糊糊的,听见唐沛枫出门的声音。

随后又不知过了多久,夫妻二人的声音一同从玄关处传来。

你饿吗?我去给你煮汤圆吃吧,对了,还有你最喜欢吃的香酥鸡,我从T大食堂带回来的。

唐鲤坠于半梦半醒间,听见唐沛枫的声音,那声音温柔且有耐心。

他忽然被梦境推离出来,滑到了边缘,随后缓缓睁开眼睛,切切实实地回到了现实。

汤圆就不用了,大半夜的吃了消化不好。

香酥鸡给我热一点吃吧。

好,都听你的。

你真是贴心,那我就等着了。

欸,对了,唐鲤睡了吧,我瞧着他屋门没关,别打扰到他……脚步声渐进,唐鲤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门被关上,客厅的光线和夫妻间的耳鬓细语被隔绝在外。

他们夫妻恩爱多年,相濡以沫,他反倒成了他们吵架的由头。

标准严父慈母式的中国式家庭,母亲为了保护孩子不受责骂,往往会和自己的丈夫吵起来。

不过,除了他以外,他们再没有闹别扭的其他可能了。

唐鲤又睁开眼睛,之前无数次冒出的念头现在又冒出来——如果这个家没有他就好了,如果他这个人不存在就好了。

他的存在,就好像这个完美家庭的一个漏洞,从那个洞里望进去,看到的尽是鸡犬不宁。

之前,他问过那位送他佛珠的出家师父一个问题——我父母恩爱,家庭和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是为什么,我这么不幸福?那位师父并未回答,只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唐鲤慌忙打住思绪,在黑暗中摸索着从床头柜里拿出阿普唑仑。

他吃了一颗下去,重新躺下,手指触摸着那串绿檀木佛珠,心思渐渐宁静。

在药物的作用下,睡意像海水涨潮,覆盖过了沙滩上遗留的纷乱思绪。

明天早上又能见到她了,他闭着眼睛想。

也许是外界加诸在他身上的期望太多了,他背着这些沉重的期望,不再对未来有期望。

她竟然让他这种不再有任何期望的人,心里多了一丝盼望。

想见她,就是一种盼望。

这份盼望,足以让他安然入睡。

*丁灿灿终于捱到了周四。

从钱映霞的心理咨询室出来,怀中抱着几本她借给她的书。

钱映霞不了解周紫燕的具体情况,只是给了丁灿灿一些建议。

其中一点是,建议她联系一下周紫燕的心理咨询师。

周紫燕到了需要住院两周的地步,医生不可能没有让她去做心理咨询。

丁灿灿原本想着第三节 下课给舅舅打电话,但是数学老师拖堂拖到第四节上课,她心里焦急,先给他发了消息。

中午她没顾上和周依侬一起吃饭,一下课就匆匆找了个僻静处打电话给舅舅。

但电话没打通,消息也没回。

丁灿灿心里气急,但拼命让自己冷静。

她低头快速将通讯录拉到Z开头的那一页,指尖在周宁生舅舅的备注上犹豫了一下。

随后想,宁生舅舅估计最多知道她妈妈患有抑郁症,可能不会知道她去找哪个医生咨询,只好暂时打消了联系周宁生的念头。

丁灿灿又划了几下,指尖停在周小小三个字上。

正是饭点儿,周紫燕今天中午不在蒸蒸日上,周小小忙得脚不沾地,忽然接到丁灿灿的电话,她只好暂时搁下手里的活,让客人稍等片刻。

小小姐,你有我妈妈心理咨询师的联系方式吗?丁灿灿劈头便这么问,周小小被问愣了,片刻后——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阿姨跟我们说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儿……原本不确定周小小是否知情,丁灿灿只是想试试。

现在她说这话,是明摆着知情。

丁灿灿心里不免窝火,连周小小都知道,她却像个局外人。

周小小似乎意识到丁灿灿生气了,在围裙上擦擦手,阿姨是怕这事儿你知道了影响你学习考试……同样的说辞,丁灿灿听过无数遍了,她憋着火问:我只问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心理咨询师的联系方式?周小小如实回答:我只知道她做心理咨询,每周一次,都是周四下午一点半,但我不知道她的心理咨询师是谁。

姑娘,今天有什么菜啊?有客人的声音。

这就来,麻烦稍等。

周小小分身乏术,口头上应付着客人,电话还通着:你舅舅肯定知道,这个咨询师是他找的。

我实在忙不过来了,客人很多。

扣了电话,周小小忙着给客人盛菜。

忽然来了熟人——小小呀,今天怎么不见周老板?周小小手上忙着,嘴上顺口说:周阿姨今天去心理咨询师那里了。

说完才觉得失言,刚刚和丁灿灿在电话里聊的全是这些,这会儿说顺嘴了。

原本是周紫燕的私事,她没必要说这么详细。

李迦蓝听了,只是噢了一声。

周小小忙说:今天周四,有爆炒腰花。

李迦蓝笑了:我儿子最喜欢吃蒸蒸日上的糖醋里脊和爆炒腰花,只可惜他现在在学校上课呢,等改日他双周歇周末,我再带他来吃吧。

周小小问:那阿姨想吃什么?还是老样子么?李迦蓝点头:老样子。

说话间,她随手拿了一张玻璃餐台上的卡片,这是谁画的?几张卡片上画着不同的小动物,上面用马克笔写着蒸蒸日上四个字和联系方式,看样式像名片。

周小小回答:周阿姨闲来无事画的。

之前她找人设计过名片,但都不满意,所以自己随手画了几张。

李迦蓝拿了其中一张,塞进手提包里。

那我拿一张回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笑一夏灌溉营养液5瓶~昨天留言的小可爱多了几个,灰常开心!谢谢大家每天都来看灿灿和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