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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鼓起勇气

2025-04-02 00:46:01

唐鲤悄悄用眼神示意丁灿灿。

丁灿灿循着他的目光抬头一看, 发现同坐一桌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俩。

唐鲤向来是个礼数周全的人,平时习惯性地将谢谢挂在嘴边,连什么场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非常讲究, 现在倒被她这个莽撞性格一块拉下水了。

丁灿灿反应极快,又将菜转回二位老人家面前,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住了,爷爷奶奶。

颜老太太把菜重新转到丁灿灿和唐鲤面前, 说:我和你爷爷跟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平等的, 哪里规定我们年纪大的就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地位高呢。

动筷子的先后顺序没那么重要, 我平常在家也是这么告诉颜悦的。

颜老爷子也搭腔道:嗨呀, 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又不是古时候, 搞什么宗法制。

哪有按年龄大小分尊卑先后的理儿呢, 你说是吧。

丁灿灿嘿嘿一笑, 顺势揭过方才的冒失:谢谢爷爷奶奶。

她将那盘爆炒腰花端下来, 用公筷拨了好些到唐鲤盘中。

周依侬瞧见了,酸溜溜地说:你好偏心。

周宁生见状笑了:周依侬吃醋了,灿灿,你快哄哄她。

丁灿灿又转头给周依侬夹了好几块腰花,然后重新把盘子和公筷放回原处,转到两位老人家面前。

她虽然有时候冒失莽撞, 但也会讨巧卖乖, 倒从来没有人真的责备她是这么个性格。

周依侬很好哄, 她低头咬了一口腰花, 小声对丁灿灿说:诶, 你看看唐鲤, 被你偏爱了以后, 像是乐傻了,在发呆呢。

丁灿灿轻轻推了周依侬一把,你瞎说什么呢。

然后转头看向唐鲤,发现这家伙确实在发呆。

丁灿灿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唐鲤,示意他快点动筷子。

唐鲤微微出神倒不全是因为丁灿灿时时刻刻记得他喜欢吃什么,还因为颜老夫妇刚刚的一番话。

唐鲤回神,朝丁灿灿笑笑,开始动筷子。

丁灿灿怀疑他那张嘴又要习惯性地说谢谢了。

但好在没有。

唐鲤凑近她,低声对她说:还是第一次有长辈对我说那样的话。

嗯?第一次有长辈对我说,他们跟我们一样是平等的,不会觉得自己年纪大所以在晚辈面前有特权。

唐鲤说。

丁灿灿抬头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老夫妇,说:爷爷奶奶都是知识分子,思想没那么迂腐。

她这话唐鲤倒是不太认同——他爸爸唐沛枫不论文化水平还是学历都在颜老夫妇两人之上,但家里搞得还像个宗法社会。

作为父亲,他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对他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因为他是他的父亲,所以他好像天经地义高他一等。

他必须屈服于他的父权,对他俯首称臣、惟命是从。

颜老夫妇的一番话,对唐鲤来说,非常珍贵。

他在家从来没有受到的平等与尊重,却在今天,被一对陌生的老夫妇给予了。

*婚礼结束后,丁灿灿一直陪着周紫燕卸妆、换衣服,回家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颜悦一大早就跟着去帮忙,早已疲惫不堪。

颜洛川和周紫燕没让她待到最后,婚礼一结束就叫她回家休息。

颜悦的房间已经熄灯了。

丁灿灿的房间正对着颜悦的房间,她洗漱完毕后轻手轻脚地经过走廊,钻进了自己屋里。

丁灿灿打开台灯,在书桌前坐下,将手机里的录音找出来,戴上耳机。

征得韩老师同意后,她用手机把今天下午的谈话内容录了下来。

丁灿灿根据录音,把关键内容以文字的形式敲进手机的备忘录里。

你和你妈妈是血脉相连的。

有些在你身上能找寻到的痕迹,恰恰可以证明她过去经历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录音接近尾声,韩老师的这句话再次传到丁灿灿耳中。

丁灿灿按下暂停键,指尖有些僵硬,输入的动作也跟着一滞。

整理完韩老师的录音后,丁灿灿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开了新的一页,调动起自己不怎么好的记忆力,拼命回忆今天在唐鲤病历上看到的内容。

她对于文字不敏感,也不容易记住文字形式的东西。

丁灿灿打下了强迫症和轻度抑郁症状几个字。

随后又回想起一句强迫性回忆,强迫性怀疑,强迫思维出现频繁,暂无强迫行为,也赶紧输入进备忘录里。

其他的内容,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丁灿灿输入强迫症三个字,按下搜索键。

她细细地浏览着网上的解释——强迫症患者或者出现强迫行为,比如反复检查门有没有锁好、要把物件摆得十分整齐等等;或者出现强迫思维,比如以过高的要求来苛责自己、自惯性自我贬低、表象和内心产生矛盾等等;抑或行为和思维兼有。

丁灿灿返回去看备忘录里记下的内容。

唐鲤的情况,属于第二类——出现强迫思维。

以过高的要求苛责自己、习惯性自我贬低。

丁灿灿又将强迫思维的那些例子看了一遍,发现唐鲤的确如此。

了解完强迫症,丁灿灿在索引栏里输入抑郁症状四个字。

按下搜索键,页面上点击量最多的一个问题首先入了她的眼:抑郁症状和抑郁症是一个概念吗?下面紧接着有解答和解释。

——不是一个概念。

有些回答说得太专业,丁灿灿看不懂。

翻了几个解释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通俗易懂的。

——症就好比感冒,症状就好比打喷嚏。

一个人打喷嚏,只能说他有感冒症状,但不等同于他感冒了。

不过,周紫燕的电子病历上明明白白写着重度抑郁症。

丁灿灿在备忘录里继续输入——妈妈已经感冒了。

唐鲤打喷嚏了,但还没有感冒。

*唐鲤时常觉得自己很矛盾,有时只想一个人待着,但有时又想扎进人堆里好好热闹一番。

昨天被丁灿灿临时拉去参加周紫燕的婚礼,被周围热闹的氛围一感染,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儿抛诸脑后,有种自己从来没生过病的错觉。

昨晚没吃阿普唑仑,头一沾上枕头,美美地一觉睡到天亮,半夜也不曾三番五次地惊醒。

上周奶奶摔伤腿他没去探望,这个周是双周,周末不用去学校上自习,于情于理都该去瞧瞧。

奶奶家的电视一如既往地放着《西游记》,唐鲤进门时,正播到孙悟空漂洋过海拜菩提祖师为师。

菩提祖师正在给孙悟空讲解雷、火、风三劫:躲得过,寿与天齐。

躲不过,就此命绝。

唐鲤目光瞥向电视。

《西游记》他小的时候在爷爷奶奶家看了无数遍,当时光顾着看猴儿了,竟没注意到里面有这样值得细品的台词。

一时间,他倒觉得菩提祖师那话不像是说给孙悟空听的,而是说给他听的。

他现在就好比在渡劫,渡不过去,就此命绝。

老太太一见唐鲤,坐在沙发上朝他招手:小鲤鱼,来,到奶奶这里来。

唐鲤问了问她的腿伤。

老太太摆摆手说:不要紧,就是膝盖摔肿了,贴了几天膏药就好了。

怪我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使,没看到来福趴在地上睡觉,我走过去,把自己绊倒了,还把来福吓了一跳。

来福是只边境牧羊犬,从唐鲤记事起,它就养在爷爷奶奶身边。

怎么没瞧见它?唐鲤目光在客厅里巡视一圈。

趴在我房间的地板上睡觉呢。

它年纪大了,每天有很长时间都在睡觉。

老太太拉过唐鲤的手,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口气说:周五晚上的事儿,我听说了。

但是也没办法……你爷爷已经不在了,没人降得住你爸爸。

你爸就是那个烂脾气,你躲着他点儿就是了。

唐鲤一味地答应着。

但这样的话他听过无数遍了,耳朵都快起茧了。

其他人和他再亲近也都不是他本人,最多只能说些无济于事的安慰话。

暴力就像一种疫病,无孔不入,不是轻描淡写就可以躲过去的。

不过,他也不想让奶奶担心,每次她这么说,他便应着。

在爷爷奶奶家待大半天,唐鲤趴在自己小时候用过的桌子上写作业。

远离了自己的家,他内心难得地平静。

他写完作业从屋里出来时,电视上的《西游记》播放到了收八戒的那一集。

猪八戒乐颠颠地背着高翠兰,只不过那个高翠兰是孙悟空变的。

正是黄昏时分,外面飘起了雪。

老太太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的暮色和雪景融为一体,口中喃喃地说:冬天最后一场雪咯,等雪化了,也就开春了。

奶奶,我就不留在这儿吃晚饭了,一会儿雪下大了路就不好走了。

唐鲤收拾好作业,向奶奶挥挥手说:我有时间还来看你。

老太太忽然叫住他:你把来福也一起带走吧。

以前都是你爷爷照顾它……我年纪大了,照看自己都照看不过来。

*雪下了一整夜,丁灿灿早上醒来拉开窗帘,窗外枯枝上缀满了雪,乍一看像开满了梨花。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周紫燕催促她赶快去吃早饭。

灿灿,昨晚的雪下得很大,你别骑车子上学了,太危险了。

今天妈妈开车送你。

丁灿灿的第一个反应是,那不行,唐鲤怎么办呀。

她正担心着,唐鲤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给她发了条消息。

唐鲤:路滑,你今天上学别骑车子了。

我爸说要开车送我,需不需要去状元府捎上你?丁灿灿马上回复:不麻烦叔叔了,我妈妈也说要开车送我。

回复完这一句,又有新的担心事儿蹦出来。

丁灿灿:早晨不骑车子的话,晚上我就没法用车子带你回来了。

看到她发来的这句话,唐鲤鼓起勇气,打下一行字:我的伤已经好了,我的车子还在学校,晚上我带你回来。

他紧张地检查了一下有没有错别字,随后按下了发送。

作者有话说:我家两只猫咪病得很突然,加上我的存稿被我挥霍完了所以昨天请假了一天,给大家道个歉。

谢谢评论区有小天使关心我的猫,我的猫没事啦,谢谢你的关心~另外,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从今天起我又变成一个有存稿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