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灿灿此话一出, 王登科噗嗤一下笑出来。
沈忱坐在两人后面,听到这个答案,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丁灿灿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王登科摆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话没说完, 又开始笑个不停。
唐鲤的心情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变得极为复杂。
他知道王登科和沈忱在笑什么——他小时候长得很可爱,以至于可爱这个形容词伴随了他多年,长大后他急于摆脱这个形容词,平时最忌讳别人夸他可爱。
但丁灿灿说, 她喜欢可爱的男孩子。
我喜欢可爱的男生很奇怪吗?丁灿灿不理解笑点何在。
王登科忍住笑, 说:挺好的, 一点也不奇怪。
沈忱在桌子下面踢了王登科的凳子一脚, 王登科心领神会,继续问丁灿灿:你说的这个‘可爱’, 是指哪方面?丁灿灿想了想说:长相可爱的我很喜欢, 但最好是性格比较可爱的男生, 这样的我更喜欢。
王登科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丁灿灿有些纳闷: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还一直笑。
没什么, 帮人打听打听。
王登科的语气不怀好意,搞得缩在自己书立后面的唐鲤也想踢他的凳子,但无奈王登科坐在他的斜前方,踢不到。
丁灿灿突然警觉起来,问:你认识孟一驰?她目前有且只有这一个怀疑对象。
王登科根本不认识什么叫孟一驰的,但面不改色地把这位不认识的仁兄拉来当做挡箭牌:对, 我认识他。
丁灿灿皱了皱眉头, 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上课铃踩着探进窗户的日影敲响, 丁灿灿赌气地加了一句:无所谓, 反正他完全不属于这个类型, 是装可爱也装不来的那种。
课间, 周依侬把丁灿灿叫出去。
十三班班主任说到做到, 今天真的请了她家长来。
大难临头的周依侬需要丁灿灿当证人,向她妈妈证明她不是无缘无故翘自习课的。
丁灿灿被叫出去负责求情了,王登科和沈忱的目光同时落在唐鲤身上。
唐鲤沉默良久,最后终于憋出一句话: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夸我可爱。
王登科和沈忱爆出一阵近似于嘲笑的笑声。
沈忱问:你之前不是说,被夸可爱,是对男人的一种侮辱吗?唐鲤的脸在沈忱明知故问后涨得更红了。
请你们……尽情侮辱我吧!王登科啧啧几声:底线呢?原则呢?我宣布,全世界的可爱都被我承包了,你们以后只能夸我一个人可爱。
啪啪打脸后的唐鲤索性破罐破摔,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羞耻。
王登科点点头,说:全世界的可爱都被你承包了,所以除了你以外就没有其他可爱的人了,由此可以推出,丁灿灿只能喜欢你了。
唐鲤最最最可爱。
沈忱按照要求开始猛夸: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唐鲤更可爱的人了。
唐鲤一时间不能适应这个被自己嫌弃多年的形容词再度加到自己身上,而且还是超级加倍,觉得有些羞耻。
但一想起丁灿灿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又感觉沈忱的夸赞还不够猛。
力度还不够,使劲儿夸……别停下!*晚自习结束,唐鲤推开家门,父母正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他将校服外套脱下来挂在玄关,问:林修竹怎么样了?他在医院住了一晚之后,死活不愿意跟着你姑姑回家,最后被你大伯带回去了。
唐沛枫说:对了,唐鲤,你给林修竹打个电话劝劝他,怎么好端端地闹自杀呢?他说话间,将电视的音量调小。
既然唐沛枫都开口了,唐鲤便从校裤口袋里摸出手机。
他无非是想借他之口教育教育林修竹。
电话很快接通,林修竹的声音传来:喂,表哥,怎么了?唐鲤顺势在沙发上坐下,问:左胳膊还疼吗?没什么感觉了。
唐沛枫在旁边小声说: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咱们家住,你大伯家远,他上学也不方便。
修竹,你既然不愿意回家,要不来我家住吧,韵竹最近住在我家。
唐鲤言不由衷地传达着圣意。
我才不去你家呢。
我妈是神经病,我二舅也是神经病,他俩有什么本质区别么?他们兄妹仨只有我大舅是正常人。
说句实在话,表哥,要不是我姥姥姥爷还有我大舅都很正常,就凭我妈和我二舅那种疯批的样子,我都怀疑咱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家族遗传病。
林修竹说出了唐鲤的心声。
表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二舅要是没有神经病,你根本就不用去看心理医生。
他和我妈一样都是疯子,他们自己不去看医生,所以最后逼得你去看医生。
林修竹此话一出,唐鲤笑着说:你说得对。
唐沛枫听不见他们兄弟俩在聊什么,小声问:他愿意来咱们家住吗?唐鲤摇头,接着对林修竹说:你昨晚是不是有点冲动呀?不管怎么说,自杀这种行为实在不可取。
你想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儿,干嘛非要去死呢……唐沛枫的意思是,唐鲤身为哥哥,应该教育一下自杀未遂的林修竹。
但唐鲤这句话说得自己都反胃,干巴巴又冠冕堂皇。
他的病历上白纸黑字地写着有自杀倾向,一个有过无数次自杀念头的人,现在说着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去劝表弟不要自杀,太荒谬了。
林修竹的话出乎唐鲤的预料:表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昨晚跳楼是想自杀吧?少年的声音冰冷,说出来的话让唐鲤不寒而栗:我要是真想自杀,就应该直接爬到顶楼跳下去。
昨晚我被暴打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看着窗户想,我从二楼跳下去还能活,但是我不跳我妈那个架势真的能把我活活打死。
林修竹的话带给唐鲤的感觉,近似于冰小人打赢后把他冰冻的感觉。
表哥,因为我不想被打死,所以从二楼跳下去了。
我想活着,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死。
*周三,体育课。
唐鲤右手的伤好了,跟着王登科那群男生一起去了篮球场,没再来和丁灿灿、周依侬二人坐着闲聊。
前天,周依侬被班主任请了家长。
她妈妈常舒曼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母女二人大吵了一架。
被拉去向常舒曼求情说好话的丁灿灿自始至终都没派上用场。
常舒曼从附中出来,直接向公司请了年假,坐飞机回了C市。
完了,我把我妈气回我姥姥家了。
周依侬趁着体育课,向丁灿灿借了手机,给夏烨打电话:都怪我们班主任,向我妈告黑状,给我加了好多莫须有的罪名。
你妈妈住在我家呢,没去你姥姥家。
夏烨说。
周依侬赶紧问:那你看她心情怎么样?阿姨心情挺好的呀。
夏烨笑了:说不定我妈劝劝她哄哄她,等她再回T市,就把你的老年机还给你了。
周依侬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瞬间来了精神。
灿灿的伤怎么样了?夏烨关切地问:我听周依侬说你伤得不轻。
丁灿灿在一旁回答:前天腿疼得厉害,但今天感觉松快了很多,身上的青也淡了。
相比之下,还是颜悦的伤势更严重一些,她现在还在T大社区医院里躺着。
丁灿灿打算体育课结束以后,趁着午休的机会去看看她。
颜悦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颜洛川工作忙,只有下班的时候才能来陪床,她爷爷奶奶不知情,这三天一般都是蔡雪卿借着中午和傍晚吃饭的时候过来照顾她。
丁灿灿进病房时,蔡雪卿正坐在塑料凳上削苹果。
见丁灿灿来了,颜悦挣扎着想坐起来。
蔡雪卿轻轻摁住她的肩膀,说:你躺好,别乱动。
颜悦着急地问:灿灿,你……还好吗?丁灿灿把回答夏烨的话又拿来回答了颜悦。
那天真的谢谢你……丁灿灿用脚勾过另一张塑料凳坐下,不在意地说:咱们现在算是一家人,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我那天要是没经过,那帮傻逼下手没轻重真能把你活活打死。
而且他们都是未成年,就算把你打死了,也不会判死刑,再统一统一口径,最多算是‘过失杀人’。
丁灿灿说的是实话,颜悦只觉得后怕。
病室的门又开了,进来的是谭泯。
颜悦万万没想到谭泯老师会专门来看望她,出于礼貌,又要挣扎着坐起来。
老师……谢谢你……蔡雪卿手上的苹果削到一半,在谭泯进门的瞬间,长长的苹果皮啪嗒一声断了。
她用近似惊恐的眼神看了谭泯一眼,然后不自在地从塑料凳上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谭泯笑容温和,像是能把人溺进去,我是你的老师,又是那天的目击者,理应来看看你。
你的伤怎么样了?谢谢老师,这周就可以出院。
谭泯顺势扯过蔡雪卿空出的塑料凳坐下,说:如果这件事让你有心理阴影需要做心理疏导的话,可以来学校的咨询室找我。
面对如此关切,颜悦又忙不迭地道谢:谢谢,但我之前一直都是在钱映霞老师那里做咨询,就不麻烦您了。
病室的门被敲响,随后推门进来的是一对母子。
两人手上都提着水果之类的东西,那女人问:请问,这里住着的是颜悦吗?丁灿灿循着声音看向进来的那对母子——那位母亲她只是觉得面熟,但想不起来那张脸在哪里见过。
颜悦也没想到今天来看望她的人这么多。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女人开始向颜悦道歉。
对不起……怪我没管教好孩子……颜悦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江淮左和几个混混把她打进医院,江竹西跟着母亲来向她道歉。
因为涉事的都是未成年,警察自然要通知监护人,所以难怪江淮左的母亲知情。
江淮左和江竹西是孪生兄弟,两人的脸就像复制粘贴出来的。
颜悦的表情有些惊恐,甚至丁灿灿也是,她们在看到江竹西的脸后,都觉得自己已经被打出了PTSD。
但江竹西没有纹断眉,也没有舌钉,虽然脸和江淮左一模一样,但却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没有半点杀伤力。
在他母亲田红药向着颜悦道歉后,他也紧随其后地说对不起,态度诚恳,语气真挚。
丁灿灿看着田红药的脸——女人的一只眼睛有些肿,眼周还有些发黑,唇角有淤血,额头上有两块青,明显是被人打的。
就在母子俩不住地朝着颜悦道歉时,丁灿灿终于想起田红药的这张脸究竟在哪见过——是附中食堂打饭阿姨的脸。
颜悦第三次试图挣扎着坐起来,阿姨……您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作者有话说:可爱:从前的我唐鲤爱答不理,如今的我唐鲤高攀不起。
唐鲤:求求你们,快夸我可爱!跪下求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