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周依侬被丁灿灿拽得龇牙咧嘴, 你先松开我。
丁灿灿松开手,周依侬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我才不像你一样,满脑子黄色废料, 我可从来没往那方面想。
诶呀,你这么大反应干嘛,十六七岁有过那种想法和冲动不也很正常嘛。
见丁灿灿作势又要来捏自己的脸,周依侬赶紧告饶:你没有, 行了吧。
周依侬所说的正事儿指的是要去庙里一趟, 为即将高考的夏烨上柱香, 替他拜一拜文殊菩萨。
她一边扯着丁灿灿往附中隔壁般若寺的方向走, 一边分析:你刚刚说亲眼睛,可是在我的认知里, 我觉得亲眼睛比亲嘴唇还要暧昧诶。
爱情来得太快, 就像龙卷风, 你躲是躲不掉的。
丁灿灿的脸从方才开始就没褪色, 她反拉住周依侬的胳膊,快步向般若寺的方向走,说话声音很大,想要盖过周依侬的声音似的:你别说了,寺庙可是清净地,你现在说些七情六欲的, 一会儿菩萨不听你许愿了。
这话对周依侬果然有威慑力, 她果然不再开口了。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 周依侬不知从那儿听来的讲究, 要提前一个星期开始作法。
五月的最后一天, 般若寺里满是游人和香客。
梵音袅袅, 诵经声阵阵。
般若寺向来免费对外开放, 不收门票钱,常常被T市一些不太正规的小旅行社拿来坑游客,以此来填充半日的行程。
丁灿灿和周依侬挤过一群戴遮阳帽和墨镜的游人,来到寺里的香火摊前。
T市的大多数寺庙都被这座旅游城市带动得很商业化,般若寺也不例外,香火贵得很。
周依侬咬咬牙,花了八十八块钱买了一束最贵的香,又花了二十块钱买了一个许愿牌。
对于一个生活费靠父母给的穷学生,这些钱相当于她一周的伙食费,着实有些肉疼。
周依侬付了钱,拿过香,拆开包装,在旁边的香油炉上点燃。
她一边点着香,一边安慰自己说:等夏烨将来飞黄腾达了,绝对少不了我的好处,高考很重要,这个钱我必须得花,怎么说也得给文殊菩萨他老人家供上一次香火。
点好香,周依侬直接奔着文殊宝殿去了。
邻近高考,去拜文殊菩萨的学生和家长很多,叩头上香要排队,周依侬这一去花了些时间。
丁灿灿站在香火摊旁边等,最后也忍不住买了一束八十八块钱的香。
她撕开包装纸,将三炷长长的香伸进一旁的香油炉里蘸了蘸油,而后伸到炉子窜起的火苗上点燃。
丁灿灿擎着香,径直走向观音殿。
由于高考将至,最近拜文殊菩萨的人多,倒显得观音菩萨座下有些冷清。
丁灿灿在蒲团上跪下,无奈地想,世人皆有所求,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有三个愿望,万望观音菩萨成全。
希望周紫燕,守得云开见月明。
希望唐鲤,健康顺遂,平安快乐。
希望所求所愿,皆能实现。
*周依侬上完香后,拿着许愿牌到石桥上,选了一个空隙,将其牢牢地系上。
石桥上的铁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许愿牌,有求事业学业的,有求身体健康的,有求爱情姻缘的。
各种各样的愿望都有,五花八门的。
丁灿灿瞧见了,周依侬的那块牌子上,一面写了夏烨的名字,一面写了八个大字:金榜题名,步步高升。
这一套流程下来,周依侬略感心安,拉着丁灿灿去校门口吃锅贴。
两人站在梧桐树下吃着锅贴,周依侬打了一通电话给夏烨。
夏烨,我可是为你花了108块钱,你一定要好好考,听见没有!丁灿灿咬了一口锅贴,小声插话说:你这样给人家压力不太好吧。
随后被周依侬瞪了一眼,而后她决定不再多言,专心吃锅贴。
夏烨漫不经心地说:诶呀,你唠叨不唠叨啊,到底是你高考还是我高考,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紧张啊。
听他这副不在意的口气,周依侬感觉自己那108块钱白花了,气得想跺脚。
反正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等高考完去你们T市玩玩,看看海什么的。
夏烨忽然想起什么,说:噢对了,到时候我还想去唐鲤家玩玩。
夏烨已经在规划高考后要如何如何地浪,周依侬皱起眉头,问:你去人家唐鲤家干什么?当年,唐鲤、夏烨其实只见过两面,其余的接触都是在周依侬通话的时候。
但夏烨跟谁都自来熟,已经把唐鲤划归到可以去家里玩的朋友范围内了。
我这不是听说,唐鲤他爸很牛掰,16岁考上北大。
到时候我要去他家见识一下唐叔叔的录取通知书和毕业证什么的,最好能摸几下,沾沾欧气。
站在一旁吃锅贴的丁灿灿笑出声——其实夏烨和周依侬的脑回路相似,都相信玄学。
她一笑,又被周依侬瞪了一眼。
周依侬没好气地说:人家唐叔叔是凭实力考上北大的,又不是凭欧气考上的,你去摸人家的录取通知书和毕业证难道不像个神经病吗?夏烨笑了笑,说:清华北大我考不上,我就是去沾个欧气,保佑我到时候能去第一志愿的学校。
周依侬懒得再和他聊他高考以后的畅想,你安下心来好好考试,别浪费了我的108块钱。
说完,便扣了电话。
被夏烨气了个半死,周依侬早就忘了丁灿灿和唐鲤的事儿,匆匆吃完锅贴便气鼓鼓地回宿舍睡午觉了。
丁灿灿躺在宿舍的床上,心里存着事儿,没睡着。
午休结束的铃声一响,她便从床上弹起来,匆匆回了教室。
教室里的人不多,但唐鲤早就到了。
丁灿灿先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而后稳了稳心绪,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唐鲤的胳膊。
唐鲤表面上稳如老狗,其实内心并不比丁灿灿淡定。
嗯?我今天思考了一中午。
丁灿灿不敢看唐鲤,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两手的食指在不停地绕圈,手心里紧张得全是汗,我想考心理学系,我将来要学心理学……为了我妈妈……也为了你……感觉自己这么说,唐鲤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丁灿灿绕手指的速度加快了,心跳也随之变得剧烈,虽然我还没想好考哪所学校,但学心理学这个目标对我而言很重要……明年咱们就高三了……我是6月27号的生日……如果明年的6月27日,我十八岁的时候,你还喜欢我的话……那咱们试着交往一下吧。
丁灿灿没等唐鲤回应,紧接着继续说:你给了我你的手钏儿,但是我暂时没有东西可以给你,我……我也不知道我刚刚那么说是不是得体……她一股脑地说完这些,终于有勇气侧脸看了唐鲤一眼。
只看了一眼,便慌忙地把脑袋转回来,继续紧张地绕手指。
那就这么说定了。
唐鲤说。
他没想到丁灿灿会这么说,这份惊喜来得有些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最合适。
要拉钩吗?丁灿灿小声问。
剥开硬朗少年的外皮,她内心里住着的其实是个别扭又慌张的小姑娘。
更何况,她最近两个月没再去剪头发,头发在原来的基础上长了两公分,有些卷曲,逐渐有往下耷拉的趋势,称出她五官的柔和之美。
两人的手指在桌下勾连在一起。
你之前还答应过我一件事。
丁灿灿刚伸出大拇指准备盖章,唐鲤忽然插了一嘴。
什么事?你说你一满十八岁就要去考机车驾驶证,要偷阿姨的机车带我去兜风。
丁灿灿汗颜,问:机车对男孩子来说,是不是吸引力特别大?不然他怎么到现在还惦记。
唐鲤老实交代:机车对我的吸引力确实很大,但你骑着机车带我兜风对我来说吸引力更大。
丁灿灿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攥了一下校服下摆,以此来缓解紧绷害羞的情绪。
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附中历年都会被当做高考考场。
高考的那几天,学校会给高一高二放假。
6月6号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班里的氛围轻松又热闹。
为着这几天多出来的假期。
沈秀林站在讲台上,和班长、副班长说着布置考场的事情。
她抬起头,无奈地笑笑,朝着同学们说:你们别放松过头了,别忘了高三的学长学姐走了,明年就轮到你们了。
此话一出,教室里的哀嚎声、叹息声此起彼伏。
有同学接话道:老师,你就不能让我们稍微做会儿梦嘛,干嘛这么着急敲醒我们啊。
沈秀林一手撑着讲台,但笑不语。
回到家后,唐鲤手机响了。
喂,小鲤鱼,你妈妈今晚加班,就咱俩吃饭。
我今天白天课太多了,太累了,晚上不想回家做饭了。
你想吃什么,我从T大的食堂买一些带回点去。
唐鲤随便说了几样想吃的菜,随后突然想起周依侬跟他提过的夏烨的愿望,便对唐沛枫说:爸爸,我有个朋友高考后要来咱们T市玩,他想看看你的录取通知书和毕业证书之类的,想沾点运气。
好啊,没问题。
唐沛枫笑了笑说:那些东西都在我办公室的一个柜子里,我得好好找找,都压箱底了。
唐鲤好奇心起,说:爸爸,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要是找到了,先让我看一眼呗。
行,我先去食堂,然后再回办公室找找。
唐沛枫在北京大学从本科一直读到博士,这次他拿回家的是本科的录取通知书和学位证书。
唐鲤落座后,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先去看文件夹里的东西。
看到北京大学四个字,唐鲤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羡慕之情。
爸爸,你以前从来没拿出来给我看过。
唐沛枫忙着拆塑料打包盒,轻轻一笑:其实也就那样。
唐鲤啧了一下。
他考不上的学校,在他爸爸嘴里也就那样。
人比人,气死人。
废渣儿子比优秀的老子,照样气死人。
虽然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但是唐沛枫保存得很好,像新的一样。
唐鲤翻开唐沛枫的学位证书,目光落在照片上。
唐沛枫16岁上大学,本科毕业的那年才20岁。
再加上他生日小,是下半年的生日,细细算来,那时候连20岁都不到。
爸爸,这是你19岁时候的样子吗?嗯,其实再过一阵子就满20了。
我和你长得可真像。
唐鲤盯着那张照片感叹道:我很少见你以前的照片,他们都说我长得特别像你,今天一看,还真挺像。
照片里19岁的唐沛枫和现在17岁的唐鲤,至少有80%的相似度。
你从小就长得像我,好多人都说咱爷俩儿是一个模子刻的。
别的男孩都长得像妈妈,你倒特殊,长得像我。
录取通知书和学位证书被唐鲤小心翼翼地收进文件夹里。
我真的好羡慕你啊,爸爸。
又是这句话,唐沛枫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他把饭菜从打包盒里盛出来,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
吃饭吧,都是你喜欢吃的。
*唐鲤睡前习惯性地吃了一片阿普唑仑。
但这一晚却没睡好,中途惊醒过无数次。
每次醒来,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
最后一次惊醒,唐鲤浑身被冷汗浸透。
爸爸说你从小就长得像我。
大伯说暴力,是很难被化解的、我很理解你。
姑姑说咱们那个时候,不都是这么被打着、被骂着过来的吗。
奶奶说你爷爷已经不在了,没人降得住你爸爸。
王槊叔叔说沛枫,你终于想开了,肯去看大夫了。
丁灿灿说也许你爸爸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但是很不好的事情呢。
唐鲤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以前不经意听到的这些话,好像成了一条一条的线索,它们被编织起来,若有若无地指向了一个真相。
是他从来不曾知晓的真相。
也是从未有人告知他的真相。
最后一条被想起来的线索,是李迦蓝的话——你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连我和你爸都比不过,你将来长大了,可得好好孝敬你爷爷。
唐鲤紧紧地攥住被子,攥到手上的骨节生疼。
也许丁灿灿的猜测是对的。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她曾经笑着跟他说:名侦探丁灿灿,你不服不行。
作者有话说:丁灿灿:名侦探灿灿,你值得信赖。
哈哈哈哈哈哈唐鲤塌房倒计时!(为什么唐鲤塌房我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