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025-04-02 00:46:31

容欢发烧了。

晚上穿着小礼服裙, 又在在外面吹了太久的冷风, 加上情绪一激动,就直接昏了过去。

傅封墨把她抱去医院的时候,整个人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哪怕以前,他在国外读大学,发烧烧到40度,身边同学劝他去医院, 他没说一句话,继续手上的报告论题;曾经一个人开车在美国的公路上,因为下着暴雨天气太过恶劣, 车子侧翻,他爬出来,额头都是血, 去到医院缝上十几针脸色却不带变。

然而此刻他守在容欢的病床前,看着虚弱的小姑娘,他心慌得不像从前的自己。

恨不得自己替她难受。

计琛在旁边静默等待着,就回忆起刚才容欢被抱到车上的情形。

傅封墨脸色黑得极致,声音都有些颤地吩咐他去最近的医院。

后座里,傅封墨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然后抱在怀中,用手去探她的额头,低声唤她的名字。

还有多久……傅封墨沉声问, 眉峰紧蹙。

计琛又踩了下油门, 十分钟就能到市第二医院。

到了医院, 傅封墨就抱着她冲进医院,去找医生。

傅封墨嘶哑的声音使计琛从回忆回到现实:去买点白粥,我今晚在这守着她。

计琛点头离开,私人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容欢还在睡觉,傅封墨握住她的手,注视着她。

他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对小姑娘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他以为他对她的每一次好,只是因为他们的叔侄关系。

然而这只是他一次又一次找的借口,他以为是他对她的好让她误会使她动了心,其实是他……先乱了分寸。

他想给她全部的宠爱,把她一辈子护在身边,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们这层关系,让他没有办法大胆表达对她的爱。

他比她大了那么多,他更成熟,要考虑到她的未来,她还有美好的大把时光,会遇到更适合她的。

今晚白凝找他,开口就问:你明明不喜欢徐小姐,为何带她过来?他没有说话,白凝却也猜到了大概:给她看的吗?白凝也明白此刻他水深火热的环境,老爷子不松口,他必须得这么做。

-第二天早晨六点多,傅封墨半靠在病床旁边的躺椅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就把他从欢睡眠中拉了出来。

是容老爷子的电话。

一接起,那头就传来激动的声音:你把欢欢带到哪去了?!老爷子醒来,发现容欢和傅封墨彻夜未归,还以为两人发生什么了,又急又气。

傅封墨按了按眉心,解释缘由。

容老爷子听到孙女生病了,吊着的一口气更加提了起来,说要马上去医院。

过了一会儿,静姨和容老爷子急匆匆赶来,看到病床上的容欢,眉头皱起,质问傅封墨:怎么好端端生病了?!应该是着凉了,怪我昨晚没让她多穿点衣服。

容康达看着男人眼下的乌青,叹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一个晚上没睡?我没事容叔,我等她醒来了再走。

这里有静姨看着更方便些,你还是回去注意吧,等会儿容欢醒了……再给你打电话。

傅封墨默了几秒,点点头,拿起西装外套,走出病房。

静姨对老爷子说:傅先生也是有心照顾小姐了。

容康达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容欢逐渐睁开眼,看到的是病房里白色的天花板。

耳边的声音愈渐清晰:容小姐醒了……她醒了!她眨了眨眼睛,模糊的人影慢慢清晰,容康达被静姨掺着走过来,欢欢,你总算醒了,可把爷爷担心坏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记得昨晚在宴会厅外,正和傅封墨说着话,眼前就一黑了。

你发烧,晕过去了。

护士进来看了看容欢的症状,说烧已经退了,但是还是要注意休息。

容欢被扶起来,静姨把水递到她手里,来,喝点水。

她抿了几口,缓解了喉间的干涸,而后抬头,目光扫了一圈病房,又慢慢垂下眼来。

容康达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转移话题:欢欢饿不饿?给你买个粥。

容欢摇头。

欢欢,你这不吃东西怎么行。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打开。

容欢看到从门而进的傅封墨,脑子里飞速回忆起昨晚他和徐蕊霜亲密的一幕,心里哐当一下。

她迅速别下眼来,不再看他。

傅封墨看到坐着的小姑娘,脚步顿了下,又拿着东西走了进来。

他无声搭起床上的桌子,把早餐放在上面。

容康达坐在位子上,看着他俩,一句话没说。

她手揪成一团,就听到他轻声问:白粥要不要给你加点糖?她不回答,反说:爷爷,我想回家。

……好,你先吃点东西,我让人给你办出院手续。

傅封墨把汤匙放到她手边,见她不想接,他脸色冷了几分,不吃我来喂了。

几秒后,容欢拿起了汤匙。

一顿早餐下来,她能感觉到傅封墨灼灼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她却始终不和他说一句话。

回到家后,容欢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干嘛。

容康达害怕她做傻事,容欢却说:爷爷,我只是困了,我就想睡会儿……从白天到晚上,她坐在飘窗旁的,想了很多事。

她默默流着泪,流到流不出来。

晚上,卧室门终于打开。

容欢走了出来。

容康达在房间里,有着重重的心事的他,时不时叹气,直到容欢走了进来。

欢欢……容康达满脸疑惑。

容欢开口:爷爷,我想出国。

-我想下个学期就走,爷爷可以帮我安排一下吗?我挺想出去交流学习一下的……这件事可以先不让傅叔叔知道吗?他挺忙的……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容欢走后,她笨拙的解释还回荡在容康达脑海里,他手搭在拐杖上,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深深叹了口气。

-容欢出国的事情,容康达私下帮她安排着。

容欢和傅封墨待在同一屋檐下,此刻都不愉快,不如分开让彼此都冷静,容欢小孩子心性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心里哪还装得下这事。

一个星期后的除夕,容欢接到通知,出国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看到出发时间是两天后,容欢愣了下。

美国那边此刻不是寒暑假,一旦确定下来,就可以直接过去报到了。

除夕晚上,因为是年夜饭,三人难得同桌。

这几天来,容欢都在躲着傅封墨,她不想见到他,任凭傅封墨三番五次说要和她好好谈谈,她都一概拒之门外。

此刻饭桌上,容欢低头夹着菜,余光就瞥到对面的男人,脸色似乎有些憔悴,消瘦了几分。

这几天白凝也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玩,她也拒绝了,她现在不想再让多一个人知道她和傅封墨之间的事。

三人各含心事,一顿沉闷的晚饭吃了一半,容康达就离桌而走。

静姨把一碗八宝饭端了上来,刚蒸好,欢欢尝尝,知道你爱吃甜,是傅先生做的呢。

容欢愣了下,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男人同样也看向她,眼底似乎带着期盼。

她心下一软,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糯米的Q弹,芋泥的香甜,再裹上晶莹的糖汁,她细细嚼着,而后说:很好吃。

静姨走后,容欢破天荒对傅封墨说道:傅叔叔,我今晚想放烟花,你陪我去买好不好?男人愣了片刻,嗯了声,原本紧绷的脸色瞬间缓和。

晚上快到十二点,傅封墨让容欢上车,带她去买烟花。

她却说:附近好像就有一家,直接走路就好。

于是两人一起走去。

她低头搓着冷冰冰的手,这几天都在家,出来的时候衣服穿的少,男人垂眸看她,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小小只的她仿佛被他半圈在怀中,他把呢大衣的口子给她一颗颗扣上,容欢心头发烫,想到几天后就见不到他了,嘴角就往下一撇。

她眨了眨眼睛,压抑住内心的情绪。

两人继续往前走,买到烟花后,就在家门口前的空地放着。

容欢害怕声响巨大的,所以只敢放烟花棒,两根拿在手中挥舞着,漂亮极了。

傅封墨在旁边看着她多日以来终于露出的笑容,也跟着提唇。

她把仙女棒递到他手里,叔叔你也拿一根。

他从小到大没玩过这么幼稚的,此刻却愿意陪她这样做。

天空开始绽放出烟花,容欢抬头看着,转眸问他时间,见已经23:59了,她说:傅叔叔,我们每个人都许一个新年愿望好不好。

嗯?对,就现在,马上就新的一年了,快快快。

她说罢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心中就浮现一句话——希望傅封墨能遇到一个他喜欢的女孩,然后幸福地走下去。

即使这个人,不是她。

她睁眼,就看到傅封墨竟然也闭着眼许愿,天空璀璨的光亮给他的侧脸打上柔和的光影。

她渐渐笑了,而后抬手揩了揩眼角。

傅叔叔,新年快乐。

他转眸看向她,眸子温和:欢欢,新年快乐。

-第二天大年初一,容欢很开心地拉他去逛街,她还给他挑了新衣服,她对他的态度大翻转,亲昵得和从前一样。

然而晚上睡梦中却是另一幅可怕的场景,傅封墨梦到小姑娘流这泪跟他告别,叔叔,我不想待在你身边了。

他从梦中惊醒,寒冷的夜里,额头却出了汗。

他起身抽了根烟,吞云吐雾间,慌乱的思绪才得以平复下来。

困意上头,他继续回去睡觉。

却不知,等候他的第二天,会比梦更加让人窒息。

-翌日早晨,闹钟叫醒了傅封墨。

他起身容浴,出去晨跑,然后给容欢带回来了她最爱吃的生煎。

到家的时候,他把早餐拿给静姨,随口说:这些先温着,等会儿容欢下来了不能让她和冰的。

静姨手上一抖,几秒后,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傅先生,容小姐她——嗯?她今早五点的飞机去纽约……不在家了。

傅封墨瞳孔一缩,你说什么?她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傅封墨听完,眉宇间浮起阴鸷,气得声音都在颤抖:你们所有人都在瞒着我?!厚重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容欢说要瞒着你。

傅封墨转身,看到容康达拄着拐杖站在身后,他握紧拳头,眼底阴冷:凭什么把她送走?是欢欢自己说要出国。

她出去也好,你们现在不适合待在一起。

傅封墨薄唇紧抿,拔腿往楼上走去,容康达激愤地叫住他,猛敲了敲拐杖:封墨,这样做是为她好!傅封墨冷笑一声,转头看他:为她好?我看对你最好。

你!他回答房间,给计琛打了电话:去查容欢的今早坐飞机飞往哪里,还有她出国留学的学校,地点,查到后给我订最快的机票,停下你手头上任何事情,立刻马上去查!他把怒火压倒了极点,声音里结的冰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

计琛愣了愣,飞快答应。

傅封墨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容欢那头是关机状态。

他开始搜索着卧室的桌面,又去书房和她房间找了一通,最后他停了下来,坐在容欢的床边,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还能回忆起前一天晚上,他送她回房间,她站在门口对他甜甜的笑。

手按住脸,慢慢把头埋下。

渐渐,掌心传来的湿热让他终于有了真实感。

她走了。

和梦里不一样。

她甚至一句话都不留给他。

-容小姐,飞机马上降落了。

一个女声把容欢从假寐中唤醒。

说话的是陪伴容欢去纽约的一名女士,是容康达安排的人。

同行的,还有两个保镖。

容欢睁开眼,看向外面的白云蓝天,没什么表情。

下了飞机,容欢看着来往陌生的外国面容,突然才有来到异乡的真实感。

她没挪动步子,女士微笑地安抚说道:容小姐您放心,这边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

她往前走去,手机开机后,显示出来的是傅封墨的未接来电。

她敛了敛睫,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里。

容欢到了公寓,放好行李,第二天又去了学校报到。

这是纽约最好的音乐学院,当听到钢琴声在琴房传出,她沉闷的心情突然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音乐可以治愈人的心,钢琴就是她的毕生所爱。

陪她同来的女士姓胡,就留在美国照顾容欢的饮食起居。

傍晚她回到公寓,胡女士就说可以吃饭了。

吃完饭,容欢看了眼外头飘扬的大雪,轻声对胡女士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需要我陪你吗?不用了。

容欢穿了件白色的厚毛衣,外头披着粉色的棉服,再围上羊毛围巾,戴上帽子。

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她走出公寓大门。

片片雪花洋洋洒洒落在霓虹大道上,容欢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了。

她伸出手,雪落在掌心,渐渐融化。

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掏出手机看奚盼的留言:【那去美国要多久?怎么说走就走啊!你这样我会想死你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斤都不能瘦!】容欢笑了笑,正时手机铃声响起,屏幕切换到电话进来的画面。

上头的名字是——傅封墨。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后,终于接起。

她把手机贴到耳边,还没说话,那头男人嘶哑又沉至谷底的声音先响起:胆子现在这么大了,瞒着我跑去纽约?容欢垂下眼来,……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了。

那头默了一瞬,开口的语气带着竟然一丝恳求:回来别闹了好不好?听话欢欢——容欢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飘落下来的雪花,扯起嘴角:傅叔叔,我不想待在你身边了,我之前对你的感情……太过幼稚,给你添了好多麻烦,从今往后……不会啦,我这不是那么放不开的人。

她笑了笑,我在国外也挺好呢,傅叔叔就不用担心了,也……别来打扰我。

我……我还在忙,准备明天的课程呢,先不说啦。

说完,她掐掉了电话。

她把手机放进口袋,搓了搓手,往手心吹了热气,继续往前走。

对面的商务车后座上,男人的目光钉在她身上,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直到女孩走到街道拐角,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收回目光,眼底彻底暗了下来。

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前排的计琛终于开口唤道:傅先生……接下去?傅封墨抬起眉眼,声线低哑:回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