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抽抽噎噎的哭了许久, 鼻尖被冻得通红,冷风一吹,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别哭了乖。
谢宴迟亲了亲她挂在眼睫的泪珠, 轻哄道:再哭下去, 万一病了怎么办?他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耐心的和她说这些权衡利弊,病了后就不能吃糖葫芦,不能吃糕点, 要喝很苦的药。
听到很苦的药, 萧明珠才抽抽噎噎的止住,小声问:那吃完药还有甜枣吃吗?谢宴迟被她气笑了, 伸手点了下她的眉心,佯怒, 你若是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生病了,不仅不会给你甜枣吃,还必须得喝那些药。
那…那我不哭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又有些委屈:我也不是因为她们,是因为你哄我,我才想哭的。
没有人会像谢四这样对她好。
因为她的一点小情绪,就着急忙慌成这个样子。
她就是想到这些, 所以眼泪才忍不住掉下来,纵然她从小被娇惯着长大, 可他仍然是对她最好最好的那个人。
谢宴迟怔了怔, 啄了下她的唇瓣,那就习惯, 等习惯后就好了, 不让你掉眼泪是我理所应当的份内事。
他顿了顿, 又轻声哄她:别哭了乖,等会我们去找下那个张凤婆的下落。
听到这个,萧明珠吸了吸鼻子止住想要掉的眼泪,点点头,好。
真乖。
谢宴迟眼里染了笑意,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等会出去,奖励你吃一串糖葫芦。
就一串吗?两串的话太多了,这种天气吃多了你脾胃虚寒受不住,等开春了再吃好不好?好。
宝儿宝儿,原来你在这呢,难怪我先前去观雪阁里没找到你。
离老远,就有个锦袍少年快步走过来,他模样看着和郑云澜隐隐有几分相似,但细看,却又能分辨出来,他年纪较轻,性格爽朗,一说起话那双眼便笑呵呵的弯了起来。
萧明珠偏头招了招手,郑云奇。
招呼完,她又压下声音介绍:这是我二舅舅家的表兄,比我大那么一点,幼时我俩关系最好。
谢宴迟偏头看她笑着应下。
郑云奇走近了些,瞧见两人亲昵的模样,咧嘴笑起来:现在不该喊宝儿,该唤晋王妃了。
他说着,弯腰拱手,作势欲拜,参见晋王殿下晋王妃。
你这是干嘛?萧明珠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客气了。
礼不可废!郑云奇摇头,一板一眼的说:你如今是晋王妃,身份地位不同于从前,可不能再如往常一般随意,该行的礼还是得行,君是君臣是臣,这个得分清楚。
谢宴迟看了他一眼。
这人倒是拎的清,长淮郑氏还能出这样一个人,倒也是稀奇。
他那个祖母和婶娘,一个个把自己摆到长辈的架势来训斥宝儿。
估摸着她们也是在长淮做土皇帝做惯了,养尊处优,怕是分不清当今是谁的天下。
过了会儿,谢宴迟回了神,慢条斯理的说:私下里正常相处就好,宝儿也不想让你们很为难。
郑云奇偏过头看他,恭敬喊了声:晋王殿下。
他这么偏过头,整张脸便清晰可见了,他和郑云澜生得格外相似,只是他看起来更为和善好相处些,不似郑云澜的冷淡,这双眼笑意偏多,很容易就让人升起好感。
谢宴迟收回打量的视线,轻嗯了一声:你是宝儿的表兄,和我不必这么客气,喊我宴迟就行。
郑云奇笑了笑,君臣有别,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快坐下来。
萧明珠撇了下嘴,又想到什么笑眯眯的问:你和那个什么小青梅怎么样了?郑云奇神色坦然,大大方方的说:定亲了,明年六月份成亲。
这么快?萧明珠惊呼,又弯着眼笑,真好,我记得年幼时那会儿你们两个就亲近,这么多年过去,可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郑云奇眼里笑意浓了些,笑眯眯的说:那也得多谢你,若不是你从中撮合帮忙,恐怕我和她也不会走到一起。
说完,他拍了拍桌,说吧,想吃些什么,我带你去和晋王殿下吃,这长淮大大小小的地方,就没有我没吃过的美食。
现在不行,我们等会有事去办。
萧明珠摇头,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你听说过张凤婆的名字吗?张凤婆?郑云奇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说的是不是一个胖胖的伢婆?萧明珠愣了下,你真认识?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物,常年游走在江南一带,往各大的青楼或者官宦人家送些……郑云奇话到一半,才发觉这话不太适合和小姑娘说,瞬间改口:送些俊秀的丫鬟小厮。
那些官宦人家,不少有人有些特殊爱好。
例如,喜欢娈.童,这张凤婆这些年来,不止卖到青楼,各大官宦人家也都有送过,不算个小角色。
他也是参加宴会时,听几个公子哥闲聊说的。
这张凤婆手头俏丽的女童可不少,都是从京城那边送过来的。
萧明珠有些愕然。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伢婆,居然背后还牵扯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把人卖给过官宦人家,江南一带富商可不少,谁知道还牵扯到什么人?谢宴迟懒懒地掀起眼皮,也有些意外。
送往官宦人家,她一个伢婆能将这些送到官宦人家,那么背后一定有人,不然她根本没门路。
这么一来,事情就多少意思了,看起来是条不小的鱼。
郑云奇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个问题,你找她做什么?帮萧明瑾的一个朋友忙。
萧明珠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慢吞吞的说:他未婚妻年幼走丢了,我大哥去查了人是被张凤婆给掳走的,所以想找找。
可这么多年…郑云奇迟疑了下,又说:这么多年过去,恐怕就算还活着估计下场也不会好。
萧明珠应了声:这个我们也都清楚,但是他现在想要的就是一个答案,知道他的未婚妻下落究竟怎么样,即便那个结果是不好的,也算全了他这么多年的一个心结罢。
郑云奇恍然,那行,我去教人帮你们查查,我记得前段时间,那张凤婆还来了一次长淮,我让人帮你们查查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萧明珠弯着眼冲他道谢,谢了。
郑云奇性子急,和她们说了一声就急冲冲的就去帮他们找人去了。
谢宴迟偏头看她,出去走走?好。
两人出了郑府,因为马车上绣着郑家的标志,一路上也没人敢靠近,行驶的格外顺畅。
谢宴迟望了一眼窗外,轻笑着说:这就是世家,在此地常驻了数千年之后,连圣上的存在感都会被他们弱化,那些民众只知道长淮有个郑氏,或许你问他们,当今的圣上姓什么,都会有人答不出来。
确实,在他们心里最不能得罪的恐怕就是郑氏。
萧明珠点点头,沉默了会儿又问他:那圣上会对他们动手吗?那些世家?对。
会的,我父皇他老了,他这个年纪不足以去支撑他发展那些雄心壮志,于是他便迫切的想要稳固皇权。
顿了顿,谢宴迟又轻声说:在他看来,那些世家便是不稳固的因素。
所以他才千方百计的想要去掉这些世家,不过到底这天下还是谢家的天下,世家蹦跶的再厉害也占不了大义。
他那个父皇虽然大了,但终究还是有些本事,不然也轮不到他坐这个皇位。
萧明珠抿紧了唇,睫羽微垂,嗓音很轻:那镇国公府呢?车厢内的气氛陡然凝滞起来,过了许久,少年的嗓音响起:我不想骗你宝儿,他会对镇国公府动手,一定会。
镇国公府对他的父皇来言,比世家更加要让他忌讳。
镇国公萧冀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即便边关调了人去,可那些人心里都只记得萧冀,无人知晓那位新派遣的将军。
他有三子一女,长子萧仲琰,大理寺正卿,二子萧仲瑜,少年将军,三子萧明瑾,大儒关门弟子,没有一个纨绔子弟,没有一个不成才。
他父皇疑心病最重,怎么可能不慌张,怎么可能不害怕?小姑娘眉眼耸拉下来,她低着头轻轻的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树大招风不是吗?可我就不明白,圣上怎么就能那么心狠,外族入侵,将我爹爹调去边关,转头却囚.禁他的妻儿,直到这种时候,我爹爹仍然不敢相信他忠心耿耿效忠的圣上会做出这样的事。
眼泪吧嗒一声滴在裙上。
萧明珠别开脸,细白的手指抹开眼泪,将帘子稍微拉开了些,冷风灌进来,压下了她的酸涩。
谢宴迟知道她说的应当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可这种事确实是他那位好父皇能做的出来的事,他垂下眼帘,握住小姑娘冰凉的手,宝儿。
小姑娘细细嗯了一声。
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让他伤害到你,也不会让他伤害到镇国公府。
他伸出手将她的脸转过来,弯着眼笑,这是我答应你的誓言,还记得吗?萧明珠怔怔的看着他,许久重重点头,记得。
我不会骗你的萧明珠。
少年将脸凑近了些,抵在她的鼻尖定定的看着她,这个世界上我可能会骗其他人,但唯独不会去骗萧明珠。
他捧着她的脸,细细的亲了下她的唇瓣,我答应你的事,绝对不会改变。
萧明珠觉得眼眶有些红,她吸了吸鼻子弯着眼笑,好呀。
马车到了长尹街停下来,谢宴迟在小姑娘的指挥下,买了两袋蜜饯,教卓礼付了钱后,拿了一袋给小姑娘吃,另一袋交给卓礼让他保管。
眼瞧着,随着路越走越长,手上堆的东西越来越多,卓礼忍不住偏头问:王妃还会再买什么吗?寻冬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长尹街逛完了,接下来应该还要去东市,东市那边卖的东西更多。
卓礼:………他们王爷才会不会管他双手是杀.人的手,只记挂着王妃有没有吃好。
寻冬偏头看他,想了想问:你拿的下吗?卓礼果断开口:拿不下。
寻冬看了看东西确实太多,忍不住说:那我帮你拿一点罢?好。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手上堆满了东西,对视一眼。
算了,我们先回马车上,将东西放回去再说罢,不然按照王爷王妃这架势,估摸着还会继续再买下去。
成,先将东西送过去,过会儿再过来。
卓礼挤上前,将钱袋递给了谢宴迟,苦着脸说:王爷,我和寻冬先把东西放回去,过会儿再过来。
少年神色坦然,应了声:好。
萧明珠看着脸颊却忍不住红了,待他们走后,她才小声问:是不是买的东西太多了一些啊?很少有出来这么闲逛的时候,她还没说要,谢四看她眼神在某个东西上停留了几秒后,便直接买下来,然后,东西就越买越多。
谢宴迟摸摸她的头,还好,不多。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将全天下所有的珍宝都捧到她面前来。
他这会儿总算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做皇帝,他有那么一瞬间,也突然有点想。
他想将全天下最好的珍宝都任她挑选。
想看到她在看到那些东西时,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就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明媚肆意。
萧明珠耳根有些发热,旋即故作不在意的将蜜饯塞了一颗给他,笑眯眯的问:好吃吗?甜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唇,腻得人发慌。
谢宴迟眉头有一瞬的轻皱,很快便掩饰下去,笑着应了声:好吃。
这么多年,他和萧明珠吃着一样的口味菜。
她喜欢吃什么东西他就喜欢什么,这些年都习惯了,可唯独吃甜这一个,他始终习惯不了。
骗人。
萧明珠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轻哼,之前还说全世界最不会骗的人就是我呢,我看你最会骗的就是我。
我没有。
少年有些着急,紧抿着唇说:我就是…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萧明珠好不容易喂他吃一次东西。
别说是蜜饯,即便是裹了糖霜的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我不会不开心啊。
萧明珠伸出手攥紧了他,轻声说:你不喜欢吃的东西你和我说,我下次就记得了不会再喂给你吃这——可我想你喂我。
谢宴迟耳根通红,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神色,即便吃讨厌的,我也想吃。
我没有说不喂你,只是说不会喂你吃你不喜欢吃的东西。
萧明珠伸手又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轻哼,你下次能不能把我的话听完再说?少年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笑话。
他别开脸,冷白的肤色浸满了红晕,刚刚被她揪过的耳朵也红红的,有点可爱。
萧明珠追上他的步伐,笑眯眯的问:那你喜欢吃什么呀?桂花糕。
你骗人。
她鼓起脸,嘟囔:这分明是我喜欢吃的。
谢宴迟垂下眼帘,轻声说:可…因为你曾经给了我一半,我吃了后就喜欢上了。
有这件事吗?萧明珠挠挠头,怎么都想不起来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忍不住问:什么时候的事?八岁那年。
谢宴迟望着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烙印在眼中,慢慢染了笑意,我被父皇责备,你来宫里玩顺便来找我,吃东西的时候,给我吃了半块桂花糕吃,那个味道我记了很久。
他想到小姑娘当时纠结的模样,就有些想笑。
分明是舍不得,可瞧着他看过来,想了好久还是忍痛掰下来一块,刚想递给他,又掰回半块,可怜巴巴的说:这个很好吃,你要一点点吃,不能一下吃完了。
他尝了一下,确实很好吃,那个味道一下子就让他记了很多年,怎么都吃不腻。
后来,他尝了很多次桂花糕,都很好吃,可却没有当年萧明珠给他的那半块好吃,因为那块桂花糕是她仅剩的一块,却还是分给了他一半。
小姑娘没什么印象了,可听他这么说,还是装模作样的点点头,看,我就说我小时候对你好罢?是是是。
谢宴迟捏了下她的脸颊,还去不去吃东市的枣子糕了?萧明珠眼睛亮了起来,去!走,让卓礼将马车拉过来,我们去东市。
两人往回走,没多久,便迎面撞上了正往他们这来的卓礼和寻冬,还有郑云奇。
萧明珠:你怎么也来了?郑云奇笑了笑,如实说道:刚刚查到了那个张凤婆的下落,她目前正在江南,是派人将她抓过来,还是……?派人接触。
谢宴迟神色淡淡,漫不经心的说:就说你需要一个暖床,以长淮郑氏的名声,我想那个张凤婆应该不会拒绝你。
郑云奇点点头:好。
到了晚间的时候,果然有了消息传过来,张凤婆约他明天上午在翠玉楼见。
萧明珠捧了杯茶,咂舌,来的还真够快。
江南和长淮也有一段路程,这是收到消息后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你还是低估了长淮郑氏在江南这一带的声望。
谢宴迟往后靠了靠,那双漂亮的眼眯了起来,神色难明,那个张凤婆巴不得能和他扯上关系。
他顿了下,轻笑,又或者说,是她背后的人想和长淮郑氏扯上关系。
但凡传承了多年的世家多少都有点骄矜,除却各大世家外,很少往外通婚,对旁人自然也都瞧不上。
如江东李氏,长淮郑氏,清河崔氏等。
除却镇国公府外,少有人能和世家扯上关系。
这也是他父皇为什么忌惮镇国公府的原因之一,镇国公府背靠着江东李氏和长淮郑氏两人世家,更何论世家之间本就彼此有牵连,几乎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萧明珠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张凤婆能肆无忌惮的在开福寺那种地方掳人走,又和官宦人家有牵连,那么背后绝对有人在支持。
只怕,这个人在京城里,也属于极有权势地位的那种,那他想和长淮郑氏扯上关系,目的绝没有这么简单。
她垂下眼,细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问:那明日我们先将人骗过来,后面再说?谢宴迟嗯了一声,点头,提前派人将那边围住,这个张凤婆能肆无忌惮这么久,本身也是有警觉性的,一个不留神可能就让她跑了,若是跑了后再想把她找回来,恐怕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好。
萧明珠和郑云奇说了下,让他安排了几个身子利索的好手早早就围在了翠玉楼边上。
晚饭是在舅母那用的,即便并不怎么情愿,可萧明珠还是和谢四去了,因为舅舅回来了,从前的疼爱不是假的。
再怎么样,她也不能拒绝。
除却舅舅外,萧明珠还看到了郑云澜,他回长淮后,病得愈发重了,即便屋里烧了地龙,可用饭时,他仍在不停地咳嗽,惹得王氏在一旁心疼的抹眼泪。
你这身子往年都好的很,怎么去了一趟京城后就成这样了?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去京城,你说说你,好端端的去京城,把自己身子给糟蹋成这样。
郑宏信板着脸,沉声呵斥:好了,你吃个饭哪来这么多话要说?他如今多大了,身子是他自己的事,我看这么多年倒是你把他给惯坏了,何必这么小心翼翼?王氏抹着眼泪不吭声了。
郑云澜又咳嗽了声,捂着手帕,淡淡的说:父亲说的是。
郑宏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萧明珠身上,板着的脸也松下来,笑着问:宝儿这次来准备待多久?萧明珠抬头笑着说:再待个几天就走。
这么快?郑宏信怔了下,神色颇有些感慨,你这距离上一次来有好些年了吧,一转眼也嫁人了。
小姑娘生得明艳动人,眉眼间隐隐还能看出他小妹的样子,就像当时,他送小妹出嫁。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他这个外甥女也出嫁了。
萧明珠细细的嗯了一声。
郑宏信看着她,又偏头看她身旁的少年,有些感慨,还记得从前见着晋王殿下的时候,还是一点点大,转瞬间都这么大了,还娶了我们家的小明珠。
少年颔首点头,笑的温柔,能娶她是我的福气。
郑宏信猛地喝了口酒,笑呵呵的说:有你这句话我倒放心了,我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可舍不得她受委屈。
谢宴迟看着他,许久,眼底的漠然消融了一点。
至少,相对于他的妻子而言,他这个做舅舅的看起来倒是真心实意的疼她。
舅舅放心,我好不容易将她娶回来,也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
话说完,少年顿了下又似不经意道:倒是麻烦舅舅和舅母说一声,我们带来的丫鬟够用,不必费心思再送侍女过来,在我们府里,丫鬟都是伺候宝儿的。
他这么说,郑宏信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冷冷的看向王氏,你派人送丫鬟过去了?王氏心头咯噔了下,都快恨死谢宴迟了,强笑了下说:对,我是怕宝儿她带来的丫鬟不够用,所以才——够了!郑宏信打断她的话,铁青着脸,我早说了,不要耍一些小聪明。
送丫鬟过去,说的好听点是送丫鬟的,可他还能不知道就是送暖床的过去?这要是让小妹知道,还怎么看待他这个做哥哥的?她们幸幸苦苦的养的小姑娘嫁人没多久,他这个妻子就迫不及待的送暖床过去。
这是在打谁的脸?郑宏信快被臊死了,沉着脸说:你若是不能坐这个位置,我就让旁人来管这个家,你看看你现在,哪有半分世家主母的样子?王氏这下真的慌了,连忙说:老爷,老爷我那不是故意的。
郑云澜咳嗽了下,锦帕抵在唇边,轻声说:母亲一向没什么坏心眼,就算真的有错也是无心之失,父亲——郑宏信沉着脸,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因为你,你母亲如何会这么做?舅舅。
谢宴迟眼里带着疏离的笑,将小姑娘拉了起来,您的家务事我们两个做晚辈的就不掺合了。
郑宏信面色也不太好看,挤出一点笑容,行,你们早些休息。
他目光落到萧明珠身上,犹豫了下说:宝儿,你舅母她脑袋就是有点不太清楚,你放心,这次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舅舅不会让你这个委屈白受。
萧明珠怔怔的看着他,许久弯着眼笑起来,谢谢舅舅。
郑宏信脸上才多了点笑容,冲他们点点头,语气和蔼,去吧。
两人出了院子往观雪阁走。
萧明珠偏过头看他。
天气愈发冷了,少年穿着墨色的狐裘,从这个角度看,他下颌弧度格外漂亮,长而密的眼睫也是,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少年忽然转过脸来,唇边带着抓住她偷看的雀跃,看什么呢?萧明珠丝毫不羞,大大方方的说:看你呀。
这一下,少年的耳根反而红了些。
谢宴迟攥住了小姑娘的手,将她的手放进怀里,轻声撇嘴:你总不按照我想象的来。
比如?萧明珠弯着眼笑,抿着唇憋笑,我是不是该红着脸说,哎呀你怎么知道我在偷看你呀,然后把害羞的捂脸?谢宴迟别开脸没说话,可耳根却更红了些。
谢四。
嗯?你刚刚是不是故意说的那些话呀?哪些?就是你和我舅舅说,她往我这里送丫鬟的事。
对。
为什么啊?她让你不高兴,我也让她不高兴。
少年捏了捏她的手指,认真的说:我不想让任何人欺负你,谁都不行。
纵然那些人都是你的长辈,可她们都不尊重你凭什么要我去尊重她们?萧明珠弯着眼笑,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胳膊上,轻声说:谢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这样对我好的人。
如果是母亲她们,她们应当会让我不要和舅母置气,毕竟她是长辈,若是和她争吵置气,一定会让人看笑话。
我知道这个理,可还是会不高兴,就因为她是长辈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凭什么呀?小姑娘嘟囔着,微微撅嘴,可旋即又欢快的笑起来,但现在,我不生气也不难过了。
你帮我出了气,虽然知道这样想会不好,可是我还是有点高兴。
她是长辈又如何?谢宴迟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你还是晚辈,她做长辈的怎么就不能让让你?萧明珠,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萧明珠看着他,歪着头想了想问:那万一我做了一些坏事呢?做了坏事你也会站在我这边吗?少年斩钉截铁的回她:会。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萧明珠做了什么,他永远都会站在她这边。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坏就坏了,大不了两个人一起沉沦在地狱,被世人痛骂。
小姑娘被他的回答取悦到了,高兴的笑起来,可我不会做坏事。
我知道。
谢宴迟眼里含着笑意,轻声说:我知道我的小姑娘心肠善良,才不会去做那些坏事。
就算做了,那也应当是旁人先欺负她,那就不叫做坏事,叫惩恶扬善。
萧明珠有些耳热,脸颊红了。
谢四这人真坏,总说一些让她脸红的话,怎么老这样呀。
*次日晌午,萧明珠和谢四跟着郑云奇去翠玉楼。
翠玉楼是东街尽头的一间青楼,是张凤婆平日里来转卖货物的一个中转点,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最适合见面。
郑云奇推开门进去,便瞧见里面坐了一个胖妇人。
她穿着绣着牡丹纹的上袄,缎面倒也算是精细,只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一笑那双眼便挤在一块,让人看了略感不适。
郑云奇做足了世家子弟的骄矜和散漫,懒洋洋的问了句:你就是张凤婆?是是是。
张凤婆忙站了起来,擦干净手想伸手又意识到什么,讪讪的收了回来,赔笑道:您就是郑云奇公子吧?郑云奇鼻腔里淡淡嗯了一声。
他越是这种态度,张凤婆便愈发放心,瞥见他身后跟着的萧明珠和谢宴迟后,有些疑惑,这…二位是?郑云奇脸色骤变,不该问的别问。
张凤婆连忙赔礼道歉,心下却是隐隐有了猜测。
这么多年来,倒也不是没有年轻的公子小姐找过她。
不过都是一人前来,这两个明显是夫妻的一起过来倒是少见的很,不过达官贵族多有难以启齿的兴趣爱好,她也都见怪不怪了。
张凤婆不知两人的姓名,只公子夫人的唤了他们一声。
萧明珠淡淡嗯了一声。
张凤婆坐下后,才又笑着说:郑公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她一边看他的神色,一边将边上带来的画像展开递给他看,这有妩媚动人的,也有清秀小巧的,更有清丽动人的,郑公子放心,这些人啊都是处子。
郑云奇接过看了一眼,又递给萧明珠笑着说:表妹帮我掌掌眼。
萧明珠嗯了一声,翻了翻画像。
先不说真实长的什么样,可从画上来看,都差不到哪去,年纪看着最大的估摸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这张凤婆倒真是神通广大,也不知背后都站着什么人。
她越翻越觉得心惊,她原先只是想帮江宜年找找未婚妻,如今看来倒是牵扯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上去了。
她翻了翻画像,随便指了一个,就这个罢,我瞧着还可以,你不是向来最喜欢这一类吗?郑云奇接过一看,脸黑了一下,那就这个吧,什么时候能送过来?张凤婆看了一眼,心里约末着能卖什么价位,笑的那双眼眯了起来,您放心,最多一天就能将人给您送过来。
尽快吧。
郑云奇嗯了一声,又指向身后的两人,我表妹他们有事问你。
张凤婆面带疑惑,轻声问:不知两位贵人找小妇人有什么事?萧明珠坐直了身子,紧盯着她,我想找你打听一个人。
张凤婆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结结巴巴的笑着问:不知道贵人想找我打听什么人,小妇人恐怕有心无力。
萧明珠抬眼看她,虽然在笑,却没有半分笑意,一字一句的问:我想找你打听一下,你十几年前在开福寺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推下基友的文《和离后我嫁给了小叔子》by大河之楠沈楚蓉生的香体雪肤,一个眼风,便勾的京中少年魂牵梦萦。
只可惜,她刚及笄便被继母远嫁秦州。
夫君秦朝外表儒雅风流,酷爱收藏美人,房中人从丫鬟娼妓到妇人应有尽有。
人人都以为,沈楚蓉这般艳色,应该拔得头筹,得夫恩宠。
只有沈楚蓉知道,和她夜夜笙歌的另有他人。
早在姨娘进门那一日,有人夜闯芙蓉阁,沈楚蓉清白尽失。
第二日,沈楚蓉看着镇定自若的男人,弯身行礼:小叔子。
起初,秦狩只是中了算计,见那妇人可怜,不得不负起责任。
后来,他任由佳人兴风作浪,搅得秦家不得安宁。
再后来,佳人利用完就跑,甚至图谋另嫁。
秦狩搅散婚宴,囚那佳人在榻上一角,只要你留下,做什么都可以!感谢在2022-01-3101:28:15~2022-02-01 19:0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大河之楠 2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枝慕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段风华绝代 96瓶;不疯魔不成佛、小池妈、周周的宝贝、44390345 20瓶;小美、肉肉小天使、闲予 10瓶;hieran 5瓶;乒乒兵乓乓、兔子和蝎 3瓶;源、Misaki-Jay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2-01-31 01:28:15~2022-02-01 19:0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大河之楠 2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枝慕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段风华绝代 96瓶;周周的宝贝、44390345、不疯魔不成佛、小池妈 20瓶;闲予、小美、肉肉小天使 10瓶;hieran 5瓶;兔子和蝎、乒乒兵乓乓 3瓶;Misaki-Jay、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