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最偏僻的角落,这是路易斯第一次来到活尸的领地上,如果忽视来来往往行人都已经死亡的事实,这儿和普通的城镇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来来往往的居民生动活泼,而且热情友好,面对突然冒出的外人也能自如地做着自己手上的活。
一切都普普通通,除非你亲眼目睹正玩闹的小孩从同伴耳朵里抓出来一条蛆虫。
应该是防腐没做好。
女人摩挲着下巴说,她从容拍了拍手,两个更为高级的尸傀上前带走了小孩,他们会帮从内而外重新做一次防腐处理,然后再重新安置会城镇。
而小孩的父母眼神都没挪一下,他们正在黄昏下跳舞,坚持着日复一日的浪漫。
但如果真上前与他们搭话,就很容易让人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场提线木偶戏,他们跳舞、嬉闹、假装说话,最后这些早已死去的尸体也会在角色生命结束之时模仿死亡,每一个都精准地表现着自己的身份,也无比的令人不安。
在这座安详小镇上,一切都按照女人最喜爱的方式去进行,因为她是这里唯一存在的想法。
这就是活尸领主瓦伦娜,一个年岁古老到不可琢磨的女人,她在这个魔域最深处的领地之上创造了一座只属于自己的舞台,不需要任何人的捧场,但如果有哪位勇敢者愿意来这儿她也不介意,甚至乐于在勇敢者精神崩溃而死后为他妥善地收尸,在为他编造一场新的剧本。
如果不考虑她的这点癖好,无论从外貌还是谈吐,瓦伦娜都正常到有些不正常。
您找我应该不是来为了欣赏什么叫做生活。
她笑着说。
路易斯难以苟同她所谓的生活,但也不欲在此多做争辩,他丢出流浪者丛林中的黑巫师尸傀。
这些是你的吗?目光触及尸傀的刹那,瓦伦娜的表情微微愣怔,似乎确实想起了些什么。
是我做的成品。
她承认得爽快,但我只创造了他们,绝对没有投放在这个小镇子之外的哪里。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尸傀的一段表皮,经过反复的淬炼他们本该坚硬如铁,却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绞碎,心痛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了她苍白的脸上,但好在还能回收利用。
检查到腹部的时候,瓦伦娜可以肯定,这一批尸傀是好多年前的版本了。
毕竟那时候她的技术还没这么高超,只能在腹部安置一个人造的发声器,就像蝉的翅膀那样,现在已经能让尸傀们自如使用喉咙了。
考虑到她所说的时间段远早于自己来到魔域,路易斯也只能猜测:是丢失吗?这不可能。
瓦伦娜毫不犹豫地否认,没有人能从我的控制里夺走他们,就算是您也一样。
路易斯根本不想要这玩意儿,他只想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在流浪者丛林,还离法师的黑色塔楼那么近。
你问我不如去问安珀。
瓦伦娜耸了耸肩,话语间略有些不满的抱怨:我哪里管得了那么远的事情,每天管好我这小地方就已经够忙的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起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路易斯也是难以置信,但他不仅接受良好还有些雀跃不用面对表白失败的尴尬,而且失忆的大法师看起来比失忆前要温和的多。
绝不是因为这样更好骗。
瓦伦娜挑眉,话语间意味不明:哦,是吗?那真是恭喜了。
听起来他表白失败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
对上来自魔王的不善目光,瓦伦娜迅速举手投降,我可以保证,在她询问我意见的时候,我给的绝对是答应的意见。
她毫不掩饰自己和法师的相熟,而且远早于路易斯与法师相识。
路易斯一点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他问回了那些尸傀,一共十二个黑巫师做成的尸傀,他们在看守一条亚种龙,还把过往的生物弄下去给他当食物,你保证你一无所知吗?他直勾勾盯着尸傀领主的面容,像是想要从中窥出一丝端倪,但一无所获。
好吧,路易斯作势准备离开。
等等。
瓦伦娜叫住了他,言辞闪烁:你确定是他们在看守亚种龙,而不是和亚种龙一起在看守别的吗?你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瓦伦娜说。
然后当着路易斯的面,她打开了自己的头盖骨,除了一颗干瘪的核桃外里面空空荡荡,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一无所知。
倒霉的小牧师被一本书劫持了。
传送阵的天旋地转让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支撑精神睁开眼睛,睁眼就对上逼到眼前的黄澄澄竖瞳,把她大半个人都映在其中,竖瞳中毫不掩饰的雀跃让小牧师一度怀疑,自己要是再不醒恐怕就会被它充作口粮。
好在小牧师暂且四肢健全,除了雅歌塔带着倒刺的舌头把她手背舔出的血痧,一个治疗咒语就能解决的事情。
这是哪里?没有人能回答她,目力所及都只有虚无的黑色,脚下所踩的地方都软的不似真实,伸手去触摸都只会扑一个空。
雅歌塔用脑袋顶了顶小牧师的手,让她向另一个方向看去。
有什么东西在虚无中靠近,其自身的光亮让它在虚无中引人注目,靠近了些才会发现,那是一本正冒着幽蓝火焰的厚重古书。
邪恶魔法书阿巴太尔,那个让她的梦里充满了恶心蠕虫的家伙。
此时它一边忍受着无穷无尽的灼烧,一边无休止地修复着自己,二者之间维系着诡异的平衡感。
雅歌塔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吟,迫使魔法书只能停在了离她较远的距离上。
古老的书页一张一合,上面的每一个字符都有自己想法一般扭曲,沧桑古老的声音就是开了口:女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成为我的主人。
听起来好厉害,但问题在于,你到底是什么?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东西。
漂浮在半空中的魔法书似乎卡顿了一下,短暂的沉默之后,苍老的声音无由变得尖利,像个变声期小孩扯着嗓子的刺耳尖叫。
你个该死的女人!你不记得我了吗?你用我的名字命名!你让它撒开嘴啊——就在它自顾自咆哮的时候,雅歌塔已经飞扑上去,狠狠地一嘴咬在了书皮上,直到小牧师有些手足无措地把它给抱下来,才不情不愿地喷出一口龙息。
这个不好吃。
不仅又老又旧,还容易蹦出虫子。
小牧师教育完雅歌塔,才把视线投向阿巴太尔,却不是对这个名号的憧憬,满脸都只有讲出你的故事的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