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火光冲天的魔宫,身边是层层叠叠的魔宫卫队,金再一次觉得阻止马塞洛的潜入计划是个无比明智的决定,至少不会被当做嫌疑犯投入地牢,虽然魔王本人有口头保证过地牢的环境还不错。
火不是他们放的。
傍晚之前,来自魔宫的卫队就重重叠叠包围了他们住的驿站。
即使已经拥有了能被称之为人的形态,在原始相貌上依然保留较为全面,直白来说就是将凶神恶煞全部写在了脸上,平均两米高的类人型魔物全副重甲武装,手持沾染极恶气息的□□,野蛮的气息。
像是宰相那般幽蓝通透的种族特征以人类的审美看来都算得上是能入眼。
这些诞生于魔域本土的魔物们才是魔域名声的真正来源,也是作为外来者的路易斯和安珀入主魔宫之后与魔域做出的妥协,他们必须保证这些原始居民的权利,魔域的领主中也有一大半来自魔域本身。
为首的宰相皮笑肉不笑,他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声称魔王邀请他们前往赴宴,顺便解决一些小误会,同时一再强调,魔域的上郡一派和谐,从未有发生过恶龙抢走公主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梦魇说:我希望你们能稍微听话一些,今天本来是我的休假日。
从他幽蓝透明的脸上实在看不出面色,但嫌弃已经毫不掩饰地表达在了言辞之间,如果不是这群可恶的人类,他怎么都不至于从休假中被紧急召回。
宰相觉得自己很累。
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不见了。
有人看到安珀回了房间,但房间里明明空无一人。
宰相弹了弹指尖不存在的灰,话语幽幽:她大概已经在陛下的餐桌上了。
可惜宰相还是高估了自家陛下的行动力,或者说失忆的法师实在是有些无欲无求,她看路易斯的眼神和看雅歌塔本质上并无分别,不过是比雅歌塔更加难哄骗一点而已。
或许还不如雅歌塔——至少恶龙撒着脾气,像小孩子无理取闹的时候法师会哄着,而路易斯对她来说一向是个很可靠的伙伴,从来不需要法师的多操心。
尴尬的房间内,安珀坐在高背椅上收拾完了头发,然后颇为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用眼神询问路易斯为什么还不离开。
像是完全不会为此难过一样,路易斯保持着笑容贴心地作了告辞。
我先去处理起火的事,晚上再来找你。
这当然不是真话,就算宰相不在这儿,内侍们也会处理好紧急突发情况,魔王对于这个宫殿来说更像是作为实力象征的图腾,除非像是安恩那样的不规矩,否则极少有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时候,以至于路易斯时常觉得自己是魔宫里多余的那个。
可我需要你。
法师曾经如是说。
她望着路易斯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认真,好似全然地依赖着他。
但后来呢?在魔王正式即位的那天,法师在领主们的撺掇下喝了一小杯,她明明动动手指就可以把杯子里的液体换成清水,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那天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值得庆祝的时刻。
后果也是显著的。
她明明看起来是端坐在路易斯的身边,私下里却悄悄拉了他的衣角,告诉后者自己可能喝醉了。
打了个哈欠的法师眼里湿漉漉,连眼睫都沾上了水汽,连说话声音都在不自觉地放软,语气上却一如既往地毋庸置疑,让人难以分辨是在命令还是哀求。
你得让人把我送回去。
她已经不记得回房间的路了。
路易斯凑近了些,才能听得清她在碎碎念着一份魔药的材料表,似乎是醒酒的。
你喝了多少?一口。
一口是多少?……被问住的法师放弃回答,一副很想把被子扣他头上的凶巴巴,伸手揪住了精灵的尖尖耳朵。
她下手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把他透明的那端直接捏到透红。
法师闭着眼睛,对他的耳朵固执强调:一口就是一口。
行吧。
你先松手好吗?路易斯只能先哄住她,精灵的耳朵敏感起来就像猫咪的尾巴,他们还凑得那么近,连彼此的气息都能相互感知。
奇异到难以分辨的感觉在胸膛里升起,却没有得以抒发的途径,只能憋闷在胸口甚至是心房里小小的一块,路易斯想让两人分开一些以缓解那种无由来的感受,但法师已经完全赖在他身上了。
我送你回房间?法师没有回答,但她松开了手里的耳朵,显然是默许了这件事情。
谁也没在乎即位典礼当天的宴会上魔王提前离开会有什么后果,被抱起来的法师那么乖巧,尤其是在魔王手里的样子。
她今夜不再是一身保守的法师袍,而是换上了拖曳及地的鲜红长裙,走上台阶就像玫瑰一样盛开,银色的长发垂落数绺在肩上,面颊泛起不自然的微红,仰起修长的脖颈枕在路易斯德胳膊上,怔怔望着穹顶无所焦距,简直就是个精美脆弱的战利品,没有任何一场胜利有她一半的漂亮。
但也许是酒精上了头,他们身后的宴会厅里,那些口无遮拦的魔物们高声哄笑,放肆调侃着提前离席的两人,好像在他们眼里今晚发生些什么已经是理所当然,直到宰相呵斥那些大呼小叫的魔物们安静下来。
法师被安安静静地抱回了卧房,然后塞进被子里,她一直表现得很顺从,甚至有些小鸟依人。
路易斯盯着她闭上眼睛,但眼皮下的眼珠子还在乱转,像是在等他出去再准备一跃而起去偷偷干点别的,比如去魔药实验室呆一个通宵,再在黎明前炸掉它来掩盖罪行。
于是路易斯从床头带走了她的钥匙串。
我会去找你的。
法师闭着眼睛开口说,并预透了自己的行踪,你一睡着我就去偷回来。
我会把你的房间也锁起来。
那我也会去找你。
路易斯开始担心法师的空间魔法会把她送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他坐在了床边,我留下来陪你。
然而法师并不领情,掀被子坐起来指着房门让他滚。
我会找到你的。
把她按下去重新盖好被子,顺便捡回了被踢到门口的鞋,路易斯不打算和醉鬼计较,但醉鬼拉住了他的领子不肯松手。
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法师实际上力气不小,能徒手掰断桌角还能给雅歌塔拔蛀牙,这时候当然也能一把揪住路易斯的领子,借力钩住他的脖子,差点让他也翻在床上。
路易斯险险撑住了床边,才没让自己压在她的身上,但那种怪异的感觉再一次漫了上来,这次过分地泛滥到了全身。
不用你去找我,我一直都在。
他简直想求法师松手了。
法师直勾勾睁开了眼睛,对他的抗拒置若罔闻,进一步攀附而上,蛇一样勾住了他,靠近了些才启唇。
叫我的名字。
安珀?她在抚摸他的面孔,沿着边缘细细描摹,亲吻也毫不吝啬地赐予了他的唇,他的锁骨——路易斯。
带着温度的手拉开了他的衣襟,顺着他的胸膛熟悉地下滑,那只手对他的一切都那么熟悉,每一条软肋每一处脆弱,男性的躯体被恰到好处地撩起温度,好像他们曾经如此。
女人将自己奉上,路易斯才终于懂了躁动不安情绪的来源,来自生物欢愉与繁衍地本能,但随之弥漫而来的是难言的恐惧。
路易斯是一只精灵,精灵诞生于母树,他们不需要生殖。
他不可能和安珀曾经做过这种事。
你在看谁?路易斯轻声问。
你——路易斯已经按住了安珀,把错愕不防的她扔在了地毯上。
冷静下来的法师给了自己一耳光,收拾包袱连夜离开了魔宫,从此长住黑塔。
但现在,法师失忆了,魔王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