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看着已然看不出什么痕迹的地方, 拍拍手,轻巧地迈着步伐往回走。
她知道先前这伙人中的矮壮男子是认出她了,这才仓皇逃走。
平日里她也不是嗜杀之人, 认出她的人,只要不惹她, 她便也不会放在心上, 而这次会这般计较, 不过是因为在那时, 她脑中想到的第一个念头是,若是让这伙人将她和迦叶在一起的消息传了出去, 只怕于迦叶不好。
正是这么一个念头,她便又追来, 杀人灭口。
离歌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作为,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不过脑子里想着刚得到的消息, 原来刚那个给他们惹祸的男子,是天下首富原泰富的独子原明辉啊。
她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 唇边绽开一抹浅浅的笑。
此时,医馆里,浓重的药味散了出来, 老杨给迦叶重新包扎了伤口后,便捡了一副药给人熬着了。
屋子里仅留下尚未清醒的迦叶以及特地拧了一条热毛巾替迦叶擦拭血迹的原明辉。
唔。
迦叶醒来得很快,或许是散了凝滞的血气出来, 此刻醒来, 肺腑间并未有先前那般沉重的感觉, 只是身上的冷意依旧未散, 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丝丝缕缕地浸入骨髓,令他觉得疲惫。
原明辉本是正替人擦着脖颈处沾染到的血迹,忽然间就见到迦叶睁开了双眼,他的视线与人对上,对上那双清透的眸子,他的脑子一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下一秒他很快就醒悟过来,人醒来了。
他清朗白净略微有些胖的面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欢喜地道:哎呀,恩人小和尚,你醒过来啦!老杨不靠谱,还说你得晚上才能醒来,这才过多久,你马上就醒了过来。
迦叶的意识在原明辉絮絮叨叨的时候,慢慢地收拢回来,他看着眼前欢喜的原明辉,转了转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却没看到离歌,他的眉头不由得拧了一下。
似乎是察觉到迦叶在找寻离歌,原明辉急忙又解释道:恩人小和尚,你放心,那凶巴巴的姑娘没跑,她说有事去去就回来,应该再过会儿就回来了。
啊,对了,我们现在是在山脚下的医馆里。
给你看伤大夫是老杨,百年医家传人,医术可厉害了。
你放心,你身上的伤,虽然重,但老杨说了,静养就好。
他给你熬药去了,哎呀,我都忘记喊老杨进来给你看看了,我现在就去喊,恩人小和尚,你躺着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原明辉本就是个话唠,尤其是感觉到迦叶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好人,故而这话语便一串接着一串地落了出来,听着迦叶耳边嗡嗡嗡的,最后不待迦叶反应,便又风风火火地跑去找人。
从原明辉一串儿的话语里,迦叶意识到离歌不是去而不回,他的心稍稍安下,而后他便慢慢地撑起身子,虚乏的身子,不过是起身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便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倚靠在床栏边歇了一会儿,正想站起来的时候,便见着原明辉拉着一个面容和蔼的老者匆忙回来。
老者看到起身了的迦叶,和蔼的面容上显露出一抹的担忧,疾步走上前,道:小和尚,好生躺着,你现在的身子要静养,虽然你的内功心法有助于你疗伤,但是此刻你的内息续不上,疗伤效果大打折扣,还是先好生躺着,养上一段。
迦叶自是听得出老者口中的焦急和好意,他没有反驳,也没再站起来,而是倚坐在床边,小声道:贫僧迦叶,老丈,你喊我迦叶便可。
老杨伸手搭上迦叶的脉象,这时候的脉象虽然虚乏无力,可是比之先前的凝滞沉重要好多了。
他微微点头,道:老朽姓杨,你便随原小子喊我一声老杨就行......果真是底子好,散了凝滞的血气后,这气脉明显通畅多了。
对了,你的药马上就好了,我去看看,待会儿好了你便趁热喝了。
喝了后,好好睡上一觉便好。
说到最后的时候,老杨意味深长地看了迦叶一眼。
本来按着他的估算,迦叶至少要到晚上才会醒来,会如此早醒来,要么是内伤发作,要么就是心里有事,这才昏睡得都不安稳。
只是他以为出家人应该是六根清净的,脑中浮现先前那一位杀意凛然的姑娘......想不到这小和尚是心思细腻.......谢过老杨。
迦叶从善如流地道谢。
老杨也不耽搁,刚要不是原明辉硬是扯着他进来,他是打算等药熬好了再送进来的,当然,他也没想到迦叶会醒得如此之快。
迦叶看着老杨离开,他看了一眼手中还拿着沾了血迹的毛巾的原明辉,开口道:施主,还未请教您的名讳。
原明辉也反应过来,自己都未曾告知过自己的名字,他白净的面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道:我叫原明辉,是原泰富的独子。
他简简单单地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等着迦叶的反应。
只是他盯着迦叶看了半天,却见迦叶双眸清澈,未曾显露出一丝异常的情绪。
原明辉迟疑了一下,道:恩人小和尚,我是原泰富的独子。
今天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你要什么报酬,尽管开口,但凡我有,都可给你。
迦叶面上的神情平和,他点了点头,道:原施主,那不过是举手之劳。
您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唤我,恩人小和尚,直接喊我迦叶便可。
原明辉见迦叶一副平静的模样,他不由得愣了一下,点了点自己,道:那个,你是不是不知道原泰富是谁?他的眼中透出一抹惊奇,要知道原泰富这个名字可是鼎鼎有名的,天下首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可是天下首富的独子,这一份救命之恩,是有多大的分量,换个人都会谋算一番的。
迦叶点了点头,道:小僧此次虽是第一次下山,可是小僧听师兄说过的,原泰富,是天下首富。
对,天下首富。
所以,你、你怎么没有反应?这救了我,可比救了我老爹还不得了的。
你要什么奇珍异宝,我家都有的。
原明辉不由得比划了下手,似乎想要表明自己在家中的分量极其重。
迦叶笑了一下,略微沙哑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原施主,是小僧心中觉得该做的事,救下了,小僧心中欢喜,这便是最大的所得。
无关施主的身份,施主是天下首富的独子也罢,是街边小贩的孩子也好,与小僧无关。
原明辉看着淡然的迦叶,别看他面上一副憨厚的模样,心思却是极为细腻的,对于迦叶的话,他可以感觉到这是发自内心的想法,他新奇地盯着迦叶看,而后开口道:若是你因为救我而送了命,莫非也觉无怨无悔?迦叶面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他轻轻摆摆手,道:小僧,问心无愧,便好。
他说了这么一会儿,面上便流露出一丝的疲惫。
原明辉,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话!扰着人休息了!不知何时,离歌便已然走到了门口,她才进屋,便看到倚坐在床边,面上难掩疲态的迦叶,而原明辉却还没眼色地絮絮叨叨地问个没完。
离歌心头升腾起一丝气恼,清甜的声音中流露出一抹的冷意。
原明辉并不知道离歌的身份,但是他的直觉很准,立马就察觉到离歌的不虞,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而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我,我这就去看看老杨的药熬好了没有?话语间,他便哆哆嗦嗦地蹦跶着绕过离歌,窜了出去。
离歌小声哼了一声,而后就朝着迦叶走了过来。
她在迦叶的床榻前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眼中难掩担忧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迦叶。
清欢.......迦......两人同时开了口,话语才吐出口,便撞在了一起,便又同时停了口,似乎都想要听对方先说。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却都没有再开口。
你先......你先说.......两人的话语便又重叠在了一起,他们一时间又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迦叶的耳尖不由得红了一片,他低下头,道:清欢,请说。
离歌心中涌起一丝奇怪的情愫,心口怦怦地乱跳,她说不清这个感觉是什么感觉,可是却又不让人觉得难受,就是有点闷热。
她别开眼,轻声道:你好点了吗?嗯。
迦叶沉声应了一句,而后便又接着道:离歌,你有伤着吗?我好似闻着你身上有些许血腥味。
本是面颊燥热的离歌,听到迦叶的话时,仿佛是心头入了一盆冷水,刚刚那鲜血淋漓的一幕在她心头浮现,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嫩的手掌,又抬首看了一眼通身散发着圣洁气息的迦叶,她的心坎里冒出一道奇怪的声音:你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个念头令她遍体生寒,她抿了抿唇,低低地回了一句:没有,没受伤,可能是沾了你身上的血腥气吧。
她的话语里莫名带着一丝的低落,迦叶敏锐地察觉到离歌的情绪,他不放心地盯着离歌看了一会儿,离歌抬起头来,目光落入了迦叶澄澈若水的眸中,那一双眸子里盛满对她的担心以及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她愣愣地盯着人看,面上的神情是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和与娇羞。
药好啦。
正当这时候,忽而门口传来一阵粗莽的声音。
原明辉端着药碗大步走了进来,那碗黝黑的药汁还散发着热气,原明辉一把放在了屋里的桌上,而后手指捏着耳垂,嘟囔着道:烫烫烫......作者有话说:周末,加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