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红灯笼,喜字贴满府。
屋子里人影幢幢,喜娘喜婆来来往往。
镜前的女子安安静静地坐着,乖顺地任由喜娘们梳妆打扮。
她杏眼微垂,朱唇微抿,火红的嫁衣衬得人肤若白雪,眉目盈盈,温柔如水,乌黑的鬓发上簪进金丝云瑶,真谓是清丽绝尘。
如此貌美的新嫁娘,却不知便宜了何方郎君?然而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屋子里的喜娘丫鬟们脸上却无一丝喜色,她们脸上偶尔露出一抹对女子的怜悯。
时辰到了。
屋外传来催促的声音。
这一声催促,让屋子里的人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恐惧。
那是一种夹杂着敬畏的恐惧。
屋子里顿时乱了起来,喜娘匆匆忙忙地拉了红盖头,覆上女子的头脸。
而后丫鬟们扶着女子往屋子外走。
到了屋外,喜轿已经备好。
喜娘和丫鬟将人扶进喜轿,只是临上轿的时候,候在一旁的数名男子后方走出一个浓眉大眼,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
那名男子对着女子躬身一礼:一切都拜托姑娘了,若事未成,还请姑娘以自身安全为重。
方大人,您请放心。
女子的声音柔和动听,不慌不忙,语调平和,无一丝害怕。
大人,该出发了。
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步,对方大人说道。
入轿吧。
随着这一声话语,女子让人扶进了花轿。
很快,喜炮响起,喜乐奏鸣,花轿出了府门。
只是府外没有新郎的迎亲队伍。
这是送嫁。
长长的送嫁队伍从方府走出。
咋眼看去,这和往常的喜事没有什么不同,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街上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未有一人走上街道凑热闹。
偶尔有被这热闹的喜乐吸引的小孩,吵闹着想要出去,却都让大人们逮着不让出去。
新娘子,阿娘,我想看新娘子……嘘——不要胡闹,那是河神娶亲。
阿娘……不闹不闹…这可不能冒犯……在清冷却又貌似热闹的送嫁队伍里,送嫁喜娘脸上的笑也是僵硬的。
就这般,送嫁队伍一路出了城,入了山,到了溧水河畔。
一阵白雾弥漫,骤然在河畔出现一栋气派却又不失雅致的房屋。
送嫁的队伍停在了屋前,看着突然出现的屋子,送嫁人员面面相觑,却不敢动作。
忽然,花轿里传出柔和的声音。
喜娘,是到了吗?是,姑娘,到房门前了。
那你们都回去吧。
花轿里的姑娘仿佛知晓送嫁喜娘们的惧怕,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们回去。
那些喜娘相互看了一眼,终究是心中的害怕占了上风,只哆嗦地道了声谢,就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儿,花轿的帘子被掀开。
新娘从轿子里出来,她的红盖头还没有揭开,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掀开盖头,再走进去。
忽然,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牵着红绸进来。
女子只觉得手边有一条柔软的绸带递了过来,她迟疑地牵了起来。
跟着红绸,女子一步步地往前走。
脚下一片平坦,一点磕绊都没有。
前方牵着的红绸,走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引着她一步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亮堂,屋中站着一名男子。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人一袭红色喜服,束冠而起,神情沉静。
在明亮的夜明珠的旭辉下,他的皮肤宛若流玉,光华剔透,而如墨的眉眼则带着惑人的神秘,额间一道流水般的印记缀着。
他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女子,面上露出一抹微笑,温雅极了。
那双水墨般沉静的眼里带起一丝期盼与欣喜,像梨花映春水,美好而安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这唱礼却不知是何人发出的。
女子随着唱礼开始动作,只是这一举一动,略微有点僵硬。
男子以为女子害怕,待礼毕后,他小声地安慰道:别怕,我们现在回里屋。
他的声音温柔得很,生怕惊吓到女子。
嗯。
女子低低地回了一声。
而后随着红绸慢慢离开堂屋。
里屋也是红艳艳的,龙凤喜烛在桌前燃着。
男子笑了笑,若有所指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花秀。
蒙着红盖头的花重锦回道。
不是,花重锦吗?男子的声音略微顿了顿,话语里带着说不出的涩然。
听到这个名字,花重锦愣了一下,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知道这个名字,自从爹娘死后,她就叫花秀了。
久了,她连那曾经的真名都忘记了。
嗯,花重锦。
花重锦勉强勾了勾嘴角,她不知道这人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的,但是想来妖总是有些特殊之处的,她低低地将这个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花重锦官城,很好听。
男子笑着应了一句,将桌上的合卺酒倒好,而后走过来。
花重锦抿了抿唇,感觉到男子走近,她握了握袖子,紧张地问道:你叫什么?男子微微一怔,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笑着看向花重锦的红盖头,伸手轻轻揭开她的红盖头。
我叫白泽。
在红盖头掀起来的这一刻,一道白刃森冷地划破屋子里的安宁。
白泽手中的红盖头落了地,他的心口处刺入一把利刃,溅出来的血落在花重锦的半边脸。
利刃没有刀柄,因此握着利刃的花重锦手中同样鲜血淋漓。
望着眼前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花重锦惊诧地睁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