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身边的沧伈等在南宫门口,不住地张望着,见镇远将军府的车驾露了头,殷切迎上去。
奴婢奉皇后娘娘旨意,在此迎秦小姐。
有劳姑姑了! 秦胜月一身利落的水蓝色云纹绉纱女士长袍,高挑挺拔,雷厉风行。
青丝半绾成凌云髻,只配一支光滑的同色玉簪。
通身端得是将门虎女的飒爽英姿。
秦小姐这是…自演武场才回来? 沧伈见她周身不见佩环,珠圆玉润的耳垂上连耳饰也未着,腰间挂着一块进出西郊大营的令牌。
军事重地,寻常人怕是连西郊大营的门儿都摸不得,何况是世家闺女。
当年淳贤皇贵妃盛宠,连带着镇远将军府这个外祖家也跟着沾了光,秦小姐腰间这块牌子也算是大周贵女里独一份的恩典。
尤记得,当年淳贤皇贵妃金口玉音与先帝道:镇远将军府的将门虎女,自然不能似寻常人家女儿一般教养。
恩。
秦胜月安之若素,对待皇后宫人的态度与对寻常下人一般无二,全然未将沧伈放在眼里。
甭说是个二流的将军府,这京中尚无品级的世家小姐,哪个人见了她不得看着皇后娘娘的面子客气几分。
沧伈碰了一鼻子灰,心里记挂着皇后的嘱咐,发作不得,索性闭了嘴。
冷眼打量着她,想起近日的传言,心里对照裕王妃那般温柔似水的人物,裕王怎么会看上这位眼高于顶的秦小姐?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到了正阳宫主殿,秦胜月并未福身,端正从容对着皇后拱手一礼,英气十足。
本宫今日见了秦小姐,方才知将门虎女四个字为何意! 皇后抬手叫起,言笑晏晏,含沙射影道:难怪!难怪裕王那般眼高于顶的人物…臣女尚未婚配,娘娘慎言! 皇后话只说了一半,便被秦胜月清冷通透的声音怼了回去。
怎么…连荣贵太妃亦是首肯了的,秦小姐如何在本宫面前害羞起来? 皇后只如待寻常贵女那般,看待秦胜月,以为她是谨慎害羞,出言安抚道:秦小姐莫推辞,本宫与皇上亦是乐见其成的!镇远将军府可有得罪过娘娘? 秦胜月抬头,古怪地看了一眼上首的女人,凛声问道。
好好的,镇远将军府忠君爱民,秦小姐这话本宫倒是听不懂了。
皇后面色如常,茫然不解其意。
既是未得罪过娘娘,那今日娘娘为何要坏臣女的名节呢?秦胜月目不斜视,眼神锋利如长刀般,让后宫里那些弯弯绕绕的阴诡心思无所遁形。
字字铿锵,坦坦荡荡朗声道:臣女与裕王不过一面之缘,无媒无聘,素无往来。
流言难驯,三人成虎。
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不但不制止,却火上浇油放任蜚语坏我名节。
镇远将军府满门男丁都在北境浴血奋战,今日娘娘言行若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不知是否会寒了北境将士的心?这一番义正严辞的话,说得皇后脸色乍青乍白。
她哪里想到秦胜月这般的上纲上线,本来是小事一桩,这般言辞激烈说出来便成了她这个皇后失职构陷。
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事,若让有心人传到前朝御史耳朵里,便是皇上也要训斥她出言不慎。
臣女一时情急,冲撞了皇后娘娘。
该说的都说完了,秦胜月先发制人,扭头又陪起不是来。
请娘娘恕罪! 拱手又是一礼。
皇后凝眉打量着这位貌似心无城府、刚直烈性,实则滴水不漏的秦家小姐,起身上前亲自将人扶起来。
拍了拍她的手,笑容可掬道:耽搁了这么一会子,懿妃怕是要等急了,去吧!永和宫,沈明娇正在小库房里忙着翻箱倒柜。
观棋,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的马鞭和护具呢? 表姐成日在西郊大营,这些东西给她最合适,顺便再挑些沈宴潍带回来的稀罕玩意儿。
过去哪次三叔带回来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是她与二姐姐、表姐每人分几样。
一套青色的,一套红色的,主子要哪套?红色的! 表姐英气,最能压得住艳色。
我要青色的! 秦胜月端着手臂,倚在小库房门口,笑盈盈看着沈明娇。
在猎场里穿红色,岂不是要成了靶子! 行军作战,最忌讳艳色衣裳。
嗯…有道理,那便青色… 一句话还未完,沈明娇恍然回过头来,眼角眉梢皆是惊喜。
你怎么来得这样快!秦胜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沈明娇一圈,才点点头满意道:没瘦没瘦!我还悬心你受了委屈。
可见过皇后了?见过了,不欢而散! 秦胜月不以为意嗤笑一声,直言不讳嘲讽道:明摆在脸上,暗藏在话里,都是想将我送给裕王做侧妃。
我还奇怪呢,怎么就传出了你与裕王两情相悦的闲话来。
沈明娇听她这般不乐意的语气,心里的大石才算是落地。
还有,秋节那日宴会怎么也未见到你?秦胜月环顾主殿的布置,精巧华丽更甚正阳宫,便知明面上皇上对她还不错,心舒意畅。
还不是因为裕王纠缠,我才不得已以找了个突然腹痛的借口,早早从宫里逃回家。
纠缠? 流言口口相传,添油加醋,到沈明娇耳朵里时,已然有鼻子有眼儿地传成了二人私定终身。
要不是她知道表姐的性子,真是要信了。
即使如此,还是心里忐忑,差人去查了裕王的后院。
说纠缠都是轻的!狗皮膏药也不过如此! 秦胜月不厌其烦地挥挥手,英气的剑眉皱得如同挽了剑花似的。
日日在西郊大营缠着我不说,秋节那日竟在宫门前堵人!当真让人心烦!那你怎么想? 沈明娇本意是想问她对策,又想到她早便立誓终身不嫁,话出口转了个弯变成这样。
我怎么想?你居然问我怎么想! 秦胜月抬手便要去掐她的脸,突然想到是在宫里,生生忍住。
那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看不出来!你觉得,裕王是想要兵权? 沈明娇还是觉得不可能,这也太明显了点。
尉迟暄那个疑心深重的性子,裕王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不见得放心呢!何况如今这么上蹿下跳的,不是自己早死么。
我是真看不明白。
秦胜月见沈明娇提前给自己备好了喜欢的桂花酿,美滋滋自斟自饮一杯,思忖道:你想想啊…先是裕王到兵部任职,皇上竟也放任他日日同那些兵士将领厮混。
宫宴那日,荣贵太妃又放出风声来,将我与裕王绑在一起。
方才皇后又说,她与皇上乐见其成。
桩桩件件,怎么看都是冲着镇远将军府来的。
沈明娇闻言也轻叹一身,短时间理不出个头绪。
也斟了盏酒,与她的玉盏碰了碰,嘱咐道:你还是小心些!不用操心我,两个裕王捆一起都不见得打得过我。
秦胜月吐了一口浊气,直言不讳道:你要小心些,我瞧那个皇后可是没憋什么好屁!沈明娇在宫里日日同人打着官话猜谜,闻言一怔,转瞬朗声大笑起来。
险些忘了她这表姐可是自小随舅舅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本事学了许多,插科打诨的话也是攒了一肚子。
秀才遇上兵,想是皇后方才也气的不轻。
我二姐姐如何了?映姝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最是个疏朗不过的人,掉了孩子虽然可惜,却也不过两日便缓了过来,与方君泽依然是蜜里调油,好得很! 秦胜月调侃着安她的心,没忍住手指轻轻点了点沈明娇眉心说: 倒是你,竟在豫泰伯府大庭广众直接打杀了于氏。
方君泽与映姝说了以后,让她又哭又笑悬心了好些日子,直到前几日听闻朝上也未追究了才算放心。
于氏一死,还牵连出了一桩事。
秦胜月若有所思道:本来没什么,但方才一提裕王,倒是让我将这两件事连在了一起。
前些日子,我偶然碰见于氏的那个女儿,豫泰伯府的方碧音。
见了我登时便如同河东狮一般,当街就要与我动起手来。
沈明娇失笑,那个方碧音与她一般年岁。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倒将于氏粗浅的性子学了个十成,成日里闹得豫泰伯府的后院鸡飞狗跳。
你当她是为了什么? 秦胜月唏嘘不已,附耳与她道:她竟说于氏活着的时候私下与荣贵太妃有了默契,要将她许给裕王做侧妃呢!沈明娇闻言心间一动,愉昭媛背后的人会是荣贵太妃吗?昨日贤妃也说过,裕王与她亲近是为了探查后宫的消息。
她原本以为荣贵太妃与裕王母子是个安分守己的,这几日的事情捋下来,明显也不尽然。
可…能是为了什么呢?皇位?尉迟暄大权在握,她母子二人就算是惦记着皇位也是有心无力,胜算微乎其微。
何况,就连她后知后觉,如今都看出了裕王这些日子的不安分,尉迟暄不可能不知道。
裕王这么不遮不掩地在明面上蹿下跳,便是有不臣之心,也不至于蠢到这个程度。
于家,也不至于笨到替这个没兵权的王爷,去当马前卒。
裕王这块破布,还当真有人稀罕!方碧音也真是不挑… 秦胜月嫌弃道。
那裕王是青楼楚馆里的常客,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裕王府后院塞。
这样的货色别说他是个王爷,就算是个成天下金蛋的鸡她也不稀罕!迎书! 沈明娇对外唤道。
主子有什么吩咐?本宫记得于家的祖籍就在南林府, 沈明娇有了主意,有心试一试愉昭媛背后是不是荣贵太妃。
吩咐道: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了南林府今年刚下来的枇杷果,你送去祥庆宫。
也让愉昭媛尝尝家乡的风味儿。
内务府哪… 秦胜月脱口而出,收到沈明娇的眼色又咽了回去。
她记得今年南林府大旱,沈宴潍南下回来,废了好大的劲儿也才得了一小箱。
内务府这些油水衙门精得很,除非上头点名,不然在宫外采买时从来都不要这种灾年高价,没利可图的东西,宫里哪来的枇杷果。
观棋,你带迎书去拿!随我来吧! 观棋心领神会,带迎书去取前些日子五公子带进宫给主子的那一小盒。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忙着改毕业论文,每天都会保证至少一更,第二更尽力...谢谢小可爱们理解!感谢在2022-03-25 04:50:35~2022-03-25 20:2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孙漂亮、琉璃不失所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