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25-04-02 00:46:55

这一日,兰君楼和平时一般开门做生意。

二少爷,不对,是陆公子,一大早就来了兰君楼。

包下兰字包间,一直待在里面不出来。

临近中午,我觉得奇怪,敲门进去,只见兰字包间的后窗开着,而他只是坐在那儿看书。

桌上放着一壶清茶。

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问道,陆公子好雅兴,怎么想到来我这兰君楼看书来了?怎么,不行吗?他头也不抬的回我。

当然不是,陆公子想待多久都行。

只是这都中午了,陆公子要不要用点午膳?他这才抬起头,看着我说,这样也好,老板娘你看着安排就好!这是他第一次叫我老板娘,感觉怪怪的,不过我也没说什么,准备离开去给他准备午膳。

还未出门,就听见楼里突然一阵吵嚷喧哗,隐约还有官差的声音,我急忙准备开门出去看个究竟,背后突然被人拉了一把,陆公子拉着我的手臂来到后窗。

这后窗正对着兰君楼的后院,只见一个身着夜行衣蒙着头面的人从大堂的方向踉踉跄跄的跑进后院,来到院墙下,却好像突然生出神力一般,脚下轻点两下就跃上了墙头,然后翻墙而去。

等到蒙面人不见踪影后,追捕的官差才涌进院子中。

我心下疑惑,抬头看向陆公子,他却站到一旁,将手中未开的折扇晃了两下,对我说,你可以出去了。

我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官差头子站在大堂中央中气十足的喊到,谁是老板,出来!我赶忙跑下楼,对着官差福了福身到,官爷,我就是兰君楼的老板娘,不知官爷有何贵干?那官差瞥了瞥我,并未拿正眼瞧我,嗤笑到,原来是个娘们儿。

昨晚通判大人府中失窃,我等追着贼人到此,这贼人进了你兰君楼就不见了踪影,我要对你兰君楼进行搜查。

言罢,未等我出言,就将手一挥道,搜!他身后的官差得了令立刻鱼跃而入,涌入楼上雅间,涌入后院,将客人通通吓走赶走,然后将兰君楼翻了个底儿朝天。

少倾,忽闻一个官差大叫,找到了找到了,随即,看见一个官差手里拿着一串硕大的玛瑙珠串跑来。

我看着珠串表示很懵,我从未见过这个珠串啊。

官差头子拿过珠串大喝道,好啊,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快说,其他赃物在哪儿?我抬头看着官差,辩解道,我从未见过这个珠串,也并未见过您口中的赃物,我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官差头子并不听我的辩解,只说到,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跟我回衙门说,来人,拿下!后面官差一拥而上,将我押住,我挣脱不得,只能任由他们押走。

事到如今,若我还不明白原委,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通判府失窃,盗贼闯兰君楼,官差搜出赃物,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局。

然而,纵然知道了是个局,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又能如何?公堂上,知县大人惊堂木一拍,犹如电视剧里的场景一般,公式化的升堂问案,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回大人,草民是兰君楼的老板娘。

哦?李捕头说你私通盗贼,盗取通判府财物,且罪证确凿,你可认罪?回大人,草民不认。

李捕头亲自看到那盗贼进了你兰君楼,然后不见了踪迹,你作何解释?事到如今,既然已经掉到他人的陷阱里,倒不如坦坦荡荡说出实情,若这堂上的是位清官,自然能知晓其中蹊跷,我也能得一线生机。

我挺直了脊背,继续道,大人,草民的确看到过那名盗贼,只不过实情并非如李捕头所言。

那是如何?那名贼寇入了兰香楼大门,径直穿过大堂后院,然后从兰君楼后院翻墙而出,中途并未有所停留。

可见,这名盗贼只不过是借了我兰君楼一条道,与我兰君楼并无干系。

知县大人道,既然你说同你兰君楼并无干系,那你如何解释从你楼里搜出了通判府丢失的财物?这,草民不知。

兴许是……我正要说出栽赃嫁祸,但脑中一个转念,我接口说到,兴许是那盗贼穿过兰君楼时太匆忙故而遗落下的。

荒谬,我们一路追踪过去,为什么他早不掉晚不掉,偏偏要在你兰君楼里掉?若不是你与那贼人勾结,怎会如此巧合,那贼人偏偏在你楼里消失,又偏偏在你楼里找到赃物?定是你与那贼人合谋,一个偷盗一个销赃,李捕头情绪高昂,言之凿凿,仿佛认定了我就是那通匪之人。

李捕头,你一口咬定我与盗贼勾结,那你可是亲眼所见?有何证据?那珠串就是证据!李捕头梗着脖子说到。

我气极反笑道,您不过是从兰君楼找到一串珠子,那你可找到其他赃物了?你说盗贼进了我兰君楼就不见踪迹,我说盗贼翻墙而去你为何不信?又为何不追?你不继续追捕盗贼,却凭着这一个小小的珠串就口口声声说我与盗贼勾结,这未免有些太过牵强!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喧哗,放肆!知县大人一拍惊堂木,两旁威武声起。

合着他李捕头声音传出五里地都行,而我稍微大声一点都不行。

看来我刚刚猜错了,这知县大人摆明了同李捕头是一伙的。

未等知县大人说话,我率先向知县大人开口到,大人,草民有证人,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哦?证人?是谁?回大人,正是陆家二少爷,陆文公子。

当时他正在兰字包间,亲眼目睹那盗贼是如何从大堂跑出来,然后翻墙而去。

知县大人听到陆家二字,明显神色一凛,既如此,那便去请陆家二公子来一趟。

不用麻烦知县大人了,陆某就在此处。

我猛的回头,只见陆公子正站在堂外,明显已经等候多时。

我定定的看着他从走进来,他神情肃穆,收起了我熟悉的那副嬉笑的模样,一身青衣绣着些许绿竹,一条玉带系住腰身,显得其身材愈发修长,他一只手拿着折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缓步从容的走进来,萧萧瑟瑟,爽朗清举,好一个翩翩贵公子。

他向知县大人拱手行礼到,草民陆文参见知县大人。

陆公子多礼了。

来人,给陆公子看座!知县大人的脸笑的像朵菊花,满脸褶子让我浑身恶寒。

不必了大人,这于理不合,我既然是来作证的,便言归正传吧。

是是是,陆公子所言极是。

此番请陆公子前来,是想询问兰君楼老板勾结盗贼一事,想必刚刚陆公子在堂外已经知晓经过,陆公子,你看这兰君楼老板所言是否属实?陆公子并不看我,只点头说到,回大人,兰君楼老板所言句句属实,草民的确亲眼看见盗贼径直穿过后院翻墙而去。

中途并未停留。

且当时杨老板就在我身边,同那盗贼并无接触。

可见杨老板是无辜的。

李捕头毛急急的要插话,却被知县大人一个眼神制住。

虽然如此,但陆公子的证词也只能证明那盗贼确实未曾在楼里停留,如今这盗贼尚未缉捕归案,赃物也未曾寻回,却在兰君楼里搜出了赃物,杨老板自然脱不了嫌疑。

是以本官决定,兰君楼老板暂不予以羁押,只是须得将兰君楼查封,直到赃物追回。

我本欲申辩,一旁的陆公子却同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得作罢。

出了公堂,我同陆公子结伴而行往回走。

一路上,陆公子摇着他的扇子不说话,我也静默不语。

良久,陆公子似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我顿了一下,答道,依然是有的。

说完我站定身子,恭敬的的向陆公子福身行礼到,子规多谢陆公子搭救之恩。

哦?就这?嗯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刚刚为何制止你说话呢?我摇摇头,就算刚刚不明白,现在我也想清楚了。

哦,你想清楚什么了,说来听听?我轻声回到,兰君楼生意红火,挡了他人财路,自然招人嫉恨。

今日这一出,明眼人稍一思索就知道此中蹊跷,何须我来申辩?今日,若不是陆公子您出手相救,恐怕我此刻已经身陷囹圄。

既然如此,多说也无益,反倒招惹事端。

看来你还有几分聪明。

陆公子面带欣赏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聪明不敢当,只是子规还有一事不明,还请陆公子赐教。

你说。

今日之事,看陆公子的样子,似乎早有预料,只是不知陆公子是如何提前得知此事的?陆公子眼睛微微眯了眯,沉默了一会儿回到,你这是怀疑我同这件事有关?子规不敢,若是陆公子想要害我,又何必救我?子规只是好奇而已。

陆公子疏了疏眉头,摇着扇子笑着说,我虽比不得大哥博学多才,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但我自小同大哥一起读书,这腹中也是有那么一两滴墨水的。

你可别忘了,这些年来,陆家家业几乎都是由我来打理,这陆家产业遍布禹州城各处,禹州城的风吹草动又怎么能逃过我的眼睛?我不过是昨夜听闻通判府失窃,便猜到一二,今日来你这兰君楼不过是验证我的猜想罢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陆公子如此神机妙算,小女子佩服,佩服。

我狗腿的拍马屁到。

谁知,他却突然收敛了笑意,欺身上前,盯着我的双眼道,难道在你眼里,只有大哥满腹经纶是个人才,而我只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风流无度的公子哥?我暗暗腹诽,咋就扯到这儿来了,不就是问他点事儿嘛,怎么就扯到大少爷了,我啥时候提过大少爷啊?哪里哪里,只不过此前不了解而已嘛,陆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女子罢。

呵,你那时候,眼里除了大哥哪儿还有别人。

没有没有,那时候我在博雅院当差,自然要心系主子嘛。

陆公子听了这才站定身子道,走吧。

说着自顾向前走去。

我拍了拍胸口,赶紧跟上。

回到兰君楼,还未到门口,远远便看见官差在门上贴上了封条。

我感慨到,这官府的效率还真是快啊!陆公子看着被封的兰君楼说到,刚刚我以为你会求我帮你让兰君楼重新开业。

我回到,兰君楼此番触犯了贵人的利益,那知县大人能看在陆家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只是封了兰君楼,我已经很知足了,子规虽为弱女子,但也知道知恩图报。

今日之事多谢陆公子,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说罢,我又恭恭敬敬的向陆公子行了个礼。

陆公子低下头,双眼注视着我,那杨老板可千万记住报答,可千万别忘了呀!嗯?我暗道,这剧情不对呀,难道他不应该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吗?电视上都这样演的啊?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这样?不过我还是立马收敛了神色,矜持有礼的回到,那是自然。

陆公子却哈哈笑了两声,摇着扇子潇洒离去。

回到兰君楼,红杏姐姐和李叔正焦急的等着我。

看到我完好无损的回来都惊喜不已。

红杏姐姐拉着我的手问我怎么回事,我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关于官商勾结,栽赃陷害的推测。

红杏姐姐听了气愤不已,这该死的盗贼,平白无故牵累无辜。

我苦笑两下,暗道,哪儿有什么平白无故,不过都是处心积虑罢了。

还是李叔听出不对的地方来,问道,杨姑娘,照这么看来,若是那盗贼一日不落网,赃物一日不追回,咱这兰君楼就一直开不了门?我点点头。

李叔慌张的说到,那,那那这可如何是好?我平静的对李叔说,李叔,你将事情跟楼里的伙计说说,此番我也不知会不会有转机,这件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您告诉大家伙,愿意离去的,可将工钱结清,然后另谋出路。

包括您也是。

李叔立马回到,姑娘您放心,老头子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此番兰君楼有难,我岂能离开,我老头子第一个不走。

我心下感动,却也回到,李叔,您别这么说,这大家都是出来做事的,如今兰君楼被封,生意做不成,我拿什么来付大家伙的工钱呢?不如各自离去,早谋出路。

李叔红了眼,却还梗着脖子说,别人我不管,反正姑娘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别说不给工钱了,就算让我白干倒贴我也愿意。

然后他抹了抹眼继续说到,姑娘您放心,您说的话我会跟大家伙说的说完就转身去了后院。

我劝完李叔又将红杏姐姐劝回了家,然后一个人坐在大堂里,看着空荡荡的楼和紧闭的大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我本以为出了陆府,我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将日子过得很好,我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我甚至还曾天真的想过,自己能像无数穿越女主角一样,成为一个传奇。

可是如今,我才刚起步,就被人给捶到了地底下,动弹不得。

原来,无论在哪里,无论身处怎样的社会,就算我是拥有上帝视角的穿越者,也不得不屈服于这个时代。

毕竟,我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又有什么力量同这时代抗衡呢?我感觉自己好累,我上了二楼,进了兰字包间,打开窗,任风吹在自己身上。

然后,我感冒了。

李叔来回复我的时候,我正发着烧,我狂灌两大壶白开水进肚,这才有了精神。

李叔说,店里的伙计都不愿意离开,怎么劝说也不愿意。

我问,那你可说了我发不出工钱?说了,可大家伙跟我一样,哪怕不要工钱也不愿意离开。

怎么会?大家都是出来做事的,哪儿有愿意不拿工钱的?怎么不会,不是老头子我说,他们上哪儿找像姑娘您这么好的主儿?月钱丰厚不说,每月还给放五天的假期,逢年过节还有赏钱,谁有点事儿您也从不推脱,能帮就帮,他们上哪儿去找您这么好的老板娘啊。

更别说小红和小月那两个丫头,除了您愿意让她俩在后厨帮忙,这禹州城除了秦楼妓馆,歌舞绣坊,只怕没有人会收留她俩做事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21世纪的工薪阶层表示,这些不过是最基本的员工福利,哪儿值得他们如此感恩戴德?那李叔,就真没有愿意离开的吗?我问到。

唔,那倒也不是,有一个,后厨的小李。

不过他也是没办法。

哦?到底怎么回事?姑娘您有所不知,小李家上有老下有小,他倒是也想像大家伙一样不计后果的留下,可他一家老小五六口人都指着他吃饭呢。

李叔叹息的说到。

既然如此,那李叔您给小李把工钱算清然后再多给他两吊钱,然后厨房里应该还有好些没有卖完的点心果子,就让他多装些回去给孩子吃,不然放那儿坏了也可惜。

李叔连忙应到,诶诶诶,老头子这就去。

李叔还未走出房门,我就精力用尽,晕倒在地。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梦见了那个我最熟悉的湖,那弯我最熟悉的月亮,我梦见我穿着我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冰淇淋。

我看着一个男孩手里拿着两个甜筒冰淇淋向我跑来,他兴奋的跑到我的身边,将手中的冰淇淋拿给我说,子规,给,快吃,不然就化了。

子规?子规是谁?我心下疑惑,抬头看去,却看见他变成了一个穿着古装的人,那张脸,那身装束,赫然是陆家大少爷的样子。

我惊呼出声,却看见身边的世界崩塌,我站在一间着火的屋子里,我听见外面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叫我,叫我阿媛,我知道他是谁,我想冲出去,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口,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越来越大,绝望不已。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对我说,子规,该回去了。

我大叫到,不,我不是,我是李媛媛,不是杨子规,我不是,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