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进门(粉红票270加更)

2025-03-25 12:15:48

栖霞院里,大红的喜烛噼啪爆出一个火花,王映雪的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满脸怒容地站在屋子中间,东府凭什么事事都要压着西府?我已经是万元正正经经的妻子了,她凭什么把明姐儿留在她屋里不放?太太,您小声点,小声点。

胡嬷嬷忙提醒她,目光在周围睃了一眼,见没有人,这才低声道,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七爷还需要五爷帮衬,您刚刚扶正,又没有儿子傍身……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我知道!王映雪神色微缓,要不是这么想,我今天就不会忍气吞声了。

胡嬷嬷松了口气,笑着岔开了话题:今天可是您的好日子,时候不早了,七爷差不多也该来了,不如我服侍您把妆卸了,再喝盅百合莲子汤……王映雪赧然。

琼芳抱着个匣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七太太,这是今天收的见面礼,您看放哪里好?说起这个,王映雪又是怒火中烧。

窦氏膏梁锦绣,平日打赏体面的仆妇都是绫罗绸缎,金环银簪,二太夫人等人的见面竟然均是些金镶玉簪子这样普通的饰物,一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还藏着掖着不成?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琼芳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不仅没得了赏,反得一阵训斥。

胡嬷嬷忙朝着琼芳使眼色。

笑着安慰王映雪:窦家可不是乍富人家,越是这场面上的事,越是低调内敛,您也不要小看这些东西。

说不定个个都是有些年头有讲究的物件呢?只是我们今天没空,等哪天闲下来了,太太拿出来再仔细瞧瞧。

自从赵谷秋去世之后。

西窦就没有了主持中馈的人,几年下来,已经乱成了锅粥,各怀着各自的心思,加之前些日子又被窦昭分走了一半的财产,那些原本一心一意巴结她的人也有些开始等待观望,这个时候。

府里只怕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盯着栖霞院,她要是有丁点的异样,恐怕就会被无限地夸大……不如就这个说法顺势下了台阶!王映雪想着,轻轻地嗯了一声,正想再教训琼芳两句。

有小丫鬟禀道:高升过来了!屋里的人俱是一愣。

王映雪狐疑道:请他进来!高升站在内室梅花纹槅扇外,声音温和而恭谨地道:七太太,七爷说,今天太晚了,他就歇在正房,让您也早点歇了,明天卯正去给老太爷请安,辰正三太太会过来,把西府的对牌交给您。

让您别迟了。

说完,拱手作揖退了下去。

王映雪张大了嘴巴半晌也没有合拢,随即脸色涨得通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找借口,何必说时辰太晚?现在才戌初……还歇在了正屋……岂不是让我白白遭人笑话?胡嬷嬷也感觉到了窦世英的异样,她迟疑道:太太。

要不要我去看看?不用!王映雪一咬牙,道,我亲自去请。

进门的第一天,窦世英就歇在了别处,她以后在窦家怎么抬得起头来。

胡嬷嬷陪着王映雪匆匆去了正房。

窦世英已换了家常的衣裳,正在画案前写字。

看见王映雪,并不惊讶,而是淡淡地笑着说了声你来了。

望着窦世英灯光下英俊的面庞,在路上就想好的那些责问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她有些不安地整了整衣袖,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今天很累了吗?怎么一个人呆在正房里写字?一面说,一面走了过去,鼻子里闻到了由窦世英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意,她笑道,七爷喝了多少酒?怎么满身的酒气?妾室让人给您送碗醒酒汤来吧?一个面说,一面挽了衣袖要帮他磨墨。

窦世英阻止了她:我这边有高升服侍,你去歇了吧,明天还有你忙的。

声音比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还要和煦,人却低下了头,心无旁骛地继续写着他的字。

拒绝的意思这样明显,让王映雪羞红了脸,可她从来不是个等候的人,她思忖半晌,猛地上前侧抱住了窦世英的腰。

万元……眼光下,她目光柔得能滴得出水。

窦世英身子一僵,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温柔,却又十分坚定地将绕着他的手臂一点点的掰开:映雪,我说过,除了名份,其他的,我都给不了你……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相敬如宾不好吗?他转身,墨如点漆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表情是如何的认真。

王映雪愕然。

她当然知道……可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千里相思,怎如暖玉在怀……窦世英大步走了出去。

窦府的玉簪花已经开了,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骤然间想起自己成亲的时候。

也这样的天气。

玉簪花肆意怒放,在月光下如莹晶如玉。

妻子声音清脆地喊万元,问他我漂不漂亮……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了,只记得妻子又惊又喜地扑到他的身上,像团火似的在他心上烧了起来……耳边是妻子银铃般的笑声:他们都说我不害臊,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嫁给您嘛!娇娇憨憨的声音,透着不庸置疑的欢喜和满足……花香是如此的浓烈,犹如开到荼尽时的颓败,让人心悸又恐惧。

他拔腿朝外跑去……轰隆隆一声雷响,雨哗哗地落了下来。

※※※※※窦昭被身边的动静惊醒,朦朦胧胧中听见祖母吩咐红姑的声音:……看看马棚里的马驹有没有受惊吓?厨房的窗户关没有关?柴房里的稻草也要捡一捡。

免得被雨水溅湿了。

红姑打着哈欠应喏着,披衣走了出去。

祖母回头,看见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窦昭,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寿姑不怕。

崔姨奶奶在这里呢!窦昭反而醒了过来。

她望着屋梁,有片刻的茫然。

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拍门声,响彻院落。

祖母惊愕。

住在西厢房的长工刘四海已拿了根闩大门的木棍走到了大门前。

是谁?他警惕地问。

是七爷。

外面的人高声道,快开门。

刘四海忙丢下手中的木棍,吱呀一声开了大门。

窦世英和高升冒雨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披衣站在正房门口的祖母顾不得大雨,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没事,没事。

窦世英的衣裳已经被淋得湿透,仲夏的天气虽然炎热,但夜晚的雨水淋在身上还是很凉。

他的嘴唇有点发白,我来看看寿姑。

祖母眼底露出深深的怀疑,但她什么也没有问,吩咐婆子烧水,让红姑去隔壁富户朗家借两件换洗的衣裳来。

等父亲收拾干净的时候。

雨势更大了,天阴沉沉的,仿佛无法承重,随时会坍塌似的。

窦昭坐在炕上,昏昏欲睡,脑袋像钓鱼似的点着头。

她对父亲的出现不以为然。

半夜三更的,下着这么大的雨,一不小心就会伤风感冒甚至是暴病而亡,还会累得你去拜访的人家兵荒马乱地帮你找到换洗的衣裳、安排热水茶点……幼稚、任性。

这么不体贴人,哪里像个做父亲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不管父亲和王映雪有怎样的矛盾,这样如同落荒而逃地跑了出来,太软弱无能了。

父亲却没有这样的自觉性,他笑着揉着窦昭的脑袋。

柔声问她:你在田庄还住的习惯吗?习惯!窦昭偏过头去,打掉父亲的手,大家都待我很好。

窦世英望了望屋里粗糙简单的陈设,觉得长女有点没心没肺。

他站在炕前沉默良久。

窦昭很想睡觉,父亲不作声,她只好道:爹爹,您不睡觉吗?窦世英没有做声,过了一会,他慢慢坐在了窦昭的身边,沉声问她:你,还记得你母亲吗?窦昭讶然,脸色渐正。

我还记得你母亲。

他喃喃地道,眼角有水光闪动,她嫁给我的那一天,手上戴着个祖母绿的戒指,黄金的托,做成海棠花的模样……窦昭别过脸去,悲伤慢慢地从心底溢了出来。

※※※※※父亲天没有亮就走了,窦昭望着雨后澄净如水的天空,有片刻的怔愣。

伤感过后,人更有勇气去面对生活中的那些不如意吧!她回到屋里练字。

赵良璧殷勤地帮她收拾书房。

她对赵良璧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赵启璧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自己不用叫狗剩了,担心的是怕窦昭一时兴起,给他取个类似于狗剩的名字……以后改都不能改了!良璧如何?窦昭把他的名字写在纸字,是美玉的意思。

希望你做人做像美玉般美好、谦逊。

赵良璧喜出望外,拿了窦昭写着他名字的那张纸到处显摆。

不过一天的功夫,田庄里的人都知道狗剩叫赵良璧了。

祖母也夸这个名字取得好,还说过几天带她到庙里玩,可惜父亲的假期完了,他来接窦昭回去,并告诉祖母:您有什么事,可以让人带信给六哥,我在京都的时个,他会照顾您和寿姑的。

祖母点头,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一个人在田庄生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什么事,她相信她以后有什么事也不会找到窦家去。

窦昭却向父亲提要求:以不能把赵良璧带回去。

父亲问赵良璧是谁?祖母把他的来历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说赵良璧这个名字是窦昭帮着取的,点了点头:那就带回去吧!就这样,赵良璧提前出现在了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