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灯照亮了黑暗中酣睡的面容, 两人屏息看他,只见男孩羽翼似的黑密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唇瓣轻抿,又再次发出均匀的呼吸。
虚惊一场,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路泽指了下门外,顾恒率先转身出去。
手机拿过来, 谁准你拍的, 卑鄙!顾恒道:趁人之危,难道你不卑鄙?路泽抱胸冷笑道:以我跟阿眠的关系,这算什么趁人之危, 你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么, 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他怎么会跟我计较这点小事。
顾恒道:既然你有恃无恐, 我现在就把照片发过去。
路泽脸色一变, 姓顾的, 你长得斯斯文文的, 怎么这么阴险。
我阴险?我再阴险,也不会对一个睡着的人出手。
路泽冷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换成你跟他睡一夜, 他净往你怀里钻, 在你身上又是摸又是捏的, 还睡得跟只小猪似的叫不醒,你能坐怀不乱?告诉你,只是抱抱亲亲这都算绅士了!顾恒道:继续编。
我编?路泽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墙壁, 你没跟他睡过,根本想象不到他睡相有多差!顾恒道:你要是嫌他睡相差,大可以不陪睡。
我什么时候说我嫌弃了?顾恒道:不是嫌弃,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乐在其中。
路泽无可辩驳,却勾起唇,道:说到底,你是嫉妒了吧。
顾恒面无表情道:我就算要嫉妒,也不是嫉妒你。
路泽攥紧拳头,扯起唇角,道:你果然知道他和我小舅的事,这事除了我,还有我小舅的几个心腹,应该是没有别人知情,你是怎么查到的。
傅家也并非密不透风,只要我想查,就能查到。
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背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道:说起来,路泽,你才是被瞒在鼓里的人。
路泽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恒看着他,却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职业选手的巅峰时期能有几年?我听说这个圈子的职业生涯很短暂,甚至可以说是昙花一现,一旦错过最适合绽放的年纪,很有可能再没有机会取得成就。
如果,有个人在状态最好的时候选择退役,想来,他应该是个大傻瓜。
路泽皱起眉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恒道:我想说,有的人,看似漫不经心,对任何人任何事浑不在意,实际却很重感情,只是他习惯把真心藏起来,不告诉别人,久而久之,别人就都以为他没心没肺,其实只是伤口被他紧紧捂住了。
他看向病房内,垂下眸,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路泽沉默许久,道:不必你来提醒,我会保护好他。
言罢转身便要进房内。
顾恒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冷淡面庞,显出一丝嘲弄来。
路泽,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路泽眉头一蹙,正要开口,眼前的门倏然推开,男孩揉着惺忪的眼眸走出来,眼里还弥漫着薄薄的水雾,乌黑柔顺的发丝稍有些凌乱,他朝两人打招呼:早啊顾医生,早啊傻蛋。
早。
那两人停顿片刻,同时开口。
沈眠不禁一笑,看向顾恒,问:顾医生这么早来查房,昨晚不会压根没休息吧?我习惯熬夜了。
顾恒走到他面前,掌心轻贴在他额头上试探温度,道:烧退了,我去给你买早餐,想吃什么?沈眠道:清淡点就好,麻烦你了。
我说过,跟我不用这样客气,他停顿片刻,才询问道:你生病的事,需要通知伯父伯母吗。
沈眠忙摆手:不用不用,小病就别惊动他们了,免得他们俩回头又要对付我了,上次我住院,被他们喂了一周的鱼头汤。
顾恒应了声好,转身离去。
顾恒离开后,路泽还立在原地,沈眠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道:路泽,走什么神呢?路泽垂眸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抬手附上他的脸颊,语调听上去有些喑哑低沉,好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那个姓顾的说,我是最没资格保护你的人,为什么?沈眠眨了眨眼眸,道:谁要你保护,先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吧。
他转身欲进病房,却被路泽从身后搂住。
你刚才,是故意打断我跟他的谈话的,你知道他想说什么,告诉我。
沈眠头疼不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头还有点晕乎,你别闹了。
路泽不肯撒手,手臂环住他的腰身,将他完全扣在怀中。
眼下还不到上班时间,但医院轮值的医护人员不少,偶尔有人从走廊路过,眼睛难免往这边瞄。
这个时代同性婚姻合法,可大庭广众下,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也还是有伤风化的。
沈眠觉得丢脸,威胁道:路泽,你再不听话,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见他不吭声,被沈眠狠狠往他脚背上踩了一脚,路泽疼得直皱眉,仍是一声不吭,把他困在臂弯间。
沈眠不禁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你跟我说实话。
沈眠听他用这句话开头,便心下一凛,果然便听路泽道:我的正式队员名额,究竟是怎么来的?我小舅为什么忽然肯帮我,是不是你用自己退役和他交换的!沈眠深吸一口气,道:路泽,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他回转身,却蓦地怔愣住,他看到路泽通红着眼眶,黑眸紧紧盯着他,那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路泽……沈眠指尖颤了颤,轻轻捧着他的脸,道:你别哭,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我跟傅行吵架……话音未落,便被路泽猛地扯进怀抱里,男人一手扣着他的腰,另一手扣住他的脑袋,啃噬他的唇,撬开两瓣朱唇,报复似的将他口中一切吞噬。
柔软娇嫩的粉瓣叫他啃噬得微肿,泛起艳丽的色泽,路泽含着他的舌狠狠吸吮,直到再也搜刮不出蜜津,才堪堪松开,他贴着他的嘴唇,低声道:我一直以为,是我在守护你,你让我变得很可笑。
沈眠抬起眸,只看到男人委屈至极的眸子,尚未开口,路泽已经转身离去。
他往后退了两步,脊背贴在墙壁上,勉强站稳身形,片刻后,缓缓滑下,蹲在走廊上。
顾恒停在他身侧,将早餐递给他。
沈眠没有接,只是问: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件事。
因为,他应该知道。
顾恒半蹲下身,抬起他的下巴,目光凝滞在他微肿的唇上,指腹轻轻摩挲,些微刺痛叫沈眠蹙起眉,顾恒道:幼稚的喜欢,只会惹你伤心难过。
沈眠推开他的手,道:你的冷静,有时候会显得很不近人情。
顾恒道:我知道。
可你该庆幸我足够冷静,否则,我可能做出让你害怕的事情来。
沈眠抬眸看他,男人冷淡的视线与他相撞时,显出一丝温柔缱绻,还有无尽的包容。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傅行签的协议内容?顾恒道:因为和你相关的事,我都想知道。
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沈眠微怔。
男人把早餐放在沈眠怀里,然后把他打横抱起,往病房里走。
粥要趁热吃,他把保温盒打开,将勺子塞进他手里。
沈眠握着汤匙小口地吃,他问:那你也知道我为什么生病,是不是。
嗯。
男人淡淡应了一声,听得出来,他并不想提及此事。
沈眠道:你不生气吗?我跟你约会,又跟别的男人上床。
我很生气。
沈眠手上的动作停顿住,顾恒拿起纸巾给他擦拭唇上沾染的汤渍,道:生气,但也还是喜欢你,权衡利弊后,我还是不能放弃。
他的确是足够冷静,冷静到有点不真实。
这样的人,大概习惯于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
倘若有什么超出了他的预料,或者控制范围,或许也会气急败坏?沈眠道:如果我以后还是继续跟别人睡呢。
顾恒抚着他的软发,低声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沈眠低着头,轻轻搅拌甜粥,笑道:顾医生,我想你对我还不是很了解,我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性子,也没办法对你保证什么。
他把汤匙放下,正色道:就像那次在餐厅,我跟你说过,我和你约会是因为想利用你,我需要见傅行找回那段失去的记忆,可他始终回避我,所以我用你来激怒他。
成功了吗。
沈眠颔首。
虽然过程比我预料的更为复杂、危险,但好歹是见到了傅行,也恢复了大部分记忆,所以,我对顾医生感到很抱歉。
顾恒道:你不必对我感到抱歉,我说过,你达成你的目的,我做我喜欢的事,各取所需罢了。
顾医生,你是个好人。
顾恒道:现在给我发好人卡还太早,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关于这一点,我希望你不必有机会了解,因为,我实在不希望你怕我。
男人倾身靠近,在沈眠光洁的额上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