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秦徽衡与崔玺联袂回到岐郇山中峰大殿前。
此时秘境中出来的弟子已经被筛了几道,商定涯所言非虚,泱泱众人,恰恰跟菜地里将将长好的青头嫩茬毫无二致,漫山只见茫茫一片水灵灵小白菜,等着宗门师长的挑选。
就在片刻之前,辛辞已经被秘境送了出来,甫一出来就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伤得惨重一些,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满是不知何物腐蚀出来的焦黑痕迹,唯独手里紧紧抓着一物。
在场修为高一些的修士都识得——那分明是秘境中的机缘具象化之后所成形之物。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左手上那团充满了未知的金光里。
有弟子跃跃欲试想凑上前去,却被身边的年长者拉住了,后者对前者摇摇头,示意不要轻易凑这种热闹,于是那弟子只好悻悻站在一边远远瞧着。
商定涯当即动身来到辛辞身边,身侧跟着上四峰中的无耀峰峰主——郑药亲自替辛辞疗伤,商定涯使了个眼色,旁边自有长老抬手打出法决,在原地升起一面小结界,将身边几人圈在水幕一般的结界中,阻绝了旁人窥探。
郑药手中灵力丝丝缕缕探出,替辛辞治愈了身上的外伤。
长泽君性格向来温和,此前可从没见过有弟子会在三才境里受如此重伤。
商定涯揽袖在侧,拈须缓声道:他灵府被剑意灼伤,有一丝剑气自灵台冲入识海,须得他自己理顺识海中那一丝剑气之后,方能醒来。
此时,结界里的众人这才看清,辛辞手中紧紧握着的金灿之物是一缕无形剑意,因气机四溢而外放光影。
之前被他一直死死握在手里,任剑意的万千锋芒将他手掌割得鲜血淋漓也不曾放下。
郑药见此,喜道:此物极有可能是剑主留下的一道剑意,如此机遇,的确万中无一,难怪会在择选的小比里受伤不轻。
或许——他有望这届魁首,哎。
哎,真羡慕。
郑药发自肺腑地叹了两口气。
他痴迷地看着辛辞手中乱窜的剑意,若非掌门与其他同门都聚在一处,说不得郑药能跪在辛辞手边去试试这锋锐在手里痛割的触感。
若说清寂峰是剑宗最强,那无耀峰聚集的便是剑主的众多追随者,只是画风清奇,舔狗嘴脸让旁人无法直视。
其中又以峰主郑药为最——他自居剑主的忠实拥趸之最,天上地下都找不到另一个如他一般对剑主手捧一颗真心的迷弟。
所以郑药对一切与剑主相关的事物都奉若珍宝,比如辛辞手里这一道剑意。
在郑药见到辛辞掌中血肉里傲然锋锐的利芒时,他甚至对这个受伤的小弟子都爱屋及乌了起来。
即使郑药在道祖像前风雨无阻地悟了两百来年也没能一睹剑主真容,但他始终相信,若是哪日在茫茫人海里谁能第一眼就认出剑主本人,那一定是他郑药。
虽然但是,无耀峰上至峰主,下至洒扫弟子,同时也是剑宗每年被江湖骗子蒙走最多灵石之冠,远超第二位遍布算命瞎子,啊不,扶乩修士的天星峰数百万灵石之多。
受害者们花费灵石最多的,无一例外买的都是剑主周边的——假货。
以至于剑宗每十年财报中必定有一份是《剑修圈追星可怕之一二,竟叫上四峰峰主为其散尽家财》。
商定涯察觉到郑药旁若无人的目光,趁旁人不注意,迅速伸出手来给了他个脑瓜蹦,你收敛一点,哈喇子擦一擦。
这些个师弟,没一个叫他省心的货色。
郑药悻悻然站好,状似看向远处,实则眼角余光依旧死死地粘在辛辞身上。
从仙市赶回来不久的孙奋走了过来,他满面喜色,嗓门粗,喉咙也大。
嘿,瞧我听说了什么。
虽然流夜阁也有个单灵根弟子在三才境中遇上了机缘,但有什么要紧,有什么比得上剑主馈赠,我看这孩子将来定不可限量!擅长扶乩观命的天星峰峰主犹疑道:修为尚未入门,受如此重伤还能活下来,心智坚毅,未尝不会成为下一个……咳,可是刚过易折,他濒死也不肯放弃,虽说是好事,却也多少有些显得执拗了些。
说起来,我禹首峰正好缺一名关门弟子。
禹首峰峰主钟闻试图浑水摸鱼,趁机卖惨。
往年优秀弟子不是奔着秦徽衡就是奔着剑主去了,少许怪胎破烂也叫覃非琴捡走了,上四峰只有禹首峰人丁零落,偏偏他又自视甚高,便落了个上不上、下不下的地位。
要不是下面还有覃非琴的勾陈峰垫底……嘁,你们想什么屁吃。
靠在角落的覃非琴把一片同门笑话了个干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只酒葫芦,勾起唇来喝了一口。
还不提前恭喜秦师弟,清寂峰喜提新人。
此时秦徽衡恰好走进来,正疑惑掌门为何升起结界,走到近前才看清,连同掌门在内的几名长老一起围着个受伤不醒的弟子。
又见那弟子手中剑意非同寻常,加之方才覃非琴似是而非的话,顿时了然于心。
秦徽衡挑起长眉,清冷眼风扫过,粗粗看了遍辛辞根骨,冷声问道——此子天赋极佳是不错,可清寂峰几时又收了徒?我竟不知。
覃非琴从他身边走了出去,随口道,我做主,替你清寂峰收的。
他低笑了一声,怎样,打我咯?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覃非琴拍了一把秦徽衡的肩膀,轻声嘲弄:毕竟秦师弟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过眼皆是云烟,差这一件也无伤大雅。
秦徽衡撇头侧过身,目送覃非琴离去,蹙眉不语。
广场外,人头攒动。
管由在人群中穿梭,来到角落里的殷显身边,后者正蹲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擦着脑门上的血,像个铁憨憨似的等有没有哪个得空的医修过来治疗。
管由张望了一眼四周,又看一眼被殷显扔在身边象征通过的烙印灵珠,撩起衣摆蹲在他身边,道了声恭喜。
殷显呆呆地道了声谢。
管由见他面色不对,这才低声进入正题,殷师弟,先前入秘境前,我嘱咐你带的岑师妹呢?------题外话------太岁好久没出现了,最近剧情有点干巴,明天发一个甜甜小番外给宝子们稍微甜口一下叭!(岑:没关系,我在野湖钓鱼。
机:嘤!)番外一 俗世(下章回正文)深夜,天星乱舞,极光遥坠。
远离仙乡的凡城里,最繁华的街市上彩灯高照,串联起凡尘中体面又热闹的烟火气。
最中心客栈二楼的上房中,远处夜市的喧哗带着食物热气腾腾的甜香从窗棱里丝丝缕缕钻了进来。
莺声燕语不绝,金碧楼台相倚。
销金百花穿蝶的屏风后,浴桶里传来水声潺潺。
守在屏风之外的太岁脸色严肃,目不斜视,双手交叠在怀中。
在他身前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叠女子衣物,轻软绫罗,流烟玉褂,光华在其间流淌交织,与他身上这一袭银蓝暗纹长袍颜色颇为相衬。
太岁面容冷峻,轻咬着尖锐的犬齿,喉结分明的脖颈线紧绷着,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仿佛面前这一叠柔软的衣裙是他的致命克星。
滑稽的是,他脸上原本覆着的墨黑面罩外又被系了一圈豆粉手帕,将本就遮了面罩的眼睛捂得严严实实。
冬日严寒,傀儡鼻间的空气愈发清冷,从屏风后透过来的乳白水雾,以及——自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湿热软香也格外突出,其间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太岁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岑妙妙在浴桶中慵懒地开口,声音软软甜甜透着几分水气,递衣服给我。
太岁僵硬地拿起衣服,僵硬地迈开长腿,僵硬地绕过屏风,来到浴桶前。
虽然被手帕遮住眼睛无法视物,却不影响太岁的其余几感。
他站在浴桶旁边,矜持地将最上面的软巾递过去。
岑妙妙从水中起身,接过软巾擦拭身上的水,抽空觑了一眼太岁的面色。
咦,你脸好像红了。
太岁转过头,偏向屏风的方向,一绺发丝凌乱地缠在耳边,热,熏的。
岑妙妙从他手上拿过衣裳,慢条斯理一件件穿上。
甜而软的女孩儿香气扑面而来,太岁耳中衣料摩擦的窸窣之声不绝。
他怀中抱着零散的衣裙,恍如一尊石像,只在岑妙妙探手过来时,从小衣到罗袜,一件件奉上。
都洗了一个多时辰,味道应当散得差不多了。
那蛊魔虽然个头小,放的屁倒是臭。
岑妙妙舔了舔嘴,淡粉的唇上很快一片水光。
不过晚上杜师兄买的桃花酿倒是好喝。
的确好喝,要不她也不能连干三壶,把杜思卿都干趴在当场,风铃回客房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最后的轻罗落在肩上,岑妙妙低头闻了闻手臂,仍旧有些嫌弃。
不知道还有没有味道?应当没了。
太岁身形略显僵硬,却还是熟练地伸手,精准地将她一头半湿长发自衣领中捞出,又耗费灵力替她烘干头发。
修长的手指在发丝间灵活地穿插而过,将岑妙妙满头顺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两只低垂的丸子发髻。
荧光微闪,两条银蓝鲛绡出现在太岁手中,随后一并被挽进岑妙妙的发髻中。
他替她理好头顶上一撮呆毛,好了。
两人自屏风后走出,岑妙妙忽然伸出手,扯住太岁的一片衣角。
后者不解地回头,岑妙妙高高举起手,一截带着甜香的雪白少女藕臂横陈在他鼻尖不远。
太岁:?岑妙妙:要不,你闻闻看?听师姐说,蛊魔放的屁专门挑人心里最最讨厌的味道,先前被那玩意儿喷了一脸,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太岁伸手将她耳边碎发捋上去,冷淡的唇角难得微弯,不臭,你或许该洗的是耳朵,妙妙。
不知道是不是岑妙妙喝醉了,总觉得妙妙二字像是被他含在嘴里许久,最后才抵在舌尖送出。
自从岑妙妙要求太岁不许再喊二姨之后,这个称呼就变成了妙妙。
无人知道两重面罩覆盖之后的傀儡有着怎样的眼神。
蛊魔会释放勾起人心中最深欲念的毒雾不错,甚至自带奇特的暧昧气味。
也不知道喝完酒进了她的耳朵,怎么就变成了放屁。
岑妙妙闻言,边往前走边偏过头,拍了拍耳朵,自言自语,真的么?不是我身上的么?不是。
那我怎么闻着总一股味儿?嗯?其实不臭,反而有点像不见昙的香,就是淡了点——诶!岑妙妙向来走路不长眼,又加之先前被封印影响的腿脚没好利索,小腿迎面骨说着就嗑上了桌子腿。
眼见要被桌角绊倒之际,岑妙妙身子一轻,腰被圈上一只有力的手,被太岁揽进怀里。
傀儡的怀抱坚硬宽广,岑妙妙眨着眼,看见太岁近在咫尺的脸一分为二成了两个,她伸出手指,在他下巴上轻佻地摸了一把,深深嗅了口他怀里的气息。
嗝——原来不是不见昙,是你。
太岁:……我说你一个傀儡,怎么做到皮肤这么滑,身上还这么香?她倒是也没醉,就是趁着多喝两口,嘴里没把门,借机抖擞起来了。
她的手指也跟着无知无觉地自太岁脸上滑下,沿着男子肩颈有力的肌肉线条,一路来到胸前的衣裳,无意识地轻轻抓挠着暗色流云纹上的丝线。
一下一下,如蜻蜓点水。
太岁肩线微绷,不知。
岑妙妙笑着问:那你说我现在耳朵里还有水么?少女离傀儡近在咫尺,唇色鲜嫩,犹如朝露,上下开阖,脆弱的脖子纤细洁白。
她双颊微粉,笑吟吟地望着他高挺的鼻梁。
出乎意料地,太岁迅速低头,偏过她的侧脸,伸出一截舌尖将她淡粉耳垂上的水滴勾走,纳入口中,又退开了脑袋,松开揽着她的手,静静站在她面前。
傀儡苍白的手指上还残存着轻薄衣料之下少女凝脂般的肌肤触感。
现在没有了。
他哑声道。
岑妙妙察觉耳上温热一闪而过,她看着他毫无所觉的表情,一时愣在当场,手和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放。
而就在此时,她的袖中飘出来一张闪闪发光的传音符。
岑妙妙手指触上,风铃的大嗓门立刻在屋内响彻,妙妙快来!好物研读共享!斯哈斯哈!岑妙妙:……两人一起看着飘到地上的传音符。
太岁:什么是好物研读?她缩着脑袋,怯怯地对着手指,那个……风师姐昨日在街前书坊买了许多天阶心法,想邀我一起去学习。
你说的是这些么?太岁下巴微抬,高大修长的阴影压下,墙角的空间更逼仄了。
光芒亮起,众多封皮香艳的线装话本自他的掌心落下,噼里啪啦散了一地,足有几十本之多。
岑妙妙:!!!太岁:她买的时候我全都拓印了一份,你可以独自修炼,这样进阶更快。
岑妙妙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啊这……大可不必。
太岁十分疑惑,《王爷的俏皮小野猫哪里逃》,《武林至尊竟是魔教教主前任》,《撩人狂妃:陛下,你的心好狠》,《农家旷野小福夫》,这些都是什么功法?竟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欺近了些,豆粉色手帕自高挺的鼻梁上滑下,露出墨黑丝纱面罩,其下有些许殷红眸光隐隐绰绰闪过。
其中一本飘回他手中,太岁的目光在封皮两个衣衫轻薄的少年图上滑过,当着岑妙妙的面,随手翻开其中一页,一字一顿念道——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身为武林盟主的张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要落在李四这个魔教狂徒手中。
一想到李四素有‘赏菊圣手’的称号,张三心中痛苦不堪……岑妙妙当机立断拍飞他手中的书,义正言辞:等等!这本必定是风师姐的私库里混进来的,跟我毫无关系!太岁又慢条斯理捡起另一本,视线扫过上面简介的寥寥数字,疑惑道:哪一流派叫挖肾文学,为何我从没见过这种心法?她被吊在城墙之上,奄奄一息,心中想着那个恨了她一辈子的男人,眼前的走马灯却都是过往欢愉……这个暴君,竟然当真拿她的血去救他的白月光。
她终于流干最后一滴眼泪:王五,我定要让你后悔……太岁逐字逐句念出。
他的音色清冽,犹如上扬的琴弦,缠绵悱恻,言语之间不着痕迹地藏着一个个小钩子。
如果不是在念这些就好了。
先前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岑妙妙垮下脸,冷漠地从他手里一把把书抢过来,这些心法对你一个傀儡来说太难了,死心吧,你学不会的。
可以的话,她恨不能当场刨个坟,安详地躺进去原地去世。
------题外话------今日份粗长沙雕小甜饼早早来了!(本章是时间线快进后日常小番外彩蛋)下章重回正文,大概还小几章就到带傀儡一起快乐上学沙雕生活啦!第三十六章 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她对我眨眼了诶管师兄,真是对不住,我跟岑师妹走失了。
管由十分纳闷,分明看见两人前后脚进去,本以为菜鸡岑师妹能被御兽师世家出身的殷显带飞,却不想如今殷显受伤不轻,遍寻不到岑妙妙的身影。
那你在秘境中可曾遇到其他弟子?殷显本就受伤不轻,闻言立刻臊眉耷眼,更可怜了。
未曾。
原来自殷显被狂风卷进一片草原之后,刚一落地,便迎来了成百上千头夔首牛的追逐,自那之后,一直到出秘境都没歇息过片刻,出来一瞧,腿都跑细了半圈。
更别提在跑路过程里,他偶尔力不从心就被夔首牛角顶上天,摔在地上爬起来还得接着逃命。
要知道夔首牛可不比其他温和的灵兽,生性成群而好斗,遇上陌生人类更是凶性大发。
一直到被传出来还在大喘气。
殷显眼巴巴看着管由,师兄,我也不想的。
只是——只是被一众凶兽追逐,实在是疲于奔命、无暇他顾。
管由点点头,两人又聊了几句,他才从殷显处知道这次择选与往年能同盟结伴的行动不大一样。
他不死心地在人群里扫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岑妙妙的踪迹。
与此同时,几大宗门的首脑也正聚在一处,静待择选结果的同时,又各自分成几小堆悄悄议论。
人都已经出来了,往年这个时候,长泽君已经将前一百人的名单卷轴也一并送出来了。
不对,不对不对……酒仙门的散汤翁抓着满头白发,来回踱步,长泽君历来守时,不至于。
崔玺端坐在华帐中,背靠铺满皮毛的椅子,从门人手中接过暖石,满脸病容,他咳了一声,轻声道:大家还是稍安勿躁,或许秘境中有什么意外发生也说不定。
远处,浮游在空中的灵珠光芒渐消,毫无动静。
商定涯自剑宗的小结界中出来,面对众多掌门的疑惑,也看向空中静静停驻的灵珠,不知想到了什么。
或许——是里面还没结束。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山上渐渐开始刮起风来。
岐郇山终年山风和煦,这风的流向却愈加暴烈。
一点浓白的瑞光自安静的灵珠中爆发。
在场几位掌门最先发现灵珠带来的气机改变,冷眼偏头看了过去。
几息之后,灵珠上光芒渐亮,甚至引来不少仙鹤围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来是长泽君出来了。
杜衡山山主扫过广场上乌泱泱的人群,看来要提前恭喜剑宗了。
商定涯却抚着胡须,嘴角含笑,没有第一时间应承。
灵珠陡然剧烈颤动,绽出耀目的乳白光华来,无穷的灵气自其中氤氲而出,浓雾一般遍布在珠子周围,铺洒四周,原本围绕的仙鹤也争相发出清鸣。
怎么回事?这……这不是地阶灵器出世的前奏么?由天地孕育而生的灵器会随机缘伴生现世,分为天、地、玄、黄四阶。
其中玄、黄阶灵器固然稀有,但修为高深的修士足以锻造出同阶法器。
而天、地阶灵器难寻,寻常修士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得见一次天阶灵器面世。
端看一份天定的机缘。
比起玄、黄阶灵器人人皆可驾驭,天、地阶灵器会自行择主,并且在没有认主之前会携带法则之力,使人无法强行抢夺,一旦它所认的主人陨落,灵器也会跟着自毁。
所以每每有玄、黄阶灵器面世,所到之处永远引发众人抢夺,一片腥风血雨。
可一旦是天、地阶灵器面世,却少有拼杀场面。
秦徽衡手中仙剑徽衡便是一把天阶灵器。
这时,空中裹着浓白灵气的珠子缓缓坠落,悬停在离地面不远之处。
所有人只觉一阵极淡的幽香扑面袭来,闻之使人身心一轻,灵台清醒。
又过了片刻功夫,厚如浓雾的氤氲灵气逐渐散去,众人这才看清,其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地阶灵器的影子。
一名纤细的少女自灵珠之中缓缓走出来。
待看清来人面容之后,现场不少人倒吸一口气。
灵珠中出现的少女乌发雪肤,满头青丝如瀑批在肩际。
她裹着流水织就的衣裙,举手投足中有点点氤氲灵气自其间散落,宛若星光垂散。
可惜的是她下半张脸裹在面纱之后,唯独眼眸里一片波光潋滟。
饶是如此,也能凭借这双眼揣测此人生得如何柔而不驯,熙色韶光。
毕竟女修爱美,故而太衍界中美人常见,只是美到这种份上,多少天材地宝都堆不出来,只能靠老天垂爱。
这身段,合欢宗的妹妹们可要羡慕了。
不看就不会被钓,不看就不花灵石,灵魂剑修,没有道侣。
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她对我眨眼了诶。
少女双手拢在身前,怀里抱着一只呼呼大睡的雪白小鹿,角如风雷,雪作长尾,一看就不是普通灵兽。
可冷眼看去,比起妖精和怀中的小鹿,她才更像生活在秘境里纯洁无害的美丽动物。
随着她的脚步,众人才发现她皎白的脚踝上系着一只流光璀璨的赤金铃铛,正轻轻摇曳,一步一响。
秦徽衡站在远处,在听见金铃响声时才转过头来,始终如同陈年古井的目光在看到灵珠里走过来的少女时——波澜骤起。
那是什么?随着说话那人声音,众人抬头向上望去。
晴空白昼的天空中立时滚过来一片漆黑的浓云,接踵而来便是数十道狂暴的亮烈天雷,轰隆声猝不及防响起。
劫……劫雷!!!有人战战兢兢,声音中满是恐惧。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下,第一道青色的劫雷已经落了下来。
都不带再酝酿酝酿的功夫。
在场众多大能立刻反应过来,纷纷抬手,亮出法器念咒将结界竖起,以免修为低下的门人被误伤。
原本远离这方的秦徽衡飞身而来,持剑伫立,不动如山地站在剑宗结界前,祭出法决加固弟子面前的结界。
可天雷似乎都长了眼一般,避开众人的结界法器,直奔少女而去。
叮——少女脚踝的金铃铛响动,铃声清澈寒凉,不过瞬息之间已经将天雷悉数收了进去,随后而来的数十道天雷也被铃铛如出一辙的吸了进去。
天雷消散,天朗气清。
此前一切,毫无痕迹。
少女周身的灵气愈发浓郁起来。
自然的,秦徽衡与少女打了个照面。
也看清了——她飘飞的发丝间,左耳下缀着一枚殷红小痣。
天光耀目下,清冷剑修始终浮冰碎雪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铃音脆响,他眼见着她快步拨开人群朝剑宗众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商定涯迎上前去,笑容得体,阁下——可是长泽君?今日怎么……商定涯以为长泽今日选了个女相出来面见众人,只是这阵仗多少有些弄大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口中的长泽步伐一顿,被长长的裙摆绊住,身形不稳地晃了晃,毫不留情在他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她怀里的灵兽被压了个结结实实,惊醒之后,发出一声嗷嗷怪叫。
商定涯:……再骂我等会儿揍你。
少女低声啐了一句。
她摸了摸摔痛的膝盖,惨兮兮地撩起裙摆站起来,朝商定涯摇了摇头,那个,我不是。
商定涯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又被他强自摁了回去,面上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地一宗之主形象,只悄悄传音与面前少女。
阁下是?她的视线越过剑宗一众长老,踮起脚来左顾右盼,最终在人群里找到了正低着头的管由——后者自从发现岑妙妙没有出秘境之后,急得不行准备找自家师尊孙奋,结果孙奋扎在一群长老里拔也拔不出来,他便垂头丧气就开始原地装起死来。
少女露出个甜丝丝的笑,拍了拍怀里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雪白灵兽,轻声道:回禀掌门,我是备选弟子岑妙妙。
此地人太多,要不咱们借一步说话?字里行间看似乖巧恭敬,语气却随心所欲至极。
唯有被她揣在手里的长泽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四周,感受来自四面八方各有深意的目光之后,又怯怯缩了回去。
经此一摔,叫他日后如何做人,哦不,做兽。
------题外话------宝子们,上一章是小番外啦,这章重回正文,岑汉三她回来了!这两天是提前发了稿,后面应该还是五点左右更-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