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疯子

2025-04-02 00:48:28

许多人都听说过镇北王楚怀章少时痴迷江湖武林, 找了做侠客的师父习得易容之术,却鲜少有人知道,除了易容, 他还会缩骨功。

这是他从那三千兵马铁蹄下逃出升天的关键,现在, 也成了他掳走中宫嫡子楚王楚承延的关键。

楚怀章本想直接一刀了解了他,可当他把这个小侄儿在怀里,突然又生了旁的想法。

楚王楚承延, 他只有三岁。

倒不是什么怜幼之心,而是这么小的一个幼童, 把他带走养上几个月,便会把前尘往事通通忘却,等到那时, 他手上拿着一个懵懂无知的皇子,定会有大作用。

楚怀章!你在犹豫什么?快杀了他!耳边传来嘉嫔愤怒的嘶吼, 他撕掉人|皮面|具随着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声,身形变高变阔,回到了楚怀章原有的模样。

他身上的女装被骨骼撑碎滑落,一手提着楚承延的胳膊,一手从包裹里掏出一套衣服,旁若无人地换上。

换好衣服后, 他在指尖把玩着两柄月刃小刀, 视线玩味地从嘉嫔周身划过。

娘娘,如今都到了荒郊野外,杀他还是留他, 您可做不了主了。

他缓步上前, 嘉嫔这才意识到危险, 步步后退,直到被抵在一棵树上,退无可退。

还有,杀您还是留您,亦是由本王做主。

那月刃极薄,捅入皮肉发出轻微的扑哧声,嘉嫔捂着脖子,血液从她指尖喷涌而出,擦过岁岁面颊,留下一道粘稠的红痕。

你我皆好确实是千好万好,只可惜,我讨厌有人比本王过得好。

他低下头,笑着擦去怀中孩子面上的血痕:好孩子,别害怕,本王是你二十六皇叔,嘉娘娘想杀你,皇叔保护了你,知道么?岁岁双目圆睁,在他怀里发着抖,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冲淡了脸颊上残留的血渍,但他没有发出声音。

风过林间,午后的阳光穿破叶片间隙,在泥地上映下层层光斑。

周书禾躲在不远处的一颗老松后面,放下比在自己唇间的食指。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当她这样做的时候,岁岁就不该吵闹了。

一簇冰冷的火焰在她心底燃烧。

岁岁还这样小,明明害怕得全身发抖,但他是个乖孩子,只要看到阿娘做出了这样的手势,就会乖乖地闭上嘴巴。

所以周书禾也非常冷静的,想要把袖中的金簪推进楚怀章的胸口。

一下、两下,他喷溅的血液和惨叫哀嚎,定是她此生听过最美妙的乐章。

但不可以直接冲过去。

她思绪转得飞快。

如果楚怀章还有理智,就应该和嘉嫔虚与委蛇,让她回到营地胡乱指路,给自己更多逃脱的时间,而不是一言不合就抹了嘉嫔的脖子。

所以……他是个身怀武艺的疯子。

疯子脆弱的神经经不起岁岁的大声哭闹,她也得温和的,以一个平静且毫无攻击力的姿态,给楚怀章以更大的利益。

马蹄踢打在林间软泥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楚怀章猛地转头:谁!一华裳女子牵着枣红马儿,自林深处款款而来,翩然恰似林中仙。

镇北王殿下,好巧。

楚怀章眯起眼睛,结结实实受了她一礼:耳戴东珠,貌似白氏,想必你便是本王的新皇嫂周氏吧?周书禾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颔首赞道:王爷好眼力。

楚怀章勾起嘴角,抬起脚尖踢了踢嘉嫔瘫软在地上的尸体,那尸体晃了晃,脖颈的伤口处又咕叽咕叽滚出血来。

岁岁没有忍住,发出一声惊恐的啜泣。

楚怀章叹息:皇嫂,这个贱妾想借本王的手杀你的儿子,本王帮你杀了她,可你的儿子好像并不领情。

周书禾眉眼含笑,修剪圆润的指甲却刺入掌心,留下道道月牙形的指痕。

她柔声笑道:承延还小,不太懂事,妾身谢王爷大恩,以后也会教他感怀您的恩情。

楚怀章玩味地上下打量她片刻,没有说话,抱着怀里的孩子转身往山中深处走去。

周书禾牵着马儿亦步亦趋。

说吧,你想做什么?妾身不过是想对王爷道一句谢,再把孩子接回来,免得叨扰您罢了。

楚怀章冷笑:倒是想得美。

周书禾从善如流:那么,妾身想同王爷谈一桩生意,助您成大事。

嘉嫔不也是想着助我么。

那如何能一并而谈?周书禾上前两步,将手中的缰绳放进他的手心。

妾身可助您——谋得皇位。

*关于楚怀章是个什么样的人,周书禾知之甚少。

前世他活着时是昏君,死了怕会成为殇帝,胸中无点墨,心中无生民,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恶的轮廓。

如今,在亲眼目睹嘉嫔这个完全错误的示范后,周书禾渐渐能往他的轮廓里,勾勒出更细腻的枝节。

楚怀章妄图至高的地位,所以她要展示一个低的姿态,以衬托他的高贵;楚怀章欲得最大的利益,所以在这桩生意中,她得是被握住把柄的,被迫让利的那一方。

周书禾把自己最大的把柄交到他的手中。

楚承延并非陛下亲子。

楚怀章不禁提高声量:你说什么?周书禾直直地盯着他,不许自己移开目光去看被缚在马上的孩子,心中出乎意料的一片平静。

陛下继位多年只得一儿一女,求嗣心切,听信了一些无稽之谈,想要把后宫女子做成药人用以旺其子嗣,妾身不愿,只得另寻它道,求子以保全性命。

天上突然下起雨来,夏天的雨来得又快又急,楚怀章拿起过长的缰绳系住孩子的双手,把他放在马背上,靠绳子束缚住这一人一马。

条件有限,他没有绑住周书禾,反正这女人是来找她儿子的,困住楚承延便好。

楚怀章慢慢平复下初闻此事的惊愕,嬉笑道:皇嫂女中豪杰,只是不知你将此事告知于我,又是所欲何为呢?周书禾的发髻被雨水打湿,乱发贴在脸上,美人颦眉,面露哀婉:妾身希望王爷放走我母子,这才不得已,将这宫闱私密交予您。

怎么说?王爷您想,今日嘉嫔犯下谋害皇子的大罪,陛下定会迁怒太子,加上太子年纪渐长,又得朝臣拥戴,越发为陛下忌惮。

您若放我们回宫,妾身略施小计,让陛下再废一个太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等到陛下崩逝,只剩承延可继位,您又知晓了这桩秘事,到哪时,无论是借此狭住我二人做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还是将此事昭告天下,褫夺我儿身份,再和其他几位皇叔伯争夺皇位,都是您一念之间的事。

天下风云尽在王爷手掌之中,何乐而不为?而我……妾身只求再和我儿苟活几年,反正人早晚都是要死的,我之所求,不过是多享几年荣华富贵罢。

楚怀章擒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抬起手,缓缓给她鼓起掌来:真不愧是皇嫂,比嘉嫔那贱妾聪颖许多,她还以为本王只是心有不甘、欲杀人泄愤,皇嫂却能瞧出我楚怀章胸中大志。

但是皇嫂还藏了一件事哦。

他低头,突然凑近周书禾,鼻息几乎要嗅到她的眼睫上。

周书禾微不可查地颦起眉头,忍住没有后退:烦请王爷言明。

皇嫂的父兄都不在京中,总得有个人相助才能带男子入宫,帮您生下本王的便宜侄子吧,那个人也知晓楚王的身份才是,他是谁?周书禾微微一笑,暗自松了口气。

司礼监的祁掌印还很年轻,等当今崩逝,他需要一个好控制的新帝,正巧,他能自由出入皇宫内外。

这便对上了。

楚怀章站直身子,笑盈盈地看着她,他这样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看着更像一个疯子。

皇嫂都和司礼监合作了,方才许诺给本王的东西岂不是要大打折扣?那阉狗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费尽心机得到这样一个假皇子,当然是想做好他的九千岁,本王若想从他口中夺权,实属不易。

周书禾露出一个略显浮夸的惊诧表情:莫非王爷还会怕区区一个奴婢?楚怀章哈哈大笑:皇嫂莫要使激将法,祁遇有何能耐本王清楚得很,不过,皇嫂心里也得好好琢磨琢磨,他若掌权,你便是仰仗阉狗鼻息的傀儡,而若本王登基……他把手搭在周书禾肩上,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兴奋,嫂嫂做两朝皇后可好?……真的是个疯子。

周书禾眯起眼睛:王爷若觉得好,自是万般皆好。

作者有话说:小禾:女装大佬莫挨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