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珍珠笑着应下,程锦才走出了屋子,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郭妈妈已将午饭做好了,程锦笑着与郭妈妈和朱厨娘说了几句话,就将菜一样样的放在食盒中。
一盘肉末酱茄条,一盅冬瓜排骨汤,一碟腌萝卜,两大碗米饭,四个卤肉包子。
姑娘这是到哪儿去?那这些东西,还是我帮着姑娘拿吧。
姑娘身子娇贵,哪里拎得动这么沉的食盒?朱厨娘看程锦拎着大食盒,忙笑着上前说道。
程锦一边拿了块碎花方被将食盒包住,一边对朱厨娘笑道:妈妈不用担心,我拎得动的。
妈妈只管将小侯爷那边的饭菜料理好就行了,不用管我这边。
朱厨娘还想说话,却被郭妈妈一把拉住。
郭妈妈瞪了朱厨娘一眼:姑娘说不用就不用的,咱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
郭妈妈说完,就笑着对程锦说:那姑娘慢些走。
程锦笑着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郭妈妈一看程锦出去,才对朱厨娘小声道:你往后不要问姑娘出去做什么了,去哪里了?姑娘想要告诉咱们自然会说,若是不想告诉咱们,就不要多问。
朱厨娘皱眉道:早就听说程大姑娘是个主意大的,没想到竟连问都不好问?郭妈妈低声道:即便是问,也该是老爷问。
但老爷许多事倒还要听姑娘,你也不要去管,只低头做事就好了。
朱厨娘摇头叹道:我只是听到外头将姑娘说得太坏了,有说她克母,有说她主意大难管束,有说她有失管教到处跑的。
我来咱们府里之前,都不敢信你跟我说的话。
我还一心觉得大姑娘该是泼辣的性子,结果竟是难得懂道理,说起话来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但是姑娘虽好,只是那些好人家听了风言风语,就不肯做亲了,哪里细细地来看大姑娘的好处呢?再则姑娘这个状况,又是五不娶里头的丧妇长女,就更……郭妈妈忙捂住了朱厨娘的嘴:你可不要再说了,这些话让姑娘听了还没什么,她笑一笑就过去了。
要是被珍珠听了,是要记恨你的。
她可不会顾着什么体面不体面,你说得是不是好意,只会记着你说了姑娘的短处,定会找个机会刺你几句。
姑娘虽然也会管束珍珠,但骂珍珠一回,姑娘背后都要心疼许久,如此倒也跟姑娘生分了。
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让个小丫头刺上几句,也不怕落面子?朱厨娘扒开郭妈妈的手,皱眉道:我这不是担心姑娘么?郭妈妈忙道:阿弥陀佛,姑娘还用得到你担心?她就是嫁不成,大不了招个赘婿。
父亲是五品官,自己手里又有营生,家里背靠着侯府,还能成不了婚?郭妈妈说罢,生怕朱厨娘再说些歪话出来,就忙推着朱厨娘去张罗饭菜去了。
仁安药铺离程家不远,原本只走几步就到了。
但因为程锦有意绕了个远,多走了好一阵子,才从另一个方向走进了仁安药铺门口。
程锦进到店铺里,见就只有简行之和一个小伙计秦艽在,便笑着说:都晌午了,怎么也不歇歇?秦艽原本没有大名,因为他原本姓秦,恰好有味药叫做秦艽,简行之便给他起了这么名字。
因为程锦常来药铺,秦艽对程锦倒是很相熟。
见到了程锦,他便笑着招呼:程大姑娘来了,这不是刚到了一批药材么?我们掌柜的想要今天理出来,就忙得忘了吃饭。
大姑娘快坐,我去跟大姑娘倒茶。
听了程锦和秦艽说话的声音,正在整理药材的简行之才停下手,转身看向了程锦。
待见到有意装扮过的程锦,简行之先呆了呆。
之后,简行之便立即红了脸。
慢了片刻之后,他才结结巴巴的道:程……程大姑娘有什么事么?程锦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轻叹一声:倒是真有件事需要简大夫帮忙,本来我是要去给爹爹送午饭的,但是去了衙门才知道爹有事外出了。
这么一大盒子饭菜拎着也太沉了,我是走不到家里去了。
只能麻烦简大夫帮个忙,能不能将就着把这些饭菜吃了,也省了我再费力把这么沉的食盒带回去家去。
程锦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揉了揉右手的手腕,一副当真累坏了的样子。
这个忙我最高兴帮了,程姑娘做得饭菜肯定很好吃。
秦艽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给程锦端了杯热茶出来。
诶,秦艽……简行之想要阻止。
而程锦这边已经利落地把饭菜都摆了出来,她笑着说:都是些家常饭菜,你们不要嫌弃就好。
这包子也不是现做的,是早上做来吃的。
我们都吃着好,中午就热了热,又给爹爹送了过来。
你们若是嫌弃,那我明儿再做新的来给你们吃。
简行之见程锦既然这样说了,就只能红着脸慌忙坐下来,忙道:不嫌弃不嫌弃,不用做新的来。
程锦玩笑道:那简大夫是不想让我明天来了?简行之连忙摆手:并不是,我是想姑娘来的。
程锦露出有些吃惊的模样,随后慌忙低下头,双手乱搅着帕子。
简行之这才惊觉言语唐突,慌忙看向程锦想要解释。
就见程锦一副羞怯模样,全不是往日里稳重大方的样子,让简行之一时间慌得都想不出什么话来跟程锦说。
程锦今天戴了一对珍珠耳坠,她本就生得极白,被耳坠的珠光一衬,将整张脸衬得愈发似珠似玉。
简行之呆呆地看了眼程锦,他的脸就越发红了,便将头也低了下来。
包子真是好吃,掌柜的你也吃啊。
秦艽年纪还小,并不懂少男少女之间的眉眼官司,竟在这个时候塞给简行之一个包子。
简行之呆呆地捧起包子,吃了一口。
就听秦艽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笑着问:听说程姑娘家来了贵客,说是京城里面来的小侯爷,街上都传遍了。
程锦点头笑道:是呢,昨儿本想过来。
可一天都忙着安顿他们的事,就没过来。
程锦一边说着,一边将袖子挽起一道,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她盛了碗汤放在简行之面前,轻声道:汤里没有葱花,你不吃这个,我记得的。
以往程锦来药铺,都是大大方方的,简行之也没觉出什么特别来。
可如今程锦似乎也没做什么,也说什么特别的话,却让简行之的心也乱了,脑袋也昏了。
简行之的脑子越发周转不开,就呆呆吃了口包子,又喝了几口汤。
秦艽忍不住好奇地问:京里来的小侯爷?那该是个很富贵的人吧?程锦轻声道:我也没去细看,倒不知道那位小侯爷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
只是看着排场倒是很大的,怪吓人的。
他身边有管事妈妈、小厮,还有丫鬟伺候。
虽在我家里住着,却用不到我靠前。
我也不耐烦去跟前,凭他什么王孙公子的,都是个给我添麻烦的,昨儿心烦了一整天。
程锦说着,轻轻一叹:如今家里乱糟糟的,连个躲清净的地方都不找。
秦艽忙道:那程姑娘常来这里吧,程姑娘每次来了,我们总能有些好吃的,我跟掌柜的都希望姑娘能来。
见程锦轻咬了嘴唇,微微低下头,简行之忙红着脸呵斥秦艽:不要乱说。
这时,程锦提起了空食盒站起身,轻声道:你们先吃吧,明天是清明,我来不了。
等忙完了这两天,我再来取碗筷。
程锦说罢,就转身拎着食盒快步走开。
走到门口,程锦又站住脚,转头看了眼简行之。
就见简行之竟站起身,呆呆看着她,程锦就抿嘴笑了一下,才转身走开。
简行之呆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他的头是晕的,心也一团乱。
只记得程锦的笑,程锦耳边晃动的珍珠耳坠,还有她身上的淡淡茉莉花香……程锦拎着空食盒回到了家里时,珍珠正在吃饭。
见到了程锦,珍珠就忙放下了筷子,小声问:姑娘,怎么样?程锦笑道:过两天要做些汤饺,我再送给他吃。
呀,这不是……珍珠忙捂了嘴。
先不说话,你先把饭吃了,然后我带你出去。
程锦笑着拿起了碗筷。
珍珠听了这话,就埋下头,大口的吃起了饭。
程锦忙提醒道:你也慢些吃,别伤了脾胃。
你这会儿年纪小不觉得什么,等到了年纪,却是要吃苦头的。
珍珠这才开始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程锦吃完了饭,本打算去看看珍珠上午写的字。
但程锦又想,要看珍珠的字,少不得要训上珍珠几句。
到时候珍珠必然要哭,才吃过饭就哭,难免要伤身子。
程锦就先跟珍珠玩闹了一阵,又将要养胭脂花的事,细细跟珍珠说了一阵,哄得珍珠先消了食。
如今她手里有条运药去蜀州的路子,再添个胭脂花的营生,往后的吃穿用度就不会缺了。
若是跟简行之的事能成,那这两桩买卖就还能由她继续赚钱。
也不会因为嫁了人,就中途断了,或是舍给婆家。
程锦知道自己在外头是个什么名声。
旁人因为看她年幼丧母,所以在旁人眼中,她必然没有教养。
因为她把持着一府的开销,所以她必然厉害泼辣。
因为她有些经营的手段,所以她必然是个主意大的。
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程锦这样的姑娘是最不讨婆婆喜欢的。
程锦上辈子也很在意这些,所以痴缠起顾珏,也有几分要别人知晓她能嫁给好人家的意气。
旁人说她不配,说她不好,那她偏要嫁进顶好的人家,结果却是吃了一辈子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