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靠在程锦肩膀上, 一直哭:我不成婚,我不要有孩子,我……程锦轻轻拍着珍珠的后背, 就笑了起来:这话别人说了, 我是信的。
但你说了不要成婚不要小孩子,我却不大信。
你那么爱热闹,怎么能不弄来几个小孩儿来欺负呢?上一世,若不是珍珠出了事,也是要嫁人生子的。
那时候程锦都已经给她找好了人家,只等着过完年就成亲的, 结果珍珠就被靖阳郡主让人打死了。
珍珠一顿,随后带着哭腔道:都这个时候, 姑娘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也并不爱欺负小孩儿。
程锦道:什么时候?左右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在一处呢。
你不爱欺负小孩, 那你见珊瑚是个乖巧的,就不问过人家乐意不乐意,就拿他当布娃娃一样摆弄?什么珍珠耳坠,粉蓝色衣服的, 也得人家乐意了才行啊。
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对珊瑚了, 我为姑娘担心还来不及呢, 哪里能顾得上她了?珍珠小声道。
珍珠说着坐起身, 担忧道:那姑娘的婚事怎么办?顾家的小侯爷虽然长得好, 可被珊瑚一比, 也没有了不起的。
如今又傻又瘸, 被侯府直接扔在我们家里, 怎么能配得上姑娘?程锦轻声宽慰道:所以我正在找法子给小侯爷治伤啊, 肯定让他变得跟先前一样。
珍珠这才点了下头, 止住了泪,松了口气:小侯爷要是真的能治好,倒是算个顶好的。
程锦摇了摇头:他若是当真能好,侯府大概就不会要我了,顾小侯爷自然要娶更好门第的女子。
珍珠呆住,紧皱起眉头,就又哭了起来:怎么不好的,就甩给姑娘。
好了,他们就不要姑娘了?怎么这样欺负人?他们这算什么道理?难道我们就是给他们作践的不成?程锦忙劝道:若是这么着,这对我又不是坏事。
我也不想进那侯府里去,所以才尽力去治小侯爷。
只盼着他早点好了,也能早点把这婚事解了。
我这份心思如今只与你说,你不要在外面带出来。
小侯爷是个傻的,容不得我们嫌弃。
他是个容得,也容不得我们条件。
这门婚事,必须得是侯府先不要我们。
珍珠皱眉哭道:那姑娘太难了,等他们退了婚,那姑娘还要等多久?有多少好男儿能等到那个时候?难道老爷就没为姑娘打算过么?程锦安静了片刻,随后笑着挑了些程远的可取之处,宽慰珍珠:婚事就看缘分吧,说不准就当真要好的转等着我呢。
我是不指望咱家这位老爷了,不过我也想开了。
若不是咱家老爷做了这个官儿,又容了我胡闹这些年,我许多事也不方便做,许多事我也没法子去见识。
不说旁得,就说这些田地,没有咱家老爷这五品官,就没这份额,也置办不下这些田地来。
你觉得我苦,但又有许多比我更苦的人。
单说我们院子里的,嫣姐姐不是比我更苦,流月和芷兰也比我更……程锦因提到流月,心中余怒未散,就有些不自在。
珍珠看了眼程锦,擦了擦眼泪,小声道:说起流月姐姐,姑娘……姑娘也别气流月姐姐了,她当真是无意的。
她被吓得那样,也怪可怜的。
这么样,往后怎么好再说话呢?流月终究是侯府的人,往后还不定有什么前程呢。
谁知道那侯府还出什么鬼主意作践姑娘,咱们现在好好处着,将来或许她能帮帮姑娘呢,帮姑娘说几句好话呢。
程锦上辈子侯府住过,别说骂几句流月了,靖阳郡主身边最得脸的婆子丫鬟,她也打过、罚过、赶出去过。
她程锦便是再无用,也用不到流月帮她在侯府说什么好话,而且流月也没能力帮到她什么。
但看珍珠哭得嗓子都哑了,却在为她担心,程锦长叹了一声,余下的那点儿怒气都散了。
程锦怒气一消,也觉得她方才确实迁怒流月了,其实上辈子的事与流月有什么干系?那都是她自己、顾珏还有靖阳郡主一道做下的错事。
但凡她不想着嫁给顾珏,顾珏不娶她,靖阳郡主不想着用打死珍珠来灭一灭她的气焰,珍珠断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她不与正主气恼,抓着个偶然说错话的流月去气什么?往后,要是她不幸进到侯府里去,还能伸出手给流月和芷兰安排个去处。
若是她没去,顾珏再娶了芮湘,依芮湘的心性,怎么可能让流月与芷兰好过?便是顾珏又娶了别人,芷兰那个性子倒是能被留下,但流月这性子和样貌,怕是寻常人容不得。
算起来,流月也就在燕州这几年好光景了。
程锦便叹道:哭了一大场,气也消了。
你既然为她说话,我就放过这事。
左右咱们家院子小,只这几个人,还不到立规矩的时候。
若是到那大宅子里,像她竟敢拿我身边人的生死玩笑,便她是小侯爷身边的人,我也是万不能容的。
小院子蓄人情,大宅子立规矩。
你往后要是手里管得人多了,碰到这样的事,就只管拿她开刀。
凭她再怎么并非故意,你容了她,就是让旁人知道也能这般欺一欺你。
那么多人,若是谁都欺一欺你,还得了?还怎么管事?所以断不能开这个口子。
程锦的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带着些肃杀之气。
她上辈子先后管了定国侯和摄政王府,自然不会一味慈善,得要些狠厉的手段,才能将府里管得有条理。
但之后程锦对顾珏渐渐失望,又为珍珠报完了仇,她就慢慢没了管家的心,对府里的事也就松开了手,才让芮湘将手伸了进来。
珍珠吓得一抖,却不再哭了:那我往后不去什么大宅子管事了,我做不来这些事。
姑娘也别去了,姑娘心肠这么软,也做不了这些事。
程锦轻声笑道:管事的手段与心肠如何没有关系,心肠再软,也不能舍了自己让别人欺负。
菩萨再慈悲,身边也得养几个怒目金刚呢。
罢了,不与你说这些了。
好不容易不哭了,被再被吓哭了。
如今你既然知道这些事,就该知道自己做什么了。
珍珠用力点了下头:嗯,我知道的,我要变得有本事,将来才能不拖累姑娘,才能帮得上姑娘。
程锦:我不觉得你是拖累,也不是为了你能帮上我,只是想让你自己过得好,才让你长进一些……程锦想要再细说,又看珍珠好不容易止住哭,别再多说几句又将她惹哭了。
再哭上一会儿,就都别想睡了,程锦就不再继续说这些事了。
程锦怕珍珠大哭过后就睡觉,再落下病。
程锦就说了几个新鲜逗乐的小故事,将珍珠哄了说笑了好一阵,才肯让珍珠洗了脸去睡觉。
珍珠睡下后,程锦却如何都睡不着。
想着山货不知道有没有料理完,程锦就披了衣服起身去了厨房,想将那些山货都料理好了。
程锦走到厨房里,就见彦桓跟只小猫儿似的缩成一团守在炉子边,再无旁得人。
他盯着火光,正出神的想着什么。
程锦轻声道:别紧盯着火看,免得晃坏了眼睛。
尽管程锦的声音很轻,彦桓还是被吓了一跳,他跟只受惊的小兽一样,立即抄起旁边的烧火棍子,警惕地看向程锦。
见是程锦,彦桓就放下烧火棍子,从将要扑过来咬人一口的小野兽,又变成了软乎乎的小奶猫。
姑娘怎么没睡?彦桓乖乖巧巧地轻声问。
程锦并不去问彦桓刚才为何做出那样的反应,就只笑道:睡不着,想着方才的活儿没做完,就过来看看。
彦桓轻声笑道:都已经做完了,我和嫣姐姐帮着郭妈妈她们一起做完的。
程锦便笑道:辛苦你们了,你怎的还不睡?是饿了么?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彦桓摇了摇头,摸了摸肚子:是先前又吃了些菜团子,吃得多了,肚子不舒服,就想烧些水,再兑些醋喝。
程锦走过去,给彦桓把了把脉,笑道:谁教你的法子,竟然想要兑醋来喝?彦桓小声道:先前姑娘给我煮的刺梨水就是酸酸甜甜的,我想着醋也是酸的,应该是一样的。
程锦见彦桓当真只是些消化不良,就松开了手,对彦桓笑道:少量喝些,确实是有用的。
但以后哪里不舒服了,就先来找我,不要自己对付过去。
谁知道有没有别的病症,别再延误了。
彦桓低了头,轻声道:太晚了,我怕打扰姑娘休息。
程锦笑道:只几个觉睡不好,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并没有那么金贵。
你要是不舒服了,不论什么时候,只管来找我。
程锦说着站起身:别兑醋喝了,我回去给你拿些刺梨和蜂蜜,为你熬些刺梨水喝吧。
姑娘……彦桓突然开口道,我,我突然又想要几只草编蚂蚱玩儿了。
程锦站住后,笑着点头:好啊,只是那些草编蚂蚱都给你珍珠姐姐了,如今都是她的东西,我也做不了主。
我去跟她商量商量……程锦说到这里,就见彦桓失落地低下头。
程锦心道,尽管经过那么些苦难,毕竟是个孩子,还是小孩子心性。
程锦便笑着哄道:你若是不肯要她手里的那些,哪天我们去了村里,再给你买就是,这回只给你买。
彦桓这才抬起头,他眼睛很亮,却没有应下,只又提了个要求:我明天想要吃些甜甜的东西,可以么?程锦点头笑道:好啊,可以吃甜米酒、红糖桂花糕、红豆糕,你想吃什么?彦桓一时竟为难地皱起了眉头,程锦便笑道:不用这么为难去选,不如都做了吧。
明天我就开始做甜米酒,甜米酒需要等两天才能喝。
这两天,明天我们先吃了红糖桂花糕,后天吃红豆糕。
等到了大后天,甜米酒也能喝了。
待天再热些,西瓜熟透了。
我们还可以找两个熟过头的西瓜做来西瓜冻,也是甜的,吃起来也爽滑。
彦桓立即笑着用力点了下头,他从未这么期待过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及之后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