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轻抿了几口茶, 将茶盏放下后,就见彦桓还在生气。
少年生气的样子虽然依旧明艳动人,但总这么气鼓鼓的生闷气, 却是要做病的。
程锦便低垂着眼帘, 轻声啜泣一声,试图去引彦桓分分神。
正为着顾珏试图拐带走程锦而生闷气的彦桓,听得程锦的一声啜泣,果真就立即收敛了怒色,忙向着程锦走了过去。
彦桓半蹲在程锦的塌旁,握住程锦的双手, 轻声道:阿锦定是被昨天那个畜生的行径吓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如今也不傻了, 怎么还是如此禽兽?竟想要拐走你, 实在心肠歹毒!因为程锦昨天回到元家的时候已经晚了,彦桓第二天来看程锦,才知道了程锦跟顾珏发生的事。
彦桓听到此事之后,气极怒极, 不禁想起在燕州的往事, 怒骂了顾珏好一顿后, 就又独自生了好一阵子的闷气。
程锦原本跟彦桓说顾珏的事, 不过是为了让彦桓心里有个准备, 别到时候忠郡王府里换了个世子, 他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程锦却没想到自己错估了彦桓的气量, 若是知道会惹得彦桓如此生气, 她就再换个柔和的方式说了。
彦桓这边越说越气, 最后竟红了眼眶, 低声道:都是我太贪心了,我想跟阿锦在一起,才让阿锦不得不和他们周旋,受那畜生的欺辱。
我要是再本事一些……倒也没到欺辱那么……程锦说到这里,就见彦桓一双泪眼看着她。
彦桓倒是不气了,却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可怜相。
彦桓都不必说话,程锦就看出了彦桓的心思,这是觉得她是为顾珏说话了。
程锦就忙道:顾珏这个畜生,说起来我就很生气!程锦说着,就对彦桓低声哄道:跟你定下婚事,哪里是你在贪心?是我实实在在得了好处,是我的幸事。
我若没有这件婚事,就会任由顾家摆弄,他顾珏想要厌恶我就厌恶我,过会儿想要娶我就能娶我。
娶了我把我放在屋子里当摆件,懒得理睬我,也无人会说他什么,我又能如何呢?我连拒都拒不了,更别说还能废了顾珏。
程锦说着,又轻声问:既然我也受了些委屈了,那你为什么只顾着生气,不来哄哄我?程锦这句话问的又软又糯,让得一贯在程锦面前很伶俐的彦桓一时都忘了生气,竟有些呆地顺着程锦的话问:那我……我该怎么哄?程锦也不说话,只抿了一下嘴唇,看了眼一旁的熏炉,又看了眼一旁的幔帐。
然后程锦又咬了下嘴唇,看了眼彦桓,就又把脸转到一旁。
把当初彦桓在马球场受伤后的作为,学了个十足。
彦桓见程锦如此,哪里还有闲心思去生顾珏的气?彦桓看了眼周围,见丫鬟婆子都懂事的避开了。
彦桓就忍不住笑着,伸手将程锦的脸勾过来,轻轻亲上程锦的嘴唇。
连亲了几下,程锦都被亲的有些腻歪了,连连说她已经被哄好了。
但是彦桓却笑着又亲了程锦好几下:我觉得还差一点才能哄好……等彦桓终于觉得自己哄好了程锦,就歪靠在程锦身上,捉着程锦的一只手玩儿。
程锦微微侧身,用空闲的那只手拿出来个匣子,她把匣子拿给彦桓看:这是前两天他们从燕州带过来的,你的弓也带了来。
他们还说你的那匹小马,如今都已又生了小马了。
等了年后,就把它们那一家子都带到京城来。
也不知道它还认不认得我了,若是把我忘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彦桓一边轻声笑道,一边起身接过匣子。
彦桓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匣子,因怕碰碎了里面的草编蚂蚱,彦桓也不敢伸手触碰,只笑着仔细看。
程锦笑道:你可以直接拿起来看,这蚂蚱浸过了药,又涂了层清漆,不会那么容易碎的。
彦桓笑着看了眼程锦,就将蚂蚱拿出来,看了好一阵,才把草编蚂蚱重新放进匣子里,抱着匣子笑道:这可是阿锦对我用心的见证,我可得好好留着。
程锦见彦桓高兴,这才将昨天整理出来的名单,交给了彦桓,笑道:这是昨天那些跟我过来说话,有意衡王侧妃之位的人家……彦桓听到侧妃两个字,就先皱了下眉头,随后就强逼着自己眉目舒展开,伸手接过了名单。
翻了几页,彦桓就惊讶地看向程锦:这可不止是名单,这是这些家族的关系图。
程锦笑道:我是往里添了些自己听到的事,想要与你衡王结亲的,都用红笔勾画了。
你们在外面多说得公事,这些后宅婚嫁的事,还是我听得比较清楚。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明面上的,只是麻烦一些。
我正好闲得厉害,就将这些理了理。
整理的过程中,倒是看出了一些细微的事,倒是有趣。
程锦说着,翻找出一页,笑着说:比如这位户部侍郎汪大人,两个女儿分别嫁了两家。
一家送了个庶女去瑞王府做侍妾,一家要拿嫡女来给你做侧妃。
不知道你手里有没有一些官员的履历,拿来和这些对照,大概就会知道谁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拿了职位。
彦桓点了下头:我是能从吏部得到一些官员消息,但怕动静大了,太过惹眼,就没敢有动作。
但我心里多少记着一些,虽只这两三年的事,可也只能如此了。
我毕竟根基浅,许多事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程锦听至此,就笑道:你既然没有,我这里还有个粗略的,可以给你用。
程锦说着,给彦桓拿出了有些旧的册子,笑道:我们在各地开酒楼,总是要和当官的打交道,知道的消息也多些。
就将搜罗来的消息自己整理出来,再自己校对过。
虽然可能有漏掉的,但是绝对没有错的,你可以放心一用。
其实不止是酒楼搜罗来的消息,还有程锦上辈子强记下的官员履历。
这辈子虽然和上一世不同,但在彦桓回京前,局势仍旧没变,程锦上辈子所记下的东西,大多都是能用得上的。
两个册子结合来看,就能省了许多心思再去调查一个官员的背景。
一些细微之处,甚至可以让彦桓判断出打算跟随他的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程锦并没有急着一开始把这些都给彦桓,毕竟隔了这么多年未见,程锦还不清楚彦桓的性情。
若是彦桓在权势斗争中变了性子,可能会对她产生疑心,那程锦这些东西宁可关在柜子里一辈子,也绝对不会给彦桓看到。
但程锦仔细看了彦桓这么些日子,觉得彦桓虽然对旁人会多考虑几层,但对她却不疑心。
程锦便可以放心,把这个册子拿了出来。
彦桓接过来,翻了一番,却比他方才看的那本册子更让他震惊,彦桓轻声道:吏部怕也没有如此详尽的做过这种册子,阿锦真是本事。
程锦看了眼彦桓的脸色,见他并没有疑心,脸上只有赞叹、欣喜,还隐约有着点骄傲和得意。
程锦便知她到底没看错彦桓,就笑着轻声问:你方才皱了下眉,我还当你不高兴看到这些册子。
彦桓低声道:我方才皱的那些眉,不是因为这些册子……那是因为什么?程锦虽开始有几分不解,但随即她从彦桓委屈的表情上,看出来了。
难道是为了侧妃?这又是不要侧妃的人?程锦不免想起了顾珏,当初顾珏在成婚当天把她撇下整整三天,随后虽然给她找了个借口,说成帝有事找他,他这些日子都在宫中,并还找了一些人给他作证。
程锦虽然想信,但她骗不过自己。
可她已经嫁给了顾珏,就再难回头。
而且顾珏郡王的封号下来了,她也随之成了郡王妃,后来又成了摄政王妃。
她跟着顾珏这么些年,付出了那么多,程锦舍不得一无所有的离开。
程锦也试图给顾珏纳过侧妃,那个时候顾珏刚做了摄政王,时局不稳,顾珏既需要其他助力,程锦也想要府中添置几个孩子。
顾珏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不要侧妃,不要侍妾,对外说他有程锦一人足矣,但顾珏也不肯碰程锦。
若是能得夫君一心相待,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得夫君一心,那得些尊敬,家里的侍妾乖顺也很好。
若是夫君不与她一心,侍妾又刁钻心思多,那她程锦就费心斗一斗就好了。
程锦就怕遇到顾珏那样深情之人。
但彦桓既然信了她,没有疑心她撰写那些册子有其他图谋。
她若因为些许旧事不信彦桓,岂不是对不起彦桓这份信赖?也对彦桓很不公平。
程锦便强压下心中不安,对彦桓笑道:要不要侧妃都是你来定的,你不肯要,我怎么能强求呢?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进来守活寡吧,那不是结亲,倒是结仇了。
程锦说着,看着彦桓的脸色,就笑了一下:你当我不吃醋么?我心里也是酸的,不过有些事,不是我心里酸,就可以不做的。
彦桓笑道:既然阿锦吃醋,那就不要侧妃了,我有阿锦一个就够了。
程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用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了彦桓的手背上。
或许她程锦当真能极好运地遇到一个只要她一个的男子吧……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