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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番外:骑士修炼手册(息昀)

2025-04-02 00:48:45

我叫息昀,息是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息,昀是昀福人间的昀。

母亲说,昀这个字有一个很好的寓意:日光。

名字里的这个字也是她给我取的。

母亲真好,我很喜欢母亲,但是母亲却在我四岁那年去世了。

皇亲国戚中太多痴情怨女,我也听说过不少皇家妻妾早逝的消息,有的是积怨而死、有的是被人陷害、有的是被处死——总之大家都很凄惨。

可我母亲却并不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她和父亲很恩爱。

平时父亲在家的时候,他都不太愿意理我,一直围着母亲转啊转,他偷偷告诉我,母亲是个很厉害的驯龙师。

驯龙师是什么?年幼的我也曾问。

就是一种很厉害的职业,父亲含含糊糊地解释,他指着远方的府邸,那是寄养着一只龙的地方,等你长大点我再告诉你。

父亲眉飞色舞地说。

父亲总是这样,聊起母亲滔滔不绝。

可他并不会跟别人这样谈论母亲,我想,这是因为母亲来自索国的巨龙魔法家族。

这个家族在天翼国皇室并不受欢迎,更多人希望父亲能娶本国的贵族女人。

好吧,扯远了。

总之,四岁那年,我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

她是病死的,可她的病跟父亲着实没什么关系,那是她还在自己家族时便落下的旧疾。

然而父亲还是哭啊哭,一直自责没有将母亲照顾好。

我也很难过,可我的难过远不及父亲的万分之一。

那是我见过一个男人最苍老的模样,他一夜白了头,每日都坐在射箭馆唉声叹气。

侯爵大人何不再迎娶一位年轻公主呢?一日,我去找他,听到他身边的侍卫朝他挤眉弄眼道。

我躲在墙壁后听父亲的声音。

不了,父亲疲惫地说,我迟早都是要去陪媛媛的。

媛媛是母亲的小名,听到父亲的话,侍卫也没有再做声。

可能对于他而言,他实在理解不了父亲这样执拗的行为。

女人没了还能再换,并且你完全能换一个比她更漂亮更年轻更温柔的,又何须将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从墙壁后走出,定定地看着父亲沧桑的脸,心想:在一年前这个男人还很年轻。

那年他平定完天翼国国内战乱,西平国王赞誉他为百年一见的忠臣,全国人民都很感谢他。

而他意气风发地骑在独角兽上,背影比国王还要亮眼。

你来啦?看到我,父亲连忙推开侍卫,朝我笑。

我重重地点头,心中是数不尽的愁绪。

有时候我真恨母亲,她一死了之很痛快,却要留下父亲伤心难过许多年。

可那女人怀胎十月将我生下,我又有什么理由恨她?也许我只是恨自己而已。

父亲开始断断续续地教我驯龙之术,那些都是他从母亲那里学到的皮毛,再转头教给我实在是吃力,他教得吃力,我学得也吃力,后来我干脆不听他的教导,独自一人与龙相处,探索驯龙之术。

结果很成功,父亲很高兴。

可能是母亲的血液确实传承在了我的体内,导致我驯龙天赋很高,还做到了许多巨龙魔法家族传承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十七岁那年,我驯服了三只龙。

我永远记得我驯服第三只龙时父亲的表情,他无比欣慰地看着我,像是透过我看到了母亲。

紧接着,他捂住脸低声哭泣起来。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女人啊,这种生物还是不要轻易碰为好。

——十七岁那年我如愿考入魔法高级学院,也如愿见到一群如花似玉的贵族姑娘。

我明白的那些道理在荷尔蒙的摧残下变成一只轻薄的白纸,姑娘们朝我吹一口气,白纸就啪啦啪啦地飞走。

又是一天,我搂着女友卡洛琳坐在教室里,讲台上老头正讲述着一些我早已学会的魔法知识,我抽着大烟喝着索国的王牌酒,周围都是我创造出的乌烟瘴气的味道。

喂,你听说了吗?卡洛琳将胸脯使劲往我手里塞,我只得顺势握住白花花的两块肉,我们班上会来一个新生诶。

谁?我懒洋洋地问。

好像叫西维娅……是国王的女儿。

那不就是公主么?我有些惊讶,因为往常王子公主入校,校园都会掀起一番轰动,怎么之前没听人说?是公主啦,但这个公主有些特别,卡洛琳娇滴滴地说,听说西维娅公主的魔法水平到现在还停在铜阶一段。

这不就是初学者的水平么……我震惊了。

铜阶一段属于你在民间随便拉个商贩苦心修炼一个月都能有的水平,世间竟还有这么废的皇嗣?是啊是啊,不过她哥哥是西格尔殿下。

卡洛琳酸溜溜地说。

我知道西格尔?阿伯特,那个在十四岁之前都名不经传的男孩,却在十四岁那年通过苦心修炼成为了金阶水平的魔法师,他品学兼良,就是不太爱笑,所以也有人给他取外号为冷面王子。

什么冷面王子?不就是一群颜控少女闲得无聊犯花痴取的名称么,对此我实在是不屑一顾。

第二天,我真的在班上见到了卡洛琳口里的新生:西维娅?阿伯特。

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预感到,这是个会在我生命中留下重重一笔的女孩。

可那时我对自己说也许是错觉。

——我开始频繁找西维娅麻烦。

对于她而言,我实在是个太令人讨厌的同学,可是没关系,我一定要让她记得我的名字。

你怎么又来了?一日,我十分自来熟地坐到她身边,西维娅困惑地问我。

来看看你呀。

我假意微笑。

说完就捏了捏她的脸。

对于我来说,这实在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可西维娅却倏地红了脸。

嘿,真有趣,她一定是在装纯良勾引我。

你真令人讨厌。

西维娅气鼓鼓地说。

我注意到她的手下有一封信件,而她刚才就是在看那封信。

我心生一计,朝门外大喊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果然,西维娅转过头看向走廊,我赶忙抢走她手臂下的信件。

西维娅发现中计,气急败坏地站起身作势要抢回去,我笑嘻嘻地逗弄她,抬高手就是不让她拿到信件。

让我看看到底是谁的信……我悠哉悠哉地说。

边说我不顾西维娅水汪汪的大眼睛打开信。

致我爱的西维娅:此时此刻的我正在前往索国的路上,这个国家有许许多多的特产,其中也包括你爱的甜食。

但是距离回国应该还有一个月,希望你能等我。

要照顾好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住哥哥爱你。

西格尔?阿伯特我一字一句地把信件念出声,本意是想奚落西维娅(因为我以为那是一封情书),可越念到后面我越发现不对劲,终于,我意识到它是谁寄来的信件。

教室里出奇的安静,他们本来都幸灾乐祸地看我奚落西维娅,此时却用艳羡和嫉妒的眼神看着她。

对不起。

就连我也说。

周围人都以为我是因为畏惧西格尔,可我其实只是因为忽然意识到那是一封家书,我从来没有收到过父亲的家书,我本能认为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对不起。

我又说了一遍,将信件还给了西维娅。

西维娅心情也很低落,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从刚才开始一直表现得很激动愤怒的她并没有朝我发火。

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意识到我的道歉很真诚——也或者是别的原因。

总之,她抿抿嘴,点了点头。

没关系。

她说,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脱口而出。

班上所有人都惊呆了,显然,他们没办法理解我道完歉开始自我介绍是什么套路。

我也感到十分尴尬,可我只是想让她记得我名字呀。

我欺负了她这么多次,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西维娅也面带困惑地问。

息昀。

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像是从未见过的女人的害羞小男孩:息是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息,昀是昀福人间的昀。

——就这样,我和西维娅认识了。

一个月后,我和卡洛琳分手了。

分手是她提的,一向娇滴滴的她猛扇了我几个巴掌,怒骂我是个出轨渣男,令我十分莫名。

打人就打人,怎么还污蔑我?我十分不满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力气当然没我大,只能恨恨地看着我,眼泪流个不停。

我多少有些愧疚与心疼,虽然我觉得自己根本没做错什么,但是最起码在追求她时,我也曾真心喜欢过这个女孩——哪怕只有一秒。

哪怕也许是错觉。

你干嘛呀。

我擦拭着卡洛琳的泪水,拍了拍她的头,不就是分手么?你还可以找到更好的呀。

这句话我曾多次想对父亲说,可我说不出口。

因为对父亲说这句话的前提是让他放弃母亲。

渣男。

卡洛琳不管不顾地继续唾骂我。

好吧,我确实是。

来到这个学校后我交了十几个女朋友,卡洛琳却只交了八九个,所以她骂我渣男好像也有道理——呃,有道理吗?你是不是喜欢西维娅?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挣开我,恶狠狠地问。

没有啊。

我确实不喜欢西维娅,那个女孩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还是个干瘪瘪的小鬼。

你自己算算,你这个月吃午餐都找了她多少次?又找了我多少次?晚上散步你又有多少次跟我在一起?多少次跟她在一起?还有晚自习的时候……卡洛琳扒开五根手指,开始絮絮叨叨地算。

我惊呆了。

她怎么对这种小事记的这么清楚?你不爱我了。

她看着我,忽然又安静下来。

我被她反反复复弄得有些许烦躁,却依旧耐着性子哄她。

别这样,我说,每个人都会找到对自己而言独一无二的那个人,我们分手只能证明对于你来说,我不是那个人。

我很少说这样文艺的话,可它确实是我内心的想法。

毕竟对于我父亲而言,我母亲应该就是那个人吧。

卡洛琳擦干眼泪,又盯了我许久,才放开我的手。

你会后悔的。

她说。

三天后,我确实后悔了。

——卡洛琳的父亲琼斯伯爵是我父亲的朋友,两人从少年时期关系就一直不错,母亲死后父亲一蹶不振,对以前的交际圈也淡了许多。

但琼斯伯爵依旧是他时常拜访的对象。

他说,琼斯伯爵是如今大臣中少有的清正廉洁之人。

在跟卡洛琳分手的三天后,我被父亲叫回了家。

父亲一见到我,面容就垮下来,像是即将发怒的狮子。

我很害怕,连忙主动提问:您怎么了?其实我心里已经猜到是什么事,可我不确定。

你说呢?父亲愤怒道。

哇,他真的生气了。

我不禁更加害怕。

我以为您不会理会这些儿女情长……我慢吞吞地说。

父亲鲜少生气,母亲死后他更是因为愧疚而十分溺爱我,印象中他从未如那日般发火。

他拍了拍桌子,怒吼道:听说你把别人姑娘给骗了?我大惊:怎么会?听说你喜欢上了一位公主?父亲又问。

怎么会?我继续惊讶,父亲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传闻?卡洛琳说的,果然,父亲冷哼一声,她一向不是个爱说谎的孩子。

父亲在爱说谎三个字上说得很重,显然意有所指。

我一下安静了,半晌才蔫蔫地说:我也没骗您什么呀……我确实没骗他,我没有出轨,我也没有对不起卡洛琳,我和卡洛琳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时常对我大呼小叫。

你自己反省一下吧。

父亲冷冷地说。

说完,他拂袖转身就走。

父亲从来没有给我寄过家书。

我忽然对着他的背影,没头没尾地说,也从来没有给我魔法传音过……我的声音很小,并且越来越小,因为刚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想,我真笨。

你说什么?显然,父亲也怀疑自己听错。

我却松了口气。

没什么,我大力地摆摆手,不屑一顾地说,反省就反省,谁怕谁?我清楚地看到父亲的身影顿了顿,却又很快走远。

——再去学校已是一周后,我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其实我不是打不过他。

但父亲年龄大了,我总得让着他,对不对?有很多人对我寒嘘问暖,其中甚至还有卡洛琳,她露着胸脯说只要我跟她复合,她就让她父亲给我说好话。

我朝她吐了口口水,她快被我气死了。

我开始明目张胆地找西维娅?阿伯特玩。

所有人都说我喜欢她,那我干脆就真的做给大家看。

西维娅真是个笨蛋,她的魔法学得乱七八糟,就连智商也很低,时常被我捉弄得张牙舞爪。

她有时会很生气,有时候又会很快原谅我,她经常说:其实我知道你对我好,虽然你喜欢捉弄我。

我不太能理解她的话,我到底哪里对她好了?看来她真的是个笨蛋。

有一天,我和西维娅坐在大山上,我逼西维娅用水魔法给我疗伤,毕竟那是她唯一学得好一点的魔法。

你哪里受伤了?我怎么看不出来?西维娅惊讶地问。

这里啦、这里。

我指了指头顶。

她掰开我的头发,她的动作小心极了,我交过很多女朋友,可从来没有一个女朋友会像西维娅这样时常对我流露出不经意的温柔,她们很多平时看上去很温柔,生气或者分手的时候就会疯狂揍我——为什么呢?怎么弄伤的?西维娅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的伤口。

被猫抓伤的。

我气哼哼地说。

你怎么连猫都打不过……她很惊讶。

我感觉受到了侮辱,可我不愿意向她解释什么。

我有点想说我不是打不过它,我只是让着它。

因为它们都很可爱,我经常想,如果抓伤我能让它们开心的话,我被抓伤也没什么。

可是我说不出口,面对西维娅,我总是有很多话说不出口。

西维娅。

我叫她的名字。

嗯。

她重重地答应,边说边帮我治疗伤口。

西维娅。

我看着她碧蓝色的眼睛,又叫了一声。

嗯。

她又应了一声,朝我微笑。

我愣住了,直到她把我的伤口包扎好,才回过神。

我们回去吧。

西维娅说,这里好高哦。

我带她来到了学校后山的山顶,这是我平时最喜欢的地方,可她似乎不是很喜欢。

我有些沮丧。

等会再回去嘛。

我只能朝她撒娇。

她似乎被我的语气吓到了,露出惊恐的表情。

我:……我们坐在高山上,月光皎洁,清风微扬,我看着西维娅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和卡洛琳都认定我是个骗子。

我意识到,我确实是个骗子。

息昀,你有喜欢的人吗?忽然,西维娅转过头问我。

她的眼神和我撞到了一起,我吓了一跳,还好她没注意到。

我……我想了想,半晌才诚恳地说,我曾经喜欢过卡洛琳。

我和她谈了三个月零八天,打破了我的恋爱记录。

我说得十分详细,因为西维娅的眼神很认真,我不想骗她。

你是说琼斯伯爵的那个女儿吗?西维娅歪着头问我。

是啊。

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卡洛琳的母亲也是索国人,她有一头和我一样漆黑的头发,看着她,我时常想到我的母亲。

觉得啊,她胸也很大。

西维娅大言不惭地说。

我:……她总是这么脱线。

那你呢?我索性在高山上放松身体,问道。

她碧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里面像是装着大海,那一秒我心脏骤停,我看着她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以及深邃的眼眸……我忽然明白了父亲对母亲的感情。

如果西维娅有一天离开我,我也会痛不欲生吧?我也有。

她说。

啊?我愣了愣,谁啊?我的心脏快提到嗓子眼。

她朝我笑了笑,将手伸到唇下:这是个秘密。

她说。

——三个月过去了,我也没能知道西维娅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先不说班上的男孩没有一个比我帅,就说全学校的贵族也没人比我优秀,难道是校外的?我不禁想。

不过后来我逐渐忙了起来,我被父亲调到了骑士团工作。

于是这件事也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回到学校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老师将西维娅安排成了我的同桌。

得知这个消息的她很开心,我却表现得很嫌弃。

哎。

怎么和你这种人做了同桌?我难过道。

我都没说这种话好不好?她瞪了我一眼。

我和她打打闹闹、打打闹闹,日子不由过得很快。

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除了我心中的秘密,我什么都会告诉她。

她似乎也是这样,只是偶尔、偶尔……她会躲在一旁偷偷看信件。

我知道那是谁寄给她的信,每当这时候,我的心里都会涌起复杂的情绪。

但是转念我又会想,那是她亲哥哥诶——她和亲哥哥能有什么事?我就这样安慰自己,直到某一天,我认识了弗洛拉?米勒。

弗洛拉比我大一岁,我和她是在图书馆认识的,认识的那天是个大晴天,她捡起我不小心掉落在地的书,还给我后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

请问一下,她甚至很礼貌地出声,你是息昀吗?我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书上的灰尘,点点头。

哇,你真的是息昀呀,听说你去年就降服了三条龙,对吗?听说你的魔法也很厉害……她在我身旁叽叽喳喳,我觉得有些好笑。

一般女孩就算对我有所好奇和仰慕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她真的很直接。

是我、都是我,我干脆大言不惭地揽下所有传闻,有事吗?请问我可以认识一下你吗?她亮晶晶地伸出手。

我正想拒绝,却忽然听到周围女生对她的嘲笑。

息昀怎么会随便认识女孩。

他父亲可是国王陛下最重视的公爵。

弗洛拉太好笑了吧?呃……我能听见这些话,我相信面前的女孩也能听见,可她置若罔闻,笑容灿烂。

可以啊,我笑眯眯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可以做好朋友。

——我当然不可能和弗洛拉真的做好朋友,当日也只是想为她解围,好在弗洛拉也十分有分寸,并没有无故打扰过我。

她找我一般都是问问魔法啊、讨论下书籍啊、邀请我做做实验……有时候一周会找我两三次,有时候半个月都不会找我。

说真的,她是我除了西维娅之外唯一能正常聊天的女孩。

可西维娅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一直撮合我们,我知道她也很喜欢弗洛拉,可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郁闷,在一个雨天,我独自呆在书馆,竟然忍不住哭出了声。

太丢人了。

我想。

可我怎么也忍不住。

忽然,有人递来一张纸巾,我抬头,发现竟然是弗洛拉。

你怎么在这?我凶恶地问。

时间已经很晚,图书馆都快关门,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阅读。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她在我对面坐下,你没去修炼魔法,怎么坐在这哭起来了?她问得直接,我却全然没什么好心情向她解释。

跟你没关系。

我粗声粗气地说。

我猜猜,是因为西维娅?她却笑着问。

我:……有这么明显吗?她还小,有时候确实难猜中你心思,她却十分老气横秋道,可她没什么恶意。

我知道。

你确定你喜欢她吗?弗洛拉话锋一转。

怎么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她?我更郁闷了。

我是说,至死不渝,一生一世都只要她的那种喜欢——你确定吗?弗洛拉慢吞吞地说,作为女生的直觉,我可以告诉你,她心里绝对是有别人的,只是我也不知道是谁。

如果你没有认准她的决心,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尝试。

我愣住了,被她意味深长的一番话。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么久以来我没有对西维娅告白也是这个原因,万一呢?万一表白失败、追也追不到呢?那岂不是朋友都做不成了?我确……我说到一半却又停住。

那时我刚满十八,让我讲这句话说出口似乎太沉重。

我确……我又努力了一遍,可我说不出口。

如果不确定的话,弗洛拉紧接着说,要不要和我试试?我:……我知道自己有些卑鄙,可我确实蛮喜欢你的。

如果你也对我也并不厌恶的话,我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她静静道,我会比所有人都对你好。

而如果即使这样,你都没办法爱上我——我会祝你和西维娅幸福。

——就这样,我和弗洛拉谈恋爱了。

她确实对我很好,和她在一起,我时常有种尘埃落定的错觉。

她也有普通女孩子有的那些小脾气,生气时会朝我冷战,却又很快就被我逗弄得喜笑颜开;她也会在很多时候很温柔地看着我,说息昀你长得真好看;她会在我修炼魔法时安静地呆在一边,结束后带我去吃好吃的。

可我却会在她朝我冷战时想起西维娅软绵绵的面孔,在她温柔看我的时候想起那天在高山上西维娅帮我处理伤口,想起每次修炼魔法西维娅沮丧的面容……所以我说,真的只是错觉。

我就这样和弗洛拉和平分手,分手的时候弗洛拉没哭没闹,和我的众多前女友截然不同,她拍了拍我的头——像是姐姐教育弟弟那样,朝我笑。

西维娅真幸福啊。

她说。

你也会幸福的。

我连忙看着她,是我对不起你。

这是我分手第一次说抱歉,以前的我从不会说。

没有没有,她却只是笑笑,可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掉落,是我心甘情愿的。

对不起……我还在说。

她紧紧地拥抱住我,泪水浸湿了我的背脊。

然后她也不回地走了。

那是我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那之后她转学到了其他的魔法学院,听别人说,她父亲已为她安排了一场好亲事。

——可一切似乎晚了。

虽然我意识到自己在现阶段确实非西维娅?阿伯特不可,但是一切似乎都晚了——那之后陆陆续续发生了许多事。

我陪同西维娅前往加西亚国,路上遇到一只名叫小灰的猫;到达加西亚国后我看到她与西格尔紧紧相拥,就像一对甜蜜的恋人;我听到了关于魔鬼们的故事,那之后小灰告诉我它就是其中的一名魔鬼;后来,所有人都告诉我,西维娅也是其中的一名魔鬼,她名叫埃洛希姆。

埃洛希姆……西维娅……十八岁那年,发生的事足够填满我的一生。

我清楚地记得我最后一次见到西维娅,她飞跃在高空之上,用魔法击晕了我,她的眼神悲悯,我明白,她是不想过多连累我。

也许对于她来说,她的感情早已都留给西格尔一人,而我什么都不是。

毕竟即使再早,我也不可能早得过西格尔。

而在那之后,她和加菲尔德、西格尔、以及一众魔鬼都消失了。

我跌跌宕宕地回家,看见独自坐在门槛上的父亲。

他的身边站着弗洛拉?米勒。

你们……我话还没说完,父亲却站起身,紧紧地抱住了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说。

天翼国要变天了。

半晌,他才放开我。

我闻着属于这片土地鲜血的味道,点点头。

国王已死、魔法师伤亡众多、下一任继承人西格尔?阿伯特不知所踪……天翼国面临的将是更多挑战。

我坐在门槛上,独自流泪。

一直没说话的弗洛拉?米勒坐到我的身边,她给我递了一张纸,就像当日在图书馆那样。

没事吧?她说。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我问。

逃掉啦。

她朝我笑笑,反正现在国事一片混乱,我父亲也顾不上我。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天空,想起了那个怎么也学不会魔法的女孩。

可那也许只是很多人的一场幻觉,她真名埃洛希姆,西维娅只是她丧失记忆时的名字。

包括小灰……西格尔……七个魔鬼……也许都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你不值得为我这样。

我朝弗洛拉?米勒说。

没关系,她擦了擦我的眼泪,朝我笑,我心甘情愿。

要不再试一次吧?在最后,弗洛拉?米勒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