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爷的眼泪没有引来乔楚的同情或者心软。
乔楚就那么看着他,等他平静下来。
其实也没等多久,马爷就控制好了情绪,他整了整衣裳,问乔楚:不知道陈夫人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知府怎么判,就是什么样的结果。
乔楚肃然道,我不会去特意关照,我也会告诉旁的人不去特意关照。
马爷松了一口气,脑子再次转动起来:只要乔楚这边没有刻意想要弄死他婆娘就行……但是……乔楚看着马爷,神色渐渐冷峻起来。
马爷于是也就紧张起来:万事就怕个但是。
乔楚盯着马爷:我也需要一个公平。
所以,你也不可以去关照什么,不管用任何方式……否则,我就会去求一个公平。
马爷的汗刷地就下来了。
马腾云,我要提醒你,我乔楚,从来不是菩萨,我不计较,是因为没有到我的底线。
乔楚说完,看着马爷。
……马爷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等马爷回过神,才发现乔楚已然离开了厅中,只留下了他一个人,而他的后背,早已经湿透。
马爷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边院子。
马夫人刚刚去到知府衙门的时候,还心存侥幸:如今在宁远城中,孙老板已经许久不曾冒头,而自家男人的事业,却如日中天。
不管是谁说起马腾云马老板,都要竖起大拇指。
想来也没有出什么严重的后果,自家男人跟乔楚的关系也相当不错,应该是不会怎么样的。
然而知府衙门将马夫人带过去以后,直接就叫她跪下了,直接开始问话,问是不是那个汉子所说的那样。
马夫人自然是不承认。
知府衙门又将马夫人的贴身婆子叫过来问话。
婆子一开始也不承认,知府衙门直接就上了刑罚。
婆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板子还没打两下,就鬼哭狼嚎地承认了,不仅承认了,还补充了许多细节。
这下马夫人不承认也不行了:我是有这样的念头……可是陈夫人并没有出事,我可以给她赔礼道歉。
新任知府却并不罢休:陈夫人是皇帝陛下亲封的县主,你谋害当朝县主,岂是赔礼道歉就能过去的?按律,当杖二十,流放三千里!杖二十?还要流放三千里?!不不不……这也没怎么样……那蛇也死了,陈夫人也没怎么样……怎么会这么要紧?马夫人这才急了。
无知妇人!知府大人轻蔑地冷哼一声,直接就让衙役上板子。
噼里啪啦地二十杖开始打,长条凳上,执行的婆子一个摁住马夫人,另一个就开始数数。
板子上身,才是真正地亲身经历。
已经养尊处优十几年的马夫人立刻就开始鬼哭狼嚎。
哎哟!马腾云!你个杀千刀的!快来救救我啊……马腾云!你宠妾灭妻,你不是个东西!马腾云,你是不是要看着我被打死?到后面大概是疼糊涂了,心中又恨,就开始骂乔楚。
乔楚你个黑心肝的!我也没怎么着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你竟然叫知府打我的板子?!你仗势欺人……马夫人骂着骂着,板子停了,一双官靴来到了自己面前站定。
咦?明明刚刚才数到十五个板子?不是要打二十吗?知府大人要干什么?是被自己骂到了心坎上,心虚了?!马夫人干嚎着抬头看向上方,泪眼中,看到知府大人神色严肃冷峻,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眼中全是冷漠和……怜悯。
马夫人莫名就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虚,然后就吓得不敢再出声。
知府大人看着面前狼狈又愚蠢的妇人,沉声道:马吴氏,你无知,我却需要遵循朝廷法度。
你说县主娘娘叫我打你的板子,但是其实并没有。
我从来到宁远城,就没见过县主娘娘,她也没有叫任何人来明示或者暗示我打你、流放你。
今日你污蔑朝廷命官,按律,可判监禁三年以上。
今日数罪并罚,就不监禁你了,就判你行刑后流放琼州,终生不得离开,遇赦不赦。
马夫人茫然地看着知府大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到底有多严重,板子就又下来了!十八!十九!二十!禀知府大人,行刑完毕!即刻流放!官靴转了方向,脚步声远去,有婆子上前,将马夫人双臂架起来,丢在一辆板车上,两个衙役上前,套上一匹马,就往外面走去。
马车行进在宁远城的大街上,人流如织,喧嚣热闹,看见趴在板车上腰臀处衣裳血迹斑斑的马夫人,立刻就有人指指点点地议论。
马夫人羞愤欲绝,却又恐慌万分,努力地抬头寻找熟悉的身影。
然而并没有。
那些指指点点围观议论的人中,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马腾云!老马……城门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出城,马夫人绝望地喊了起来。
娘!娘啊……一声惊恐伤心地呼唤从后面响起,是自己的女儿小雨和厚德。
马小雨被衙役婆子提醒,匆匆回家去给她娘收拾包袱送过来,却也直到板车即将出城才追上。
小雨!你爹呢?叫你爹来救我啊!马夫人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急急地呼唤起来。
马小雨将包袱塞到了马车上马夫人的怀中,又给负责押送的衙役塞了两张银票。
衙役们大概是得了吩咐,不敢接那银票,看看左右才道:就几句话,赶快说完就走!马小雨心头恐慌,想起自家父亲的叮嘱,只能强忍了眼泪长话短说:我爹去求陈夫人了,可陈夫人说,她要的是公平。
若是我爹要使银子救你,她也会动用关系叫知府大人重判,看谁更厉害。
我爹就不敢再使银子了。
娘啊,好好儿的日子不过,你为何要这样做啊?!马夫人被女儿话中的埋怨给震惊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我这不是为了你么……可是娘啊,我没叫你去害人性命啊……那陈夫人若真的没了命,你是要被杀头的!马小雨泪眼滂沱,你这一去琼州,天南地北,我……我……亲生的儿女,这一生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娘……儿子马厚德哭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