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韫!她凄厉惶恐地大喊他的名字,可那人倒在了她胸前,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生气。
时至今日,姜萸之依然能想起那浓郁的血腥让她窒息绝望,可温热的身躯将她遮掩得密不透风。
唐韫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葬礼那天,她偷偷去了,却被章远发现了。
章远一个大男人红着眼眶让她滚,还告诉她当年徐家想拉拢姜家一齐挤下唐家在B市的地位,但是姜父不同意,便被徐家偷偷陷害导致公司破产。
唐家感激姜父,同时为了保护姜萸之,只能在背后偷偷资助她上学,安排她和唐韫读一所高中,希望两人彼此提前熟悉,最好是在朝夕相处中产生感情……她想要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不堪,狼狈,恶心。
她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她绝望地明白,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人,是她。
自杀前一天,她偷偷去了墓地。
她静静地坐在地上,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张冷漠清隽的脸,回想这几年的是是非非,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好陌生,好遥远……唐韫……她伸出手摸了摸照片的脸,冰冰凉凉。
她就那样看着他,像是要把他镌刻在心里,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用牙关里挤了出来,像是要他听见:下辈子,下辈子我把我的命还给你。
她带着恨,带着仇,带着绝望,带着唐韫的模样,带着重生的记忆,回到从前。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脑中浮现的全是唐韫的模样。
因为……唐韫的脸深深地镌刻在了心里。
-她想得出神,连目光都黯淡了,紧皱的眉头好似想到了不堪而绝望的回忆。
不知怎地,唐韫像是被她痛苦的眼神吸入了进去,仅仅只是一秒,心脏却能感同身受般的抽了一下。
再往深底看,好似有密密麻麻的针在刺痛心脏……疼得无法压制。
你……他张了张嘴,想要让她从痛苦的回忆里抽离出来。
我知道了。
回忆被打断的姜萸之回过神,突然冒出这句话来,神情认真,我懂了。
……唐韫莫名其妙,你懂了什么?姜萸之抬起一张严肃的小脸,冷不防撞进男人浓黑的眼眸中。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只沉默无声地望着对方。
可两人的眸中好似有灼热的光,不灭不休。
我明白了。
她轻喃。
我会做给你看的!姜萸之暗暗下了决心。
想要让唐韫爱上自己,相信自己,不就是拿出真心好好待他,待唐家吗?她心情一下子舒亮了,眉头舒展,笑容明朗:唐韫,我现在真正地懂了。
重生后的第一个想法是报答唐家,给唐韫生一个孩子;如今,她想和唐韫有一个家,一个关于爱的家。
姜萸之没头没尾的话,让唐韫更加莫名其妙了。
姜萸之好心情地躺下来,眨了眨眼睛:老公,今晚你在这儿陪我吧。
唐韫:?我害怕。
她咬了咬嘴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在医院一到晚上我就害怕。
昨晚我开了一夜的灯,没睡好。
她夸张地指了指黑眼圈。
唐韫沉默,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引诱手段?唐韫冷静开口:没床。
这个啊,好说。
姜萸之挪到床的另一边,热情地拍了拍空出来还温热的左边,你睡这里。
唐韫懒得理她,掉头就走。
不是老公?唐韫!你走什么?!你回来!她叫得撕心裂肺,回答的却是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大爷的,老娘是魔鬼吗?!姜萸之郁闷地盖上被子,要不是腿脚不便,她非得把唐韫拽回来,来一招赶鸭子上架。
第二天早上章远来给姜萸之送早餐,发现三人牌桌子已经搓上了。
看见章远,姜萸之兴奋地招手:三个人没内味儿,就等你了,快来快来。
章远站着没动,却在暗示些什么东西。
姜萸之眨眨眼,心领神会往他身后去看,果不其然看见远远走过来的唐韫。
等唐韫进门,姜萸之支起下巴,笑眯眯地说:老公,把你家的助手给我凑凑牌桌子,好不好呀?章远看向唐韫,暗地里却搓了搓手。
多年没玩牌了,昨晚打了一圈打得他心痒难耐,意犹未尽的。
唐韫沉吟两秒:两个小时。
姜萸之心领神会,眯起眼睛笑得格外甜:好哒老公,两个小时后我保证去休息。
唐韫:……算了,不解释。
章远眼观八方,把两个小时后要开会的事儿咽了回去。
等唐韫离开了,几人搓了几圈牌也熟悉了,开始聊天。
手搓牌嘛,玩的就是边搓边聊。
李如和章远是老熟人了,问他:说话你们家唐总不忙吗?她还不知道是姜萸之非要将唐韫留在这里的。
章远摸字:忙,怎么不忙。
偷偷觑了对面的姜萸之一眼,不敢说,又改口,再忙也得陪受了伤的老婆啊。
唐韫不在,他和几个女人说话也放开了不少。
李如吃吃笑。
护士小姐捧着下巴:所以这就是霸道总裁啊!姜萸之暗自翘了翘唇角。
这麻将打了三天,姜萸之终于拍了拍屁股,大手一挥:回去吧。
姜萸之唐韫一行人低调回B市。
到达私人机场,唐韫让章远送姜萸之去医院再检查一遍,自己则开车去了唐和。
姜萸之自然知道他们在西北待了三天,公司肯定积压了不少事儿。
她对章远说:我一个人回去吧,你是唐韫的助手,跟着我做什么。
可是……章远犹豫,毕竟是唐韫交代的任务。
我这么大的人又不会死了。
不行。
章远想了想,还是特有原则,不去医院可以,那我送你回亭盛府。
成。
上了车,姜萸之认真地思考一番后:章特助,我还是觉得让你开车是委屈你了。
章远一愣,然后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不委屈,只要是跟着唐总,不管做什么我都不委屈。
姜萸之顿时来了兴趣:跟着唐韫很好吗?当然了。
章远腼腆一笑,其实……我是我们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毕业后进了唐和,年薪是我父母一辈子种田都赚不来的钱。
而且唐总对我们这些人挺好的,还有老太太,每年都会给我们包个大红包呢。
我看得出来她拿我们这些小辈当亲孩子对待。
章远傻傻一笑,怕她误会又小声解释:夫人,我不是在你面前奉承他们,我是真心觉得唐和好,唐总一家人好。
还有姜萸之,他其实可喜欢看她演的电影。
姜萸之突然记起曾经听到徐邵言的特助在背后,骂他是一个奸诈唯利是图的小人。
可他当着徐邵言的面,却是乖巧如斯,点头哈腰。
那奉承的模样让人反胃。
她感慨,当一个人表面好,内里腐烂,身边人也是虚情假意;一个人真挚,身边的人都会爱他,真心待他。
唐韫显然是后者。
姜萸之沉默地望着窗外,过了很久才静静道:章助理。
章远回她:夫人,怎么了?你一定要好好跟着唐韫干啊,因为……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低低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因为他以后很厉害的,可以带你赚很多很多的钱。
章远忍不住笑了。
就算姜萸之不说,这辈子他都打算跟着唐韫。
-把姜萸之送到亭盛府后章远离开。
姜萸之换了一身衣服,抹了浓妆,戴上帽子墨镜和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独自驱车去了西市。
西市是老城闹市区,比起新城的繁盛,这片地带老旧,又狭又窄的小道停着排排的自行车、电动车,十字路口摆着各式各样的小车、小吃摊、水果摊、菜摊。
络绎不绝的行人,小车按着喇叭惊险擦车而过。
再往前走是居民楼,人声更加杂乱了,混合着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坑坑洼洼,连街边的垃圾桶都上了年代感。
树干蔽芾拢在顶上,遮住了灰阳,她将车停在路旁,下车。
西市西路178号。
姜萸之矗立在门口,环视周围,这片儿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什么新鲜事儿也有。
178号是一家情趣用品店。
一般情况下都是24小时无人售货,这家不一样,大门四四方方敞开,门口有两个染着红发的马仔叼着烟,跷着二郎腿打游戏。
都打团了你还在下路梦游!等等,我拿个红……拿个屁啊,爷都死了……姜萸之目光定在游戏死亡的那个红毛小青年身上:李默青在这儿吧?红毛小青年闻声抬头,上下打量这个遮得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不屑轻哼:你是谁啊?我找李默青。
你很拽啊?红毛小青年松松垮垮起身,扬了下巴,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姜萸之觉得自己不该多此一举,她应该直接进去的。
她理了理风衣,抬步进去。
红毛小青年愣了一秒,追上去:喂!你是谁啊?你——姜萸之走进店里,停下了脚步。
前方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趣用品,但是店的左边挂了一道帘子,不用去看就知道别有洞天。
她往帘子走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红毛小青年已经抓住了姜萸之的肩膀,买东西就买东西,少整一些幺蛾子,青哥可不是你那么简单就能见到的……话还没回来,帘子被撩开,门口走出来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五官硬朗,白色背心包裹着血脉偾张的腹肌,脚下踩着一双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洞洞鞋。
姜萸之甩开红毛小青年的手,试探性地开口:李默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