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当天, 两人相携而来。
姜萸之挽着唐韫的手和一群合作友人打招呼。
今儿虽说都是商业人士,但不乏很多明星,近段时间两人同框非常频繁, 看到徐邵言和郑羽落手挽手出现在这里时, 目光纷纷变成了看好戏。
暗想, 莫不是徐邵言换伴儿了, 所以姜萸之也回归到了家庭?有意思。
到坐席时,姜萸之才看到徐邵言挽着郑羽落的手, 一个穿着黑色的西服, 另一个穿着黑色的晚礼服。
远远看着,如同一对璧人,惹得众目探之。
不过徐邵言和郑羽落并未看到姜萸之和唐韫, 直到第一件藏品起拍时, 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八百万。
徐邵言立刻抬头看向前边的一张白皙精致侧脸, 他旁边是一张清隽俊逸的侧脸。
两人肩膀靠着肩膀,偶尔低头交谈, 发丝碰着发丝, 弯着唇角,似乎还能听到隐隐的笑意。
果然是姜萸之和唐韫。
她怎么也来了?他放开与郑羽落相携挽着的手, 郑羽落的神色略微不自然,甚至是隐隐有了一股怒气。
但很快, 她把怒气咽回了喉咙里。
她知道徐邵言不喜欢任性没有分寸的女人。
徐邵言有些内疚,但他什么反应都无, 只是笑了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羽落,你知道吗?你比以前更加迷人。
郑羽落皮笑肉不笑。
谁不知道潜台词是——你比以前更加懂事了。
姜萸之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成回过头,只是望着台上。
八百万一次……两次……成交!一锤定音。
之后几件藏品姜萸之不感兴趣了, 她也只是来试试有钱人的手感。
最后一件藏品是明朝著名画家叶曹的《凤凰于飞》,早年遗憾流落在外,后来被私人藏家收藏,辗转多年才得以回国……话锋一转,继而道,起拍价三千万……话落下,竞价此起彼伏响起——三千三百万!徐邵言最近在忙项目的事情,负责人周康城是从京都来的,他从曾经跟过周康城的一个女人那里得知,周康城好像特别钟爱叶曹。
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欢,他都要碰碰运气。
所以徐邵言今儿来的目的就是这幅画。
不管有谁还要拿到这幅画,他势在必得。
郑羽落也知他的目的,举起竞拍牌:三千五百万!三千六百万!三千七百万……姜萸之兴奋地抓住唐韫的衣服,顾不上解释,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老公!买它!她今天的香水很好闻,淡淡萦绕在周身,发出沁人的香气。
唐韫偏头看了她一眼,下巴微微一抬:自己来。
姜萸之把竞拍牌塞到他怀里:这一次你必须要自己来。
唐韫像没手一般,动也不动,意思是不干。
竞价火热蹭蹭往上涨:四千万!四千五百万!徐邵言火冒三丈,心想平时怎么不见这些来舞文弄墨风雅一遭,今儿个个儿想要这幅画。
五千万!徐邵言喊价。
五千三百万!姜萸之也心急得不行,她要是自己举牌,那不就是明目张胆地和徐邵言作对吗?她敢吗?她也不敢。
徐邵言再次喊价:五千五百万!无人再竞价,台上的拍卖师固价:五千五百万一次……老公。
姜萸之讨好地挠了挠唐韫的手,好不好嘛?嗯?唐韫稍稍往后靠了靠,意思是声音太小了,没听太清楚,跟挠痒痒似的。
好老公!她捏了嗓子,又细又软。
唐韫眼底漫着笑意,从鼻音里轻哼:嗯?他还得寸进尺了?五千五百万两次……姜萸之咬了咬嘴巴,气得捏了一把唐韫的腰:唐韫!今天不干也得干,干也得干!唐韫忍不住弯起嘴角,一下就笑了,将她手中的竞拍拿过来,举起:六千万!明摆着是来截胡。
哗的一声,众人探之。
徐邵言:???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又是唐韫!他拿出手机给姜萸之发短信的同时,直接夺过郑羽落的牌子,跟着叫价:七千万!姜萸之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还在怂恿唐韫:今天哪怕是把唐和卖了,这幅画也要拿到手。
真卖唐和也要买这幅画?唐韫很是苦恼地问。
当然。
姜萸之用力点点头,不买我们俩就坐在家里等着后悔吧!唐韫装模作样,感慨道:哎——唐总真是色令智昏啊,这可怎么才好。
他扭头望着台上,目光清冽,声音温和却硬朗:八千万!席间顿时传来窃窃私议,乐得看唐、徐二人争夺。
徐邵言捏了捏眉骨,突然意识到唐韫要么是在和自己作对,要么就是他也知道周康城好这口。
可周康城这人低调,又怕麻烦,所以从未对外界提起过自己的喜好,并且他也是从某个女人那里很隐晦地才猜出来的。
在此前,他没有收到唐韫与周康城交好的消息。
真是奇了怪了。
再看看姜萸之,他恨不得提起她的领子,问她手机难道是摆设吗???手机不行,耳朵也听不出他的声音吗?八千五百万徐邵言继续要价。
郑羽落盘算过徐邵言的资金,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提醒:已经过价了。
徐邵言盯着唐韫和姜萸之的身影,没有吭声。
唐韫沉吟几秒,缓缓而道,显得有些苦恼:那就……一个亿!唐韫的声音骤然响起。
姜萸之:!!众间又是一声哗然,郑羽落见他还要举起竞拍,再次扯了扯袖子:邵言,只是一幅画而已,没必要。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幅画对我有多重要!徐邵言沉声道,让他就这么放弃,实在是令人不甘心,一亿一千万!郑羽落十分不解,她低声劝解道:没有这幅画也还有其他替代品啊。
你不懂。
徐邵言轻喃。
竞拍师见没人举牌,音如洪钟:一亿一千万一次……一亿一千万两次……2个亿!唐韫不徐不疾的声音传来。
席间传来抽气声,很快各自低头接耳。
徐邵言用力地捏紧了拳头,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唐韫不是和他作对他还真不信。
见他还要竞拍,郑羽落用眼神示意杨齐。
杨齐胆战心惊,磕磕绊绊地开口:徐总,这唐韫摆明了是要和我们作对,若是再竞价下去,万一……要是被老徐总和徐邵东知道了,闹到事情无法收场的地步……徐邵言沉默地盯着唐韫的背影,他在沉思,在思索,利和弊。
杨齐眼一闭,心一横:2个亿!慎重啊!徐总!2个亿三次!成交!场馆里响起热烈的掌声,耳边传来吹鼓声:唐总为博佳人笑,一掷千金啊。
徐邵言突地如泄气一般靠在椅子上,松了松领口,神色阴沉不定。
郑羽落虽不知他为什么如此钟意这幅画,但也理解矜娇之子在这种场合的尊严。
她蹭了蹭徐邵言的肩膀:别气了好不好,这画的作者叫……叫什么来着,叶曹,我拖朋友去问问还没有其他作品。
没有了。
徐邵言道,听说叶曹与他夫人是青梅竹马,早年时他学画,夫人就在一旁抚琴陪伴。
后来叶曹家道中落,他夫人不离不弃陪他考取功名,为他诞下两子。
后来民间有了不羡鸳鸯不羡仙,只羡叶官夫妇之言。
这幅画是他晚年画给重病卧床的夫人的,但没过多久,他夫人逝去,他就此封笔,辞去官职,游历人间。
郑羽落道:好一个夫妻伉俪情深。
徐邵言看她,低低一笑,笑容有些嘲讽:自古世人爱舞文弄墨,听伉俪情深的话本子。
不过都是寻求安慰罢了。
这世间哪里什么情深似海,徐邵言抬起头,再看看前面的唐韫和姜萸之,低头轻谈,对视轻笑。
怎么看都是十分碍眼。
他也跟着笑:佳人一笑,世间芳华啊。
三翻五次栽到唐韫手里,叫他怎么能忍?!姜萸之知道徐邵言一直望着这边,她把握好视线的尺度,施施然起身,故作模样地朝众人微微倾身,略带歉意地摆了摆手:得罪了不好意思。
简直将恃宠而骄拿捏到了极致。
身旁的人立刻恭维说道:哪里哪里,名画自然是要珍藏在喜爱它的人手中。
她笑了笑,略微一抬眼,余光看到了徐邵言和郑羽落,神情一顿。
很快,她露出一副生气和想要上前去质问他们俩的表情,徐邵言若无其事地躲避了她的目光。
郑羽落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看见姜萸之就让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那一幕蹲在马桶上的自己如此狼狈。
但她回去以后始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装作没有看见自己?几人各有心思,但面上还是礼貌一笑。
拍卖会结束之后还有一场酒会,算是庆祝各位竞拍者成功收藏喜爱的藏品,算是一场庆功酒会。
姜萸之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才看到徐邵言给自己发的消息,她立刻回过去。
姜萸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了,更不知道你也喜欢那幅画。
徐邵言铩羽而归,连与姜萸之计较的心思也没有了,就算迁怒于她,也无济于事。
徐邵言和郑羽落自然没有必要参加这场庆功酒会,两人并肩往门外走。
徐少!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他回头,对方拿着两杯香槟,笑眯眯地说:虽然徐少失望而归,但我可算是见识到了徐少的大方。
这话酸里酸气,暗含讽刺。
郑羽落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虽不认识来人,却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
徐邵言听着也不太开心,对方是陈家的公子,是唐韫那边的人。
所以他面上还是得保持微笑:陈少哪里的话,不过徐家自然是比不上陈家家底丰厚,子嗣也不如陈家有老祖宗庇佑开枝散叶。
陈家的老头儿比徐家的老头儿还能在外面乱搞,私生子数不清,只有陈公子为正房所生,多少人和他专权夺斗。
果然,陈公子闻言,也顾不上绅士礼节,脸色大变。
徐邵言虽然也是私生子那一派的,但是他有本事,人在徐氏集团夺得一席之地。
但陈公子一向看不惯他那心狠手辣的做派。
两人口腹蜜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最后陈公子冷言冷语讽刺道:不过再大手笔也比不上祖上修的运气,同为一商,唐家就出色得多了。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他将手搭在徐邵言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不管唐总怎么搏佳人一笑,那佳人啊,还不是心有所属,你们说是不是?我们这些外行人呀,看个狗血就对了。
徐邵言一看见他就笑了。
周文吊儿郎当地朝徐邵言眨了眨眼睛:来都来了,我们去喝杯酒吧,理这些八婆做甚?他说完拉着徐邵言往酒会中央走去,郑羽落默默地跟了上去。
你……陈公子郁闷地看着几人走远。
他一边走一边吐槽,真不知道唐韫看上了那个女人哪里?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还不是个东西。
身旁有人低声警告他:别让唐总听到了。
徐邵言和周文在喝酒,郑羽落去洗手间补妆,她补完妆出来,在角落接了一个电话。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周围有没有人才低头小声地说:嗯,他相信我了。
那边又嘱咐了一些话,她点头说道:我会自己小心的,你放心好了。
郑羽落说完走出来,经过拐角处,传来一道声音:郑羽落。
她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回头:怎么是你?她皱了眉头,暗想方才的话有没有被她听到。
姜萸之勾了勾耳边的卷发,眼神里面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哦,没什么。
郑羽落的神情淡薄,明显不想和她有过多的交谈。
姜萸之主动出击,她开口问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郑羽落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意思?她就知道姜萸之来找她果然不简单。
但是也不难猜出她来找自己的原因,不就是来质问她和徐邵言的关系吗?她早有准备将话语打了腹稿,时刻开腔。
但姜萸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抿了抿嘴,声音很淡:我们不是敌人,不必要如此仇视我。
她说完转身就走,全然没有坐下来要细细交谈,以及好好质问她和徐邵言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意思。
郑羽落意味不明地望着姜萸之走远的背影,不解她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她的心咯噔一下,难道姜萸之听到她打电话的内容了,猜出自己的目的了?那她会告诉徐邵言吗?这个念头甫一出,她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自我否定了。
为什么她会这样认为?可能是因为那天姜萸之明明在浴室看到了她,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以为是姜萸之不计较,但其实她心中另有打算吧?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呢?这才是让郑羽落猜不透的原因。
很快她也不深想了,只要姜萸之不破坏自己的计划,那一切都好说。
姜萸之回到酒会上,从侍者手里拿了两杯香槟,往唐韫的方向走过去。
只见唐韫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神色慵懒地与人交谈。
恭喜唐总得了叶大画家的画呀!唐韫淡淡一笑,也说了一些恭维的话:是夫人爱才。
可他的心里还是藏了不少疑惑,姜萸之并不是雅赏诗词歌画的之人,并且刚刚在拍卖会上与自己一直竞拍的人是徐邵言。
可她并未叫自己放弃,而是在她半开玩笑的话语里,是要他一定拿下这幅画。
她到底在干什么?似乎是心念一动,唐韫扭头就看到了端着酒杯的女人。
她施施然地走过来,对上他的目光,一下子就笑了,在璀璨吊灯的光影折射下,眼眸里像是染了碎星子一般。
姜萸之来了,那人见状,识趣地离开:唐总,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的雅兴了。
姜萸之坐下来,递给唐韫一杯酒。
唐韫接过酒杯,她将杯子递过来,轻轻地撞了一撞,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心情似乎也很愉悦:干杯。
这么开心?唐韫笑着问。
对啊。
姜萸之喝酒似乎上脸,一杯酒下肚,脸颊微微泛起了薄红的胭脂色:老公……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了,是快要喝醉的样子。
见她还要去倒酒,唐韫将她手中的杯子拿过来,说道:不许喝了。
不要。
姜萸之翘了翘嘴唇,俏皮地摇头,今天高兴。
唐韫问道:是因为那幅画吗?她慵懒地从鼻音里发出嗯声,音调拖得极长,声音甜美似水。
却故作高深莫测地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因为你。
姜萸之突然严肃认真地看着他,又说了一遍,为你高兴。
为我?唐韫快要被她搞糊涂了,他无奈地笑着说,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有,我是很认真的。
姜萸之扑进他的怀中,蹭了蹭他的胸膛,说,叶曹的画,一定要赠给真正能保护它、爱惜它的人。
你不是,我也不是。
她又说。
唐韫一顿,眯了眯眼睛,有些疑惑。
他虽然不太明白她话里有话的意思,但也懂了其中意思,这幅画要送人。
送谁?他不期而然地想起来方才与他竞争的人。
姜萸之却不肯多说了,从他怀里退出来,她说:我们回家吧!第二天一大早姜萸就去了徐邵言的公寓,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好好地质问徐邵言一番。
徐邵言早已做好了她过来的准备,不过同也很郁闷,他没找她的麻烦,你姜萸之倒是找她麻烦来了。
两人坐在一张长方形的餐桌上,徐邵言坐在主位,姜萸之坐在首位。
桌上摆着精致可口的早餐,只是两人都没有食欲,心思各异演着自己所要演绎的角色。
姜萸之的眼睛里几乎快要喷火了: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出差吗?徐邵言面不改色地回答她:临时取消了,要去参加那个拍卖会。
她说:可我听说拍卖会一周以前就已经发了邀请函。
哦,是吗?他浑不在意,可能是我的助理搞错了吧。
她扁了扁嘴巴,话锋一转,又变成了委屈巴巴的模样:你是不是在躲我?怎么可能?徐邵言表示根本就没有那一回事。
她又问:那个女人是谁?哪个女人?昨天陪你去拍卖会的那个女人,你们在一起了吗?徐邵言哪里看不出她套话的小心机,她明明认识郑羽落,却偏要从他口中知道两人的关系:你认识她,郑羽落。
被拆穿了小心机,还破解了。
姜萸之有一瞬间的羞愧,但很快她又觍着脸继续问:那你和她是怎么回事?她是你的新欢吗?她瞪着他,那我呢?你把我放在哪里?徐邵言呼了一口气,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想要让她消消气:萸之,不可以再任性了,你和我不可能一直饱受绯闻的折磨,对不对?姜萸之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然后呢?所以我需要有固定的女伴,对象。
郑羽落。
她喃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所以就是她吗?徐邵言坦然点头,说:算是吧。
姜萸之咬着嘴巴想了想:好吧。
她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很快她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了多久?那你喜欢她吗?徐邵言立刻反驳:喜欢?这怎么可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那就好。
她松了一口气,做扭捏状地说,昨天我看到你和她一起出现在拍卖会,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傻姑娘,你害怕什么。
姜萸之低着头,拧着自己的双手:害怕你会被她抢走呀。
这怎么可能?他嗤之以鼻,似乎觉得那一幕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姜萸之被他三言两语很快就哄好了,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东林区。
等她走了,徐邵言松了一口气,感觉就像甩掉了一个大麻烦大包袱一般。
不过也还好是姜萸之,头脑简单,又是个爱情脑袋,很容易就被他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