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D,你怎么来了?莫森娴熟地打了一个招呼。
K.D,王牌死神,宁格汀的绰号,他的正名只有Raphael知道。
莫森将剩余的烤肉和甜点端出来,宁格汀切着肉块,若无其事地吃着。
外边,雨越下越大,有着把整座山淹掉一样的惊人气势。
气氛越来越紧张。
莫森,哪个房间能休息?钟蔚起身。
小旅馆不大,走到任何角落都费不了几分钟,到处都干干净净,莫森得意地说:德琳阿姨很爱干净的,若不是下山治疗牙疼,肯定不让你们湿哒哒地踩着鞋子进来。
刚才的K.D是死亡赛车的蝉联冠军,我每次都押他,旅馆的钱就是这么赢的。
夏佐,你跟他认识吧,哼,不认识的人才不会故意视而不见。
认识。
不熟。
但是K.D却非常崇拜你啊。
莫森大喇喇地靠着门扇,话唠模式再度开启,他格外关注你的比赛,当然是前几年你没退役的时候。
他的赛车里有你的照片,你是他唯一的偶像。
我是很多人的偶像。
哈哈哈你这么说可就太伤小车迷的心了。
左边水龙头是热水,当然不会太热,凑合能洗澡。
如果你有洁癖的话,柜子里有一整套新的床品,额外收费,价格不菲,当然对于你的财力请随意,我得下去跟我的财神聊一聊了。
莫森潇洒地离开了。
钟蔚洗过澡。
换上崭新的床品时,听见滴答、滴答的时钟声音,是桌子上摆放的一个青蛙造型的小闹钟。
钟蔚靠在窗边抽烟,窗外,是黝黑的树林,思绪纷纷:宁格汀被逐出时,钟蔚正和夏佐在争夺意志力,分裂的神经就像崩坏的弦,一拉就断了。
哒!哒!钟蔚转向门。
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宁格汀走进来:抱歉,我走错房间了。
说着走错,却关上门朝钟蔚走过来。
有事吗?钟蔚换了个姿势。
你的左后轮被碎片扎了一个孔,可以让你的助理带一个轮胎上来。
宁格汀若无其事地拿起桌子上的香烟,抽出一支,衔在嘴角。
不就是你弄坏的吗?宁格汀一愣,牙齿咬住了香烟:……这条路本来坑坑洼洼和玻璃渣就很多……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五年前,我很无辜。
你在翻供吗?五年前,我还小,不能像这样把你逼在角落听我说完。
宁格汀的左手撑在窗框,我会接近你的车,不是受任何人的指使,是我自己愿意。
我比你,更害怕你会出现意外。
是这样吗?我们6个人都被祝一诚威吓过,说绝不能帮你,一旦发现就立刻被驱逐。
那时还小,我承认,我被吓住了,只敢偷偷地帮你检查车。
当我发现你赛车的问题时,你恰好跟Raphael在聊什么,我就想:偷偷地换上零件,只要没人发现就可以了。
宁格汀勾起一个嘲笑,很傻是吧,没想到竟被你发现了。
钟蔚一侧身,侧出宁格汀的束缚,掐灭了烟头,回视宁格汀,眼角大幅度吊起:五年了,没有证人,没有目击者,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你既是原告又是裁判,你觉得我会认这个罪吗?难道不是吗?我的未婚妻谴责我,没有在最后关头放过她的丈夫;祝一诚斥责我,什么都没做就拥有了大量的财富;他们都很有理由,现在,你也差不多。
钟蔚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我不是指责你。
那就离开我的视线!宁格汀忽然抓住他的手,大声地说:你把对祝一诚的恨意迁怒到我的身上。
我那么敬慕你,你却像对一条狗一样把我踢出来!放开我!你到现在还没有变!为什么,你可以原谅他们,就不能看一看我吗?宁格汀年轻的脸盘又气愤又伤心。
钟蔚一瞬恍惚,仿佛重见跟在身后轻快地叫着夏先生的旧日少年,转眼间,因为背叛而哭泣着离开。
可以原谅那么多人,为何不原谅他?因为,那些人背叛的是夏佐,宁格汀背叛的是自己,所以那么生气。
看着钟蔚的眸子由愤怒变成怅然。
宁格汀的心瞬间软了,是的,固然恨这个人,可是,身体却一次次违背想恨的心愿,不由自主地接近他。
因为,不想恨啊,就算被那么过分的对待过,心,克制不住地想要替他辩解。
不,本就不是为恨而来,而是,为了亲近。
只要能再像从前那样,过去四年的痛苦,又算什么。
我不是来控诉你的,我只是想,让你重新接纳我。
宁格汀轻轻地说。
面容温顺得像一只大型犬,无辜却不再辩解。
当年,判断错误?钟蔚不自觉地伸出手抚摸那张委屈的脸。
忽然间,一切都不重要。
钟蔚想,如果真有什么背叛之类的,就当做他还年幼吧。
宁格汀想,就算被遗弃过,又怎么样,被这样抚摸就足够了。
叩叩叩。
钟蔚倏然松开手,宁格汀也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推门进来的莫森咳嗽了一声:想不到这道门还真是坏的啊。
啊呀,太久没人来,这些东西也觉得活得毫无价值,于是自己就坏掉了吗?我说,K.D,旅馆就只有两个浴室,公共浴室在下边。
我知道。
那个,我以为你不知道。
还有啊,夏佐,刚下过雨,晚上天气冷,一定要盖好被子,胳膊啊,腿啊……莫森一摸鼻子。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你烦人不烦啊!宁格汀满脸通红。
被雨水浸润之后,树林散发出潮湿的树脂香。
清冷的空气,沁入喉舌,渗入血脉,浑身的烦躁和不安都被安抚了。
助理很早赶来换上新的湿地轮胎,钟蔚跟莫森道别,莫森说K.D去买奶酪了:我和K.D都不爱吃奶酪,他可是为你下山的。
偶像,照顾一下小车迷的情绪吧,哈,要不了多长时间。
不由分说将钟蔚往回拽,助理也进旅馆等着。
宁格汀很快就回来了。
带回的早餐品种丰富量又多,十个人吃都绰绰有余。
莫森毫不客气开吃:你小子总算转性了,以前,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了三个月都从没想过买早餐。
欸,这个意大利饼……宁格汀夺过来放进钟蔚的盘子里。
莫森一拳头揍过去:你以为这有多稀罕啊?我吃又怎么了!你小子就不会多买一个!钟蔚愉悦地笑了,咬了一口,牛肉、番茄、胡椒的曼妙滋味同时进入舌尖,依旧这么美妙。
记得刚穿过来时,非常迷恋这道美食,每次早餐都会有,想一想,真是怀念。
他果然喜欢,宁格汀收回目光,转向戴眼镜的助手,忽然一愣,这不是四年前给送匿名捐赠支票的人吗?当时费了很大劲,从监控上找到的身影一直铭记在心。
宁格汀又惊又喜,连忙问他。
助手推了推眼镜,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车辆着火受伤的赛车手!就是我啊,多亏你的资助我才能得到很好的治疗!不是我,是夏先生的安排啊。
助手连忙摆手。
啊?是夏佐的无心之举救了宁格汀。
这么一说起来,大家都想起了那件事,真是巧得太可怕了,当事人竟然都在。
要知道,当时宁格汀的潜能还没有完全发掘出来,并不受Raphael重视。
那么重的伤,若没有那一笔资金是不可能进行那么好的治疗的。
宁格汀心情激荡:我最后一次受重伤,心情沮丧,也是夏先生送的康乃馨治愈了我。
钟蔚疑惑:那一次也是你?所有的事情如水中的绳子,脉络渐清。
钟表每一次的大踏步前进都是宁格汀生死攸关的时候,恰好,跟柯里受伤重叠,让钟蔚疏忽了。
天意吗?还是人为,还是系统的安排?系统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吗?看着钟蔚的车疾驰而去,莫森撞了撞宁格汀的胳膊:你装什么装啊,如果是我早都追上去了。
你知道什么。
宁格汀白了一眼。
我不知道?谁半夜跑过去把门撬坏的?哈,我偷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你磨磨蹭蹭个什么劲,那种时候就该一个字:上!千万别手软,上了再说,上到他今天根本没力气走出这里!还有,刚刚都那么有缘分了,为什么不乘机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啊!莫森痛心疾首。
……太阳稀释了雾气。
任何事情都经不起查,一查就有眉目。
祝一诚对钟蔚态度还是恶劣,但是很坦荡,说从没有利用过小孩子;柯里及其他小伙伴也说,祝一诚让他们保持中立,别帮夏佐做事。
倒是柯里挺愧疚:最开始一诚哥让我打听过一些事,宁格汀说你会半夜出去,我就告诉了他。
不过,之后就再没有了。
宁格汀果然是被冤枉的。
至于他会流落街头。
钟蔚不得不怀疑前管家的角色了,很快,就找到了搬家的前任管家。
面对询问,老管家说出了所有的事实:因为欠了一大笔外债,他生了贪婪之心,黑下那三百万,仅给了宁格汀一万。
钟蔚恍然大悟,就说小狼崽子为什么会气成那样,若不是Raphael出手相救,还不知道宁格汀可就真流浪街头了。
钟蔚很愧疚。
赛车展上,美人丽影,好车如云。
宁格汀研究着各款赛车的功能,忽然走过来一个白发老头,眼神躲躲闪闪。
宁格汀猛的想起他是夏家的前任老管家:你找我?老管家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卡:这是属于你的……真相大白,宁格汀登时脸色铁青,积压了四年的愤懑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一拳头挥过去,将老管家打到在地。
旁边的人见状,赶紧拉住了,宁格汀挣脱束缚又狠狠踹了一脚。
这时一个人拽住了他的手,宁格汀正要奋力甩开,却是钟蔚。
够了,他死了你也没好处。
怎么能够啊,我这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相信了吧,我从没有背叛过你。
宁格汀反手抱住了钟蔚,声音哽咽。
生死边缘狂飙的日子,以为被抛弃而绝望的日子,拼命压抑爱恋并使之成为恨意的日子。
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把所有的怀疑和恨意迁怒到了你身上。
钟蔚垂下双目,虽然也有精分太厉害的因素,但他不想推卸任何责任。
对不起是光说说就完了的吗?宁格汀的怨念更像撒娇。
那你想怎么样啊?像以前一样。
嗯?钟蔚疑惑地挑眉。
就像你说我归你的时候一样啊,一起吃饭,一起训练,把我当成最亲近的人……嗯,让我成为奥尔顿俱乐部的队员……还有,不能偏心,不能因为柯里是冠军就对他另眼相待……让我想想,不能随便怀疑我!你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忠诚的人!宁格汀咬着牙齿,忽然笑了,所有的积怨烟消云散,因为钟蔚没有冷血无情,这比那些钱重要得多,他拿起钟蔚的手放在嘴边缓慢地亲了一下,以后别再说对不起,我很高兴能再回到你的身边,夏先生。
被温柔感染,钟蔚的心石瞬间落了地。
☆、赛车【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