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都不用摆了,就是曼别害死的老国君,并栽赃给钟蔚。
木久拂袖而去,留下一群老人商量着怎么处置这个大探子,老祭司很识趣地闭口不说,别人说什么,他就点点头。
这一场闹剧,以曼别被关进石牢而告终。
木格央特别高兴,喝了半罐粗酿的果酒,倒在竹床,一双醺醺的眼睛瞅着钟蔚,嘴角含笑,想说什么又克制住。
钟蔚无聊,睡觉又太早,拿起一块琥珀在熊皮上蹭了一蹭。
这块琥珀是木格央给的战利品,粗糙半成品,发出黯淡的绿光,钟蔚看不上眼。
耐不住木格央非要给,他就收下了。
睡前没事,他就在葛布上磨,磨得差不多了放到牛皮狼皮上磨,绿珀被打磨得晶莹剔透。
钟蔚往夕阳下一照,绿珀发出莹莹的绿光和一丝丝紫光。
你手里拿的什么?背后,木格央开口。
你给的绿珀。
这么漂亮?漂亮吗?还给你了!钟蔚顺手抛给了木格央。
早晨,好几个女子见了都很喜欢,一个个暗示钟蔚送给她。
钟蔚还苦恼着呢,正好物归原主,堵住那几个女子的口。
木格央又惊又喜,拿着琥珀凑近鼻子,深深地吸着宜人的树脂香,沉浸如醉。
钟蔚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我给你换上草席。
部落的女子手巧,一教就会,且知恩图报,齐心给钟蔚编了一个大草席,正配这张大竹床。
钟蔚弯腰,将草席铺在干草上。
木格央从背后将他一搂,两人滚在了一起。
钟蔚推了一推,木格央却一鼓作气将他压在席子上,一本正经地说:你总是冷冷淡淡的,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什么。
既然你愿意,为什么不直说呢?什么愿意?等知道情人才能互赠时,钟蔚无语,坦然地伸出手:我又不知道,我收回来,行吧?你担心血缘吗?我们又不是亲兄弟,我阿爹是阿爷打猎时捡来的。
再说,明年我带你出去打仗,没人敢说什么,只要我们互相喜欢就行了!可是……你喜欢我吗?没有……也不是完全没有。
木格央的脸色瞬间苍白,更狠地压住了钟蔚的腰,狠狠捏着绿琥珀:你骗我!此情此景。
钟蔚脸色一变:你个禽兽!这个王八蛋又想故技重犯!非要用强,难道不知道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压制吗?刀呢?匕首呢?钟蔚一摸,却发现早就被狡猾的木格央偷偷抽走了。
钟蔚要晕了,只见木格央的脸越来越近,英朗的、轮廓线条明晰的脸……木格央!曼别跑了!国君也不见了!一个尖利的声音破空而来。
两人一滞,木格央痛骂了一声,恨恨地起身,砰砰砰砰几个重步走出了房间,声音又响又恼火:混蛋!看一个人都看不住!还有脸跟我汇报!还不快去找!往哪看呢!跟我一起去石牢!听着所有的脚步声消逝,钟蔚忽然笑了。
挡都挡不住木久弃族而去。
前一世他背弃族人,这一世也轻易地原谅了杀父仇人,这不叫孽缘,这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钟蔚咬着牙,扶着额头,手臂上,被木格央掐红的印记慢慢消失了。
他长叹一声,烦躁地起身,独自穿过黝黑的林子,迎合着诡谲的气氛似的,狼群嚎叫的声音忽远忽近,一路嚎到他来到那块高石上。
果然,两个苦命人正在执手相看泪眼地告别,木久的声音凄恻怨恨:曼别,是你对我阿爹下的毒?是我下的毒,但我是想毒的是木格央。
曼别的声音异常温柔。
为什么?我希望你当国君,你又聪明,又会运筹,国君位置非你莫属,木格央不过是打仗打得好而已,他有什么能力当国君?可是,九萨人的眼睛都被糊住了,说什么天意归他。
挑拨离间的曼别声音痛苦、深情而诚挚,对不起,我本不是对你阿爹下手的。
木久竟然真的信了,低低地说:你也不该对木格央下手,还让我栽赃给钟蔚。
钟蔚就想让木格央当国君,你别被两人蒙蔽了。
钟蔚忍无可忍:谁被蒙蔽了?两人一惊。
木久拦在曼别跟前:钟蔚,我命令你退下!他是华夕国的首领、我们的死敌,我有义务将他抓回石牢!大哥,你别被他蒙蔽了!他就是想害得我们兄弟阋墙!钟蔚义正言辞,向前跨了一步。
木久手中寒光一闪,出现了一把钟蔚送给他的长剑。
他反手将剑交给了曼别,面露戾色:曼别,快走!曼别知道钟蔚厉害,会制各种武器,还能练出铁,有他在九萨部落会越来越强——所以,他必须除掉钟蔚。
曼别长剑一划,冲钟蔚挥过去。
他天赋高,以前用过木久的这把剑,自学成才,使得炉火纯青。
一寸长,一寸强。
钟蔚的匕首敌不过长剑,只能往后闪躲。
长剑频频拂过长发,亏他灵活,几度化险为夷。
木久拿起长棍也挥了过来。
给我去死!我救了个什么玩意!钟蔚怒了,愤然掷出匕首,直直钉中了木久的右腿,木久啊的一声,捂住了右腿,捂不住鲜血直迸。
曼别却越打越勇,眼睛泛出露出兴奋的光芒,将失了武器的钟蔚逼到山崖边,钟蔚再无处可躲。
而木久也咬牙忍痛地挥过来,一脸狠戾,不置钟蔚于死地就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怒喊:大哥,滚开!木格央来了。
钟蔚的心顿时亮了,只见木格央举起弓箭,砰的一声,一箭射过来,正中曼别的后背。
曼别一惊,咬牙一口气拔出长箭,这只箭没钩没毒,损伤不大,但威慑力大。
钟蔚趁机逃离主战场,三步并两步奔到木格央身边。
二对二。
木久和曼别毫无胜算。
忽然哗啦啦数声响,好几个人从草堆中冒出来,全是木久的人,木久指着曼别说:你们带他走!这几人果断拦在曼别身后,护他离开。
木格央一连发了两支箭,正中两个人,可惜再没有箭了,他要追,却被木久一下子抱住腰:木格央,你饶了他吧。
木格央激怒:大哥你糊涂了!他害死了阿爹啊!求你,让他走吧。
木格央将木久狠狠一推,木久跌倒在地,一腿的血。
那边是越行越远的死敌,这边是气息奄奄流血不止的哥哥,木格央一跺脚,吼道:哥哥,九萨迟早毁在你手里!钟蔚伤了国君。
国君放走了曼别。
曼别逃得那么顺利,因为他有木久的要塞通关牌。
这消息不胫而走,且不说族人议论纷纷,木格央也是一肚子气。
他重情重义,谁伤了他的父兄家人,他必然不会放过,想不到这一次哥哥居然放走了杀父仇敌,他实在想不通——杀父仇敌啊!不是普通的敌人!裂痕就此产生。
上一世兄弟俩因曼别而反目,这一世,时间提前了。
钟蔚的心情很糟糕。
木久对曼别远比想象中更痴情、也对旁人更无情。
也对啊,上一世就狠得下心众叛亲离、出卖国族,可知他的德行绝对高尚不到哪里去,徒有一张温和的欺瞒世人的脸。
这破系统,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拯救任务第一次救得这么难受的。
你站一天了。
木格央为钟蔚披上兔毛衣裳。
我在想,人心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撞了南墙才肯回头吗?一定要让族人血流一地才懂后悔吗?钟蔚勾起一丝寂寞的笑容,我救过很多人,就算我告诉他们未来的命运,他们还是会前赴后继地实践这个命运。
木格央不明白,抚了抚他的脸庞:你怎么了?钟蔚凝视他:你还不想当国君吗?……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
他或许心慈,但却小器;他或许聪明,但却不识大体;他的情感远远压倒他的理智,对于一国的掌权者来说,这是致命的。
今天,他为杀父仇人打开牢门,明天,他就会为仇人打来九萨之国门,你相信吗?寒风,从两人中间席卷而过,吹过枯藤,发出簌簌的声响。
木格央倾身,似吻却没吻:我相信。
后来,木久还想将主罪引向钟蔚,木格央断然站出来冷冷地对峙。
木格央常年征战,气势凛然,立下累累战功,威信堪比老国君。
木久虽然是新国君,在重压之下,也被弟弟斥得满脸通红,哑口无言。
老祭司出来和稀泥:国君不该放走了仇人,实在该自罚……木格央愤怒地说:老祭司说错了,不止是仇人,是杀父仇人!放走的是杀了一国之君的仇人!对于人子来说,是大不孝;对于九萨族来说,是大不忠,是背叛,又怎么对得起已死的父亲,又怎么有颜面去见战死他乡的族民?!在大义之前,木格央终究选择了反目。
一如前世,他举兵离开了木久。
只是,前一世,九萨被破,他的兵权被削了大半,这一世他丝毫未损。
一时,众人鸦雀无声。
木病向前一步开口了:咳咳,我有一事要说:阿爹去世的那天,我亲眼见新国君向钟蔚的食中投毒,致使钟蔚,咳咳,昏迷数日。
若非钟蔚大难不死,醒来,查出阿爹药中有毒,咳,咳咳咳,恐怕大家要被曼别蒙骗过去。
对兄弟都能实施毒计,岂能只是自罚?他未明说,却暗示了木久跟曼别在投毒一事上早有联合。
此话一出,大家只剩瞠目结舌的份。
一个老人站出来:国将及木病所言极是,不惩不足平怒。
如何惩处?刻意放走杀父仇人,无异于亲身举刀杀父。
议论纷纷之后,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说:咳咳,该禅让的还是得禅让,否则,九萨这样……诸位以为呢?祭司不甘心:不如做法,若有异象……一阵嗤笑之后,一个老人瞅了瞅冷峻的木格央,说:老国君驾崩前,招见我们几人,商议是否更换继承者,祭司你不停地说异象异象,结果老国君去了,成了最大的异象,你还想召唤出第二个祸害吗?这一次,还是依了老规矩,大家投筹选举吧,能者居上。
木久坐在高位上,一脸颓败。
几日之后,九萨国易主,木格央成了国君。
☆、原始部落【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