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你们别打了……沈安宁惊恐地叫起来。
别的成员早就闻声赶了过来。
苏立夫本来还在骂骂咧咧的,一见他们人多势众,便不情愿地站住了。
好, 好。
你等着。
他狞笑着,转身欲走,却撞到了一个人。
Amber很惊喜地喊道:秦医生!!!秦医生来了!夏梦听到他这个语气就觉得好笑,秦医生只是个心理医生而已, Amber的语气跟他是个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似的!秦铮比苏立夫高了有一头出去,笑眯眯地俯视着他, 用中文说道, 您就是苏珊娜的父亲吧,幸会。
还伸出手来同他握手。
苏立夫斜楞着眼看着他,敷衍地握了握, 你就是那个骗我女儿钱的庸医?哈, 好啊, 我好端端的女儿, 本来没什么事儿,被你一看就死了。
你等着吧,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要起诉你!何必这么生气呢。
秦铮温和地说道,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沓现金来, 你女儿死了,我也很难过,这些钱, 你……苏立夫已经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了过去, 随即笑道:算你小子识趣, 但你休想这么简单打发了我。
他甩下一群人, 大摇大摆地向外走去。
喂!夏梦小跑了两步,叫住了他。
怎么,你也想给我钱?苏立夫挑衅地问道。
她看着苏立夫,愤怒与悲伤几乎要冲破出胸腔。
她与苏珊娜并不熟,但在这一瞬间,她身为一个女儿的痛苦与不解却与苏珊娜重叠了……为什么这样的人渣也会有孩子!?他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啊……夏梦看到小黑站在他身边,做了一个鼓掌的样子。
于是,她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去死吧。
小黑愉快地抱住了苏立夫的腿,而秦铮的目光落在了夏梦身上,看起来有些意外且意味深长。
苏立夫后退了两步。
好像是盛夏被泼了盆凉水,冰凉的水线细密从后脖颈浇下,让他混身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神经病啊,你才去死。
他说完,却感觉很害怕,呼吸都充满了沉重的压力,转身逃似的跑掉了。
~夏梦浑身都在发抖,葬礼还没结束,就不顾众人的再三劝说回家了。
小黑坐在副驾驶歪着头看着她,又跟着她回了家,进了浴室。
夏梦感觉自己冷得快要死掉了……她打开水龙头,衣服也不脱就坐进浴缸里,任凭热水漫过她的脚踝,小腿……哗——哗——安静的浴室里只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她在水流没过肩膀的时候关掉了水龙头。
整个浴室里热气腾腾,而小黑的影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会死么?她颤声问。
会。
小黑的声音很轻,但说得很肯定。
……夏梦捂住了脸。
……难道他不该死么?这个世界上,该死的人可多了呢……小黑的声音柔腻腻的,你虽然害怕,那只是因为你有掠夺别人生命的罪恶感,之后,见多了恶心的人,你可能很希望这样的能力不要消失呢。
夏梦死死地瞪着它。
嘻嘻,还有6个,加油啊……小黑笑着,慢慢沉入了水中。
~葬礼接近尾声,沈安宁又慢慢接近了秦铮,试探着唤他:秦医生。
哦,安宁。
他没有立刻回过头来,而是先擦了擦眼角的泪,才转过脸来。
你别太难过。
沈安宁细声细气地安慰他。
他笑笑,目光深邃,没有说话。
沈安宁不想放弃这个和他交谈的机会,又道:秦医生为什么不住之前的公寓了?还要我推荐给夏梦。
他这才微微侧目,眸光发冷:想换一个地方罢了,有什么所谓呢?沈安宁低下头,轻笑道,只是感觉,秦医生好像对夏梦很关注似的……而且,还不让她说是他之前的公寓。
我对每一位患者都很关注啊……他这样说着,难道我不关注你么?她笑了,脸上一红,似乎把这样的话视作是十分亲昵的情话:是,秦医生对我也很好。
秦铮盯着苏珊娜的墓碑很哀伤地说道:安宁,我现在心情很复杂,我真心希望之前的事不要重演了。
她好像被提醒了,殷切地说道:秦医生,不会的,我会小心看着他们,我们再组织一些活动,让大家开心起来,就一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他点点头,好像很疲惫似的,问道:你和夏梦的关系还好么?挺好的,我准备邀请她来家里过夜呢!那就好,希望更多的朋友,可以帮到你……他似乎话里有话。
沈安宁眸光一凝,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苏立夫这几天过得心神不宁的。
有时候与狐朋狗友一起喝酒,他会很神经质地突然扭头看向身后,给朋友也吓一跳!说他有毛病!他看到鬼了……但不管他如何对别人描述,都没有人相信他。
可他知道那不是他吸毒吸多了产生的幻觉,他清醒得很!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浑身直冒冷汗……那天他拿了秦铮的钱,当晚就来Borderline Bar and Grill附近找人买货。
所谓的买货是很快的,躲在一边,看见人来了,上去握个手,钱和货一置换,也就结束了。
他从小就被父亲抛弃,和暴躁的洗衣工母亲生活在一起。
8岁去了法国,17岁又来了美国,和各种和他一样宛如蝼蚁一般的人混迹在一起。
他不知道什么是家庭,什么是责任,更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只知道,吃喝嫖赌都不如这些货。
源源不断,只要你有钱,总能如坠天堂。
可正当他在那里等着的时候,他看到黑暗的马路上边上,有一大滩东西!那东西在灯光下黑红相间,看行动的样子,宛如一个支离破碎的人!而那个人却没有死,它的脑袋都变成一滩肉泥了都没有死,反而在地上蠕动着,缓慢,恶心,诡异。
好半天,苏立夫才意识到,这个东西一直在向着他蠕动!!!他有点惊恐,向另外的方向挪了两步,地上的那滩东西便也缓慢地转换了角度,继续向他挪去!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啊——苏立夫大叫一声,给身后的人也吓了一跳。
一个健硕的黑人皱着眉骂道:你他妈的鬼叫什么啊!他正是给苏立夫送货来的人。
苏立夫当下也顾不得对方是谁了,惊慌失措地指着那滩东西说道:你看那个!你看那个!你能看到么?!我看到你个神经病!黑人抖了抖手里的小袋子,随即又飞快攥回手心里,问他:钱。
你看那个,你看不到嘛?它,它过来了!!!Fuck!黑人没好气地唾了一口,吸多了?说完转身就走。
不不,你别走!你别!苏立夫带着哭腔叫着,追了上去。
一边跑一边还回头看。
那滩黑色的东西涌动得很慢,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
苏立夫松了一口气,再一抬头,那个给他送货的黑人早就不见了。
他回到了乱七八糟的出租屋里,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又仔细把门锁好了。
他惊恐地回到床边,看着外边的路面。
酒鬼,瘾君子在外面晃荡,好像没有灵魂的丧尸,摇摇摆摆地走着,看着有点吓人。
美国的夜晚,属于这些人,属于抢劫犯。
然而那滩东西却没有跟上来。
苏立夫松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
他自己一个人居住。
和苏珊娜的母亲离婚后,他换了十多个女朋友,都是可以一起high的人。
但是一直没有小孩。
但随着女儿长大,他的坏心思动到了女儿身上。
他本来已经联系好了一个做华人暗娼的老鸨子,想把女儿骗过去给自己赚钱,结果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苏珊娜自杀了。
妈的!妈的!早知道她会死,就早点给她弄过去赚钱了!苏立夫悔不当初,我他妈的心软个什么劲儿啊!还有那个姓沈的女人,真他妈的抠!有钱人这么抠!不得好死!顿了顿,他又埋怨女儿:反正终归是要死,为什么不去给我赚点钱再死啊,不孝的玩意儿……床上摆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苏珊娜的遗物。
苏立夫心里一动,在里面翻找着,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有钱的东西可以变卖。
苏珊娜留下的东西非常少,除了衣物,就是一些旧照片。
这时,他手上一顿,眼神变得古怪了起来。
半晌,他拿出一个照片镜框来仔细看。
上面是苏珊娜最近的独照,但是苏立夫盯着女儿头上的红色毛球发饰有点出神。
——那是他在苏珊娜8岁的时候送给她的圣诞节礼物,他记的,因为他只送过那一次礼物。
她怎么还留着呢……不受控制的,他的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随即,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哭了!他惊慌地把镜框扔回了箱子里!无意义地咒骂了一声!他抹掉了那一滴泪,又重新回到窗边看向外面,那滩东西没有出现。
是幻觉吧……他这样安慰自己……都是最近注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