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煦那儿得来的信件问题解决了, 温愈却不足以被饶恕。
如果仔细琢磨她说的话, 就会发现她只为有人诬陷她并且牵连温念懊悔。
温念没理她的毒誓, 抓住重点道:你果然有和外男通信?嗯。
温愈大方承认, 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我当然要有自己的交友圈, 表哥总是在跑生意, 我要是不联络以前的旧友,那我在京城的日子多无聊啊。
温念叹气,果然:那你用‘温愈’的字迹?现在我才是‘温愈’。
万一那些信件让我相公发现并且误会了, 我怎么办?温愈: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本身又没错。
你不要像表哥那样胡思乱想啊。
娘都说了,男女文人之间能通信探讨学术,我们要是行商, 一样会和异性客人有交流。
温愈话音落下, 温念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温母更是一副我随便说说而已, 侄子没当真, 你反倒当真了的表情。
本来已经缓和了些许的神情再度黑脸:我那是想办法替你找补, 省的你相公一气之下把你休了。
温母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儿般上下打量温愈, 话糙理不糙:我带你看的女戒, 你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与外男通信,要是你相公心大不计较名声, 那是小事。
可他计较了,那就是大事。
往严重里, 要是陈大人看见信件误会到你姐姐身上, 你是不是准备让你苦命的姐姐跟着你一起被休回家?又苦口婆心:你现在是和你姐姐换了身份的人,你总要有点责任心,一则好好爱护‘温念’的名声,二则别给顶着你身份的姐姐添麻烦。
温愈轮番被温念、温母点名,心里头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哪哪都做的不对了。
可是她刚刚才坚持说自己没错,现在道歉未免自打脸,于是强撑着故作任性道:哎呀。
那我做都做了嘛,现在难道要我以死谢罪吗?顶多我以后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咯。
这话太过扎心,温念失望抿唇,有心想回同样扎心的话,但她不是那样的性格,最后只是站起身离开,阿愈,你够了。
温愈见温念生气走了,委屈噘嘴道:都说了那个木盒里的信是以前的嘛,又不是成婚以后的事情。
表哥没资格休我,那太监也没资格误会阿念。
温母只能再点她:你拿什么证明那是婚前的通信?那些信纸上没有留日期。
……温愈愣住了。
温母道:你到祠堂去吧,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思过。
说的再多不如温愈自己想明白。
温愈乖乖去了祠堂,跪在蒲团上思过。
温父认为温母罚的太轻,拎着戒尺去了祠堂,冷声道:伸手。
温愈眼睛红了一圈,她这辈子从没有被温父用戒尺打过。
伸手。
温父再道。
……温愈抖了抖,在温父的威严之下摊开了双手。
戒尺实实在在地打在手心,温父用上了打家里男丁的力气,打完五十下,温愈的手彻彻底底肿了起来。
背家训。
温父背手要求。
温愈张嘴要背,却被回来的温家大哥打断了。
表弟不肯见我们。
温家大哥满面愁容,递给温父一封信,苦笑:他说要和妹妹和离。
……温父沉默着展开信,只看了两眼便手一抖,让信落到了地上。
信纸瘫在地上,轻易就能一眼望尽——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结缘释解,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内容标准的和离书,让人想误会都难。
温愈肯定不能愿意:我不要和离。
木盒里的信件是以前的,他不能因为以前的事情跟我和离。
温父说了同温母一样的话,你如何证明那些信件是以前的?难道找寄信的男子来证明?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他气道:不和离,你等着收休书吗?事情仿佛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假如是温念,她会如何做?——温愈想找温念,慌乱地看了一圈却没找到。
她无助地坐到地上,捂住脸呜呜哭泣:谁来帮帮我,谁能帮帮我……温父叹气。
就在这时,殷喜突然出现:如果不介意,能否让小的看看木盒里的信件?大人派小的来的看看能不能尽绵薄之力。
小的或许有办法确认信纸是哪个年份的。
温家人自然没有不肯的。
殷喜粗略看过信笺用纸之后便把东西还给温父,同时交给温父的还有一份新的信笺,您带着这些去找人,只要对比出差别,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去年的信笺和今年的信笺在颜色上会有细微的区别,通常人不会注意到,只有殷喜这类专精此道的人才会想到利用这点解决问题。
温父大喜,连忙亲自带着温家二子再寻温愈丈夫。
临走前,殷喜嘱咐他们,此行请务必把欧阳夫人的贴身丫环带回来。
欧阳夫人的贴身丫环应该伺候欧阳夫人,而不是欧阳公子。
欧阳是江南表哥的姓。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有了殷喜的话,基本猜到了导致这次争吵的罪魁祸首,温父抱拳:多谢了。
殷喜忙道不必,而后回去复命:大人,您吩咐的事情解决了。
嗯。
陈泽升正陪着心情低落的温念,随意应了声便挥手示意殷喜退下。
什么事?温念问他。
就今天温府的事情。
陈泽升言简意赅,毕竟和你有关,我就插手解决了。
……别帮她。
温念不愿意。
陈泽升抬手替她扶正步摇,低声道:不帮她,我帮你。
从换嫁开始,‘温念’和‘温愈’两个名字便再也分不开了。
陈泽升说,从事实来看,你是温念。
你肯定不愿意‘温念’名声变臭,那我便不能冷眼旁观‘温念’的名声变臭。
从世人的角度看,你是温愈。
温愈的名声不能变臭,那些以‘温愈’名字去交流的信件绝不会流传出去。
嘴长在别人身上,世上人那么多,你哪能管住全部人的嘴。
温念嗔他,长长的眼睫在空气中微微颤抖。
他能让江南表哥放弃和离的念头,难道能让江南表哥闭上嘴,不向家人提起温愈犯过的错吗?他能销毁那些信件,难道他能管住寄信人的嘴吗?陈泽升当然能,世上人很多,但知情的只有那些。
要让这部分人不开口的方法有很多。
比如强权,比如利诱,比如……死人。
既然提了,陈泽升不介意多说一些,今天的事,你妹妹留着过去的信笺不舍得扔是诱因,幕后黑手却是她的那个贴身丫环。
她为了爬床设计了你妹妹,把无意中翻出来的木盒交给了你妹妹的丈夫。
所以,只要把幕后黑手解决了,再用足够的利益让妹夫对此事保持绝对的缄默,外边的人自然不会知道。
同理,你妹妹用‘温愈’这个名字写的信……只要证据和证人都消失了,就不足为惧了。
陈泽升平静地叙述着,他没有明说有他在,但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散发着有我在的安全感。
温念不在意证人如何消失,她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