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大乔唤温愈, 温愈的表情很不好, 眼睛流露出不知从何而起的恐惧。
温愈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过神, 问大乔:你刚刚说了什么?大乔很担心温愈, 夫人, 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
前世不能提, 温愈垂下眸子, 敷衍道:恍神了而已。
温愈不说,大乔不好再追问,她重复方才说过的话:我相公入京赶考, 我准备一同进京,路上好有个照应,夫人有没有什么话或者东西要我带给老爷夫人他们?春闱吗?温愈问。
是。
大乔点了点头, 解释道:我们打算早点进京, 找个地方落脚,安心读书备考。
这样也好。
温愈道。
她这辈子因为一己之私做错的事情太多, 大乔的婚姻是她唯一对得起温念的了。
大乔的命数和前世一样, 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 大乔救下了差点病死的穷酸秀才。
不一样的是, 温愈早早做主把大乔嫁给了一无所有、贫困潦倒的秀才, 大乔因此成了秀才明媒正娶的正妻,而非前世的续弦。
这秀才名叫林开, 幼年失怙,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菜长大的, 日日躲在举人夫子的窗外蹭课, 也叫他考上了秀才。
被大乔救下之后,又在今年秋闱考中了举人。
大乔现在不仅脱了奴籍,而且还是举人夫人了。
温愈站起身,去内屋取了一个盒子,交到大乔手上,你拿着在路上花用,千万别委屈自己啊。
大乔原以为温愈给她的盒子是要她转交给温家的某一位,听到是给她的,连忙把盒子放回桌上,摆手道:夫人你给我的嫁妆已经够多了,姑奶奶又为我添了嫁妆,我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
大乔说的姑奶奶是京城里的温念。
嫁妆是你一辈子的依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用,尤其不能用到男人身上。
温愈说,要是你的嫁妆用在了他身上。
以后他发达了,靠不住了,你怎么办?经历了两辈子,遇见过陈泽升、孟昊然、江南表哥,温愈越来越有男人靠不住的感慨。
大乔的嫁妆不似她和温念的嫁妆那样有能够源源不断生财的铺子。
她和温念给大乔的嫁妆都是死物,除了江南的几亩良田和两处大宅,其余的用完了就没有了。
大乔还是不想收,她的嫁妆够她一辈子花用了,却听温愈说:你知道我不缺钱财,我手边除了钱什么都没有,除了这个,我给不了你其他了。
……大乔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收下了,夫人,我明天就走了。
嗯。
温愈笑眯眯地道,我就不去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大乔没有立刻离开,她坐在位置上等了一会,温愈却始终沉默着没有对她说起她的难处,大乔深深看了一眼温愈,缓缓道:那……我先告辞了。
……温愈笑着点头。
大乔一家紧赶慢赶,在立冬那天到了京城。
在租住的院子里打理好行囊,林开去拜见同门,大乔则去了督主府求见温念。
殷喜来报的时候,温念正在花园里调香。
太子归京,陈泽升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连带着温念的日子变得无聊了。
她听见大乔求见十分惊讶,道:谁?大乔。
您娘家姐姐身边的侍女。
殷喜耐心解释,问:夫人是否要见她?温念站起身:见!大乔一到花园就跪下了,她深深拜倒在地,对温念行大礼:大乔见过夫人。
温念弯腰扶大乔起来,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回来了?得知大乔许配人家之后,温念便托陈泽升调查了大乔的婆家,知道大乔所嫁之人六亲俱无,本身只是个迫于生计的穷秀才,这辈子很难靠自己离开江南地界了。
因此,看见大乔真切地出现在面前,她既激动又惊讶。
相公中了秋闱,特地进京赶考,我跟着一道来了。
大乔回握温念的手,细细说了突然进京的缘由,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温念见状蹙眉,道:他亏待你了?大乔猛地摇头,她张了张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温念。
问温念为什么要答应四姑娘换嫁,问温念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亏待……可有外人在,她一个字也不能说,只能合上嘴,不停掉着眼泪心疼温念。
那你哭什么?温念拉着她坐下,一会儿小乔要笑话你了。
我只是……大乔捂住嘴,哽咽出声,夫人,你好吗?温念便知道大乔在心疼她了。
世人都觉得嫁给太监很委屈,温念从前也觉得委屈,但她现在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你看我好吗?大乔泪眼婆娑地打量温念,和记忆相比,温念长高了成熟了,身形丰腴有度,肌肤比从前还要细嫩几分,任谁也不能说她过得不好。
大乔慢慢的停下哭泣,但始终不放心,冲动道:夫人,我进府照顾你吧。
就像以前那样。
……温念用食指点点大乔的额头,训她:别犯傻啊。
都是举人夫人了,就要好好地安心享福,让别人伺候你,不能总想着伺候我。
顶多,你以后多到府上陪我。
大乔:好。
来客人了?陈泽升的声音突然在温念身后响起,他扫了眼大乔,便将目光专注在温念身上。
这是大乔。
温念说着说着,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道:你受伤了?陈泽升抬了抬手腕,让温念看了眼伤口,嗯,受了点小伤。
温念盯着横亘在手腕上的刀伤,这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暗红色的痂覆在上边,血肉模糊,显然没有经过十分精细的处理,与四周的肌肤格格不入,而且很疼。
陈泽升见温念入了神,怕她魇着,轻轻唤她:娘子?……温念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他:是不是很疼?温念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打在陈泽升的伤口上,麻麻痒痒的,陈泽升的手轻轻颤了颤,垂眸道:嗯。
疼。
小乔,去拿纱布和药来。
温念小心托住陈泽升的手,头也不抬地吩咐小乔。
……一旁候着的殷喜没说话,沉默着把备好的药放到温念身旁的石桌上。
温念没看谁拿过来的药,用烈酒冲洗陈泽升的伤口,均匀的撒上金疮药,包上纱布。
温念: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