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陈泽升的这声父亲, 杨家的家主顿时眉开眼笑, 他说:皇上赐了旁边的住处予我, 日后咱们把墙打通, 互通有无。
他自知愧对陈泽升, 不敢要求陈泽升立刻和他亲如一家, 只想着慢慢来。
进去说啊, 一家人在门口杵着像什么话。
杨夫人推了推杨家主的腰,她点名陈泽升,越哥儿, 你都是成家的人了,还不通人情世故呢?让父母在门口等你回来已经很不应该了,见面了竟然还让父母站在门口, 连杯热茶都没有……陈泽升瞟她一眼, 对杨家主道:你可以进去,她?她就算了。
这么多年来, 杨夫人一直活在后宅相夫教子。
在杨夫人心里, 陈泽升仍然是当年那个任她拿捏买卖的幼童。
所以当陈泽升这样说的时候, 她露出愕然之色, 随即愤怒的指责道:你请父亲进门, 却将家中母亲拒之门外!你就不怕世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不孝吗?!母亲?陈泽升神色阴沉,冷笑道:一个将堂堂承恩公嫡长孙卖进宫里当太监伺候人的继母?你说世人是会说你不慈, 还是指责我不孝?悄悄围观热闹的人们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们以为陈泽升是为了换太子才进宫的, 没想到里头还有其他内情。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打量陈泽升的腰间, 那么……陈泽升到底是不是太监?你……你不是被皇后娘娘救下了,没成太监么……杨夫人不由自主后退两步,躲到杨家主的身后。
皇后娘娘对我的恩情,与你何关?如果目光可以吃人,杨夫人肯定骨头都不会剩下,陈泽升牵着温念跨过门槛,还有,你们叫的越儿十多年前就被卖掉了。
我有先帝赐名泽升,新皇赐国姓陈。
以后称呼不要错。
杨夫人被陈泽升的气场吓住,承恩公府的门槛她是绝对不敢踏进去了,杨家主虽然得到了允许,但是也没有进去,他叹气:越儿和以前不一样了。
温念和陈泽升就在前院的石桌上坐下。
温念朝外边望,忧心道:晾着他们没关系吗?无事。
陈泽升道,能留着她的性命,已经是我对生身父亲最大的孝顺了。
温念:那两府的门要打通吗?陈泽升回道:不。
他和杨家的缘分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尽了,这些年的极少的几次联系,也是因为他要报皇后娘娘的恩情,辅佐太子登基。
他年幼无依的时候,他们未曾帮过他一分,如今很不必互相依靠。
杨家主把杨夫人劝回去,独自进了承恩公府邸,只往里面走了两步便看到石桌旁的陈泽升,他神色微动:升儿,你在等我吗?陈泽升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道:父亲,坐。
杨家主走过去坐下,陈泽升亲手倒了杯热茶摆在他面前。
他端起热茶抿了一口,这是你的夫人?温念主动起身,行礼道:父亲。
嗯。
杨家主微微点头,他没有过多地关注温念,简单认识之后便说明了来意,我此来,除了来看看你,也是想让你在上边走动一下,想办法给你弟弟安排个职位。
皇上不是安排了?杨家嫡支都有官职了。
陈泽升说,何须我多此一举。
皇上给的位置都是虚职,没有实权。
太后娘娘不在了,杨家的承恩公名头可有可无,但皇上感念生母恩情,仍然将爵位赐了下来,这爵位落到了你身上,你就要多多为杨家考虑,担起相应的责任。
杨家主解释。
陈泽升神色不变,淡淡道:我以为想要手握实权还是凭实力争取得好。
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情,父亲请回吧。
你这孩子……杨家好了你才能好。
杨家主语重心长。
那又如何。
陈泽升毫不客气指出,我为什么要以德报怨,帮一个不安好心把我卖进宫里做太监的女人的儿子。
杨家主以为这件陈年旧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陈泽升一直没有放下,那也是我的儿子,你的亲弟弟。
……陈泽升垂眸看着茶杯上袅袅的水雾,没有再接杨家主的话茬,摆出拒绝的态度。
……你母亲当年一时鬼迷心窍,确实做的不好,但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教训,承恩公的爵位又给了你,你不该再纠着不放了。
杨家主说。
如果父亲只有这个要对我说,那请回吧。
陈泽升下了逐客令,您登门关心我,我自会迎接您,但您要是为了你后院的几个人,恕我差事繁忙。
杨家主叹气,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能和妇人计较那么多,你好好想想,莫要被以前太监习气影响了心胸。
陈泽升:不劳父亲费心。
陈泽升说到做到。
只要杨家主登门,他必定开门迎接,好礼相待。
但如果杨家主身边跟了杨夫人或与杨夫人有关的人,陈泽升一定有事不在。
久而久之,后宅的杨夫人都觉出味儿来了。
她咬牙不甘道:不怪我当年卖他入宫当太监。
自个儿飞黄腾达了,却不知道帮弟弟妹妹一把。
这样的不孝子,要他作甚。
她这话并不敢在杨家主跟前说,她是私下和她的儿子女儿说的。
真以为不见我,我就拿他没办法了吗?来人啊,把隔壁那个商户女叫来,作人媳妇,就该有在婆婆跟前立规矩的自觉。
连晨昏定省为何物都不知道,何以坐承恩公夫人的位置。
杨夫人的人上门请温念的时候,陈泽升正好在家休息,他没让人去温念面前烦心,直接把人打发回去:回去告诉你们家夫人,她很不必越俎代庖。
来人不敢有二话,一个人来又一个人回去。
杨夫人气的够呛,她儿子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他母亲的嫁妆就在咱们府上,娘你让人把放嫁妆的库房撬开,从里面拿几样东西毁坏送到隔壁去。
他要是不理会,我们就接着毁。
我不信他不服软。
这个主意好。
杨夫人轻声道。
她从陈泽升母亲的嫁妆里取了一套金钗,令人一根根掰断了,送到陈泽升面前。
我们……我们夫人说,您要是、要是想不开,她就接着毁……被派来送的东西的人瑟瑟发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几个字只剩下了气音。
太过分了!温念看着被毁的金钗,眼睛发红,那可是陈泽升母亲留给陈泽升的念想,杨夫人居然说毁就毁。
她太过分了!陈泽升会因为亲生母亲留下的物件被毁而受杨夫人胁迫吗?并不。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弯腰抓住地上跪着的人的头发往后扯,迫使这人与他对视,她毁一件东西,我就打断她儿子一条腿,腿没了,就打断手,手没了,就轮到腰。
听清楚了吗?这人打了个哆嗦:听、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就回去。
陈泽升松开手,放过了杨夫人派来的人。
温念走到陈泽升身边,握住他的手,担忧道:你别伤心……嗯。
陈泽升把头埋到她的肩窝,闷声闷气地道:我伤心的不得了,怎么办?温念抱住他的腰,……那你哭吧,我不笑你。
陈泽升勾了勾唇角:我不哭,你亲我一下。
好。
温念乖乖亲了一下他的右脸。
得亲这里。
陈泽升指着嘴唇,神情脆弱。
温念没有犹豫就吻住他,想到上次陈泽升嫌弃她亲得敷衍,她还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陈泽升的唇珠。
陈泽升的神情瞬间就不一样了。
他抓住她,像狼抓住了兔子,咬住她的嘴唇饥渴地吮吸。
如果不是守孝期间不合规矩,他真的会就地吃了她。
温念喘顺了气:还伤心吗?陈泽升道:不伤心了,但是身上难受。
至于哪里难受,已不必言说。
……温念。
陈泽升抱着温念平静了会儿,忽然道:我们去温泉庄子上散心吧。
你不忙吗?温念已经习惯了陈泽升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下意识问道。
问完她才想起,陈泽升已经换了差事,依然和刑法有关,但到底不一样了。
皇上怕我权利太大又想用我,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京城的事情留给他焦头烂额吧。
陈泽升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要么皇帝求他,要么他陪着温念逍遥自在后半生,我们去散心。
好!陈泽升有时间多陪她,温念只有高兴的份,她跳起来,大声唤小乔收拾东西。
他们要去温泉庄子上玩,没有别人,没有差事,只有他和她。
陈泽升倚在软枕上,笑意深达眼底,看着温念像看生命里唯一的光:慢些,别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