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在外玩耍的杨家二少爷回来了。
这次回来却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既不是摇摇晃晃在贴身小厮的搀扶下满身酒意, 也不是满身脂粉味神色困倦, 而是躺在简易担架上被人抬回来的。
守门的小厮打了一半的呵欠被吓住了, 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那是自家少爷, 大声惊呼: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受伤了!初冬的寒风吹过, 杨府门口挂的白灯笼晃了晃,伴随着小厮的这一声,黑夜中安静的杨府突然发出躁动声, 杨夫人披了件披风,第一个赶到正门处查看情况。
待她看清担架上小腿不自然歪着的杨家二少爷,眼睛一翻, 马上就要晕过去。
夫人!她身边跟着的侍女连忙扶住她, 催促其他人道:快拿拜帖去请大夫!夫人、少爷不好了!杨夫人只昏了一会儿便醒了,赹儿!我的赹儿怎么样了!夫人莫担心。
大夫来看过了, 说是腿骨的断口很整齐, 接好以后好好养着, 后遗症都不会有。
侍女安慰她。
杨夫人不放心, 一定要自己去看才放心。
侍女无奈, 只能扶着她去杨赹的院子。
杨赹还在昏迷中,杨家主守着他, 经过细致处理的腿吊在半空,只是看着就让杨夫人呼吸不过来, 她扶着桌边坐下, 盯着桌上的油灯发了会儿呆,灯芯上幽幽燃着的火焰灼痛了她的心——世上怎么会有陈泽升那样的魔鬼。
赹儿又闯祸了。
杨家主蹙紧眉头。
是我闯祸了。
我就不该招惹他……她抖着声音道:他真的那么狠心。
我毁他娘亲留给他的东西,他就真的敢对赹儿下手。
杨夫人没有点名陈泽升,但杨家主猜到了杨夫人指的是谁。
他的神色微冷,斥道:做错了一次还不够,你还想第二次!你真当他还是以前那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幼童?他能在宫里活下来,从后宫爬到前朝,心思比任何人都深,手段比任何人都狠!我告诉你,这次是赹儿的腿,下次就能是赹儿的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杨夫人哽咽出声,她被杨家主的话吓到了。
杨家主没有给她好脸色,他冷笑:我看你是禁足没有禁够!从明天开始,你待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必去!……杨夫人默默抽泣,不敢辩驳半句。
杨家主甩手离开,他在与承恩公府相邻的那扇墙前独自站了一会儿,神色复杂难明。
半晌,他转身去了祠堂。
他拿出族谱,翻到有他本人名字的那一页。
他的名字旁边,是陈泽升亲生母亲的名字,从前是赤色的,自她离世后就换了黑色。
两人名字下边是杨越二字,也已经涂黑了。
另一侧,用浅了一个色调的朱砂写了杨夫人的名字,其下有他们二人共同生育的孩子。
杨家主的目光落在杨越二字上,他用手指摩挲这两个字片刻,轻叹一声,取朱砂把陈泽升三个字写在杨越旁侧。
修改族谱要有庄重的仪式,他本想等到陈泽升发自内心接纳杨家再把名字添回去,但现在他等不及了。
杨赹为人机灵,有点儿本事但远远不够。
杨家得有陈泽升这样的后辈,才能再屹立百年不倒。
次日,杨家主敲响承恩公的大门,却被告知家中的主人出门了。
可知他们去了何处?杨家主问。
小的不知。
守门的太监摇头,只说去庄子上散心,没说具体哪个庄子。
大概有哪几个庄子?杨家主打定主意要劝陈泽升回杨家,日后照拂杨家。
为此,他不嫌麻烦想多走几个庄子,找出陈泽升。
太监看了眼杨家主,慢吞吞地道:大人和夫人的庄子加起来,远的近的,大概有上百个。
杨家主顿时神色讪讪,……他们回来了通知本官一声。
知道了。
太监应道。
陈泽升对杨家主着急寻他并不知情。
他在温泉庄子住了一晚,第二日难得睡迟了,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拉着温念在竹林里用早膳。
我没有见过你起得这么晚。
温念与陈泽升闲聊,咱们这算早膳,还是午膳?早午膳。
陈泽升心里平和,说话的调子比平时更温柔几分,轮廓柔和的侧面隐隐沐浴在淡金色的阳光下,看得温念心头漏跳了一拍。
他夹起一只蒸饺,放到温念的嘴边,道:尝尝这个,味道挺不错的。
温念傻傻张嘴吃掉了蒸饺。
陈泽升收回筷子,附在他衣袖上熟悉的香料味道萦绕在她鼻尖缓缓变淡了,但却越发撩拨她的心弦。
下午想做什么?陈泽升问。
……温念没有反应。
陈泽升不厌其烦地再问了一句:下午想做什么?啊。
温念这才回过神,忙道:都好。
都好啊?陈泽升沉吟了会儿,道:我给你画幅画像吧。
我似乎没有画过你。
陈泽升在庄子里找了一处风景不错的角落,采了一枝不知名的顽强野花让温念拿着,坐在一块石头上。
作画是一件很需要耐心,尤其被画的那个人。
为了不让温念感到无聊,陈泽升时不时会和温念聊一两句,聊得都是会让温念脸红心跳的话题。
他问她:昨晚的温泉舒服吗?很舒服啊。
冬天最适合泡温泉了。
温念如此回答。
我倒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陈泽升说。
温念:缺了什么?缺了你。
陈泽升面不改色,仿佛他说的是很正经的东西,今晚我们一起吧。
什、什么?温念脸越来越红,捏着花的手不自觉用力,不小心把花枝掐断了。
陈泽升笑了笑:没什么。
画好了,要来看看吗?陈泽升的画工很好,花了一个时辰将温念画在了纸上。
温念只看了一眼就被画中的自己吸引了,我有那么漂亮吗?她并不是时兴的美人模样,虽然有种与众不同的好看,但是,她总对自己的模样不够满意。
可她今天看了陈泽升的这幅画,突然觉得自己很美了。
这种美无关五官,而是神态和气韵,仿佛天下的光芒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我看到的你。
陈泽升微微勾唇。
我要带回去,把它裱起来。
温念高兴极了,她等画上的墨迹干透,小心卷好收起来。
和陈泽升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好像一眨眼就到了晚上。
在丛林里转了几圈,虽然发现了很多好玩的事物,但身上也沾了许多灰尘。
简单用过晚膳,温念便拿着衣物去了后边的温泉池子。
池子分作左右两边,温念进了右边的池子。
没过多久,陈泽升也来了,他站在外边犹豫了一会儿,推开了右边的竹门。
他突然推门惊到了温念,她用棉巾挡住胸口,回身看陈泽升,脸像火烧一样红,不知道是被温泉熏的,还是臊的:你怎么来了?你忘了,我白天说了要一起。
说话间,陈泽升已经拉开了领口,他开始褪下外袍,镶了蓝宝石的腰带在月光下显出浓蓝的光影。
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温念小声道。
陈泽升留了最里面的寝衣,慢慢淌入水中,待他停下来的时候,他与温念的距离不到一臂。
寝衣浸了水以后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好看的肌理若隐若现。
但这也比温念不着寸缕要好的多。
温念觉得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她窘迫地用手紧紧捂住宽大的棉巾,悄悄往旁边移动了一点点。
陈泽升静静地看着她,那棉巾不如不要,小小的一块被高高顶起,遮了胖兔子的脑袋却遮不住胖兔子的身子,圆滚滚的引诱他。
来我这边。
陈泽升平静道,我们是夫妻,你怕什么?温念犹豫了会儿,又慢慢走回去,陈泽升伸手拉了她一把,两人瞬间贴近了。
陈泽升的手扶在她的腰上,顺着腰椎的弧度一路往下滑,温念不由自主地挺直身子,被陈泽升摸过的那一小片肌肤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她按住他的手,小声道:别这样。
陈泽升的眸子陡然深沉,声音沙哑:别怎样?他的手轻轻一捞,毫不费力地把她带到了他的腿上。
温念来不及站起来,胖兔子就被抓住了,这样吗?啊!温念压抑着嗓子尖叫了声。
她听见头顶陈泽升的轻笑声,下一瞬,他含住了她的唇,带着她辗转反侧。
一时间,水花飞溅。
温念飘飘乎不知所以然,脑袋空空全然忘了守孝的禁忌。
她默许了某些事情的发生,陈泽升却在最后关头用强大的自制力推开了她。
他捂着眼睛,呼吸声粗重得不像话:娘子,跟你说一个坏消息。
……温念抱着身子低低喘气,她的状态不比陈泽升好多少。
我们还要守孝一年。
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憋疯的。
他强调,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