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街的门都不结实。
应寒年道,率先进去,伸手按亮墙上的开关。
小小的舞厅一下子亮起来,一方装饰得花花绿绿的舞台也闪个不停。
林宜站在门口望过去,这里就像一个旧年代的舞厅,并不高级的舞厅,有些陈旧的桌椅,桌上还摆着塑料鲜花和写着英文的酒。
空空荡荡。
我说了,没什么好看的。
应寒年斜靠到墙边,双手抱臂。
以后生死街上不会再有舞厅了。
林宜没有说话,一个人慢慢走进去,她看着这个不大的舞厅,视线落在每一个角落,最后将视线投向小小的舞台。
她从中间一步步走过,一双脚踩上舞台。
有些刺眼的灯光落在她的指尖,林宜缓缓抬起手,一个甩臂动作极其柔软,足尖踮地,在没有音乐的舞台上跳起舞来…………应寒年站直了身体,黑眸直直地看向她。
她跳的是应咏希的一段扇舞,没有扇子,她仍跳得认真,时而柔情似水,时而爆发力十足。
一个动作,一个踮脚落在颜色杂乱的灯光下,勾起记忆无数。
舞台上的人仿佛成了一个虚影。
他慢吞吞地往前走去,在桌椅中央的位置半蹲下来,那个时候,他就是这样的高度,看着舞台上的应咏希。
这个舞厅是生死街最肮脏的地方,污秽不堪的交易就在这里进行。
欲望、惨叫,这里都是齐全的。
可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看到脸上放出光彩的应咏希,她从来只有跳舞的时候才能完全沉醉,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应寒年半蹲在地上,一双漆黑的眼直直地看向舞台,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么干净纯粹的应咏希。
应咏希的骨灰扬在了山上。
可一碗猪油拌饭,一段独舞又让他看到了当初那个美得极致的女人。
一舞结束,林宜站在舞台上张开纤细的双臂,冲着舞台下方深深地鞠下一躬,久久都没有直起来,灯光落在她的发梢,亮得迷人。
应寒年这才想起,应咏希从来没有真正跳完过一整段舞,总是到了一半便被人扛走。
舞台上的女孩无声地替她谢了幕。
……应寒年看着台上的林宜,一双眼睛湿了,他伸手按按眉心。
真是奇葩,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林宜已经站在他面前,她低眸看着他,撞进他红红的眼里,淡淡地笑了起来,傻子。
应寒年蹲在她面前,跟着笑了下,尽是邪气,团团。
……你说你这么个玩法,我怎么放得开手?我手断了都放不开。
他道,极力扼制着自己的情绪。
除了她,他在这个世上还能爱上谁呢?林宜站在他身旁,转眸看向舞台,低声道,应寒年,以后别光记着那些痛苦,别让那些痛苦不停地折磨你,毕竟,那些记忆里还有你妈妈的舞蹈,还有猪油拌饭。
林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听。
应寒年笑着睨她,眼里满是疼爱。
走吧,回去休息了。
林宜说道,人往外走去。
应寒年跟在她的身后,这一次,他没再暴力,而是安安静静地将舞厅的大门关上,看着里面的灯一点点熄灭。
……这大概是林宜到了生死街以后睡的第一个整觉,醒来时神清气爽,完全不像刚到的那几天。
她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站在门外刷牙,水直接吐在地上,看着漱口水从青砖的缝隙间淌下来。
忽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林宜转眸,就见应寒年拿着牙刷杯站到了她的身边,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冲她挑眉,眸子漆黑,笑容张扬,帅得有些耀眼。
……林宜默默地往旁边站了一步,继续刷牙。
应寒年挤过来,贴着她将牙刷放进嘴里。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于两人贴一起刷牙么?林宜怒视他一眼,满嘴泡沫又不好说话,只能继续往旁边站,应寒年又靠过来,林宜再让,应寒年再靠,直把她挤到一旁的墙边。
林宜懒得理他,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面对墙壁刷牙。
应寒年跟过来靠着墙壁刷牙,他刷得有一下没一下的,一双黑眸直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宜又气又恼,可到最后不知道怎么无可奈何地笑了,踢他一脚算是作罢。
两人站在一起刷了牙,应寒年端着倒好热水的脸盆走出来,给她拧好毛巾。
林宜接过来擦脸,问道,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吗?热气滚在脸上很舒服,整张脸都湿湿润润的。
差不多了。
应寒年擦好脸道。
老爷子怎么样?她又问。
闻言,应寒年的面色沉了沉,老样子,挺不了太久,但也没有明显恶化。
他还是不愿意签任命书?林宜站在那里看着应寒年将盆中的水泼出去,她知道,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应寒年都要拿到牧家最高决策人的位置才行,他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
他怕我把牧家赶尽杀绝。
应寒年道,老头子这几天估计被他吓得够呛。
我去看看他吧。
她道,说着便往牧子良的屋子走去,一进去,林宜就听到牧子良像是含着痰一样的咳嗽声。
牧子良躺在床上正要接受输液,喉咙里一下一下喘鸣着,像是低低的哀号一样,听得让人很不舒服。
老爷子。
林宜走进去,轻声问候。
牧子良看到她,有些意外,虚弱地道,那小子怎么突然转了性,突然亲自给我输液,又放你进来了。
应寒年因为掘墓一事大发脾气后是不准她进这间房间的。
他就只能一个人躺在房间里,谈不上特别大的痛苦,但也不好受。
他就是受了点刺激,现在已经好了。
她道,在他床边坐下来。
牧子良吃力地呼吸着,已经好了是什么意思?应寒年那个样子还能好么?他是下了决心要让牧家覆灭。
他不会再有那么消沉的想法,该报的仇他会报,但无辜的人他也不会去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