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年沉着脸没有言语。
老爷子临终忏悔了。
林宜淡淡地道。
一句忏悔就能抹掉一切吗?牧阑道,咏希受的苦、受的折磨就可以当没有发生过吗?林宜从来没有见过牧阑这个样子过,对一个人如此义愤,难怪会为此同牧家闹不合这么多年。
她看向应寒年,只见应寒年将手札放回书架上,勾唇嘲弄地笑了一声,在四姑娘眼中,商人重利轻情,素来如此。
你——牧阑怒意昭然,正欲说什么,被林宜拦住。
牧阑回头看向林宜,林宜蹙了蹙眉,安姨,应寒年绝非重利轻情之人,您还不了解他。
那他——您认识应咏希,您认为应咏希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会是极度重利之人吗?林宜抓住她的手臂,有些用力地道。
闻言,牧阑的目光滞了下,似是被她的话打动,敛下快收不住的怒意,又退回来,在一旁的原木色长桌前坐下来,桌上摆着细颈的红酒瓶,一本书翻了一半。
小宜,现在在你眼中,他什么都是好的。
牧阑没有看她,只是这么说着,我不否认他对你的用心,但在对他母亲的仇恨上他怎么可以轻言放下。
如果他放下了,我们今天又怎么会出现在您这里?林宜走到她面前道,双手搭到她的肩上,低下头来靠着,安姨,您心结太重了。
也太执着。
以至于连对应咏希的孩子都产生不忿之意。
……牧阑沉默地垂下眼睫,在关于应咏希的事情上,她对整个牧家的恨意都极深,这种恨早就长入骨髓,抹之不去,这也就是林宜开了口,换个人早就被她赶出去。
林宜抵着自己的手,靠在她的肩上,轻声在她的耳边说,安姨,应寒年在传言中是个暴戾冷血、见利忘义的性子,可他真的不是,他是应咏希教大的,他心底有属于母亲的柔软。
那他为什么给老爷子披麻戴孝?您知道应咏希的仇人有多少吗?老爷子是唯一一个忏悔了的,您知道这对应寒年的意义有多重大吗?老爷子临终的时候是真拿他当亲孙子一样对待的,他……除了应咏希,再没有真心对他好的血缘亲人了。
她轻声地告知牧阑。
牧阑的眸子动了动,看向在那边翻书的应寒年,他眉目冷峻阴沉,不若应咏希那么干净清澈,但仔细想想,她总想着应咏希在牧家遭的罪,却忘了应寒年是伴随着应咏希的痛苦而生。
眼中的怒意渐渐淡却下来,牧阑轻轻握住林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轻叹一声,小宜,你比我好,总能看到另一面。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应寒年,她恨整个牧家害了应咏希,可她又做了什么,她不过是将自己隔绝出牧家,远远地离开,不曾为应咏希讨过什么公道。
安姨,是您陷得太深了。
林宜道。
牧阑看向应寒年,沉下心思,道,好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也想知道害死咏希的到底是谁。
应寒年把一本书又塞回书架上,转身走到她们面前,双手按在桌沿,黑眸沉着,当年闹的最风风雨雨的是大房和二房,可我怎么会是牧华弘的儿子?这一场当年的大戏中,从头到尾倒像全然没有他的角色。
他直呼牧华弘名字。
闻言,牧阑蹙起眉头,坐在桌前道,知道你是三哥的儿子后,我确实震惊了很久,我没有想到你会是他和咏希的儿子,我也细想过很久以前的事。
林宜看一眼应寒年,认真地听着。
那时,我还住在牧家大屋,咏希说牧家的规矩重,她不想犯什么错,于是整日都呆在我的地方,一步都不迈出去。
牧阑回想着以前的事,那时,三哥来过我那边几次,要么是找书,要么是给我送吃的,咏希是在,但两人也就是个点头知道对方的关系,根本连多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过,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连安姨都不知道应咏希和牧华弘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如牧华弘所言,不过是看上个漂亮女人便要了,连心上都不停一会。
可应咏希又怎么会甘心被玩弄呢?林宜总觉得这里边有什么是不对的。
当年一定还发生过些什么,有一个人深藏其中,对我妈恨之入骨。
应寒年道,面上有些冷,那时还有什么异常?哪怕是无关的,但让您觉得匪夷所思的。
异常?牧阑回想着,有些事对我来说太深刻,深刻得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可有些事过去那么多年,我实在想不起来。
她已是中年,记忆力都不如年轻人,况且又是那么多年前的事。
……应寒年沉下脸来,眼中掠过失望。
牧阑说的,和他了解的没有多少出入,没有新鲜的。
安姨,一些小事也行。
林宜也有些焦急,而后又道,对了,您和应寒年的母亲经常在一起,关于她的您还能想起来一些吗?就算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也行。
咏希的?牧阑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不停地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如果说咏希的异常,那就是她有一次放假回来,眼睛是红的,很显然哭过,认识她以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哭。
那是什么时候?应寒年立刻问道。
不太记得了,她哭过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意志很消沉,连教我跳舞都连连出错,我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苦笑。
牧阑说着说着又想起一些,好像就是那之后,大哥要带她私奔的事彻底爆发了,惹来老爷子的怒火。
您是说,应寒年的母亲是为大爷流的泪?林宜问道。
不像。
牧阑立刻否决,我记得我问过她,是喜欢我大哥还是二哥,她斩钉截铁地和我说对他们二人无意,她不会做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