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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照顾

2025-04-02 00:50:12

老妇人愣了一下, 小心看了眼这位看着比她年轻的妇人,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叫她‘大妹子’,不过想到她是和左县丞一起的,还是笑着点头回道。

是啊, 俺们老家是于州花岭县人氏。

花岭县不仅与新台县相邻, 与阳山乡更是以山为界的近邻, 原主母亲的妹妹嫁到花岭县,这位与原主长相略有些相似的妇人,很像是原主的大表妹。

对方成亲时, 原主曾去送过亲,知道对方嫁的人家姓王,两人自那一别,再没见过面。

要不是看到对方时,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与之相关的一些既陌生又模糊的记忆, 陈凤琪自己肯定联想不到。

陈凤琪没有再多说什么,边进屋边态度温和的笑着问道。

于州的环境和这边相差挺大, 来这边后, 你们一家可还适应?老妇人听到这话,连连点头道。

有劳夫人关心, 适应适应, 俺们都特别适应,有京里的贵人给屋给物,衙门里的大人也时常关心,让俺们一家子都感激得很, 现在过得是俺们这辈子从没过过的好日子。

走进院中,看到个小姑娘在屋里小心翼翼的悄悄往外探头,陈凤琪抬手招她过来, 小姑娘虽然有些怕生,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像模像样的行礼。

小女见过县丞大老爷,见过婶婶。

陈凤琪拉过她的手笑着回道。

我可不是婶婶,我比你奶还年长几岁,你要叫我姨奶才对。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已经是个老人,可她自从来这个世界后,就开始给人当祖母的事实,早让她不得不接受了现状。

老妇人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这么肯定自己的年龄更长,不过想到那天来给他们发东西的贵人们,有几位看着跟她差不多年龄的,据说已经年过六旬,她只能想到,这位可能也是因为保养得好,才会显得年轻。

小姑娘也不解,所以她直接好奇的问道。

可是您看着比奶年轻,跟那些婶婶很像啊。

陈凤琪顺手将手上戴着的一只看着不起眼,实则刻有精致纹路的银镯戴到小姑娘手上,随口回道。

因为你奶为你们这个家操劳太多,实在太过辛苦,才会苍老得比较快,村里有学堂,等到开学以后,你们就可以去学堂好好学习,多学些本事后,就能为你奶分担,让你奶不用再那么辛苦,生活过得更好些,到时候就能也变年轻。

小姑姑听得认真,连连点头,一旁的老妇人感激又惭愧上前拉住孙女的手。

唉呦,夫人,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您可要收好,不能让俺们给糟践了。

陈凤琪制止住她想要从孙女手上摘下镯子的手。

我见这小姑娘挺投缘,才想略表心意,妹子不用阻挠。

正说话间,敞开院门走进两个背着柴禾,腿都有残疾,正面带笑容的正说着什么的男人,年轻的那个还缺了一只胳膊。

两人看到院里站着左县丞和一位陌生妇人,顿时敛起笑容,面带紧张与拘促,年长的那个连忙道。

原来家里来了贵客,快请屋里坐。

陈凤琪微笑着点头道。

不是什么贵客,就是来眷村看看,大兄弟不用忙。

直到陈凤琪与左平江坐到屋里,老妇人还在惦记着要将孙女已经主动取出来,交给她的那只镯子还回去,左平江赶紧从旁劝道。

王大婶,您就不要推辞了,既然是太太所赐,你们就安心收下吧,这可是你们家的福气,以王大哥的身体状况,上山打柴可要小心一点。

心情紧张而又惭愧的老妇人只好收起镯子,连声道谢后,帮人倒水的同时解释道。

是,以俺的意思,也想让他在家多养养,可他闲不住,说是能做一点是一点。

老妇人心里明白,他儿子是担心一直在家,被人当成废人,村里分活的时候漏了他,才坚持要出去找些活干,让人知道他还能干活。

反正在这眷村,身体有残疾的远不止三五个,大家都是苦命人,谁也不用嫌弃谁,出去后,遇上邻居很有共同语言,很快就能说到一起,心情变得越来越开朗,她也就不忍劝阻。

陈凤琪对此很欣慰,她最喜欢帮的就是这种虽处逆境,却不会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的人,这类人身处绝境的时候,只需旁人帮忙搭把手,以后就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将日子过起来,不会想着要倒在别人身上,让人一直养着。

等到那对父子进屋,陈凤琪又问了问他们的身体情况,喝完一杯水后,才起身道别。

一家人将二人送到院外,看着他们离开后,才回屋的老妇了掏出那只很有分量的银镯子。

那位夫人真是太心善了,一见小草,就送了这只大镯子。

她丈夫王二河闻言,迅速接过镯子道。

这怎么能要?想留他们在家吃顿便饭都不成,喝了口水就走,俺们咋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唉呀,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就要跛着腿转身,想要将镯子还回去,老妇人焦急的解释道。

不是俺要收,俺一再想推辞,可是县丞大老爷不让,说是太太赐的,是俺家的福气,让俺安心收下。

听到这话,到了院外,已经看不到人影,王二河自知以自己的腿脚肯定追不上人家,只得无奈放弃。

下次再见到县丞大人,我们就托他帮忙转交回去,哪能凭白无故的收人这么贵重的好东西呢。

不他们懂什么做工,只知道凭这只银镯的份量,就是不少的银子,那可都是钱。

他们的儿子王青山却若有所思的说道。

爹、娘,你们都没发现,那位太太似乎看着特别面善……哦,就是和娘年轻时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吗?她莫不是与俺家有啥亲?无缘无故的就给人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的确让人想不通,若是有亲戚关系啥的,这事就能说得过去了。

听到儿子的话,此前因为太过紧张,一直没怎么抬头,也没敢关注人家相貌的老妇人赶紧制止道。

青山,这么冒犯的话,你可不能乱说,那位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当家太太,咱家亲戚六圈都没这么有摆场人家。

她孙女王秀草却在这时道。

奶,那她咋还让我叫她姨奶呢?姨奶不是跟姑奶一样,都是亲戚吗?姨奶?这可不是一般称呼,又确实与他妻子的长相有几分相似,连王二河也觉得这事似乎不简单。

老婆子,你再仔细想想,你娘家那边的姐妹,有哪个和你长得像?想到对方自称比她年长几岁,再结合与她长得像的条件,老妇人迅速回道。

我大表姐,就是我大姨家的表姐,比我大几岁,和我长得像,我成亲的时候,她还过来给我添妆,听说她嫁了个乡里的读书人,家里条件还不错。

王青山顿时眼睛一亮。

该不会是我表姨夫考中进士做了官吧?老妇人白了他一眼道。

你想得美,我那大表姐也是个命苦的,在我嫁人后没几年,听说她就守了寡,膝下就留下一根还没长成的独苗,好不容易将那根独苗给拉扯大,结果那个儿子在赶考的路上遇到意外,也没了。

据说我大表姐因为婆家户大,没了活路,干脆跑了,也有人说是寻了短,还有人说是被婆家给逼死了,反正这都一二十年了,再没了消息。

乡下人都知道,户越大,往往意味着族里的规矩越大,巴望着吃绝户的同族也多,一个女人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不仅守不住家财,还很难得善终。

听到这话,王二河父子都忍不住跟着叹气,他们自家经历过太多的不幸,对其他人的不幸经历更能感同身受。

唉,没想大表姨的命也这么苦。

没了丈夫,又没了独生子的妇人,年龄比他娘还大,怎么也不可能是那位太太的模样。

王青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位太太,反正就是即便没有身穿华服,看着也很不凡,有种他当年在军中时,在那些大将军身上才能看到的气势,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惧意。

与此同时,离开王家后,左平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太太可是与那王家有旧?陈凤琪不置可否的回道。

你不用刻意做什么,回去后,我会安排太医院的太医,来给村里的所有人做义诊,一切医药费用都由我私人承担。

反正那些医术高明的大夫在宫里,大多数时间都闲着,平日里不是被王公勋贵叫去问诊,就是给宫里那群闲着没事找事的太妃太嫔看些富贵病,太过浪费医疗资源。

左平江闻言,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确实遇上了故人,却又不打算认,却又关心那王家残了的父子俩,为了不会显得刻意,干脆多出一大笔钱,让眷村所有人都跟着受益。

明明存在私心,做人做事却能公正到这个份上,让左平江由衷的感到服气。

太太如此高义,实在让学生深感敬佩。

陈凤琪做人做事从来都是出自本心,并没有图其它的意思,原主的叉烧儿子与其夫家的近支族人,都是害得原主生无可念的元凶,她不自作主张的报复,已经是她的大度宽容。

原主的父母去得早,与娘家关系早已疏离,她陈凤琪当然不会想着要去照顾提携那些人。

这个姓赵的姨表妹,之所以会给她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是她小时丧母,曾受到过姨母的照顾,爱屋及乌,对这位与她年龄相差有点大,感情谈不上有多深厚的表妹,原主也会特别上心一些。

陈凤琪对原主的这个表妹,当然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有了这份渊源,再加上那家人看着还不错的样子,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再给他们提供一些照顾。

回到京中后,跟安常煦提起这件事,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奶,既然是亲戚,咱又有这条件,何不多给他们一些照顾?那一家子都那种情况了,反正他们完全能够养得起,最重要的是,那是他祖母这些年来,唯一愿意主动提起,还愿意照顾的亲戚,这让安常煦很感兴趣,因为实在难得。

陈凤琪当然知道他那点心思,目光平淡的看向他。

他们住的屋,是我出钱盖的,他们现在吃穿用的东西,虽是由其他人送的,却是由我促成的,我现在还要给他们请医买药,跟养着他们有什么区别?还是说,在你眼中,只有弄间好屋子,备上丫头婆子,将那一家子都好好侍奉着,才叫照顾?感受到他祖母眼神中那无言的威胁,安常煦立刻感到头皮一紧,赶紧讨好的笑着回道。

没有、没有,奶最英明,您所做出的安排,绝对是最英明睿智的决定。

陈凤琪无视他做怪的反应。

我从不做养废人的事,对你们是这样,对别人更是这样,你也要记住了,不要仗着自己掌握的资源多,就生出这种随心所欲的想法,真要是浪费资源养出对这个世界无益还有害的废人,你就是罪人。

安常煦明白他祖母在提点他什么,赶紧端正态度,认真回道。

奶放心,我记下了,一定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事。

朝中大臣近来一直在上奏,要求他要尽快大婚,或者是选秀纳妃,充实后宫,各家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种门路,争相将自家姑娘往宫里,往他面前送,想要拔得头筹。

不仅让他祖母看着来气,安常煦自己也烦不胜烦,玄隐先生按照他的要求,挑选出的一批毕业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不日就能抵达。

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将那些太妃、太嫔都给打包出宫,等到后宫空了,他可不想又安排上一群女子,花他的钱,浪费他的时间与精力。

所以不用他祖母强调,安常煦自己也没有愿意养闲人的想法,一想到就算后宫没了那些太妃太嫔,他还要养那规模庞大的太监宫女,他就心疼。

奶,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合理利用后宫的这些人与宫殿呢?第一百章 双标陈凤琪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牵涉到的人很多,虽然麻烦了些,但是只要能将这些人力资源都整合好,利用得当, 绝对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价值。

这事急不得, 等到书院的学生到了后, 要先统计一下这些人都有什么特长,我的初步计划,是将西南边的那些大多都荒了宫室收拾出来, 给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开个皇家医院。

等到将那些宫室修缮改建好后,可以设为皇家疗养中心,让那些懂医理的医女与太监,在那边担任护理工作。

然后再开个御绣庄,给针线房的宫女们接些民间高档服饰的订制, 那些靠擅长制作首饰的工匠,御膳房的厨师等, 有手艺的宫人内侍等, 都能依此类推,不仅给工钱, 等到赚了钱, 还可以给他们分成。

这样肯定能调动那些人的积极性,让他们看到比在宫里更好更有钱途的未来,他们肯定不会消极怠工。

安常煦闻言大喜,连连点头的同时, 赶紧将她说的这些都一一记下,然后想到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人。

奶,那些礼乐坊、御兽监的人呢?他们的手艺比较冷门, 不大好安排啊。

陈凤琪也没细想,随口回道。

到时候在京城里边开个演艺剧场,每天出节目单,歌舞表演、戏剧,包括民间杂耍之类的节目,只节目内容精彩都可以,观众可以购票入内观看,多设些雅室,我没事也愿意去捧捧场。

擅长驯养猛兽的人,可以带着自己的老伙计去台上参加演出,擅长养猫狗的,可以开宠物店,将驯养好的猫狗卖给那些有钱又有闲的人。

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的时代生活了十六年,陈凤琪是真心想要看看歌舞节目之类的,但她现在身份特殊,不好让人知道她有什么爱好,更加不能给人留下她贪图享乐的印象。

安常煦再次将祖母说得那些都记下,只是这样一来,仍旧还有大量空置的宫室与宫人。

咱们要是做得太过分,不给后宫留人,估计宗室那关也过不了,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考虑吧。

尤其是那些宫室太多,太医院那边能利用起来的只是一部分,剩下那些就算不住人,日常也需要人好好打理,精心维护,要不然,要不了两年就会变得衰败起来。

建造时花费极大,经过精心设计,才能建成的建筑,在陈凤琪看来,都是很珍贵的文物,是代表着历史文化传承的工艺结晶,若是毁在他们手上,未免太可惜。

可是这年头又不存在旅游参观的行业,没办法卖门票,来个开放参观,如今只能贴本维护。

安常煦觉得,光凭他祖母已经提出来的这些,都很难过宗室那关,不过没关系,在哭穷方面,他是专业的,到时候肯定能做成这件事。

做生意有多赚钱,他可清楚得很,要是能将这些御字开头的宫内产业都发展起来,不仅能让那些宫女太监都赚足养老钱,他这个大东家能赚得更多。

虽然当皇帝的时间还不长,安常煦就已经发现,管理这么一个国家,处处都需要用钱,有些钱是实在不能省,要是遇上什么战争,或是天灾人祸,需要的花费更大,没钱就寸步难行。

更何况他与祖母想要施些惠民政策,没有钱也无从谈起,例如将眷村在全国多设一些的计划,就是一个前期投入非常大的计划。

在这种情况下,光靠节流是不行的,肯定要设法多开源,可他又不愿给百姓增加税赋负担,就只能从别的地方着手。

这边还在绞尽脑汁的盘算着要如何开源,设法多赚些钱,又一次的大朝会上,工部上奏,提起为新帝与太尊修建陵寝的事。

身为一个历史学者,陈凤琪知道从新帝登基起,就开始筹备修陵寝,乃是惯例,因为修筑皇陵的工程浩大,即便早早的就开始修,有些皇帝驾崩时,都不一定能住上已经建完好的皇陵。

先帝,也就是康平帝,在位满打满算也就九年,驾崩的时候,一再赶工,才能在他下葬之前勉强完工。

而修筑皇陵,向来也是个非常烧钱的活,陈凤琪虽然不是正经的太后,可她是先帝亲封的监国太尊,超一品的国夫人,修筑陵寝的事,也变成了国事,才会一起被提交上来。

听到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就有人要惦记着给她修陵寝,让素来百无禁忌的陈凤琪听了,心里十分不爽,当廷驳回道。

老身的身后事,就不劳诸位操心了,人死如灯灭,等我死了,只需用一把火将遗骸烧了,骨灰扬了,能与这江山河海为伴,老身就别无所愿了。

修个豪华的陵寝,等着被盗墓贼光顾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凤琪可不认为,这里是个异时空,就不存在盗墓的行当,或者是后世不会出现考古学家。

身为一个历史学者,陈凤琪本身也曾跟着老师参与过一些考古发掘与研究工作,但是做人往往就是这么双标,她去考古别人的墓时,有着‘保护性发掘’的名头,更多的是充满好奇与期待,那是一种科研态度。

而那些被打开的陵寝,大多都已被盗过,甚至还不止被盗一次,能有幸保住棺椁的,后来也有可能被打开,里面的一根纤维都要收好,遗骸也不会放过,得用机器扫描扫描,面临被验验基因之类的操作,陈凤琪实在不想经历。

虽然这是一件很看运气的事,陈凤琪也实在不愿为将来的‘考古发掘’工作做贡献’,不想去赌那个机率,所以她这话说得是掷地有声,语气坚定,没有任何玩笑成分,将朝堂上下的众大臣们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有的人,忍不住在心里安慰自己,实在不是他们不努力,实是上大殿上的那位太过无所顾忌,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谁能是对手?这些人没听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是他们此时却是深刻的领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安常煦也没想到他的祖母对修陵寝一事,竟然这么反感,不仅拒绝,还当众说与这么一番有违常伦的话,饶是知道他祖母常有惊人之语,他也被狠狠的震惊了一下,下意识低声道。

奶,这事……陈凤琪的态度却很坚定。

这事没得商量,我不需要陵寝棺椁,也不需要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陪葬,所以你们完全不用为我的的身后事劳民伤财,让我感到于心难安。

安常煦觉得,他祖母后面的这番话中,可能存在着什么内情,听他祖母的肯定没错。

太尊说得对,朕的态度与太尊一样,不用修筑皇陵,将这些钱省下来做些利民建设,利国利民,更加实惠。

请陛下三思,请太尊三思!在一大群人都在喊‘三思’时,里面夹杂着一道特别不和谐的声音。

陛下圣明,太后圣明!引得周围众人顿向那位发出异样声音的人,集体投去充满愤怒的目光,可是顶着众人的目光,葛次辅坦然自若,接着说道。

微臣定当以陛下与太尊为楷模,将来身去之后,不设陵寝、不用棺椁,不为子孙后辈添负担。

这位也是个狠人,为了能省钱,无所不用其极。

听到这话,众人默契的移开视线,惹不起咱躲得起,休想让他们也跟着这么干,死后能享哀荣,以高规格的厚礼下葬,受后世人的敬仰与尊崇,乃是他们许多人的毕生之所求。

有了葛次辅这么一搅局,谁也不好再劝阻,毕竟陛下与太尊拒绝的理由实在太过充分,修高规格的陵寝从来都是件十分劳民伤财的事。

葛次辅上来就这二位定位楷模,他们不想照‘楷模’学习也就算了,还要劝阻,难免会显得自己很没有觉悟。

没有多费口舌,就将这件事给确定了下来,让陈凤琪深感欣慰,安常煦则是一直心怀疑惑,等到散朝之后,才迫不及待的问道。

奶,您会什么会对自己的身后事做这种安排?还很年少的安常煦对身后事,本就不怎么在意,又受他祖母上次给自己整那出‘活人出殡’的的影响,让他对这些更少了些忌讳,所以他才会当机会立断,决定紧随他祖母的脚步走。

真实原因,陈凤琪当然不好实话实说。

在你看来,安国可真能延续个千秋万代?这话若是问其他皇帝,肯定是犯忌讳的大不敬之语,可是安常煦对此毫不在意,不假思索的回道。

当然不可能,朝代更迭乃是从古至今的常态,由盛转衰,乃是每个朝代都无法挣脱的命运这,安朝当然也不会是例外。

差别仅在于每个朝代持续的时间长短不同,如人终有一死,差别仅在于每个人活得寿数长短不一,活着的时候,都分别做了什么事,是同一个道理。

这也是陈凤琪一直教导他们的道理,安常煦早已发自内心的接受并认同这个观念,即便他现在已经坐到皇位上,也不会欺骗自己。

陈凤琪点头道。

这不就得了,等到将来有朝一日,安朝若是没了,没人守护安氏皇陵,那些修建得越豪华,陪葬越丰厚的陵寝,就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与其死后还要面对被人挖坟崛墓的风险,倒不如什么也不留,死后彻底享清静。

安常煦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因为据他所知,在他们安朝先祖开国前,就曾出现过前朝皇陵被挖掘之事。

虽然这口锅被背在与安朝开国□□为敌的对手身上,可是他们安氏的□□清不清白,可真难说,即便安氏立国之后,很重视对前朝那些皇陵的保护与维护,还专门安排人守墓、祭祀。

安常煦不知道以这个时空的技术发展,在后世也极有可能会出现的科技时代,还有光明正大的‘考古’操作,但是仅是想到自己死后的墓,很有可能也会被哪个缺钱‘义军’给掘了,就感到无法接受。

奶真是高见,您说得对,不修陵,既省钱又省力,一把火烧了,才是最省事、最清静的做法。

谈不上高见,在这件事情上,陈凤琪很坚持,所以她对安常煦强调道。

你可要记住了,我一定要选火葬,不要等到我将来死了,你又改变主意,人这一辈子,需要珍重的是当下,死了就万事皆休。

奶,我记住了,将来一定会遵照您的吩咐做,反正我将来也一定会选择火葬,不过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不要总说这种话。

陈凤琪心想,在这个时代活到长命百岁,可不一定是什么福气,真要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活着可是受罪,她才不想要那高寿。

不过当着晚辈的面,她肯定不能这么说,微笑着应道。

行、行、行,我不说了。

安常煦翻出一份折子道。

我才十六周岁,这些人就惦记着要给我过寿,真是没事找事,对了,奶,再过段时间,就是我与常欣的生日,能不能让她回来一趟,大营离得这么近,她又是个郡主,每月请两天假回来看看,也不过分吧。

朝臣们想让他过的圣寿日,是他真正的出生之日,但是他本人并不想过那个生日,还是更习惯过与常欣一起的生日。

陈凤琪却不赞成的回道。

你傻啊,反正也是时候该要招待一下那些王公大臣了,借过圣寿之机,那些大臣都得给你送礼,你又能有笔进账,人家估计都准备好了,你不收白不收,至于你与常欣的生日,到时候我们私下里再一起过就行。

关键是安常煦登基近半年,一直拿先帝驾崩做理由,还不曾组织过联络感情的大型集体活动,这次也是时候该要好好操办一场了。

听到祖母的话,安常煦立刻心领神会的点头,本来打算叉掉的奏折,被用朱笔圈了个圈。

嗯,祖母说得对,诸位大臣们辛苦了,我们理该好好宴请他们一次,加深一下君臣之情。

陈凤琪欣慰的点头。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眼看这也没多长时间了,让宫里好好准备一下吧,等到这场圣寿宴办完后,那些太妃太嫔们也该出宫了。

安常煦这才想到,正式办场圣寿宴,向人宣告他已年满十六周岁,虚岁十八,又长大了一岁的同时,还能借此名正言顺的请走那些太妃、太嫔。

第一百零一章 机遇太医院接到要去派人去康平眷村, 为那里的居民做免费体检的消息,对这所谓的义诊都有些不解,高太医却是积极而以踊跃的首先报名。

高太医不仅是在新帝与太尊信重的人物,本身的职位还是副院使, 是太医院中数得着的前几号人物之一, 见他对这件事表现得如此积极, 不禁让人生疑。

高院使深得圣上信重,可知圣上此举有何用意?要不是因为知道些什么内幕,你怎么会表现得如此积极?高太医知道这些同僚想要知道些什么, 可是皇上与太尊做出这个决定,又不曾特意召他过去商量,他怎知道什么内幕。

圣上的用意不是在谕令中说了,是因怜悯康平眷村中的那些居民大多身上都有伤病,才会派遣我等前去义诊。

对我等而言, 能有机会去京外为更多的患者诊治,见识更多的病案, 也能更加精进我们的医术, 多好的机会,考虑那么多做什么?问话的胡太医认为对方实在太虚伪, 最少也是为了讨好皇上, 才会表现得如此积极,结果他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仿佛真就是为了一心精进医术般。

他们这些太医院的太医,基本都是些根正苗红, 出身医药世家,或者者是有着太医师承的人,自幼接受的是这世上最好的教导与培养, 学成出师在太医院任职后,服务的也都是皇宫内外的贵人,连身份品阶不够的普通官员都请不动他们。

现在竟然要去康平眷村那等地方,为一群贫困百姓义诊,让太医院中的不少人都在感到费解的同时,不愿前往。

反正本就不是什么强制任务,全凭自愿,不愿报名,上面也不会勉强。

发现在高太医这里问不出什么内情后,胡太医笑着敷衍两句后便离开,犹豫过后,还是决定不去报这个名,毕竟这活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又脏又累,还没什么油水,上面似乎也不太重视。

和胡太医想法相类似的人不少,与高太医怀着类似想法,很高兴能有机会去给外面的人诊治,多积累些脉案的太医也有不少,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落实下来。

临到出发时,这些太医才发现,随行的竟然还有深受皇上信重的近臣陈常路,高太医与他还算熟识,好奇的上前搭话道。

陈待诏这是也要同去眷村?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经听说过,新帝身边那三个很受他信重的近臣,虽然官阶不高,身份却非同一般,陈姓是随了太尊,常字是与圣上一起序的辈,这可不是一般的殊荣,连那些王公大臣们对他们都不敢怠慢。

陈常路点头道。

是啊,圣上与太尊都非常重视康平眷村,希望它能早日顺利发展起来,所以处处都很重视,诸位大人为眷村居民开方后,一应药费都将由圣上私库出。

本来是太尊说要出这个钱,但是圣上觉得他也应该表示表示,就将这个出钱的机会争取了过来。

所以陈常路这次不仅自己跟着过去,还会带着京中几家药铺的掌柜,准备让他们现场出价,争取这次的供药权,根据这些太医开的方子统计好所需用药的量,以及价钱后,他会尽量一次性将账结清。

皇上说了,他们这是大批量采购,价格方面肯定要按照批发价来,要多争取些优惠,出钱归出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高太医有些意外的问道。

太医院似乎没有接到还需准备药材的上谕啊?陈常路憨笑着回道。

不用太医院的药,我已经在京中联系了几家药铺,根据诸位大人所开药方统计出所需药材后,请他们几家出价,谁家质优价更廉,就用谁家的。

高太医骤然瞪大眼睛,不解的回道。

宫中各类药材储存的十分丰富,陈待诏何必要舍近求远呢?若是用宫中储存的药材,就算不赚钱,太医院也很高兴,消耗掉库存后,就可以采买新药,许多药材存放得太久,药效便会流失,可是现在宫中空虚,没什么主子,那些药材消耗不动,着实让他们这些管事的都很有压力。

还不是因为你们的药贵,陈常路因为要负责这次的药材采买一事,早就看过宫中药材的采买记录,就算宫中选用的都是品质最好的药材,那价格也贵到让他大开眼界。

这次给康平眷村的百姓义诊,所需要药材的量肯定很大,他要是用宫里的那些药,得把皇上心疼到不行,然后彻查太医院的药材采购问题,禀着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才没有将那些问题捅出去。

圣上接下来对会对你们太医院另做安排,你们的那些药,还是留着你们自己用吧,这次义诊所需的用药量太大,我可不能将你们太医院的库存给搬空了。

高太医也不知道对方这话是真是假,虽然有些好奇对方口中的那个‘安排’,也不好多问,只能笑着应道。

原来如此,希望真的能承待诏吉言,让我们太医院能有机会多受重用。

想到这批愿意主动参加义诊的太医,也算是经过了初步考核,陈常路有心提点的回道。

这是当然,诸位大人主动愿意不辞辛苦的参加义诊,皆可谓是医者仁心的仁义之辈,圣上当然会重用各位。

高太医闻言,心中忍不住一咯噔,这话中好像有话啊,诚心道过谢后,回到他那些同僚中,立刻嘱咐道。

这次去康平眷村后,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表现,多露露自己的绝活,那位陈待诏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咱们的一举一动,人家都会看在眼里,表现得好了,可能有机会得到重用。

都曾看到这位去和那位陈待诏套近乎的事,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群太医的高度重视,能主动报名参加这次义诊的太医,基本都抱着与高太医一样的想法,对自己的医术水平有追求,不在乎患者身份的人。

即便本来就没抱什么功利心,现在听说此行可能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迅速引来众人的高度关注。

高院使,那位陈待诏怎么说的?高太医将他与陈常路的对话大概复述一遍后,才总结道。

你们发现了吧,他先是说,咱们太医院储存的那些药材,很快就能有地方消耗,后面又说,圣上另有安排,这个安排,肯定会和那些药材的消耗有关啊。

既然这次的义诊所需用药,人家不用他们太医院的,而是在民间采购,那就意味着,那些药材肯定不会用在义诊上,不是这种义诊,又可以大量用药,那能是为了什么?但是不管怎样,他们这些太医身为开药方的人,肯定有活干,有圣上亲自安排的活干,那就叫做重用。

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老太医矜持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悲天悯人的感慨道。

看来我们这次还真是来对了啊,所以说,做人就是不能太有功利心,总是太过计较得失,谁也不知道自己会错过什么机遇。

众人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心情都十分好,这份惊喜足以让他们精神振奋,不用高太医再强调什么,他们也暗自下定决心,这次肯定要使出看家本领,让那位陈待诏知道自己可堪重任。

这支由御林军护送的义诊队伍起程前往康平眷村时,安常煦正在宫里跟他祖母吐糟。

……陈常路怕我看了生气,还有意瞒着我,他不知道我早就看到那些帐了,要不是想到您曾教我的那些,我早就要和他们算帐了,同样的东西,采购价格能翻上两三倍不止,这些蛀虫!而陈凤琪告诉他的,就是这世上有些人只认贵的,不认对的,这种消费心理,对他们接下来将要开创的一系列皇家产业很有好处。

其中就包括皇家医疗院,目标客户肯定是那些有钱的人,对,不一定需要有势,关键是要有钱,知道将会有那些有钱人为那些被高价采买入宫的药材买单,安常煦才按捺住心中的火气。

这些都是积弊已久的问题,肯定要解决,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得了的,的而且那里面牵涉的人与势力太多,肯定不能轻举妄动,先在私下里让人查一下,做到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犯不着气着自己。

等到筹备皇家医疗院时,将那些人都排除在外,两边的人事与帐目一定要分清楚,咱们做事,一定要做出口碑来,有了口碑,人家才愿意信任。

信任以后,才能成为他们的忠实客户,多为他们的生意捧场,让他们多赚些钱。

陈凤琪别的不敢保证,她一能让她这大孙子成为最有钱的皇帝,有钱就好办事,方便在一些利国利民的政策上大施拳脚。

要不然,户部的那点钱,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生怕别人用得多了,自家能拿到的少,整天因此而在朝堂上争来吵去,让她听得脑壳痛。

有那时间和精力,多想想该怎么多干实事,多挣钱,饼子做得越大,大家不是都能分得更多嘛。

现在低层的贫苦百姓,连衣食都没办法得到保证,情况好点的,也就是能保持个衣食无忧,消费能力极差,使得整个国家的经济都很萧条,更谈不上什么生产能力与技术创新和发展。

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只有设法让占据着最大人口比例的中下层百姓富裕起来,增加购买能力,促动商业经济的发展,增加商业税收,才能实现国富民强这一目标。

以牺牲某一群体的利益,增加国库收入,绝非长久之计,也是很残忍的一种行为。

可是这种行为,在此前正是历代统治者惯用的方式,国家缺钱,就给底层百姓摊派各种税收,让人不堪重负。

安常煦认真记下他祖母的说得这些话,当皇帝以后,需要面对的工作,牵涉到的人与事太多,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他祖母说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实用性,只有这样才能防止有遗漏。

而康平眷村这边,已经提前接到消息的平容县令与左平江,已经在等着迎接太医院义诊队伍的到来,眷村中的居民也已接到通知,将会采取按片分区的方式,让那些居民按区来英烈祠这边,为他们一个个的做诊断。

县令大人,我们这些人,先是分得这么好的房子,又分到这么多的家用,现在朝廷还安排大夫来给我们治病,这么大的恩德,我们怎么承受得起啊。

听说朝廷还特意派人来给他们的治病,这些居民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惶恐,这种日子实在好到让他们不敢相信,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平容县令笑容满面的回道。

这是因为太尊夫人前段时间微服出巡,发现你们这些居民,身体都不怎么康健,忧心你们将来的生活问题。

回去后,跟皇上提起,皇上听说这件事情后,也很担心,才会做这个安排,给你们看病的,是太医院的太医,那可都是向来只给王公大臣看病的大人。

所有药费,都会由皇上私人承担,所以啊,你们只需感念皇上和太尊的大恩大德,知道你们的家人为国尽忠,朝廷就不会忘记你们就行。

这话让已经侯在这边的居民听得感动不已,王二河则在随后避着人找到左平江,拿着那只镯子道。

县丞大人,那天与您一起来家里的夫人,留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小老儿一家实在受之有愧,能否劳烦您帮忙给还回去?第一百零二章 患不均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 康平眷村中入住的这些居民,给左平江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象,就是他们都很老实本分,这王家人也不例外。

王大叔, 实不相瞒, 那天与我一起去你家的那位夫人, 正是微服出访的太尊夫人,那等贵人赏赐给你家孙女的镯子,岂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你们一家安心收好便是。

听到左县丞的话, 王二河震惊的瞪大双眼,拿着镯子的手都变得有些颤抖,不敢置信的问道。

县丞大人,您……您是说,那天与您一起去我家的, 竟然就是出钱给我们盖房子的太尊夫人?县令已经当众提及太尊夫人微服出巡的事,有心人只要稍作回忆, 就能猜测得到目标, 所以左平江没再隐瞒,点头确认道。

对, 那位就是太尊夫人, 所以你们可不要再提什么还回去了,只要不是因为家里特别缺钱用,在不打算变卖的情况下,就别对外声张这事, 太尊夫人的赏赐,可是意义非凡,比这只镯子本身的价值更值钱。

之所以特意嘱咐一下, 也是考虑到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东家太太那天来时,见过的人家不止一家,就给了这王家赏赐,若是消息传了出去,人家不敢怪太尊做事不公,难免会眼气王家这份好运气。

听到左县丞的话,王二河立刻意识到,这可是能当传家宝的宝贝,是家里的荣耀,肯定不能给变卖了,立刻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用他妻子准备的帕子再次仔细包好,连连点头道。

是、是,小老儿一定会好好收好,多谢县丞大人指点,若不是因为您,小老儿一家也不能摊上这天大的福气,不知道县丞大人啥时候有空,能不能赏光去家里坐坐?左平江知道这是对方想要设宴感谢他的意思,笑着婉拒道。

这是你们家的运气,跟我没多大关系,王大叔不用挂怀,这次的太医义诊,机会难得,王大叔和青山大哥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如实说清楚,请太医帮你们好好诊治一下,看能不能恢复得好些。

让人深感意外的是,王二河竟然对这件大事有些不大上心。

县丞大人,俺们爷俩的残疾,都已经到这份上,该诊治的已经诊治过,该吃的药也吃了,没必要再劳烦那些太医大人。

想到太尊就是因为看到这爷俩的情况,才会特意安排这场义诊,左平江顿时有些着急。

王大叔,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太尊与皇上特意派这些太医过来,就是为了能够尽量帮你们解除身上的病患。

就算无法让你们彻底复原,也要尽量让你们恢复得更一些,将来才好做工,可自食其力,你要是抱着这种消极态度,就是辜负圣意。

看到左平江一改平日里对他们都很温和的态度,突然变得这么严肃,语气也格外严厉,王二河迅速变得更为紧张,连声应下并解释道。

是、是,是小老儿想差了,主要是俺家穷成这样,都是因为这些年总是请医买药,花费太大,就想着,人太尊给了房,又有那么多贵人给送那么多的好东西,现在又让皇上给俺们花钱买药,俺们这么多人,耗费那么大,这心里头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左平江暗自叹了口气,缓下语气道。

你确实想错了,借此机会,让太医好好的给你们诊治,你们好好配合太医的要求用药,让身体尽量恢复得更好些,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花费什么的,不用你们操心。

虽然左平江心里清楚,这次义诊下来,需要的药钱肯定不会少,可是这是东家太太对这些人心意,以对方的性格,既然做了,肯定要做好,希望看到能落到实处,不会在意花钱多少。

王二河连声应下,而他的这种心理,让左平江意识到,这也许不是个例,越是本分,知道感恩的人,总会存在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增加负担的心理。

所以与王二河分开后,他便安排人去各区一一通知,要求轮到哪一区时,每家都需按照名册全员到齐,不可辜负圣意,才成功让一些不打算去接受义诊的人,不得不放下自己的顾虑。

京中还在议论陈太尊再次冒天下之大不韪,当廷宣布她对自己自后事所做的火葬安排,并引起新帝的效仿重磅消息时,由太医院派出的义诊队伍前往康平眷村,为村民义诊的事,也引起不小的关注。

坐在茶楼雅座中的一名中年人,神情些愤然的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语气难掩讥诮的说道。

论拢络人心,我这辈子最佩服陈太尊!区区一个眷村,竟然被她玩出这么多花样,先帝都已经驾崩了,真不知道她还这么卖力,做给谁看。

听到这话,桌上其他几人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其中一人劝道。

方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听说圣上与太尊有意在全国各地多建眷村,想要多安置一些家境艰难的伤亡将士家庭,才会特别重视这康平眷村,想要从中总结经验,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方姓男子语带不屑的回道。

哼,说得轻巧,有本事她再私人出资捐建一些眷村,我就服她,想用国库的钱,只要有葛尚书在,他们就建不起来,不过是糊弄军中那些将士罢了,你们还当真了。

让在场其他人面面相觑,另外一个人不赞成的回道。

方兄何出此言,莫非在方兄看来,皇上与太尊为了不劳民伤财,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拒绝修建陵寝,也是在糊弄谁?你有此魄力吗?此话一出,本因听到方姓男子的话,心中还生出几分质疑的人,顿时点头附和道。

青亭兄这话在理,若不是真心为民着想,谁都不能有此魄力,不管怎样,皇上与太尊此举,实在令人钦佩。

对、对,着实令人钦佩!方姓男子却对此嗤之以鼻道。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当众一套,背后一套,那陈太尊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在借此拿捏人心。

张青亭皱着眉头回道。

方兄此言太过,正如你刚才所言,有葛尚书在,既然是被驳回的奏请,谁还能拿钱在私下里修陵不成?何况陈太尊怎么拿捏人心了?哼,为笼络军心,捐资建那什么眷村,就是她拿捏人心的证明,天下有那么多的寒门学子,家里也都生计艰难,怎不见她捐资相助?听到这话,不仅张青亭,其他几人也都神情有些微妙,一个青年开口道。

方兄莫非不曾听说,陈太尊在家里尚未发迹,还只是一位乡下农家老太太时,就不惜耗费巨资开设南江书院,倾尽家资为大批寒门子弟开智,重学、重教化之心,由此可见,真不知道方兄这偏见从何而起。

方承祖愤而起身道。

我说的是也像捐建眷村一样,帮助那些家里生计艰难、进学难的学子,与你们这些人,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们这些家境好的人,岂知寒门学子的艰难。

看着对方撂下这句话后,满脸郁色愤而离开得背影,桌边几人相视而叹,张青亭感慨道。

还真如先贤曾言,这世间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陈太尊做事已经算是相当公允,还是有人因为自身没有分到好处,就心生怨怼,实在可悲。

青亭兄小看人了,依在下看,这方明言就算分到好处,也未必能满足。

张青亭愣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道。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到他的诗文,只觉得他才华出众,虽然诗词之中多有怨愤之意,但因屡试不第,蹉跎半生,倒也不难理解,没想到……想到背后议人非君所为,张青亭叹息着咽下未尽之言,但是在场众人心里都明白,因为他们此前也都不曾想到,在文坛以诗文闯出不小名声的方明言,竟然是个性情如此极端之人。

唉,希望方兄能够早日迷途知返吧,不管怎么说,陈太尊开设南江书院,实在功德无量,不仅惠及能有幸进入南江书院的那些学子,也为我们其他学子闯出一条明道,就算科举不中,还能通过其它方式入仕,一展所长,这身上压力可就小多了。

这话顿时引来在场众人心有戚戚的附和,三年一次的科举,能中进士的实在只是极少数,他们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有机会考中。

对,在没伤天害理的前提下,不管是谁为了笼络人心,只要他能像陈太尊这般拿出真金白银做实事,在下都甘愿被笼络。

如今许多书院都有向南江书院看齐的意思,他们这些学子可以在读圣贤书之余,学些算学、律法、医理之类的副课。

南江书院每年的毕业生都是数以百计,可是愿意进入宦途的只是一部分,由吏部统一分配到各地后,仍然只是杯水车薪。

这些具备一定学识素养,又有能力迅速接手相应职务的官吏,现在已经得到各地衙门与百姓的高度认可,良好的口碑,为其他屡试不第的学子,也争取到了可以凭借能力特长入仕的路。

现在吏部已经要求衙门出现职位空缺的时候,不再像从前,凭关系或荫恩选用人,需要统一报到吏部后,再由吏部定期组织相关的职位考试,通过这种考试择优录取,将人分派到各处衙门。

也就是说,吏部现在已经不再只负责安置南江书院的学生,只要能通过那种专业素质要求比较高的考试者,都能凭此入仕。

这给无数心怀壮志,却屡试不中,生计都艰难的学子,提供了一条生路。

看到刘乐交给他的舆论风向录中,被着重圈出来的这段比较具有代表的谈话,安常煦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这个方承祖真是不知所谓,一个大男子养不了家,不觉羞耻,竟然还因此而对我们生出不满,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废物代表。

骂人家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时,安常煦俨然忘了,他自己也曾是书生之一,陈凤琪见他反应这么大,倒是来了兴致。

让我看看那人都说了什么,竟然能让你这么生气,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对那些你都不认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何必这么真情实感的生气,真是不知道学乖。

安常煦将那位记录递给刘乐的同时,仍然有些生气。

奶可能不知道这个方承祖,我早前就曾听说过他,在诗文一道,确实很有天赋,十岁出头就考中秀才,那时意气风发,自我感觉好到极致,写了不少传诵度挺高的诗文。

后来在乡试中屡试不中后,诗风就出现了转变,随着年龄增长,生活又困顿,写了不少充斥着愤世嫉俗、怀才不遇之意的诗文,很容易引起一些共鸣,在文坛中小有名声。

接过刘乐递给她稿纸,看了眼上面记录的内容,又听到安常煦介绍的这些情况,陈凤琪不以为意的笑着回道。

明知道这人的心性已经左了,只能靠着一些容易引人共鸣的怨天尤人,才能获取些许名声的人,有什么好与他计较的。

安常煦不满的回道。

奶就是太好心了,从来都不与那些人计较,才将那些人给纵得这么放肆,拿真金百银做好事,不仅得不到一句好,还能做错了不成?我让你关注舆论风向,你就是这么关注的?你都没看到,这上边清清楚楚的写着七人共聚,这剩下六人明明都是在说我的好话,从中可以看出,舆论是绝对偏向我们的,怎么能说是‘得不到一句好’,你非要与那一人较真,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这世上人有千千万,她就算是法力无边的活菩萨,也会因为照顾不到这世间所有众生,满足不了所有人的要求而招致不满,更况何她还只是个普通人。

安常煦当然明白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也知道这就是他祖母一再跟他强调,不能养出废人的原因,只是事关他祖母,看到那些不利于他祖母,甚至还辱及他祖母名誉的言语,他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

这个人最擅长用自己的诗文蛊惑人心,他要是颠倒黑白的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容易损及祖母的清名。

陈凤琪不以为然的回道。

反正他说得这些也不算错,只要不是无中生有的栽赃诬陷,我就无所谓,敢做就要敢当,反正我又没打算做圣人,也不想要什么完美声誉,承认自己就是个有私心的普通人,这并不难。

问题在于,她无所谓,觉得并不难的事,对安常煦而言,实在太有难度。

在他看来,他这么好的祖母,处处都很完美,配得上这世上的一切赞美之词,无人能及,无论男女,岂能容那些自己品性道德拙劣,眼盲心瞎的渣渣胡乱揣测,议长论短。

瞥了眼安常煦那心有不甘的神情,陈凤琪放下手上的稿纸,态度严肃的嘱咐道。

你可不许给我搞什么小动作,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道理,应该不用让我再强调了吧,别说什么你生气,是因为那些人不该说我,要是说你,你可以不在乎。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不管说得是谁,你都必须要以理智的平常心看待,这是你当了皇帝必须具备的素养。

刚动了下心思的安常煦闻言,实在是无奈至极,连忙态度诚恳的应下。

奶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他计较,也不会跟任何人计较,什么都不会做,以后一定会努力改正这种不成熟的心态。

有一说一,安常煦可谓是比谁都清楚他祖母擅长拿捏人心的本事,毕竟他祖母做任何事,从未对人隐瞒过她的目的。

可是就算事实如此,那方承祖说得不算错,可是当他怀着恶意这么揣测时,还是让人感到很生气,毕竟在安常煦看来,他祖母做的都是对的,对人好的,不容质疑。

第一百零三章 大气因为早就清楚的知道, 以她的身份被推上监国太尊之位,不可避免的会受到一些质疑与非议,而且这些质疑与非议,到她死后都不会消失。

所以陈凤琪在深知舆论所能发挥出的重大作用的情况下, 要求安常煦派人关注舆论风向的目的, 绝对不是为了自身口碑声誉的好坏。

而是为了能够及时从中发现一些舆论导向, 及时做出一些相关应对,尤其是要注意一些关系到国计民生方面的小道消息,不至于让他们闭目塞听。

南江书院的学生抵达时, 正值万寿节御宴的筹备前夕,顾不上休整,就迅速投入到相应工作中。

这批毕业生共有五十多人,不仅有在南江书院生活学习过六年以上的毕业生,早就达到可以毕业的程度, 没有离开,是他们对自己的要求比较高, 以兼职的方式半工半读, 还有一些是毕业后在书院工作过一段时间的学生。

所以他们已经拥有一定的工作思维与方法,就算是到了陌生地方, 承担起陌生的工作职责, 也能很快上手,发挥出自身的优势,不存在什么胆怯与拘谨。

看过那些学生的个人资料与简历,陈凤琪忍不住感慨道。

能够优中选优的挑出这么一批学生, 玄隐先生这次实在费了不少心力。

安常煦已经看过那些资料,此刻也深有同感的点头表示赞同。

老师确实辛苦了,我想请他上京辅助我, 还可与文谦师兄一家团聚,可他却不同意。

玄隐先生现已六十出头,也是时候可以退下来安享天伦之乐,陈凤琪却能理解他不愿退下去的心理。

南江书院凝聚着他这些年的心血,眼看现在发展得越来好,他隐居乡下时的想法也可逐步实现,他不想离开书院很正常,这件事,你提过就行,不要再多劝,你要记住,我们所自以为是的好意,往往未必是他人所需要的,对方更需要的可能是尊重与成全。

对于玄隐先生而言,隐居乡下养孙子、著书立说的那一二十年,固然是他沉下心思,省思自身,沉淀一身学识的重要历程。

可是人生短暂,精力充沛的那一二十年就那么过去了,如今已到暮年,也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长时间。

所以玄隐先生想要珍惜余生,为此不惜做出放弃与孙子一家团聚,不来享受京中荣华的决定,也很正常,陈凤琪相信,他若真到了体力与精力都不济,无法承担院长之位的地步,肯定会主动退位,不会眷恋那个院长之权。

毕竟以其现在的官品与尊荣,再加上她与安常煦的信重,若是来京城,势必会获得更高的权位与尊荣,远非一家书院可与之相比,对于这种思想纯粹的人,陈凤琪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钦佩。

听到他祖母的嘱咐,安常煦赶紧应下,打消继续劝的想法。

好在书院人多,有操心不完的人与事,我们倒是不用担心老师会寂寞。

想到她所在的那个时代,许多人在离退休,彻底闲下来后,反倒心生抑郁,苍老得特别快的情形,陈凤琪点点头道。

是啊,他肯定不会寂寞,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总会让人感到活得充实,时间似乎也会过得特别快。

听到这话,安常煦不禁面带羞愧之色,因为他,他的祖母放弃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每天为他操心这些没完没了的人与事,这本是她过去最不耐烦操心,总是撒手推给别人负责的活。

看到他那神情黯然的模样,陈凤琪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你不要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现在的生活也是我自己主动选择的,我要是不想做,谁都勉强不了我。

因为爱他,放不下他,才会做出这个选择,安常煦眼眶一热,点头应了一声,继续自己的工作,越是如此,他越是要更加努力,才能不负他祖母的期待。

李常欣也很努力,帮康平眷村开完荒,与众人吃了顿她祖母亲自赏的丰盛大餐后,又再接再厉的顺手帮农场按照眷村的规划给撒上种子,浇好水后才算完工。

干完这些后,回到大营中,一边时常关注着自家开垦种植的那些地,一边悉心养鸡喂猪,喂牛羊,对那些将士而言,那些可都是他们未来蛋、肉,与他们生活质量,乃至是小金库直接挂钩,再怎么精心都不为过。

自打李常欣进入大营后,隔三岔五的就能改善一下生活,尝尝肉味的日子,让这些将士觉得这日子是过得越来越有盼头,劲头十足。

又到吃饭时间,李常欣端着自己的大海碗蹲在一群人中,边大口吃饭,边给众人讲述她在南江书院时,与同学一起喂猪养鸡,没事就让书院食堂宰几条猪,天天早上都能吃个鸡蛋,或是喝些香甜的牛奶蛋羹汤的生活。

虽然已经反复讲过许多次,这些人依旧爱听得很,因为那是他们都很向往的未来,而且经过他们的努力,现在已经变得触手可及,让他们很有代入感。

安明忠过来时,看到正是众人就着乐阳郡主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将那些粗粮吃有滋有味,融入得十分彻底,丝毫不显突兀的场景,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他也是有女儿的人,女儿们的年龄跟乐阳郡主差不多,他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来这里过这种苦日子。

结果这位身份更加尊贵的郡主,却可以在这军中适应得这么好,而且还能以自身的乐观与积极影响到周围人,丝毫不像外人所揣测的那样,是来军中玩闹。

看到安明忠过来,其他人纷纷站起身打招呼。

安将军!安将军怎么有空过来?打扰到这些人的兴致,让安明忠莫名生出些愧疚感,强笑着回道。

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我就是想要找下郡主,向她请教几个问题。

听到这话,刚往嘴里扒了一口红薯饭的李常欣随口回道。

安将军,什么问题这么重要?竟然能让您来亲自‘请教’。

安明忠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示意道。

我那边特意让人准备了几个小菜,没想到我来晚了,郡主这边竟然已经吃上了。

将军们的伙食规格,肯定跟他们这些小兵不同,虽然不至于多奢华,但是肯定不会像他们这些小兵们吃得这样粗糙,不过想要吃得更好些,也需自掏腰包。

在这个有肉吃就算是大餐的地方,听到对方那话中的意思,是他还特意自掏腰包备得有好菜,李常欣立刻来了兴致。

没事,虽然吃上了,我们也还能再加点,最近运动量大,这红薯饭只能当时管个饱,跑两圈就饿。

心中虽然忍不住腹诽他们闲着没事干,近期竟然在军营规定的操/练之外,给他们自己找事干,主动加练,但是安明忠此刻正有求于人,面上当然不好显露半分。

眼看乐阳郡主是打算带着她这群伙计一起去‘加餐’,看了眼在场也就十来人的样子,想到自己准备的那些,应该还算够,安明忠放心之余,赶紧笑着回道。

那就好,那就一起去我那边坐坐?见他答应得这些干脆,李常欣忍不住犯嘀咕,她进入军中后,日常都是与这些中底层将士混在一起,很少与上面的将军们直接打交道。

这位安将军在她的印象中,大多数时间,都是以一幅不赞成的眼神,看待她带着赵小雪她们入进入军中的事,就差直言,让她玩高兴了早点离开,别给他的地盘添乱。

对于她带着人在大营外开荒种地,喂猪养鸡一事,这安将军初时也是持不赞成的态度,可是执掌大营的徐世子不发话,他就算有意见也无可奈何。

没想到他后来竟然也安排人手,开垦出大营周围剩下的地,还照着修建了喂猪养鸡的养殖场,即便知道对方是在照他们学,李常欣对此也没意见,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

双方就这么各安其事,互不干涉,所以关系处得倒也不算坏,可是对方现在突然要请他们吃饭,还努力释放善意,着实让李常欣在感到意外之余,还忍不住有些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招数,她从小到大可没少使。

等到一行人端着碗来到安明忠日常值班的营房,趁着安明忠出去,让人上菜的功夫,王修业赶紧提醒道。

据我估计,安将军想向您请教的,应该是如何养猪,还有地里的菜苗生虫的问题,他们喂得猪长的慢,见咱们喂的又温驯,长得还快,早就着急着呢。

听到这话,吴长庚赶紧强调道。

郡主,这可是咱们的秘密,可不能告诉他们,您可别忘了,他们的人之前还笑话我们,说我们只是小打小闹,不如他们那边的规模大。

听说可能是为这事,李常欣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这是我们李家庄人尽皆知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吴校尉,不是我说你,你这心胸有点窄啊。

都是在一个大营混饭吃的战友,别说言语方面的些许争执,甚至是打上一架,都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反正只要我们两边都能发展得更好,是咱们整个大营都能跟着受益,不用分那么清楚。

虽然被指心胸有些窄,吴长庚也没有生气,而是通过对方的话,确实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意气用事,显得有些小气。

郡主教训得是,我一定会改正这毛病。

没过多久,安明忠便带着人端着营房特用的大陶盆,给众人送来几盆肉食,看上去确实是诚意满满,知道对方的大概目的后,李常欣也就不再顾虑‘吃人嘴短’的问题,与同伴好好饱餐一顿。

安明忠见状,就知道这是对方与自己心无隔阂的表现,心中暗喜,虽然为了这顿饭,他花了好几两银子,只要目标能够达成,他就不亏。

郡主,我最想向你请教的是,为什么我们喂的那些猪,都很闹腾不说,明明吃得更多,怎么还长得更慢,你们那边喂的,都很温驯不说,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长势特别快呢?李常欣理所当然的回道。

你们的猪吃完后,总在闹腾,吃的食物都消耗完了,当然不会长肉,我们喂的猪吃的东西都长成肉了,这长得当然更快。

喂猪就是指着它能多长肉,不长肉岂不是白忙乎,安明忠已经隐约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但他不明白的是,同样是从周围村镇买回的猪仔,为什么会呈现出这种不同现象。

他听手下士兵都说,自家喂的猪,也是这种情况,倒是乐阳郡那边喂的猪是个例外,应该有什么秘方,私下没打听出什么喂养秘方后,安明忠才下定决心,拉下脸向对方请教。

不知道郡主那边,有什么能让那些猪不那么好动的秘方?没什么秘方,就是我们这边的猪仔买回来后,除了留着做种几条,其它猪都被阉割了一刀,只要阉干净了,它们就会变老实,再将猪圈打扫得干净整洁一些,猪得心情好,长得也快,这可是我们李家庄可以靠着喂猪发家致富的秘诀。

言外之意,就是她能如此坦诚的将秘诀实话相告,很对得起对方请的这顿大餐,安明忠笑着表示感谢的同时,又问起种菜的事,李常欣便讲了下草木灰不仅能增肥,还能杀早的作用。

难怪听说大营中的几处厨房里的灰,都被对方的人每天态度十分积极的给收拾了。

郡主,您看,我们那些地,从没撒过草木灰,地里那些青苗的长势,远不及您那边,您看,能不能将大营里的草木灰,给我们留一些?李常欣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想到对方的身份,又不想因为这点事和对方产生矛盾。

光大营里的这点灰,哪够啊,城里每天都会被清理出许草木灰,您让人盯着他们将灰都倒哪了,或者是直接跟人商量一下,稍微给点辛苦费,让他们帮你们收集,每天派人将那些灰都直接拉回来不就得了。

那些倒夜香的肥料,都有了去处,大营几万人不缺那个,草木灰与那些无用的垃圾一起都被倒了,实属浪费。

整个京城中住着千家万户,在燃料全都依赖草木的情况下,每天产出的草木灰数量都很多,要不是大营几处厨房每天产出的草木灰量很可观,她早就这么干了,现在将这法子告诉对方,也算是很够意思。

康平眷村那边,有那个南江书院出身的县丞在,人家早就将县城与眷村里产出的草木灰都搜集好了。

开垦好地后,直接将些那些草木灰都混在地里,就算是新开出来的荒地,只要后期浇灌与施肥得当,再好好照料,那地里的庄稼长势就差不了。

因李常欣毫不客气的拒绝,安明忠刚生出一些不满,就听到她接着便大方的给出解决之道,心中的不满顿时一散而空。

郡主真是大气,这份人情,安某记住了。

李常欣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谈不上什么人情,都是为了大营着想而已,我也不想看到将来,我们这些人吃肉,其他人继续吃这些粗粮,安将军能为大营考虑,将其他将士也发动起来,十分令人钦佩。

这话让安明忠听了有些惭愧,毕竟他当初下定决心也要跟着干的出发点,是不想看到对方独自居功,更不想看到本属大营的公共财产,被对方拿去为他们一伙人谋利,然后借此笼络走更多的将士。

第一百零四章 贺寿礼经此一事后, 京郊大营的氛围随之变得更为融洽了许多,少了许多无声的对峙和排斥,眼看众所瞩目的万寿节将要来临,赵小雪不解的问道。

郡主, 万寿宴肯定很热闹, 您真的不请假回去一趟?李常欣满不在乎的回道。

不用, 等到我过生日的时候再请假,到时候你们也请假。

听说我哥从书院招来一批帮手,都是早期的同学, 有的是原本留在书院任职的毕业生,应该基本都是我们认识的老朋友,到时侯大家可以一起聚聚。

听到她的话,赵小雪几人都很惊喜,离开书院近一年, 她们不仅很怀念书院和李家庄中的一切,对那些熟悉的同学也很想念, 若能在京中重聚, 也能稍微弥补一下她们思乡之情。

兴奋了猜测了一下这次上京的人中,可能会有哪些她们熟悉或是认识的同学后, 想到李常欣不打算回去参加万寿节, 黄玉兰有些担忧的问道。

郡主,万寿节这么重要的事,您这么特殊的身份,不回去给陛下敬献贺寿礼, 有些不合礼数啊。

李常欣难掩惊色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仅应该参加这个万寿节,还应该要给我哥送礼物?那她更不能回去了, 两人过去一直是同一天过生日,现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弟就正式变成她哥不说,生日也不再是同一天,想起来就难免有些心塞。

再怎么洒脱的性格,听说安常煦现在要提前一个月过生日的消息,李常欣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这一切都在提醒与强调一个事实,就是一切都已经变了,彻底回不到过去,他们不再是曾经的姐弟,而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不得不尽量避嫌的一对义兄妹。

看到她这幅毫无自觉的模样,黄玉兰忍不住扶额,语气肯定的回道。

当然要送贺寿礼,以您的身份,肯定要送一份寓意很好,比较具有新意的寿礼才行,否则,容易给人留下话柄不说,还有可能会让太尊与圣上丢脸。

赵小雪深知对方在想什么,从旁补刀道。

您要是会针线,会书画,或者是会吟诗,也可以送这类礼轻情意重、更注重心意的礼物,可你啥都不会啊,只能出钱买了。

只是听着,李常欣就觉得头大,迅速回道。

保家卫国乃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可不能因私而擅离职守,反正给他送礼的人多,不差我这一份,我哥会理解的。

按照往年的习惯,李常欣还等着安常煦给她准备寿礼,压根就没有自己还需给对方准备礼物的意识,毕竟她经常穷得一干二净,需要对方的接济。

看着打定主意要耍赖的李常欣,其他人都无可奈何,只得随她,反正人家兄妹感情好,应该不会在意这些。

不过事后想想,李常欣还是觉得,她多少还是要表示一下,最好是礼轻情意重的那种。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赵小雪她们就发现,李常欣的目光不时落在某样东西上,然后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直到他们这天要去给地里的庄稼松土除草时,拿着她那把因为接连两次开荒,磨损得有些严重的锄头时,精神一振,喜上眉梢的说道。

有了,你们都可以作证,这可是一把被我亲自给用成这样的锄头,对吧?对于这一点,他们的确都可以作证,毕竟那是乐阳郡主与他们同吃同劳动,从不搞特殊,更不曾偷懒耍滑的证据。

郡主,这把锄头有什么问题吗?找到了合适的礼物,算是放下一桩心事,李常欣心情很好的对众宣布道。

没什么问题,你们不是说,这次的万寿节,我要是没什么表示,不合礼数吗?我决定了,虽然我本人因为担任着重要防务工作,不能擅离职守。

但是我人不到,礼物要到,就将这把锄头送给我哥了,告诉他,我在这京郊大营可没闲着,又忙又穷,寿礼之类的,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借此略表心意。

主要是借此哭哭穷,然后等到下个月,她请假回去过生日的时候,得让她哥将这次过寿收的那些好东西,给她多分点,最好还能心一软,多赞助她一些银票,那就更好了。

看着李常欣那毫不掩饰一脸得意与算计,令周围众人纷纷忍俊不禁,走到附近的徐世子,刚好将这番话听在耳中,清了一下嗓子,提醒众人他的存在后,才开口道。

郡主不必如此,我们大营有数万将士,绝对可以保障京城的安全,圣上的万寿宴,乃是头等大事,本将军可以给你放几天假。

安明忠从旁附和道。

对、对,郡主去参加万寿宴乃是大事,绝对不能耽误。

看到两人同来,就知道他们肯定是特意为了给她放假的事情来的,李常欣毫不领情,义正严辞的回道。

二位将军万不可如此徇私,我先是大营中的一名士兵,然后才是乐阳郡主,在这种防务压力极大的特殊时期中,我绝对不能仗着郡主的身份逃避轮值,你们不要再劝,对于此事,我心意已决,皇上会理解我的。

她祖母嫌麻烦,从来都没有过寿的习惯,他们一家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受影响,不管是谁过生日,都是一家人,顶多再叫上玄隐先生与袁文义他们,也就是与家里关系特别亲近的人,一起低调的吃顿饭了事,从不对外宣扬。

以李常欣对她祖母和她哥的了解,基本可以肯定,这次大张旗鼓的办什么万寿宴,主要目的肯定是为了收礼,其次则是趁机与朝野上下的王公大臣们联络一下感情。

还不如她奶在老家时,年年亲自张罗的年会宴有诚意,毕竟她家请人出席年会宴,除了言语上的肯定与激励,还会给与会者发福利,这万寿宴不同,需要那些王公大臣给她哥送贺寿礼。

可是这些真相,他们自家人知道也就算了,她肯定不能对外直言。

因此,李常欣才会在早就听说消息的情况下,一直没将这所谓的万寿宴放在心上,直到听说按礼数,她必须要送礼,才会临时抱佛脚。

过往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但凡涉及到规则与礼数的事,她就有必要重视一下。

因为她的礼数不到位,她自己可以不在意别人怎么议论,若是因此而让她哥丢脸,她哥就算心里不在意,也会以此为借口,趁机克扣她本来能要得到手的东西,违反了规则,她祖母或者是她娘就要收拾她。

听到李常欣将话说得这么正气凛然、掷地有声,徐世子与安明忠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因为等不到乐阳郡主去找他们请假,才会亲自找过来,毕竟这位的身份实在特殊。

眼看这万寿节马上就要到了,李常欣还在这军营的忙着,整天不是带着她那批人跑步、蹲马步,做一些拉伸动作,就是下地除草之类干活之类的,压根就没有该回去为万寿节做准备的想法。

再这么下去,若是让上面那两位以为是他们不识趣,不愿给假放人,他们岂不冤枉。

所以安明忠特意找到徐世子,怂恿对方与自己一起来劝说乐阳郡主,因为他已经发现,那位的性格实在太较真了点。

没想到即便他们放下自己身为大营统领的面子,主动找过来劝她休几年假,得到竟是这般让人无言以对的答复。

想到前不久还曾请对方吃过饭的交情,安明忠再次劝道。

郡主已来大营数月,期间不曾休沐过一日,就算这次休几天,旁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郡主与圣上兄妹情深,圣上过寿,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郡主若不在场,岂不遗憾?李常欣不以为然的回道。

没什么好遗憾的,忠于职守,乃是我们家的家规,家里人肯定都能理解,也会全力支持我,所以二位将军不用多虑,正因这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我们更要打起精神,做好戍卫京城的任务,绝对不能徇私。

眼看再这么说下去,倒显得他们这两位大营统领不顾大局,不够重视戍卫京城的任务,安明忠也只得放弃继续劝说的打算。

徐世子虽然看出这位不准备回京参加万寿宴的打算,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坚定,丝毫不留可商量的余地,站在大局的制高点上,一句接一句,直接将他们给堵得哑口无言。

郡主忠于职守的决心与信念,实在令人钦佩,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尊重郡主的决定,不知郡主这边,可有需要我们帮忙代为转交的书信?徐世子想的是,可以由她亲自说明情况的书信,李常欣却直接无视他有意点出的‘书信’,拿着手中的锄头道。

有,这是我在过去几个月里,劳作时最常使用的一把锄头,它可以证明我在大营中没有虚度光阴,一直态度积极的努力上进,也有认真反省自身的错误,所以我决定了,就将我用从我奶那借来的钱,买来的这把锄头,当作贺寿礼送给圣上。

郑重其事的递出锄头的同时,不顾对方充满错愕与为难的神情,李常欣再次强调道。

徐将军,您可一定要记住,礼轻情意重,这可是我用给我祖母打借条,借来的钱买的锄头,这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你可要收好。

听说乐阳郡主这几个月来,花的钱竟然是打借条从她祖母那借来的,本会令人感到有些心酸沉重,结果被她这么反复一强调,周围众人都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皇上要过寿,该她这个郡主送贺寿礼,她却光明正大的用一把破锄头敷衍不说,想从皇上那里弄钱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毫不掩饰。

徐世子同样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可是人家已经将锄头递到他面前了,他还不能不收。

郡主请放心,锄头我一定会收好,并亲手转交给圣上,也会将郡主的话如实转达,不过你最好还是要亲笔手书一封信,向圣上阐明心意,以示敬意为好。

好,这事简单,明天下值后,我就能将信交给您,有劳徐将军。

李常欣满口应下后,就带着人与二位统领道别,还惦记着要去地里的事。

看着在人前素来威严的徐世子,现在拿着一把锄头,很有些无措,还有些为难的狼狈模样,安明忠十分庆幸自己特意叫上对方一起过来的决定,要不然,将要代为转交这把锄头,丢人现眼的人,岂不成了自己。

大将军辛苦了,郡主年少,还有不知世事,想来圣上应该不会介意。

徐世子看向这位还在说风凉话的同僚道。

要不,请安将军帮忙代劳?安明忠不敢搭这话,赶紧回道。

末将那边的地里也忙,这地里的肥施够了,草也长得茂盛,不是自家活,那些小子干活都不细心,末将少不得要去盯着些,您先忙着,末将先行一步。

看着对方步履匆匆离去的背影,徐世子一改之前不知该怎么拿锄头的无措,动作熟练的将锄头扛在肩上,他这几个月可没少看大营里的其他人怎么干活,怎么背着锄头与铁揪等工具。

安明忠只想到,送把锄头给皇上当寿礼的行为太丢脸,会让帮忙代为转交的人都跟着丢脸,说不定还会因此而被皇上迁怒。

只是对方没有想到,送这把锄头的人是谁,若是他们这些做臣子这么送,可能会被视为冒犯圣威,从而贻笑众人。

可是人家乐阳郡主不仅理直气壮的这么送,还毫不掩饰自己是在有意卖惨,想要从皇上那里搞钱的心思,谁给的底气?当然是将要收礼的那位。

这样一来,他这个只是负责帮忙转交寿礼并传话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迁怒?又何来丢脸一说?等到徐世子带着李常欣为万寿宴准备的‘贺寿礼’与书信,回到柱国公府时,才发现他堂弟的长子徐景楠已经回府。

看到他大伯就那么亲自背着一把锄头,仿佛是刚去地里干完活回来的模样,徐景楠着实有些意外,恭敬的行过礼后,才好奇的问道。

侄儿已经听说大营在轮值之余,抽调人手在大营外开荒种地的事,莫非连大伯也要亲自带头下地?看那锄头被磨损的程度,就不难看出,使用锄头的人不仅干活不少,还很卖力,这让徐景楠深感钦佩。

徐世子摇摇头道。

这把锄头虽然意义非凡,可不是我的,你祖父与你父亲可还安好?路上可还顺利?按照府上此前接到的信,他侄子应该是两个多月前就已出发,结果却在路上生生走了两个多月才回来,比往常里多走了半个多月。

徐景楠赶忙回道。

好,他们都很好,侄儿与母亲因为带着祖父亲自准备的贺寿礼,为防沿途太过颠簸,令寿礼受损,才会在路上耽搁这么久,好在总算赶在万寿前顺利回府,没有辜负祖父的心愿。

听说他父亲那边特意准备了贺寿礼,徐世子感到有些意外,毕竟他此前并没有接到消息。

父亲竟然亲自准备的有贺寿礼?这事由府里操持便是,何需劳动你祖父亲自操劳?也是机缘巧合,蛮人送的原石中,开出几块质地罕见的好玉,便请当地的匠师给雕成一组寓意极佳的玉雕,用来给新帝当贺寿礼,最合适不过。

就是一来因为等着玉雕完工,多等了些时间,二来则是因为考虑到长途运输,不确定途中是否会出意外,才没有提前告知您这件事。

徐世子只是有些意外,并未在意没有提前接到消息的事,正待开口,就看到他妻子神色匆匆走进厅中,不等徐景楠给她行礼,就面带焦急之色的问道。

景楠,你大堂哥怎么样了?他去军中后,可还适应?可有给我带信回来?面对这一连串的追问,徐景楠有些懵,他大堂哥压根就没有去镇南军,他如何知道对方的情况,不过他已经隐约听说过家里的安排,所以他强笑着回道。

大伯母,我回来时候,大堂哥还没到呢,由于我带着贺寿礼,怕在路上有损伤,走的不是我们往日常走的那条路,而是绕了一些远路,正好与大堂哥岔过去了。

听到这话,文氏的失望与伤心显而易见,徐世子看到妻子这幅模样,也有些愧疚与不忍,不过他还是开口道。

我早说了,景年去军中,也是从士兵做起,需要受到的限制多,不仅无法住到府上,也没有办法随意往外传信。

文氏不敢置信尖声质问道。

老爷,你怎么可以对景年这么苛刻?他这是第一次去军中啊,没有家里人照应着,他怎么适应军中的生活?要是生病了、受伤了怎么办?徐世子狠下心,握着手中的锄头道。

他一个及冠之龄的男子,为什么需要人照应?那些进入军中时年龄比他更小的人,都能适应,他有什么不能适应的,生病了、受伤了,自有军医负责医治。

乐阳郡主在军中的情况,你应该也有所耳闻,离家这么近,她都不曾回过府,连圣上的万寿之喜,她都忠于职守,不愿休沐,从不缺席军中的操/练与轮值不说,还主主动利用空闲时间,带着大营的人种地养殖。

景年比乐阳郡主差什么?乐阳郡主都可以做到的事,景年为什么不可以?徐世子越说越坚定,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没错,所以他本来有些愧疚的心,也随之消减了许多,这既是为了他儿子,也是为了整个柱国公府未来考量的长久之计,他绝对不能因为心软而动摇。

听到这番话,让文氏的情绪更受刺激,口不择言的说道。

你别跟我提乐阳郡主,要不是因为她,景年怎会起了去军中的念头,她一个姑娘家,没有一点姑娘样,不尊闺……没等她说完,徐世子便难掩怒意的斥责道。

文氏,那可是堂堂封号郡主,她怎么做事,自有皇上与太尊管教,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且不说徐景年去军中,本就是他的要求,当初不过是他们儿子拿人家当借口而已,就算真的是因受了乐阳郡主的影响,他妻子也没资格抱怨,乐阳郡主纵然不姓安,那也是虽然只有郡主之名,却有公主之实,被上边宠着纵着,可以送把锄头当贺寿礼的人。

而他们柱国公府,为了表忠心,不惜从数千里之外,小心翼翼的运回更罕见、更珍贵的贺寿礼,而且还是由他那年迈的老父亲亲自操,这就是身份地位的差距,胆敢这么口无遮拦的非议乐阳郡主,是想让他徐家都跟着遭上边厌弃吗?听到自己的丈夫竟然当着小辈的面,如此严厉的呵斥自己,文氏被震惊到瞪目结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近期让她听到就忍不住心紧的声音。

文氏想来是因太过思念长子,才会出言无状,情绪如此失常,实在让人担心,好在你弟妹回来了,接下来的几个月,你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静静心,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吧。

文氏不敢置信的转身,看到二房的堂弟媳张氏正扶着她婆婆站在厅门外,自从嫁到徐家后,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竟有如此难堪与丢脸的一天,尤其还是当着二房的妯娌与小辈的面。

嘴唇哆嗦着喊了一声,文氏便捂着脸哽咽着快步从后厅离开,她实在没有勇气再面对这宛如噩梦般不堪回首的一切。

张氏也没想一到事情竟然这么寸,正好让她与儿子撞见长房大嫂如此狼狈的一幕,不禁有些担心。

大伯母,大嫂只是情急之下的有口无心,才会说错话,反正我们在场的都不是外人,应该不碍什么事,您与大伯莫要如此动怒。

已有两年没回京,张氏对京里的情况不太了解,也不太明白府上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她大嫂因为非议了两句什么郡主,就引得徐世子与老夫人如此动怒,当着他们二房人的面,就这么不给她大嫂留面子。

在张氏的印象中,大房的氛围向来和睦,毕竟不管是大伯母,还是这大伯子,都是性格宽厚,很能包容人的性格,虽然大嫂因为自己的出身,对她有些疏离与排斥,大伯母也都是居中打圆场,不动声色的从别处弥补她,从来不会给儿媳妇冷脸,可以说是十分照顾。

真不知道过去两年里,她那大嫂到?做了什么触犯底线的事,竟然将婆婆与丈夫气到都忍无可忍的地步,至于郡主,以徐家近几年的地位,连公主都不用如此忌惮,应该不至于为一宗室女气恼到如此地步吧。

第一百零五章 不凡神情无奈而又有些落寞的坐到厅中, 柱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道。

如今是新帝继位,新帝是个什么出身?你们在南边,应该也都听说了吧?张贤贞当然听说过,她爹正是文渊阁大学士张居民, 真要论起来, 与去年考中过状元的新帝, 可谓是有着半师之恩。

她爹当时给她写信,一再强调,说是先帝新认回的二皇子康王, 与她的大儿子徐景楠长相极为相似,极具真才实学,满纸都是毫不掩饰的夸赞与欣赏之意。

张贤贞知道,因为她儿子在读书天分很出色的情况下,早早选择弃文从军的事, 她爹虽然嘴上不说,更不曾做过任何干涉, 心里其实一直感到遗憾。

才会在看到当时因才华出众, 被他定为少年状元的二皇子时,生出一些类似移情, 弥补了某些遗憾的心态。

听说新帝自幼长在民间, 天资极为出众,长相肖似姑姑。

她的大儿子刚出生时,大家也都说他的相貌像他姑祖母。

柱国公夫人点点头道。

是啊,新帝长在民间, 抚养他的陈太尊与安远伯夫妻,都是普通农家出身不说,那安远伯, 甚至还曾是国公爷的亲卫,与清远他们哥俩都是旧识。

他祖父的亲卫,绝对都是由府上从小养大的忠诚可靠之士,就算现在成了安远伯,也不会与他们府上起什么龌蹉才对,徐景楠下意识回道。

伯祖母,这不是好事吗?柱国公夫人点头道。

对,这是好事,因为这些渊源,太尊夫人与安远伯对府上,向来都很敬重,也很照顾,即便是在新帝继位之后,他们对府上的态度也不曾有任何改变,虽是出身不显,却都人品贵重,值得敬重。

张贤贞在听到那一家子的出身时,就隐约猜测到一些内情,现在听到柱国公夫人有意强调那一家新贵出身不显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让她的脸色不自觉的变得有些凝重,可她实在难以想像,她那大嫂怎么能这么糊涂,对着那样一家子,怎么也敢以自己那短视的目光看人。

这样下去,他们徐家与那一家有再多的渊源与情份,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她公公为了表忠心,一大把年纪了,身为新帝的舅祖父,也不敢自恃长辈身份,亲自为新帝的贺寿礼操劳,为的还不是他们徐氏一族的前程。

就算是在南边,得到的消息都有些延迟,他们也知道,新帝与监国太尊都是厉害人物,从不敢以出身不显而低估他们,可是她大嫂身在皇城根下,竟然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听大伯父说,太尊夫人不仅在士林中极受推崇,南江书院的毕业生,这些年陆续有不少毕业生进入军中,表现都十分出色。

因为那南江书院中开设的有讲授兵法与指挥的课,那些学生与普通文人不同,他们都称得上是文武双全,在军中适应得快,尤其是在有战事的地方,都晋升得很快。

最关键的是,那些学生学的那些,都是由太尊夫人与玄隐先生亲自编写的教科书,里面讲述的一些让人闻所未闻的战例与战术分析,她不懂,却能令柱国公与她丈夫拍案叫绝,十分钦佩。

被勋贵世家视为家传的那些,在江南书院中,已成为日常开设,只要学生愿意,而且有那个天分,都能随时去学的课程。

等到那些学生在军中彻底立足,并逐渐凝聚成势,陈太尊与新帝在军中的影响力,势必会得到更进一步的加强,他们徐家不仅不能阻止,还要借势、顺势而为。

听到这些话,柱国公夫人心情复杂的叹息道。

是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出身从来都不是那一家的短板,新帝虽然年少,有全心全意扶持他的太尊在,他的位置坐得比谁都稳,开局也比历任初登大位的先帝更好施展。

就是她那个眼瞎心盲的大儿媳,对新帝还不敢,却对那一家子总怀着优越感,言语无状,也不想想,安远伯就算曾是府上亲卫,现在也已成了堂堂伯爵。

安远伯的爵位是比他们徐家低不少,可那是因为人家本分,不愿升爵,太尊夫人的护国夫人诰命,本就与国公爷等级,何况人家还拥有临朝监政之权。

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那位自己没什么野心,只一心辅助孙子,要不然,凭她的心机手段,再加上与她有着旧主之谊的邵丞相在,想要架空皇上都不难。

这样一家子,莫说他们柱国公府,连宗室中的那些亲王郡王,都不敢在明面上非议什么,更别说是他们仰仗皇恩的徐家。

徐家若是没了上面的倚重,失去实权位置,就会成一个只有空架子的国公府,到不了她孙子那一辈就得没落,可她那大儿媳只看到府上现有的光鲜,丝毫不懂为子孙长久之计。

张氏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

大伯之前提到的那位郡主?那是新帝当年被送养到李家时,刚出生的乐阳郡主,为掩人耳目,太尊对外宣称儿媳生了对龙凤胎姐弟,与新帝之间的情谊,比亲手足还要更亲近几分。

可是这样一位真正有着公主之尊的郡主,远比一般宗室女更尊贵的存在,她大嫂刚才竟然说人家没有姑娘样,那位太尊能精心培养出一个状元孙子,又岂会放松对孙女的管教。

这话让张贤贞眼前有些发黑,忍不住想要扶额,她实在没有想到,她那大嫂竟然真能糊涂至此,真正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等到老一辈的故去,徐家要是落在对方手里,他们二房岂不是都要跟着完蛋,所以大伯母一定要健康长寿,最少要活过对方才行。

难怪脾气那么好,对她大嫂向来宽容的大伯母与大伯子,都变化这么大,肯定是因为这种事情,已经发生的不止一次,才会让那二位寒了心,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致命问题,处置得如此果决。

此前因为接触的基本都是些出身差不多的人,虽然看得出来她大嫂身上存在某些问题,但是只要对方大面上不出错,又不是关系到品德好坏与心性善恶方面的问题,人无完人,连张贤贞也没将那些太放在心上。

大伯母别生气,回头我去好好劝劝大嫂,如今是新帝登基,今非昔比,我们家难得能有如此机遇,肯定要好好珍惜才好。

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她那大儿媳未必不知道,平日里对李家人也挺客气,似乎没有什么,在外人面前也不曾说什么。

可是关键在于,就是这种骨子里瞧不上人家出身的心态就不对,难保什么时候让人察觉,就会成为别人针对他们柱国公府的把柄,若是让上面那位发现,也有可能会对他们柱国公府生嫌隙。

至于太尊夫人,以那位深谙人心的本事,连她自己都自叹弗如,岂会看不出她儿媳的那点心思,何况她儿媳还在安远伯夫人面前,提起过要为乐阳郡主做媒的事,也就是人家不与她一般见识。

柱国公夫人想起这些,就忍不住头痛。

先帝在时,曾问起过景年的亲事,府上也曾动过心思,结果还没等到我在太尊夫人那里试探到口风,你大嫂回头就去跟安远伯夫人说,可为乐阳郡主保媒,先帝后来也不曾再提起过这事,所以你现在回京以后,千万不可再起与此相关的心思。

张贤贞闻言,赶紧恭敬的应下,心里却是懊恼不已,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错过了不说,还连累得她儿子都没了这机缘,她这次跟着回京,为的就是她儿子的亲事。

宫里倒是有两位公主,以她大嫂的眼光,那两位公主的出身肯定能配得上对方的大儿子,可那就是两位父母无依,一切尊荣全凭皇上那个兄长的心情,却又与皇上没什么感情的公主而已。

除了有个公主的出身与名号,以及皇家血脉,还能有什么?大家虽然会尊敬她们的身份,但是稍有些实力的家族,谁会真正忌惮在皇宫内外没有什么影响力的公主呢。

可是李家那些人显然不同,人家圣宠正隆,还出了一位监国太尊,那是能用出身与爵位高低来衡量的吗,一味的只知以出身与血脉论尊卑,真是愚不可及之举。

发现她儿子一直脸色沉重的紧握着把锄头,端着张贤贞为她倒的茶,柱国公夫人有些不解。

这是……锄头?你一直拿着它做什么?看到那锄头,她还真有些担心,她这儿子别是被他媳妇给气得太狠,他们徐家可不准对媳妇动粗,要是敢动,她头一个饶不了她这儿子。

听到他娘的话,徐世子的脸色稍缓,赶紧解释道。

这是乐阳郡主带着人开荒种地的时候用的锄头,她说,就是她为圣上准备的贺寿礼,托我代为转交。

刚喝了一口茶的柱国公夫人闻言,差点没被呛着。

你是说,这就是乐阳郡主的贺寿礼?她……她可真会别出心裁。

别出心裁的搞事。

相较于早对乐阳郡主有些了解的柱国公夫人母子,二房的张氏母子显然更受刺激,徐景楠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把锄头,虽然听他大伯说过那锄头‘意义非凡’,也没想到它能这么不凡。

大伯,那位乐阳郡主这么做,好吗?虽然他更想问的是,对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不过据他估计,他大伯肯定也理解不了对方的想法。

徐世子态度平淡的回道。

有什么不好的,军中艰难,乐阳郡主说了,这把锄头,是她用从其祖母那里打借条借的钱买的,又亲自下地劳动,将它磨损成这样,这把锄头见证了她的辛苦成长,很具有特殊意义,礼轻情意重。

听到这话,本来心情很不好的柱国公夫人借喝茶,掩饰住嘴角的笑意,感到哭笑不得,张贤贞也有种被大开眼界的感觉。

这位乐阳郡主,还真是不凡。

这就是关系到位后,在可以随心所欲,百无禁忌的情况下,才能有机会出现的奇事。

柱国公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你打算怎么转交?提起这个,徐世子也有些挠头,转交寿礼,肯定要在后天的正日子转交最好,即便他到时候需要去大营亲自坐镇,不能出席万寿宴。

可是这寿礼如此特殊,若是当众转交,他又有些担心会让皇上与乐阳郡主都有些丢面子。

毕竟人家当事者本身可能并不在意这件事,但是闹到大庭广众之下,这意义就会变得不同,终究还是有些不妥,容易引来一些人的口舌,说不得又是一场是非。

柱国公夫人也有考虑到这些,沉吟片刻后,她才开口道。

景楠,你拿我的名贴,去太尊府一趟,跟太尊说一下这件事,问问她是什么意见。

新帝的潜邸,之前的康王府,现在已经正式改名为陈太尊府。

儿子刚回来,就能有机会去拜见太尊,顿让张贤贞有些惊喜,她儿子的年龄跟新帝差不多,据说两人的长相也有几分相似,不图别的,只要能让陈太尊面前挂个号,对她儿子的将来也有极大好处。

景楠刚回来,这风尘仆仆的,我先带他回去洗换一下。

看着反应如此迅速的侄媳妇,柱国公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儿媳若能有这个机灵劲,好好的日子又怎会被她给过成现在的样子。

不用换洗,这本就是赶上了,再说,太尊夫人也不是会在意这些旁枝末节的人。

张贤贞应下的同时,暗自将这些话都记在心里,虽然只是短短两年多的时间没有回京,随着新帝登基,京中的变化极大,需要她尽快更新自己从前的一些旧记忆。

陈凤琪在府上见到徐景楠时,着实有些意外,因为这个少年的眉眼与脸形,都与安常煦长得实在很像,比柱国公府的其他人更像,甚至连身形气质都有些相仿。

至此,她才算彻底明白,为何在这无法验亲缘关系的年代,对于在外长大的安常煦,为何没人会质疑他的身世有问题,人那张脸,就直接写明了自己的血脉传承。

听对方说明来意,陈凤琪语气温和的笑着回道。

原来是为这事,有劳你伯祖母与你大伯帮忙费心了,乐阳郡主既然敢托你大伯帮忙转交,就请贵府帮忙转交一下吧,反正那是他们的事。

至于丢不丢脸,跟她关系不大,陈凤琪在这些事情上,向来很能看得开,人生就是要多点经历,才能活得更精彩。

第一百零六章 选择听到徐景楠带回去的消息, 着实让徐家人都深感意外,徐贤贞仔细问道。

你确定,太尊夫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徐景楠点头道。

没有,太尊夫人看上去十分威严, 不像是会开玩笑的性格, 听说我们刚从南边回来, 还特意问了我一些回京途中的见闻。

看得出来,夫人对乐阳郡主准备的寿礼不怎么上心,倒中更关心南边的天气环境, 沿途村镇百姓的房屋情况,以及集镇上的商家生意好坏等信息。

听到这话,柱国公夫人并不觉得意外,点点头道。

看来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太尊夫人才会与你说这么多, 问这些问题,是出于对那些百姓生计与家境的关心。

听到这话, 张贤贞有些欣喜, 虽然她也知道,儿子这次回来后, 肯定会进入大营。

但是将来, 等到徐世子退出大营后,她儿子是继续留在大营熬资历,还是能有机会进入御林军,成为更受信重的天子近臣, 肯定要看皇上的意思,而陈太尊对皇上的影响力之大,绝对是显而易见。

早知如此, 我们回来的时候,应该多用心关注一下沿途的情况,可惜,我们一心都放在如何能在赶路的同时,尽量保护好万寿礼上了。

徐世子与柱国公夫已经看过寿礼,不得不说,由五块色彩各异的玉色雕成那组玉雕,确实精美绝伦,十分罕见,沿途被保管得很好,没有任何瑕疵,足以看出他们国公府的用心与诚意。

长途跋涉不易,太尊夫人肯定能够理解,不会计较那些细节,倒是这柄锄头,我们到时要如何呈上去为好?说到这个,在场几人都有些犯难,他们自家准备的寿礼,可谓是价值连城,不敢说一定能在这场万寿宴中拔得头筹,但是少说也能算得上是前几名。

如此一来,更能将这把由他们代为转交的锄头给衬得一文不值,让人实在想不通,得知消息的陈凤琪怎能如此淡定,还让他们就这么当众转交。

可是一想到送把破锄头当寿礼的事,本就是由她亲自教出来的孙女干出来的,又让人觉得这事似乎也不难理解。

徐世子自己没空参加万寿宴,也就无法亲自帮忙转交,犹豫一下,他选择牺牲自己的大侄子。

这样吧,郡主的贺寿礼,由景楠先呈上去,母亲记得要将郡主特意强调的借钱一事,跟圣上说一下,我们徐府的贺寿礼,由弟妹在随后呈献上去。

收了把破锄头后,紧接着便收到那么一组玉雕,应该能给皇上尽量挽回些颜面,不至于让场面变得太难收场。

对于这个安排,张贤贞当然没有意见,只是心中有些犹豫。

这么重要的日子,大嫂不去,恐怕不好吧?听到侄媳提到自己的儿媳,柱国公夫人就感到有些心塞,那就是个不长记性的,上次的事,由她儿子不惜以牺牲自己的声誉为代价,为她圆过去后,这才消停了没多长时间,又开始故态复萌。

早跟她反复分析过其中的利害,有心想让她沉沉心,知道自己的态度,好好长个教训,便不再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主动交到对方手上。

结果倒让柱国公夫人发现,她那个看似性情恬淡,没什么心思的儿媳,早被他们给纵大了心,压根没有意识到她的用心,不知反省不说,反倒还埋怨起她这个做婆婆的,将她过往所给予的那些信重与照顾,都视为理所应得,现在不给了,似乎成了她欠对方的。

侄媳不必有顾虑,你大嫂她心情不好,身体不适,勉强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让府上的一片心血付诸东流,我可没脸跟你大伯父交待。

徐世子也心情沉重的表态道。

是啊,我们要以府上的大局为重,现在是中正元年,是圣上第一次过万寿,意义非凡,我们府上绝对不容出错,别家肯定也都很重视。

新帝的身世,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的万寿日,是皇上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正式过自己的生日,这其中的意义当然是格外不同。

听到大房的两位当家人都这么说,张贤贞才没有继续推辞,应下的同时,保证一定不会出错。

徐家人不会想到的是,他们在将郡主送把锄头的事,提前通知陈凤琪后,她次日见到皇帝,压根就没有提起这茬,倒是很有兴致的说道。

昨日见到柱国公府二房的孩子,那长相,跟你可真像,你们两人的年龄也差不多,要说你俩是双生子,还真能唬住人。

安常煦闻言,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柱国公府二房的人,应该是刚抵京吧,怎么这么快就去拜见您了?陈凤琪看着他,露出一抹透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当然是有正事,虽然在我看来,那不算事,对你,是件可大可小的事。

面对他祖母的这个反应,安常煦心中立刻生出不太妙的预感。

奶,您还是别卖关了子,赶紧跟我说说,好歹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吧。

陈凤琪打定主意要让他多长点经历,当然不会如他所愿,只是给了个提醒。

不是什么大事,常欣考虑到举办万寿宴期间,守卫京城的任务更加重要,便拒绝了徐世子他们的好意,不愿请假回来参加万寿宴。

这事早在安常煦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嗤笑道。

什么守卫任务,她肯定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是回来,按礼规她得给我送礼,才会有意逃避,这个逃避理由倒是找得冠冕堂皇。

想起常欣为对方‘精心’准备的寿礼,陈凤琪心中失笑,表面上却一本正经的回道。

你可不能这么揣测她,人家虽然没有亲自回来,但是按例该敬献的寿礼,她可没有漏下,只是礼到人未到而已。

听到这话,安常煦不喜反忧,看他祖母这等着看笑话的模样,就知道情况不妙,苦着脸问道。

奶,她给我准备的到底是什么礼物,您还是提前给我透个信,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陈凤琪十分冷酷无情的一口回绝。

我可不能说,你就安心等着她给你准备的惊喜吧。

直到陈凤琪离开,也没有透露半个字,刘乐小心建议道。

陛下,奴婢派人去国公府打听一下乐阳郡主的礼物吧?想到他祖母明显在等着要看他的笑话,安常煦决定,就当是彩衣娱亲,还是不去打听为好。

不用,惊喜肯定要到揭晓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还是等着明天看结果吧,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朕肯定不会跟乐阳郡主计较。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决定很有可能会让他在明日的万寿宴上丢脸、难堪,不过只要他这个收礼的,与李常欣那个送礼的当事人不在意,所谓丢脸、难堪就只是旁人的看法,与他们无关。

直到次日,热闹非凡的万寿宴正式开场,后宫那些太妃、太嫔与两位公主的礼物呈上后,又轮完宗室,然后才轮到勋贵之首柱国公府。

由柱国公夫人领着二房的徐景楠,抱着装在平平无奇的木盒中得锄头,在众人纷纷为之侧目的注视中,上前施礼道。

臣妇谨代表乐阳郡主,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圣体安康!乐阳郡主为尽忠职守,未能前来亲自为陛下道贺,心中十分愧疚,特意拜托敝府帮忙代为转交她的贺寿礼。

安常煦笑容不变的点头道。

夫人免礼,有劳府上帮忙,朕心甚慰。

看到皇上这平静自如的反应,柱国公夫人才隐约猜到,太尊夫人可能没跟皇上提起过寿礼是何物。

多谢陛下,郡主曾解释过,此礼乃是她用给太尊夫人打借条,借的钱买来的一样物品,它的磨损见证了乐阳郡主认真反省,在大营中积极改错、努力上进的过程,意义非凡。

与此同时,徐景楠已将自己抱着的木盒交给了前来接礼的太监,办为没有礼单,准备唱礼的太监,只好直接打开木盒,看到里面的东西,他顿时面现难色。

听到柱国公夫的话,殿内众人此刻都很关注那只明显是临时新做的盒子内,到底装着什么,察觉到连皇上都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只好伸手取出盒中东西道。

书信一封,锄头一柄。

哪怕他已经尽量敷衍的低声报出这份礼,可他当众拿出的那把异常引人瞩目的锄头,还是成功引来的殿内一片吸气声。

面对此情此景,努力保持淡定的安常煦很想语脸,那家伙真要是只送一片鹅毛,好歹还有个说法,显得有几分浪漫。

她却别出心裁的送把锄头过来,还特意让人强调,这是从他们祖母那里借钱买的,什么意思?想要劫富济贫的心思完全是毫不掩饰。

安常煦强扯了下嘴角,点头道。

没想到乐阳郡主在自身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然惦记着要为朕准备贺礼,这份心意实在让朕感动,朕改日定会多送她几柄锄头,方便她可以多干些活,不能因为受困于没钱买农具,便耽误了她积极反省改造自身的进程。

可不能让人以为他是个只重情意的皇帝,以后再给他送礼的时候,都照李常欣那个家伙学,给他送来一堆不值钱的‘心意’,连请客吃饭的本钱都捞不回来,他得气死。

听到这话,让在场众人都不得不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两位对彼此是真不客气,相互拆台不给面子得很。

确实没人敢大着胆子模仿这非常省钱省事的送礼方式,因为皇上的话就是金口御言,他要是直接这么不客气的说旁人,那就意味着那人的前程自此终结,还需要奉旨多下地干活。

随着柱国公府赶紧按计划呈上自家的礼物,引来殿内众人的一致惊叹,锄头的事儿才算翻篇,看到那一组质地极为通透的王雕,安常煦也表现出赞叹与欣赏之色。

有资格当殿呈献寿礼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王公勋贵与重臣,更多的人,即便获得参加的万寿宴的资格,也只能将自家礼物交到专门负责这事的内侍那里。

收礼收到手软的同时,安常煦也不得不面对另一件让人烦躁的事,那就是,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展现自家姑娘,不时的来个当众表演。

陈贵太妃也是不遗余力的操心新帝后宫的代表人物之一,在万寿宴进行到酒过三巡之后,当众提及新帝后宫空虚一事。

先帝生前,便一直操心陛下的亲事问题,现在先帝不在,陛下身边无人照应,实在让人不放心,也是我们这些长辈失职。

陈凤琪从旁接过话道。

老身不觉得自己失职,按照我们乡下人的规矩,陛下目前尚在守孝中,虽然因为他是皇帝,便可夺情,但是老身知道,陛下乃是至孝之人,让他这么快就从先帝与先后去逝的悲伤中走出,高高兴兴的娶妻纳妃,实在太难为他了。

扫了眼陈贵太妃脸上的不服气,陈凤琪又接着道。

你们可以认为这是老身的托词,有意阻拦陛下大婚,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连这次的万寿宴,陛下都不愿举办。

因为在他看来,先帝刚去半年,他实在不愿举办如此热闹的万寿宴,是老身考虑到,这是他认祖归宗以后,首次过自己的生辰,意义非凡,再加上他自继位以来,除公务以外,与各位再无交集,难免疏离了些,再三劝说之后,他才勉强同意。

安常煦坐在一旁十分配合的露出有些惭愧与无奈的神情,殿内其他人,则在纷纷赞叹陛下不愧以孝行传天下,品行高尚,令人钦佩。

让陈贵太妃差点气到失态,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陈凤琪则在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再次开口道。

说起后宫,老身倒是想起一事,我儿早逝,留下你们这些妃嫔,都还正值盛年,陛下却已长大成人,让你们继续住在宫中,实在不是回事,等到万寿宴过后,你们都收拾一下,准备迁到城外的别宫中居住吧。

听到这话,陈贵太妃等人瞬间脸色大变,她们实在没有想到,陈太尊竟然这么快就惦记着要将她们直接都赶出宫,而不是按照某些旧例,让她们迁到比较偏僻的宫室。

后宫是她们这些人的地盘,即便迁去偏僻的宫室,她们身为皇上的庶母,见皇上也会相对比较容易,没人敢怠慢她们,就能依旧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若是去了别宫,等待她们这些未亡人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瞪着陈凤琪,陈贵太妃心中恨之欲狂。

她当初被先皇后杖罚时,流下的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她的儿子若能顺利生下,她现在就是母仪天下,正经的监国太后。

哪像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所谓太尊,仅靠着抚养新帝之恩,就坐上临朝监政的位置上耀武扬威,还对她们这些正经的后宫内命妇赶尽杀绝。

大公主的生母冯太妃赶紧离开自己的位置跪地磕头道。

太尊,大公主还如此年少,离不开长辈的教导与照顾啊,皇上日理万机,肯定也顾不上亲自过问后宫之事,还请太尊开恩,让妾身好歹将公主抚育成人,等到她嫁人以后,妾身一定会主动离宫。

看到对方这幅将自己放在极卑微的位置上,将她衬得十分冷酷无情的作态,陈凤琪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更加坚定决心,不早些这些女子都打发了,留着只会生是非。

冯太妃不用担心,考虑到大公主与二公主年龄还小,的确离不得生母,所以老身会让皇上在宫外为她们提前备好公主府,你们跟着公主一起去公主府便是。

连这对策都已想好,谁都听得出来,太尊这是打定主意要让先帝留下的太妃、太嫔们迁出皇宫,在场有这些太妃太嫔的娘家亲人,有人忍不住出声道。

启禀太尊,既然陛下为给先帝先后守孝,近期不打算充实后宫,后宫无人打理,也是个问题,不妨请这些太妃、太嫔,先按旧例迁居到西南边的偏僻宫室中。

如此一来,既不惧人言,还能让这些太妃太嫔帮忙代为打理后宫,为皇上减轻负担。

陈凤琪神情平淡,语气却很坚定的回道。

后宫的宫务,就不劳诸位帮忙费心了,先帝早逝的主要原因,大家都知道,老身绝不允许陛下将来的后宫,也存在这样的隐患,所以只能对不起这些太妃、太嫔了。

听到这话,不仅让大殿内的其他人哑口无声,那些本来面带不平之色的太妃、太嫔们,更是脸色苍白。

当初,她们这些人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被一个宫女出身的美人,仗着自己在宫中小心经营多年的优势,差点成为最大胜利者的事,是她们心中最大的痛。

不过随着这个理由一出,不管她们到底有没有心怀叵测,欲效仿那人在后宫埋眼线生事,都改变不了她们必须要出宫,而且是尽快出宫的现实。

正当她们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时,陈凤琪却将话锋一转道。

生而为人,肯定要善良,要不是事出有因,老身其实也不想做这个恶人,所以,不想去别宫的话,你们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

听到这话,本来已经绝望的众女堪称是绝处逢生,立刻露出充满期待的眼神。

老身给你们三个选择,一,老身给你们立女户,发遣散费,让你们可以带着自己的私产出宫,出宫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

二,带着自己的私产回娘家,宫内会每月按例发供养月例,三,若有想改嫁者,宫里负责给嫁妆,不管你们选哪条路,将来若是受了欺负,宫里都会为你们出头。

听到这几个选择,那些太妃太嫔立刻精神大振,连冯太妃这种有女儿的,都忍不住有些心动。

本来怀着满心愤恨与不平的陈贵太妃,也迅速抛开那些负面情绪,开始认真考虑起自己的选择,有人小心问道。

太尊,妾身若是选了立女户,或是回娘家,将来百年归世之后?陈凤琪毫不犹豫的回道。

只要你们没再改嫁,没与其他男子有瓜葛,百年归世之后,只要你们主动申请,依旧会按例将你们葬入先帝的妃陵,若是又找了人,还想入妃陵,那可是欺君之罪,记住了吗?得了这话,算是少了后顾之忧,众女都难掩兴奋之色。

记住了,妾身记住了,多谢太尊开恩,您的大恩大德,妾身永世难忘。

礼部尚书有些懵,眼看上面的太尊与先帝后宫已经擅自达成约定,才反应过来的他,赶紧离席上前伏地道。

太尊,万万不可啊,陛下,此事与礼不合,那些可都是先帝的妃嫔,万万不可啊!第一百零七章 花样陈凤琪顺手接过皇上给她端的茶, 喝了两口润润喉,神色平静,却不怒自威的回道。

真是不是自家闺女,就不知道心疼, 老身没跟你计较, 你们柯家当年不知打哪弄回个姑娘, 充嫡女送进宫的事,你就偷着乐吧,还敢来跟老身论礼?真是不知所谓。

礼部尚书闻言, 顿时大惊失色,先帝不太重女色,许是少年时被一个宫女给算计到事,为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后来纳进宫的妃嫔不一定都是王公大臣家的女儿, 却都是身世清白的嫡女,没再沾染过宫女, 所以后宫妃嫔的数量不算太多。

似柯家这种用不明身份来历的女子充嫡女送进宫的做法, 若是在先帝朝被揭穿,绝对是欺君犯上的大过, 现在被陈凤琪毫不留情的当众揭穿, 依旧是可大可小全凭上意的大过,这让他顿时发背发凉,额间渗出大滴的汗水。

微臣罪该万死!见他还算识趣,没有为自己多做狡辩, 陈凤琪淡淡回道。

看在你这些年来,在本职工作上没有出过什么大错,再加上今日是陛下万寿之喜的份上, 老身暂时不会跟你计较这茬,但是,做人要心里有数,老身最厌恶那些严于律人,宽于待己的人,若敢再犯,咱们再算这总账。

感到死里逃生的柯尚书赶紧回道。

多谢太尊开恩,微臣定当谨记太尊的教诲,绝对不敢再犯。

看着对方狼狈退下去后,陈凤琪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语气平静的开口道。

大家共事了这么久,你们应该都能看得出来,老身是个只念旧情旧义,不念旧仇旧怨的性格,只要你们尽忠职守,用心做事,别做什么违法犯纪的事,老身的容忍度就会特别高。

但是,若再有人敢这样,拿自己都没做到的事要求老身,老身就与他好好翻翻旧账,可不会再这么轻轻放过,知道吗?虽然这声音不算太大,却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心中一悸,谁家还能没点乱七八糟的烂事呢,若都被翻了出来,就算不违法犯纪,也少不了会让各家丢脸跌份、声誉受损。

谁知道太尊手上都掌握着哪家的哪些短呢?看她经常信口拈来,还从不冤枉人的往例看,可以肯定的是,太尊手上肯定掌握着一批特别擅长打探消息的眼线,这让所有人都忌惮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太尊圣明,臣等定当谨记在心。

面对这满殿的应和声,陈凤琪满意的点头道。

嗯,言归正传,后宫诸位,包括已经去皇庄的那部分人,将要做何选择,回头都报到陈掌事那里,今天是陛下的万寿之喜,我们大家君臣同乐,就不要再提其它事了。

要不是这位毫无预兆的接连扔王炸,将他们在场众人都给震得头脑发懵,应接不暇,谁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提其它事?身为首辅的邵云博却在随后便接过话道。

对,太尊身为长辈,如何处理后宫家事,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外臣插手,我们可不能辜负陛下为我等精心准备的这些美味佳肴。

见这位见缝插针的给他旧主捧场,将本来牵扯到前朝的后宫之事给轻描淡写的定性为家事,罗次辅不动声色的翻了白眼,只有满脸笑容的葛次辅诚心诚意的附和道。

对,都是太尊的家事而已,她如此宽容仁慈,给诸位娘娘留下那么多选择,肯定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何须我们这些外臣多管闲事。

只要那些娘娘离了宫,不去规定的别宫或皇庄,就不再属于正经的内命妇,国库就不用承担她们的衣食住行、吃度用度,顶多就是像太尊说得那样,按月发放些例银就行,国库这边每年都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首辅与掌着钱袋着的次辅都这么发话,其他人心中再怎么腹诽,也都只能笑着应和,不敢再跳出来指责什么,因为他们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上边那两位手中。

太妃、太嫔们所在的区域,现已变得氛围大变,不再是愁云惨淡,而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在经历过无法挣扎的绝望之后,能够得到那些选择权,让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安常煦不动声色的给他祖母竖大拇指,以表敬意后,便去应酬那些王公大臣们,殿内氛围随之变得十分和谐。

对于陈凤琪的决定,除了礼部,宗室中人也是最有资格反驳的那一批,可是宗室中的有头脸的亲王郡王们,已在万寿宴前,接到太尊与皇上的旨意,先在私下里通过气。

太尊与皇上承诺他们,等到将后宫腾出来,将后宫那些闲下来的宫女内侍都利用起来后,发展一些皇家产业,到时候,可以根据他们宗室这边的出力多少,分得相应的好处不说,还能给他们各家的小辈安排职务。

参加完万寿宴后,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张贤贞颇为感慨的回道。

太尊夫人果然不凡,听景楠说太尊夫人看着十分威严时,我原想着,一位总是对人心怀善意,做些利国利民之事的老夫人,能有多威严,现在看来,是我见识太过浅薄,低估了太尊。

柱国公夫心情复杂的点头道。

是啊,太尊夫人虽有菩萨心肠,却也有雷霆之威,要不然,如何能震得住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我们今天只看到她用柯尚书家的把柄逼退她。

’听说,她最厉害的本事,是将那些与新帝政见不和的大臣留下辩论,不管是那些大臣讲国法,还是讲礼规、讲人伦大道、讲圣贤之说,她都能将那些人辩得哑口无言,多与她辩论几次,都不得不服。

想到陈太尊初以咄咄逼人之态,坚持要将先帝留下的妃嫔都迁至别宫时,她心中还有些不忍,觉得以太尊的强势霸道,实在不像是她大伯母说得那样没有野心。

后来又听到对方给出那三个选择,张贤贞才意思到,什么叫做雷霆之威后的雨露之恩,太尊做人做事,实非常人可度量。

看得来出来,太尊夫人好像对女子格外宽容照顾啊。

柱国公夫人对侄媳妇这敏锐的洞察力十分赞赏,点头道。

是啊,太尊夫人自己早年曾接连遭遇过不幸,深知我们女子的不易,所以她现在自己有了能力后,总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多为女子谋取福利。

她因自己早年守寡,在失去的儿子后,亲自做主让儿媳改嫁,如今能做出让后宫妃嫔出宫改嫁的事,其实不足为奇。

昨日回娘家后,张贤贞已经听她娘讲过太尊的那些过往,因为她爹是朝堂重臣,全程参与过与太尊的那些过往有关的场面,所以她已知道太尊现在的儿子非亲生,亲生儿子被她亲手送出去,将亲儿媳嫁给义子,与先夫和离的创举等。

那些史无前例,让人闻所未闻的操作,让张贤贞深感大开眼界。

太尊心怀大爱,因为自己曾吃过某些苦,知道那些不易,就竭尽所能的护庇旁人,想让别人免遭覆辙,这份人品心性,实在令人钦佩。

自古以来,更常见的多是一些在自己遭受过不幸后,便将那些不幸加诸在旁人身上的人,尤其是在某些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妇人身上。

柱国公夫人点点头,提及万寿宴上的另一桩事让她感到费解的事。

我更好奇的是,太尊与圣上是如何说服了宗室那边,对于这件事,宗室那边沉默得有些不正常啊,该不会是他们前两天被召入宫中后,也被太尊要挟了?真不是柱国公夫人胡乱揣测对方,实在是现在的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尊夫人一般情况下,都是懒得与人动嘴皮子,直接祭出自己的要挟。

正如她自己所言,她对那些大臣的道德品性并没有多高要求,只要能力还算可以,工作方面干得还行,没有犯什么大错,她真就是只是拿那些可大可小的把柄要挟,警告人家一下。

不会动真格的直接让人丢官去爵,这也是朝中大臣虽然对她多有不满,也很忌惮,却不会怨恨她,不会真与她敌对到你死我活的原因。

因为经过近半年的磨合,那些大臣也已看出,人家最重实务,除了有些护短外,没有培植自己的势力打算,也就不会惦记着要将谁给搞下去,给她自己的亲信手下让位置。

对那些王公勋贵与大臣而言,这就是最好的局面,换着了别人,肯定少不了要清除异/己,可是太尊与新帝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向,真正是只重能力,没本事的人被给赶下去,谁也不好质疑什么。

唯一让人感到有些不甘心与遗憾的,就是少帝新继位,他们这些大臣莫说趁机慑政,连在国事决策中占上风的权力都没拿到。

张贤贞听到大伯母的猜测,笑回道。

要是被要挟着不敢开口反对,那些老王爷们,今天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他们与陛下相处得其乐融融的场景,我觉得,应该是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

也就是许下了什么好处,柱国公夫人点头道。

嗯,你说得有道理,是我想差了,不过以我对太尊的了解,这份好处应该还在计划中,就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计划。

但凡是现有的好处,基本都已经有了归宿,太尊夫人为了求稳,若无必要,基本不会做从别人碗里的夺食的事,能让整个宗室看得上眼的,肯定不是什么小恩小惠,因为少了不够分,还拿不出手,若是够多?看到大伯母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张贤贞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听母亲说,大伯母在太尊夫人面前很有面子,想来要是真有什么重大计划,若有能用得上我们府上的地方,太尊夫人应该不会忘了我们。

找上宗室,肯定是因为这个计划有需要用到宗室的地方。

在万寿宴散了后,陈凤琪与李成锋一家都没有急着回去,江燕娘正在怒容满面的发狠。

……人不回来就已经很过分了,她竟然还敢让人家帮忙送把破锄头回来,真是气死我了,我就不信她能一直呆在大营,等她回来,看我不好好的整治她!相比较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场没有失态的安常煦,江燕娘在看到那把锄头时,可谓是瞬间被气得火冒三丈,认为李常欣一点都不懂事,这么正规的大场合,她还像过去不知轻重的折腾,丢了安常煦的脸。

安常煦赶紧安抚道。

娘,您别生气,为了这么点玩笑事儿气大伤身,可不值得,反正常欣敢送,我就敢收,只要我们俩不觉得的丢脸,旁人的闲言碎语您就不用放在心上,这是我们兄妹感情好的最好证明。

听到安常煦的称呼,江燕娘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顾不上满心的怒气,小心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外人外,才放心的拍了他一巴掌道。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要叫婶,让外人听到了不好。

安常煦不以为意的笑着回道。

这叫了十几年的娘,当着您的面改口,我实在不习惯,反正这是在私下里。

江燕娘却态度认真的强调。

私下里也不行,叫顺口了,就容易出错,你亲爹认你奶为义母,我就只能是婶娘,要是让人知道你还这么喊我娘,会笑话你不识礼数,有违伦常,你奶当初为了能让你有个好名声,多难哪,你一定要珍惜。

听到这话,安常煦忍不住有些喉头哽咽,明明是她悉心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可是为他着想,他养母现在连他的一声称呼都不能受。

看他那面带伤感的神情,陈凤琪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行了,你婶说得对,反正只要心里有对方,就不必拘泥于什么称呼,要是心里没有对方,就算是叫亲祖宗,也没什么用,我更关心的是,常欣的借条你要不要帮她赎回去。

想到他祖母曾说过常欣向她打借条借一万两银子的事,安常煦也迅速被转移注意力。

不赎,要只是买锄头的钱,也就算了,她……察觉到江燕娘虎视耽耽的目光,担心自己漏了常欣的底,再次将对方给气着,还得他哄,所以临时改变口风道。

她要是从这里面总结出发家致富的经验,想买什么都问您打借条,然后等着我给她赎借条,怎么办?凭她花钱的本事,我这点私房,可不够她折腾的。

江燕娘立刻附和道。

是啊,娘,我那死丫头存不住钱的性格,她去大营的时候,我特意给了她五百两,她爹前段时间去眷村看她,我又给了三百两,这才几个月啊,这么多钱都不够她祸害,她私下里竟然还跟您打借条借了钱。

安常煦暗自苦笑,要是让这位知道人家从他这里弄走的足有数千两,从他奶那借走的是一万两,不得把他养母给气晕。

陈凤琪不以为意的回道。

我倒是无所谓,那就留着等她自己还。

江燕娘却在这时想起另外一件事。

常煦,你今天收的那些寿礼,你可得收好了,等到你们过生那天,她肯定会回来,还会打你那些寿礼的主意,那可是那些王公大臣送你的心意,可不能被她拿去祸害,让人知道不好。

真不是她多想,而是这对兄妹过去过生日时,回回都会出现安常煦的礼物,被李常欣以自己是姐姐,可以帮忙代为保管的名义给占去一大半的现象发生,让他们这些大人不得不再设法补偿安常煦。

听到这话,陈凤琪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安常煦,看得安常煦心虚不已,他就知道,自己玩得那些小花样,从来都瞒不过他祖母的法眼,好在人家向来奉行看破不说破的原则,不会拆穿他。

第一百零八章 不厚道对于两人一起过生日, 安常煦过去经常会任由李常欣将他的某些礼物要走,然后在李成锋夫妻发现后,总会愧疚的给他补偿新礼物,重点是还可以让他主动提要求的行为, 陈凤琪向来懒得拆穿。

反正李常欣明知拿走那些, 总会挨上一顿罚, 还是屡禁不止,安常煦放弃那些他不那么中意的礼物,换一次可以提要求, 得偿所愿的机会。

经常当那个冤大头的李成锋夫妻则是从不知道反省,还自以为主持了正义,都是愿打愿挨的乐在其中,有什么可说的。

看着那些礼单,江燕娘一边惊叹那些人的大手笔, 一边说道。

娘,这礼单我们得抄一份回去吧, 这些人给常煦送礼, 以后人家有事,咱得还人情呢。

陈凤琪不以为意的回道。

不用, 这些都是人家冲着安常煦的皇帝身份送来的, 不算咱家的人情。

江燕娘不太明白这话中的意思,毕竟在她朴实的观念中,向来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处,等到人家有事时, 肯定要还份价值对等的回去。

可是常煦他天天忙得很,哪顾得上这些人情往来的事,外面也都知道咱们这关系, 我们帮他还也是一样。

安常煦笑着回道。

娘,哦,婶,奶的意思是说,这些礼,咱不用还,是那些人孝敬我这个皇帝的,以后我要是看谁家顺眼,等到人家过什么喜事的时候,随便给些的赏赐就行。

听他说得这么肯定,江燕娘下意识看向自家婆婆。

嗯,他说得对,累死累活的当皇帝,也就是这点好处,咱们不用再给他操心这些人情往来的事。

听到婆婆这么说,江燕娘就放心了,安常煦考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奶,这么多东西,都华而不实,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将它们变现呢?若是不能变现,这么多东西,外加他继承的内库中的那些东西,家里人,除了常欣肯定会惦记着要分点,家里的其他人都不要,还是他坚持让两个弟妹,两人才挑了几样不显眼的。

剩下的都只能放在库房里落灰,实在太浪费了些,他们最需要的是真金白银。

陈凤琪也觉得这件事有些难办,他一个皇帝,要是将这些东西赏后宫,还说得过去,要是拿去卖掉,消息传出去,肯定不好听,可是但凡流传在外,就会让人知道,毕竟是朝野上下的心意,不好太明目张胆。

问问船队那边,哪些东西能带到海外卖出高价,就带到海外去卖,但是真正难以复制的精品,像柱国公府的这组玉雕,哪怕放在库房里吃灰,价格再高,你也不能卖。

安常煦觉得这个主意相当好,连忙应下,听到他俩在这商量怎么将刚到手这些弄出去变现,李成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娘,你们这样做,不好吧,这些都是人家送给常煦的心意。

陈凤琪知道在厚道人看来,他们这么干,肯定有些不厚道,不好解释她与安常煦对安国未来的建设,所做的那些规划,每一项都非常耗费,还都是户部肯定不愿出,他们也不耐烦与其扯皮,便提前做打算的事,只得提一下眼下已经不存在问题,之前确实存在过的难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帝前年打那一仗,自己往里贴了不少钱,去年宫里的花销不够,又从户部拆借了一部分。

所以常煦继位后,除了继承了一些不能随便拿出去的御制物件外,不仅没继承到现钱,还继承了一身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想要做些事,自己手里没钱,肯定要受掣肘。

说起来,陈凤琪也是真服气,先帝手上除了他自己投资占股的船队,还有那些大皇商的孝敬,皇帝代代相传的那些产业,年入多达几十上百万两银子,结果被他花得所剩无几不说,还欠了户部一笔银子。

后宫完全是个吞金兽,历任先帝竟然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哪怕拿国库的钱填坑,也要维持后宫的奢华,妃嫔一个接一个的往后宫纳,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想的,先帝的后宫人数算是少的,也有好几十。

户部只负责按照那些后宫妃嫔的品阶发月例,以及按制该有的一些费用,其它的都需要内库自行承担。

先帝自己的后宫虽少,可他爹留下的却多,那些女子生活花费大头也需内库承担。

哪怕新帝上台后,按照惯例,前任皇帝留下的后宫女子,若不是娘家或子女给力的,日常待遇都会有所下降,但是架不住人多,加起来仍然是个相当沉重的负担。

在这种情况下,再随便修建一座宫殿,就是数以万计的银子,为彰显皇恩,赏赐下臣,大赏后宫,也需动用内库的银子,去御驾亲征,户部哭穷,坚持要御驾亲征的先帝,便从内库拿出一大笔银子。

惨胜而归后,又拿出一大笔抚恤金,前后共计数以百万计的银子,就那么撒了出去,等到安常煦接手后,才发现内库已成了入不敷出的状态。

在民间时,常听说皇帝坐拥天下,富甲天下,李成锋夫妻是真没想到当皇帝也有缺银子的时候。

可是,这天下都是皇帝的,那户部的银子不也是皇上的吗,怎么还要用借的呢?要是个任性些的皇帝,肯定做得出来这种公私不分的事,可是安常煦显然做不到这点。

婶,户部的银子需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跟咱们家里的银子,也分家用与私银一样,奶一直教我们要公私分明,我肯定不能将那些公用的户部银子,拿来自己花啊。

听他这么一解释,江燕娘就明白了,不禁看向自家婆婆。

你都这么困难,常欣那个丫头还惦记着你的钱袋子,真是过分,娘,咱家不是还有些吗,能不能拿给常煦应应急?虽然不清楚她婆婆手上还有多少银子,但是江燕娘知道她婆婆是个很有成算的,能拿出十万两做善事,肯定还能再拿出一个十万两,在她看来,那么多的一大笔银子,应该能帮到安常煦。

婶,奶手上的那点银子我知道,解决不了我的问题,还是要做长久计划,不过这件事,我和奶已经在做准备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实施,何况等到将那些太妃、太嫔们都打发出宫后,我这边的压力也能大减。

说的是将太妃、太嫔给打发了,他亲祖父留下的那些太皇妃嫔们,这次也会被一道给打发大半。

毕竟他亲祖父留下的旧人中,除了有子女存世的,年长的现已所剩无几,年轻的现在甚至不满三十岁,三十四岁的数量稍多,加起来比他爹的后宫总人数还多,要是愿意改嫁,现在还来得及。

就算是不愿改嫁,那些已经已经在偏僻宫殿中孤寂的过了十年,他继位后,又被打发到皇庄,日子势必会过得更加清苦的女子,估计也会主动抓住可以离开皇庄的机会。

江燕娘忍不住叹道。

这当个皇帝也真是太不容易、太费钱了。

因为我想当个不会被人骂的好皇帝,才难了点,不过有你们在我身边支持我、鼓励我,再难我也会坚持要当个好皇帝。

江燕娘连忙点头道。

对,哪怕难点,咱也要当个好皇帝,可不能让人戳着脊梁骨骂。

乡下长大的人,都知道不管是当官的不做人事,还是皇帝昏庸,都会被人在暗地里骂得可难听,死后被骂得更难听,江燕娘可不希望她养子成为别人口中的‘狗皇帝’,被日夜诅咒。

对于安常煦与他奶在商量什么赚钱计划,江燕娘并不关心,因为她很清楚,那是她没本事掺合的事,更不会眼馋他们可能会赚大钱。

毕竟对她而言,家里现在的经济条件,已经好到不能更好,有了更多的钱,只会让她感到不踏实,不像她那个让人生气的大女儿,不管有多少钱在其手上,捂不热就会被挥霍得一干二净。

李常欣在大营中听说她哥收到她送的锄头后,说得那些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想过现在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听说那把锄头是在万寿宴上,被柱国公府的人当众转交,黄玉兰有些后怕的说道。

郡主,我们当时应该阻止您的,咱们下次可不能再做这么鲁莽的事了,皇上虽然不与您计较,可是您那把锄头就那么被当众送上去,实在太给皇上丢脸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我以为柱国公府的人会提前帮我转交,没有想到我奶竟然要看我和我哥的笑话,特意让柱国公府的人在正日子那天当众转交。

李常欣压根就没关心过是当众转交还是私下转交的问题,反正对她而言,只要礼到话到就行,其它的无所谓。

反正事已至此,皇上肯定不至于生你的气,但是下次,郡主肯定要多注意些,再不能做这种事了。

赵小雪的话刚说完,黄玉兰就接过话道。

就这么一次,就已经很让皇上丢脸了,你还想让再来个下次啊。

李常欣不以为意的回道。

行吧,下次再不这么干了,写封信,说两句吉祥话就行。

反正她那点家底,安常煦比她还清楚,但凡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都是从对方那弄回去的,她要是花钱买礼物,那钱还得对从对方口袋里掏,左手倒右手,完全不用多此一举嘛。

几人正聊着,李常欣抬眼看到王修年身边跟着一个少年,已经走到近前,下意识就想喊人,却在随后就分辨出那人不是。

王修业,这人是谁?怎么和我哥长得这么像?赵小雪她们也都十分震惊的瞪大双眼,这个远远看着,身形长相气质,都与安常煦如出一辙,只是当对方走到近前后,她们才能看出二人的不同。

王修业笑着介绍道。

这位是柱国公府二房的公子徐景楠,刚进入大营任千户,徐将军让我们带他熟悉一下大营的环境。

看着眼前这位虽然穿着普通大营士兵的服饰,却不会让人看错她的性别,给人一种英姿飒爽之感的女子,徐景楠客气的笑容中透着些许尊敬,态度端正的躬身施礼道。

末将徐景楠,见过乐阳郡主。

这位的年龄看着跟她差不多,一来大营就是千户,她到现在还是个小兵,这让李常欣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她还是大手一挥,态度爽朗的回道。

在这大营里,就不要搞这些了,真要论起来,你是千户,我是士兵,我该给你行礼才对。

徐景楠从善如流的站直身体道。

好吧,听郡主的。

李常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

嗯,虽然都是徐家人,你看着跟你那堂哥好像不太一样,对了,前天的万寿宴,你参加了吗?你有没有发现,你长得和我哥特别像?李常欣的话题转换太快,让徐景楠感到有些应接不暇。

郡主说的是陛下?请郡主慎言,末将只是萤火微光,岂敢与日月并提。

看他那紧张惶恐的样子,李常欣才想到这里面可能存在忌讳。

抱歉,是我有些失言,不过你放心,我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我奶以前对人家说,我和我哥是双生,看到你,我才发现,要是将你俩放到一块,才像是真正的双生子。

因为眉眼与脸部轮廓如出一辙,才会让人在第一眼时,甚至会认错人,但是细看的话,就是能发现两人的其它部位长得不同,安常煦的鼻子与唇形长得像先帝。

听到李常欣这么爽快的认错,着实让徐景楠感到有些意外,回京这几天,说是满耳乐阳郡主也不为过,给他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真正见到她本人后,才发现她能很轻易的打碎外界所流传的那些,与她相关的形容与评价。

经过这短短的交流,就能发现,她本人的确是个爽朗大方的性格,却并不任性,也毫不骄纵,待人坦城大度,丝毫不会自恃郡主身份,不存在什么强势霸道之说。

郡主不必抱歉,是陛下圣威浩荡,威严无比,末将实在不敢与他并论。

听到他的话,李常欣忍不住失笑,她可想象不出安常煦身上的‘圣威’与‘威严’,不过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好吧,不说这件事了,不过徐将军让你来我们这边,有没有告诉你,我们这里的事情特别多,不仅要下地干活,轮流喂鸡、喂猪,还要参加由我制定的训练计划?要是不愿接受她的安排,不管这家伙长得跟安常煦再怎么像,是柱国公府的公子,她也不会客气,肯定要赶人离开。

虽然对方是个千户,她只是一个士兵,可是经过她这几个月的努力,已经在自家这支千余人的队伍中,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对这种临时加入的,肯定要将话说在前面。

知道这个问题肯定直接关系到自己能否留下,徐景楠赶紧语气坚定的回道。

徐将军提起过,末将保证会听从郡主的调遣,绝对会尽忠职守,不会偷懒敷衍。

不管怎么说,对方这个反应,确实让李常欣感到挺满意,点点头道。

嗯,你这个态度还不错,王修业,徐将军说的肯定不具体,你给他好好介绍一下咱们这边的情况,让他有个准备,尽快融入进来,看这体格还不错,应该不会拖后腿才对。

王修业应下的同时,为李常欣介绍道。

景楠刚从镇南军回来,他的千户,是他在南边带队剿匪的功劳得来的,身手相当过硬,肯定不会拖后腿。

李常欣还以为对方是个刚入军中历练的公子哥,还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来头,顿时来了兴致,不过掏出自己的袋表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只得遗憾摇摇头道。

没想到你竟是个这么资历的,比我这只知纸上谈兵,毫无实战经验的强,可惜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开始今天的训练吧,回头我要向你多请教些边防大营中的情况,希望你能不吝赐教。

徐景楠赶紧回道。

郡主请放心,末将到时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百零九章 矛盾万寿宴过后, 大小朝会继续,诺大的一个安国,每天都会涌现出无数的人与事,虽然能有机会被报到内阁, 上奏到皇上案前的政务, 只是其中最为重要的那一批, 也有很多。

想要做一位勤政的皇帝,绝对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即便在这种情况下, 他仍然很重视从隐秘渠道被呈上来的那些消息。

看到其中一份秘奏,安常煦的眼中骤然变得充满冷意,不动声色的挥退周围侍立的人后,他才脸色难看的紧握着那本秘折,递给陈凤琪道。

奶, 您看看这个,这群蛀虫, 简直是丧尽天良!那可是关系几十上百万人生命财产的堤防大坝, 结果那些人也敢伸手,不仅伸手, 还做得特别过分, 朝廷前后投入的上百万两款项,征了数以万计的劳役,结果却给修出一道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如今在夏汛还没到来之前,就被连日阴雨发的一场大水给冲垮了一截, 导致附近即将要收获的大片麦田受损被淹,损失令人触目惊心。

看到秘折上的内容,陈凤琪也是气到脸色发冷, 为了求稳,她才对那些朝臣多有宽容,多以警告为主,即便知道有些人不干净,也是尽量以隐忍为主,不曾大动干戈的处置人。

虽然那道堤坝已在先帝朝完工,如今才暴露出问题,陈凤琪也无法容忍那些视百姓生命财产为儿戏,一心只知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

让人请邵丞相过来,这件事必须要尽快解决,而且要做两手准备,一行人在明,尽力去做补救,尽快组织人手,一部分人负责尽快加固大堤,一部人在大堤周围开挖引流渠道。

原州里去岁的天气比较干旱,没有出现大的洪水,今年现在就已呈现出多雨水的现象,出现大洪水机率非常高,我们不能心存侥幸,让下游百姓全都搬迁,做好泄洪准备,争取赶在汛期来临之前,先行泄洪。

再另派一行人,在暗地里给我彻查那些贪官污吏。

安常煦知道他祖母说得这些,是目前可以尽量降低风险与损失的最佳方案,可是这其中还存在许多隐患。

奶,在这种情况下,如此大规模的征劳役,恐会引起那些百姓的不满。

听到他的话,陈凤琪愣了一下,才回道。

谁跟你说是征劳役,我们出钱雇工,沿河百姓今年眼看都要损失惨重,这也相当于是以工代赈,只要有钱挣,生活待遇尽量给他们弄好些,他们就会有希望,不会不满。

那些朴实的百姓对生活的要求向来不高,能够活命,能够看得到未来的希望,在没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就会十分努力。

不管是修堤,还是付雇工的工钱,以及保障雇工的生活待遇,都需要大笔的现银,可是国库现在正处青黄不接的时候,内库更是在勉力支撑,所以安常煦苦着脸道。

可是,奶,我们现在拿不出这些钱啊。

陈凤琪没好气的用力点了下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高声道。

借,谁家有钱,都给我叫来,找他们借,你这脑子怎么到关键时候就生锈了?咱不仅可以有借有还,还能给利息,民安才能国强,国强,那些有钱人才能有机会赚到更多的钱,我就不信,他们敢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原州的大坝一旦全面决堤,不仅会造成大量的伤亡,还会造成幸存百姓流离失所的局面,到时候,全国经济都将难免会受到这场灾难的影响。

看到他祖母发狠的模样,安常煦毫不怀疑,那些人敢没有这个觉悟,他祖母肯定要干出劫富济贫的事,而且会比李常欣更直接。

就算刚被祖母训斥他不该脑子生锈,安常煦还是小心说出自己的另一个顾虑。

奶,那大堤的主要问题是在修筑时,从内部偷工减料,现在想要加固,恐怕都将无从着手啊。

陈凤琪拿出安国的地图,在上面圈出几个区域。

若无意外,在这片区域中,应该会出产一种黑石块状的东西,那是一种燃料,这里可以出产泥灰岩,这些地区内的百姓可能见到过。

可以高价悬赏,尽快打听到这些材料所在的具体区域,在这些位置分别建窑,用这这些燃料大量烧制泥灰岩,派帝卫军与书院出身的人负责去办这件事。

再将烧制出的粉末运往附近的大坝,和水浇到堤坝上,进行加固,尽量多浇几次,若是顺利的话,应该能让这该死的豆腐/渣工程再多坚持一段时间。

烧制泥灰岩得到的水泥,很适合这种长期与水接触的堤坝工程,比用灰山灰、粘土之类原料配比烧制水泥的方式简单易操作,关键是陈凤琪刚好记得原州那边,分别出产煤炭与泥灰岩的大致区域。

这为寻找原材料节省了大量时间,而且就在距离堤坝不太远的区域,在这时间非常紧迫的情况下,也算是大幸中的大幸。

安常煦没有对他祖母的话没有生出任何质疑,而是接着便按照她的指示分配下去,接手他亲爹留给他的船队后,他已知道她祖母靠着两份海图,让他们家一夜暴富的事。

更别说这些年来,他祖母做的一些事,说过的一些话,包括给他们讲的一些故事,教他们的那些思想观念,都与时下人所思所想不同,所透露出的一些异常之处,都很难让人忽视。

可是所有隐约察觉到这些的人,都很默契的从不多问与深究,只要是出于现实需要,她就能抛开顾虑,不再掩饰她知道的某些让人闻所未闻的东西。

所以祖母身上有很多秘密,是安常煦早就知道,却从来不会深思的事。

邵云博当然也是一位早就发现陈凤琪身上秘密的人,所以在知道陈凤琪对这件事的安排后,毫无异议的表示支持。

我打算让你家老大邵正英作为钦差,全面负责这次开渠泄洪,以及组织河堤周围的百姓搬迁一事,苏东谨给他当副手,带领工部的官员尽快制定出挖渠泄洪方案,只是,在这种时候派他们去原州,他们都将面临一定的风险。

邵云博知道风险何在,若是太尊的计划无法顺利实施,原州汛期提前到来,不仅原州百姓将会面临生死之危,他儿子等人也将身处危险之中,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回道。

多谢太尊与皇上的信重,原州大半百姓现在都处危机之中,犬子身为朝廷命官,能在这种时候与原州百姓共存亡,是他的应尽之责,岂有退缩之理。

经过主持建造康平眷村这一项目的历练,邵正英在做事的心态与经验方面,已经得到不小的历练与成长。

他与苏东谨、张文谦三人各有所长,相互配合十分默契的表现,陈凤琪与安常煦都有看在眼里,知道他们都是能够担此重任的人。

邵云博退下去后,安常煦才问道。

奶,暗查那些贪官污吏的事,派什么人去为好?陈凤琪没有直接回答。

依你之见呢?安常煦也曾考虑过个问题,所以他迅速回道。

最好是与朝堂上的这些王公大臣都没有什么瓜葛的人,敢对这么重要的项目下手,这其中肯定会牵连甚多。

陈凤琪点头道。

是,你张师兄就是个最可靠的人选,可他是玄隐先生的独孙,我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所以,我打算让常欣,带着一批大营里的人,以支援原州堤坝加固工程的名义去。

再往队伍中安置一些南江书院出身,精于侦察技术的毕业生。

有过李常欣怂恿大营的人,去给康平眷村开荒种的事情在前,听说原州大堤出现危机,自告奋勇的要带人去帮忙,很符合她‘见热闹就往上凑’,以及京中那些人所说的‘好大喜功’的人设。

安常煦立刻紧张起来,毫不犹豫的反对道。

奶,我觉得这事不妥,让陈常山他们去就行,以常欣那憨大胆,还特别热心仗义的性格,去那里实在太危险了。

安常煦知道,以李常欣的性格,要是天公不成人之美,不等他们的计划顺利实施,就让汛期提前来临,她肯定坚持留在那里救人与赈灾,而且还是死也不退的那种。

陈凤琪当然知道对方在顾虑什么,她自己又何尝不担心。

常煦,你是皇帝,在这种问题上,一定要站在大局的角度考虑,我们的亲人是人,其他们人的生命也是命,不能因为我们不想冒着失去亲人的风险,就派别人去。

彻查大堤贪腐一事,势在必行,常欣很适合做这个人选,主要是对她而,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要不是分身乏术,实在不现实,安常煦恨不得自己去,也不愿让常欣去。

要是为了这个皇位,需要让你们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大不了我不当这个皇帝,安国没了我们的立足之地,咱们一家出海去,到时候,不管哪里洪水滔天,都与咱家没关系。

眼看这家伙一言不合,就打算撂挑子,陈凤琪有些无语,真要能狠得下心一走了之,临危而逃,他们一家良心上也过不去,何况事情又岂是那么简单,已经一脚踏进个名利场中,想要脱身,可就身不由己了。

你和常欣兄妹情深,可是,就像我顾虑着张文谦是玄隐先生的独孙般,其他人也都是娘生爹养有牵挂,同时也被人牵挂着的,眼看常欣不甘跟普通姑娘一样,一辈子被困在后宅,只要她自己不反对,就让她去历练历练吧。

不用问,安常煦就知道,李常欣当然不会反对,她只会高高兴兴的应下。

若没有他被揭穿身世,从而认祖归宗当皇帝的事情发生,她可能会在南江书院安心的当个武师傅,将自己的理想当作一场可望而不及的梦。

可是随着他们的身份地位发生变化,有了机会,她已经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理想,开始毫不掩饰自己想要在军中建功立业的渴望。

他不忍,他们祖母有些矛盾,才会寄希望于她能在军中知难而退。

而她在过去几个月中的付出与坚持,已经表明,为了能够达成理想,她不仅无惧艰辛,还会主动迎难而上,态度十分坚决。

表面上态度坚定,可是陈凤琪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有着迟疑、不舍与矛盾,那毕竟是由她亲手养大,从小悉心教大的小姑娘,她肯定不愿看到对方出任何意外。

也会与天下所有爱护后辈的父母长辈般,不忍让自己的后辈去冒险,希望后辈能一直活在自己给他们打造的庇护所中,一辈子平安幸福、无忧无虑。

可她更能了解李常欣身为一女子,在这个对女性有着太多限制与制约的大环境中,想要脱颖而出的艰难。

若是连他们这些家人,也怀着对她性别的偏见,出于自以为是的好意,不愿支持她,不愿给她机会,她再怎么心大,也会感到痛苦与不甘,毕竟她在自己的天赋特长方面,能力比许多异性更强。

想到李常欣托柱国公府转交给他的那封信上,虽因别有用心,写了许多抱怨向他卖惨,可那字里行间中难掩她乐在其中的得意与骄傲。

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安常煦抱着自己的头,有种心被扯为两半的感觉,一半是要成全她,给她机会去接受历练,早日实现自己的理想,一边却想让对方就这么在大营里过过瘾,以后由他帮她实现对方想要当将军的理想,他只盼着她能平安喜乐。

他这辈子亲生父母亲缘薄,好在老天待他不薄,给了这么一家亲人,让他从不缺爱,每一个人都很珍贵,他实在不愿冒着失去任何人的风险。

可是,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对于其他人与事,我们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即可,常欣要是这趟去了,就算能好好回来,她接下来,肯定还要闹着要去边防,去那些我们够不到的地方。

陈凤琪长叹一口气,目光坚定的回道。

若是如此,那就让她去,我早跟你们说过,每个人自己选择的路,不管是坦途,还是充满坎坷,都要靠自己走下去,就算是死在半路上,也没什么可怨的。

这话既是在劝安常煦,同时也是在劝她自己,这个时空的女子太不容易,她既然愿意竭尽所能的帮其他女子争取一些生路与权益,又怎能为了自己的私心,以爱的名义,试图束缚限制李常欣,不愿放她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天地。

第一百一十章 心痛因为时间紧迫, 实在耽误不得,几个被选出来的南江书院的学生,次日就去京郊大营报到。

这让亲自接待他们的安明忠还在暗自怀疑,是不是上面对他们起了什么心思, 才会又派几个南江书院毕业的人来京郊大营。

听到他们主动提出要被分到乐阳郡主那边, 乐得做顺手水情, 安明忠立刻招来亲卫将,将他们都给送到乐阳郡主所在骠骑营。

看到又被来的七个人,都是她本认识或者脸熟的同学, 李常欣有些意外。

白晋山,你们怎么也来大营了?见周围有外人,被点名的白晋山憨笑着回道。

郡主,是这么回事,我们几个呢, 眼看考科举是没指望了,来京里后, 听老同学说, 像我们这样的白身,要是皇上那边用不到, 就只能去参加吏部大考, 从底层官吏做起,很难晋身。

就求……人帮我们出出主意,人家说,来大营也是一条出路, 若能混些功绩,得个出身,将来会比较好安排。

自己最喜欢的军营, 竟然被这些人视为晋身之路,一副不打算在大营长期干的架势,正为故人重逢感到高兴的李常欣顿时笑容消失,不高兴的抱怨道。

真是的,这是谁给你们出的这馊主意,既然来了大营,就要在大营踏踏实实的好好干,好好发挥咱们的一身本事,哪能存着这种心思呢?白晋山笑呵呵的应道。

郡主说得是,主要是我们此前没往这方面考虑过,是临时起意来这大营,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要是能适应,我们肯定就在大营里好好干,不再考虑别的了。

听到这话,李常欣才脸色稍霁。

这就对了,咱们先在这京郊大营好好练练身手,等过两年,我就带你们去边防,那里多的是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

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一名身着普通士兵服饰的小兵,但是谁都不会质疑她有没有这资格说这个话,就是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放这位去边疆。

众人相互介绍一番后,就算是正式接纳白晋山七人的加入,为了庆祝故友重逢,李常欣再次拿出个人出资,让人买回几头猪,当天收拾好给大家加餐。

趁着旁人都在忙着,李常欣身边没有旁人时,白晋山凑到李常欣身边,借着道谢的名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我们来大营时,太尊让我转交给郡主的信,皇上知道郡主手上不宽裕,往里面放了几张银票。

惊喜来得有些突然,没想到她哥竟然这么快就是这么够意思伸出援助之手,李常欣顿时高兴到脸上都泛光,迅速接过信道。

对、对,我实在是太不宽裕了,这里的人太笨,在我之前,都不知道自力更生的道理,想要吃顿好的,都得我像这样自掏腰包,真是太不容易了,多谢了。

先伸手抽出银票瞧了一眼上面的数额,再结合那厚道,让李常欣激动到快要飞起,匆匆道过别后,就快速跑回自己的营室。

好久没与家人联系过,李常欣担心自己看到祖母的信,会忍不住淌眼泪,那样会有损她的威严,肯定不能就这么当着别人的面看信。

回到营室中后,迅速看完信中的内容,之前的高兴与激动已经一散而空,李常欣已是满心怒火。

乡下长大的孩子,与从小生长在富贵乡中的孩子不同,他们更清楚种地的艰辛,粮食的来之不易,对原州百姓将要面对的巨大危机更为感同身受,对那些导致这场危机的贪官污吏更为痛恨。

直到将情绪缓和好,又将那封信给烧掉后,李常欣才若无其事的走出营室。

她知道对她本人而言,这意味着什么,几个月的努力与坚持没有白费,总算让她祖母与安常煦看清了她的选择,所以他们才会给她这个机会。

若不是这个机会与原州几十上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有关,能有机会得到家人的认可与支持,她会非常高兴与激动,可是现实却让她的心情沉重,盼着消息能早日曝出来,她这边好配合着早日出发。

因为时间实在紧迫,不仅李常欣在得知消息后着急,陈凤琪和安常煦表面上看着与往常无异,事实上也在准备着。

在京皇商刘承业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接到皇上的亲自召见,身为在先帝被废期间,为其出不了少力的功臣,刘承业得到个礼部郎中的荣恩之职。

在这个商人属贱籍,地位卑下的时代中,刘承业在康平龙困浅滩之际,依旧不离不弃,为其奔走串联的选择,也算是让他获得了极为丰厚的回报。

毕竟从五品的礼部郎中,虽然只是个名誉性的虚职,也足以让他老刘家从此摆脱商户贱籍,说是直接改换门庭也不为过,那是他们有多少钱都没有机会买到的东西。

除此之外,就是其作为后宫物资供应方的皇商身份不变,得了部分贩盐的权利,让刘家在先帝朝赚得更多,但也仅此而已。

对方从未曾入过先帝的眼,想要给先帝送孝敬,都是通过刘乐,从来都没有资格面见天颜,对此,刘承业从来没有半分怨言。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入不了那些贵人的眼才是常事,像邵丞相那样,不管是在卖身为奴的低谷期,还是一跃成为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后,对他的态度始终不改,也不图他什么的人,才是世上少有的个例。

这次能有机会与其他几家同样是皇商,却通过各种门道取得名誉官职的同行一起,史无前例的受邀参加万寿宴,对刘承业而言,绝对是个莫大的惊喜。

与他们这些人都没有任何关联的新帝,是他们想方设法的打听,都找不到讨好机会的贵人,可是新帝对他们这些人的态度,将会直接关系到他们这些人未来的身家前程。

而新帝首次过万寿宴,给他们这些商户出身的人发请柬,哪怕他们没有机会在新帝面前露面,精心准备的寿礼再怎么价值连城,也只能与其他身份不够高的人一样,将礼物交到代收处。

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此举透露出一个足以让他们感到欣喜若狂的信号,这意味着新帝虽然不曾与他们这些皇商有瓜葛,对他们这些商人的态度,却比历任先帝还要更宽容与重视。

身为商人,能有机会出席万寿宴,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可以光宗耀宗的荣耀,当然都是由各家当家人亲自出席,如今距离万寿宴结束还没几日,这些当家人也都还在京中。

所以安常煦派去请人的人,都是一请一个准,很快就成功将所有人都聚到一起。

这些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有机会得到皇上的亲自召见,所以跟着内侍进宫后,一个都很紧张与惶恐,直到看见被皇上召过来的不止自家,心情才放松一些。

毕竟他们这几家加起来,说是掌握着安国商业的一半命脉,并不算夸张,皇上就算看他们不顺眼,也不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对于借钱的这件事,陈凤琪只负责指出方向,并没有陪着出面,所以刘承业等人见到的只有安常煦一人。

我祖母曾告诉我,你们这些商人的消息最为灵通,因为你们要根据各地的最新消息,好及时做出一些低价买进或高价卖出的决策,对吗?这是他们这些商人发家致富的秘诀,就这么被人当面揭穿,刘承业等人肯定不敢否认。

太尊圣明,这正是我们为商经营的根本之道。

安常煦点点头,脸色凝重的问道。

原州天河大堤溃口之事,你们都有得到消息吗?请陛下恕罪!听到这话,刚站起身不久的几人纷纷跪下,很明显,他们都已经接到了消息。

安常煦摆摆手道。

起来吧,朕今日召你们过来,并不是为了追究你们的瞒报之罪,只因连日阴雨,天河大堤就坚持不住,一旦等到汛期来临,原州的情况就会变得极为凶险,朕现在顾不上要追究什么,只能赶在汛期正式来临之前,多做些应对措施,尽量减少可能会出现的损失。

听到皇上的话,刘承业几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不明白,皇上叫他们过来有何用意,毕竟这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他们这些商人肯定没资格掺和。

至于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朝廷已有对策,可以肯定的是,朕现在需要一大笔银钱,需要各位卿家的鼎力支持。

商人重利,知道皇上这次的召见,已经做好要狠宰他们一刀的打算,刘承业几人都是脸色苍白,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能有机会为圣上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安常煦的声音随后响起。

你们放心,朕没有向你们直接要钱的打算,毕竟不管你们有多少钱,只要来路正当,就是你们自己的私产,就算是朕,也没权索要你们的私产。

朕是想以借贷的方式,以给利息方式,向你们每家借一笔银子,由户部做担保,也就是说,朕若没有能力按时还上这笔银子,户部也会负责还钱,确保你们的利益不会受损。

听到这话,刘承业等人都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诚心诚意的回道。

圣上英明!不仅没有直接问他们要钱,还给出如此合情合理,思虑周到的借贷条件,能让一国财政为他们借出去的钱做担保,也足以彰显出对方的诚意。

结合对方身为一国之尊的身份,足以让这些人都感到受宠若惊,刘承业更是赶忙道。

不知圣上需要借多少,微臣定当全力支持,这是为国为民谋福之举,微臣不需要利钱。

看到这个叫刘承业的反应这么快,安常煦淡淡的笑了笑,有借有还,是为了再借不难,彰显自己的信誉,给利钱,是为的将这件事彻底落实在交易上,不用欠对方的人情。

他初时还不太明白他祖母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要给利钱的决定,得到解释后,安常煦才明白,他这个皇帝的人情,可远比那些利钱的价值更高。

你的心意,朕心领了,不过朕既然将话放出来了,断没有往回收的道理,这关系到朕的信誉问题,该给的利钱,朕一文都不能少了你们的。

听到安常煦说得这么肯定,刘承业只好无奈放弃,可以趁机拉近关系的机会,就此错过,实在让他感到十分惋惜。

葛次辅与邵丞相一起,被喊来当担保人与见证人时,因为不知皇上突然召见他们的缘由,只强调让他们带上各自的官印与私印,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总有种不妙的感觉,试探着问道。

邵丞相,下官实在不知陛下此番见,所为何事,不知邵丞相可知内情?邵云博摇摇头道。

老夫也不知道,不过据老夫猜测,应该与老夫上午递交的一份奏折有关。

谁都知道天河大堤的水深,所以没人敢将天河大提溃口一事捅到朝堂上,只能由邵云博出这个面,适时背上这口将要得罪某个势力的锅。

不过邵云博背得心甘情愿,因为他的儿子将被委以重任,去原州主持收拾这个烂摊子的大局,固然要冒一定的风险,但是事成之后,仅凭这个功绩,他少说也能从五品正式迈入四品,远比苦熬资历、等机会来得强。

苏东谨负责挖渠分流一事,张文谦负责加固大堤的事宜,只要他们可以活着回来,这次都能借此获得晋身之机。

至于最危险的那一部分,邵云博不知道由谁负责,他原以为是被交给了张文谦,在得知张文谦主要负责在后方筹备与管理加固大坝的材料,相对最为安全后,他才意识到那二位的顾虑。

葛次辅下意识慢下脚步,警惕的问道。

不知邵丞相所奏何事?为什么要叫上他?是不是又想从他这里拿钱,国库现在艰难到寅吃卯粮,怎么还不放过他?看他那满脸的警惕与防备,邵丞相神情凝重的低声回道。

老夫昨晚才收到的最新消息,说是原州去岁春季刚完工的堤坝,现已溃堤,虽然目前的损失还在可控之中,但是今年还没有到汛期,陛下此次召见我们,肯定是为了商量应对。

钱,不管是修堤,还是安置几可预见的难民,都需钱,而且是很多钱,更别是作为安国重要粮仓之一的原州若是遭遇洪灾,将会给国库造成的巨大损失,葛次辅不仅腿脚发软,还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不,怎么能这样?原州大堤足足修了三年,怎么能出现这种情况?为了那两条大堤坝,朝廷共投入一百多万两银子。

说是采用最好的材料,修筑出一条最为坚固防水的堤坝,少说也能坚持百年不溃堤,我是再三盘算,觉得这个投入不亏,最后才会同意的,这事……邵丞相,你也知道的啊,为了原州的天河大堤,我省吃俭用,顶着无数骂名,不惜得罪许多人,也从没短过修大堤坝的钱啊。

看着对方那老泪纵横的模样,邵丞相也有些心酸,满朝文武,他对这位是最为钦佩,因为对方是真正一心为国家看守钱袋子,精打细算,不惜得罪连先帝在内的所有人。

就算他自己也曾因为费用预算被对方一再消减与驳回的事,生过许多气,与对方吵过不少架,可是对于这么一位一心为朝廷管钱,真正没什么私心的人,他向来是尽量维护着。

好了,葛大人,以我对太尊的了解,在明知国库现在青黄不接,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她肯定不会让国库出这个钱的。

听到邵云博的话,葛次辅的确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虽然他的同僚都说对方是个靠着邀宠上位的佞臣,他还是比较信任邵云博的人品与信誉,但是他还是泪流不止,面带痛苦的捂着胸口。

有邵丞相这话,下官的确放心多了,可是一想到那一百多万两银子,下官这心里,就像是被挖了一个大洞似的,又冷又疼,我实在心痛啊!心痛不知被哪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给瓜分的银子,那可不止是一万两、十万两,而是百万两,够做多少大事的一百多万两银子。

听到他这话,刚知道消息时,同样愤恨不已邵丞相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安抚劝慰道。

太尊会赚钱,她以后一定会赚回来,你且放宽心,等到这最初最艰难的头两年过去后,太尊肯定会辅助皇上好好赚钱,她向来是能花更能赚的性格,不会让皇上打你那国库的主意。

葛次辅掏出手帕擦擦眼泪,边整理自己的仪容,边神情落寞的感叹。

希望如此吧,一想到原州今岁不仅税收难保,还要再投入一大银子善后,下官就寝食难安。

倒也不必如此,葛尚书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户部由你负责,陛下与太尊还是比较放心的。

想到那两位至今都没朝户部伸过手,葛次辅还是比较欣慰的,虽然他靠着一腔孤勇,将先帝与整个朝野上下得罪个遍,可是但凡可以,他也不想再得罪那两位。

可是当他进入殿内,见到皇上,听说对方召见自己与邵丞相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帮忙做见证,并以国库做担保,一定会按期连本带利,偿还将要从这些商人手上借到的三百余万两银子时,看着那几份已经拟好的借贷文书,还是有种想要晕死过去的冲动。

陛下,这……想到他祖母曾说过,像葛次辅这种虽在宦途,却难得保持着一份纯粹,哪怕这个纯粹仅表现在对金银的极端重视与抠门上,也很难得,需要珍惜,所以看到对方那近乎绝望的反应,安常煦赶紧解释道。

葛尚书请放心,这些钱都是朕借的,朕肯定会负责还,绝对不会真让国库出,连先帝从国库调用的那些,朕都不曾赖账,何况是这些由朕亲自借的。

是,陛下向来信守承诺,是老臣初次为人做这种担保,心中难免有些惶恐。

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葛次辅本有些颤抖的身体这才恢复正常,与邵云博一起,在那些借贷文书上逐一按下自己的私印与官印。

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信任后,葛次辅还是忍不住道。

陛下,老臣已经听说原州那边的危机,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看,应该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啊,您何必借这么多,而且还要承担这么多利息呢?那些个商人真是有钱哪!几家随便一凑,就能有三百多万两,葛次辅也很想为国库借点,但是一想到还要付利息,他就什么心思都没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声东击西将签订好的文书递给刘乐, 让他带着人,亲自陪着几个大皇商逐一回去取钱,一手交银一手给借贷文书凭证后,安常煦才回道。

朕既然都已经放下面子, 跟他们张这个口了, 不多借点多不划算, 国库、内库现在都这般艰难,肯定不是个事。

太尊说了,接下来, 我们要设法多赚些钱,争取能早日给朝中这些大臣涨涨福利待遇,省得那一个两个的都盯着国库与老百姓的那三瓜俩枣,在私下做些损公肥私的蠢事,但是想要做事, 肯定需要些本钱。

若是为这些官员提升福利待遇,稳定好人心后, 有的人再干些中饱私囊的事, 他们就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办那些贪赃成性的家伙。

当然,除此之外, 赚了钱除了要还债, 不管是修路,还是增建眷村、富民强军等规划,也可逐步提上日程。

听说陈凤琪这么快就将赚钱的计划提上日程,邵云博立刻喜上眉梢的拱手道。

老臣相信, 有太尊相助,陛下定能财源滚滚,早日还清这些债不说, 还能很快就实现您的愿望。

安常煦志得意满的点头道。

嗯,朕也相信,只要我们君臣一心,肯定能摆脱现在这需要借钱度日的困境。

看到葛次辅那明显在不久前哭过的痕迹,安常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葛爱卿也不必太过忧心,等到朕赚了钱,一定会按照经营税率缴纳的税收,原州今岁的税收损失,一定能给你填回来。

安常煦这话说得十分有信心,因为别的不说,就凭他祖母给出的那个烧制水泥的方子,作为一种可以防水的新式建筑材料,等到暂时解决原州大堤坝的隐患后,就能给他带来不菲的收入。

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不过结合邵丞相此前安慰他的那些话,葛次辅心中一动,踏实不少不少的同时,两眼还隐隐放光。

陛下圣明,希望陛下能早日得偿所愿。

的确圣明,过去可没有皇上主动缴税的旧例,别说皇上,连那些王公贵族与豪门大户,不仅个个家中都有些经营性的产业,还都占据着大片的土地,也都不曾缴税。

只有那些数量最多,生活最辛苦的普通百姓,才是国库税收入的主要支柱。

皇上亲自表态,将会主动为自己的经营收入缴税,迅速让葛次辅领会到其中的深意,或者说是接下来的风向。

这让葛次辅的心情变得十分激动,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国库可能会巨额增加的税收,他就能由衷的感到兴奋。

邵云博却对这个想法感到有些担心,虽然他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早就发现陈凤琪的某些思想,其中就包括她对底层老百姓所承担的沉重税负的不满。

陛下,此事牵连甚广,需要从长计议啊。

安常煦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不以为意的回道。

邵爱卿不用担心,朕不着急,就是考虑到户部的不易,才会打算在接下来要以身作则而已。

葛次辅连连点头,户部真是太不易了,能遇上这位能体贴他的不易的皇上,他真是太幸运了。

明白皇上的意思后,邵云博稍感放心的同时,也不得不感慨,这位真是越来越有他祖母的风采了,也不知道在这位正在迅速成长,未来若无意外,还会统治这个国家数十年的少帝的带领下,安国将会走到哪一步。

不过有一点邵云博知道,等到皇上正式开先例后,他们邵家也该主动缴税了,比起家中后辈的未来前程,哪怕得罪人,他也要缴。

次日的大朝会上,安常煦满面愤怒的说出原州天河大堤溃口,导致大片田地被淹,几个村子不得不搬迁,原州府不仅没有即时上报,还企图遮掩的事。

看到登基继位以来,极少会情绪外露的新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朝中文武大臣都下意识低头请罪,因为他们都知道,让新帝这么生气,太尊肯定会为他出头。

事实也的确如此,陈凤琪随后便面色沉重的开口道。

昨天知道这件事情后,老身才了解了一下天河大堤的事,前后共修建三年有余,耗资白银多达百万两之巨,完工不到一年,就因连日阴雨,导致河水上涨出现溃口,这件事,说起来,实在让人寒心哪。

工部尚书耿南平脸色苍白的伏地请罪道。

都是微臣疏于职守,难辞其咎!陈凤琪脸色平淡的回道。

嗯,算你有自知之明,当务之急是要如何解决天河大堤所存在的隐患,所以老身也顾不上处置你们,你与所有参与天河大堤修建工程的人,都给老身先回家闭府思过去吧。

等到原州事了之后,再根据原州的损失算这个账,希望老天保佑,让原州可以顺利渡过此劫,也能让你们有机会逃出一条命。

陈凤琪这话中的意思很明白,要是原州今岁雨水不多,不会给原州造成更大的损失,他们这些人还能逃过一劫,若是天河大堤全面溃堤,导致原州在劫难逃,他们这些人肯定要对此负责。

听到这话,工部尚书耿南平瞬间变得心如死灰,却只能磕头感谢不杀之恩。

所有这种牵扯到巨额银钱的大工程中,难免都有猫腻,只是耿南平实在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耗资百万两银子,修出来的天河大堤竟然没能撑过一年就溃堤。

待到这回至少也要丢官去职的耿南平,与几位涉事的工部堂官都被押下去后,陈凤琪再次开口道。

事已至此,皇上还是先说说自己的打算吧。

工部连折几人,安常煦提出几个人选,让他们先代理耿南平等人留下的职务后,才说出‘自己’安排。

想要解决天河大堤的隐患,首先需要人与钱,只是国库与内库现在都拿不出所需钱款,所以朕已于昨日,通过打欠条付利息的方式,从民间借贷回一笔银子……。

消息灵通之人,看到刘乐亲自带着人,从那些豪富之家抬出一只只箱子的时候,就已经打听到皇上亲自跟那些商户出身的人家借钱一事。

不知道内情的人,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皇上是以打借条的方式,跟那些人家借了一大笔银子。

再联想到乐阳郡主在万寿宴上,托人代话提到的‘借条’一事,隐约意识到,打借条借钱,可能是人家陈太尊府上的家风,这才使得新帝纵然当了皇上,也能舍得下面子打借条借钱。

听到皇上任命的几位负责去原州收拾烂摊子的官员,众人都感到有些耳熟,有心想要提异议,推出自己的人。

但是皇上的态度强势,完全只是通知他们一下,既没想过要征询他们的意见,也没给他们留下可质疑的余地。

直到散朝之后,众人互通有无,才发现负责去原州主持弥补善后工作的人,竟然都是当初负责主持康平眷村这一项目的人,说直白点,就是邵相与南江书院一系的人。

哼,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皇上任人唯亲,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这个没经过大事的小年轻负责,也不怕原州那边会因此而变得无法收场。

有人反驳道。

这可不一定,那邵丞相的儿子邵正英,可不是什么年轻人,能得到这么好的机会,邵丞相肯定会不遗余力的给他铺路,让他大显身手,凭此功晋身,这肯定也是邵丞相会将这事捅出来的目的。

周围众人闻言,都觉得这些猜测最符合真相,纷纷表示附和,有人小声提起另外一件事。

你们说,这明眼人都知道的问题,上面为什么没有追究,连涉及天河大堤的官员,都没有被下狱?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新帝继位还不到一年,天河大堤却是在前朝就已经完工的事,为了维持朝堂的稳定,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做法,只要原州那边不出大乱子,不会闹到需要平民愤的地步,那些人说不得都能捡回一条命。

这个说法很具有说服力,成功引来众人的附和,随着接到正式任命的官员,当天就在御林军的护送下,骑着快马踏上前往原州的征途,相关说法伴随着天河大堤溃堤一事,迅速被传开,引起众人的议论纷纷。

尤其是那些已经赶到京城,准备参加今岁有恩科的士子,他们对这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最为关注。

你们都听说了吗?原州的天河大堤溃堤一事,被邵丞相奏到御前后,皇上虽然很生气,却只是派人去原州加固大堤,做一些补救措施,没打算追究责任。

真是太过分了!据说为了修那天河大堤,让户部同意拨款,有人不仅当众展示过将会用到的新式修筑工序,还夸下海口,至少能保证大堤百年不溃,让先帝看了十分心动,也说服了葛尚书。

这么说来,现在这天河大堤不到一年就溃提,那些人犯的可是欺君大罪,皇上与太尊就这么息事宁人,不打算追究那些人的罪责,还有那些钱款的去向,也太过了吧。

听到听伴们的议论,张青亭心情复杂的感慨道。

这也是没办法,一朝管一朝的事,新帝刚登基不满一年,难免会有许多顾虑,为了收拾原州的烂摊子,能做出不惜放下自己的面子,亲自向民间借钱之举,已经算是一心为民的好皇上了。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变得有些沉默,将心比心,连他们这些只是有着举人功名的士子,都很难做出放下面子,向人借钱的举动,尤其还是向那些出身卑贱的商人借钱。

可是新帝在接到天河大堤溃堤的消息后,毫不犹豫的做出这种行为,据说还是亲自打借条,还让户部给做担保,会支付利钱的借贷方式。

皇上,的确是位令人钦佩的好皇上,可是他们对待那些朝臣一味忍让,连如此令人发指的贪腐行为都不追究,岂不成了纵容?张青亭叹了口气后,才回道。

太尊与皇上肯定有他们的考量,我等还是认真备考吧,若能顺利入仕,将来才能有机会为圣上分忧,如今只盼着原州那边能顺利渡过这次难关。

如张青亭这样能理智分析这件事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听说原州的天河大堤出现溃堤,暴露出非常严重的贪腐问题后,朝廷将精力都放在如何加固与修补大堤上,不曾派人去彻查贪腐一事,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与愤怒。

正在这时,京郊大营中突然传出一个消息,说是乐阳郡主听说原州的天河大堤之危后,立刻向大营统领提出建议,让大营派出一批人去支援原州将要进行的挖渠泄洪计划。

大营统领柱国公世子不同意,可是乐阳郡主非要坚持,并一再纠缠,使得这件事被提交到御案前,结果是乐阳郡主被擢升为骠骑校慰,允她率领一千人马前去原州支援。

而这件事,似乎给新帝打开思路,又下令让原州驻军,以及与之相邻的于州、并州、湖州、昌州等地,都需尽快派出一定数量的驻军,前去支援原州。

如此一来,成功淡化了事情正式曝出后的第三天,京郊大营派就出一支千人队伍前去原州的事。

唯有邵云博立刻敏锐的意识到,原来是成功给人留下哪有热闹往哪凑,好大喜功印象的乐阳郡主,才是身负最危险的任务,负责去原州彻查天河大堤贪腐一案的人。

好一招声东击西!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能说得通了,别人只看到太尊与皇上为顾大局,所做的那些退让,邵云博从来都不认为那二位真像他们说得那样。

因为他很清楚的记得,陈凤琪曾跟他说过,对恶的宽容相当于是在纵恶,对恶仁慈,相当于是在助纣为虐,宽容与仁慈,只有当它们用在值得的人身上时,才是真正的善良。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隐情京郊大营这边的动作非常迅速, 接到任命后,李常欣迅速点齐人马,毫不拖延的即刻准备出发,为了赶速度, 他们都只是随身携带一些必需品, 可谓是轻装上阵。

临出发时, 看到王修业也跟着来了,这让李常欣感到有些意外。

我不是说了,你要以考试为主, 这次去原州的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

已经装备齐全的王修业,微笑着拱手回道。

多谢郡主的好意,不过兄弟们都要冒险前去原州吃苦受累,我身为营中一员, 岂可置身事外。

李常欣却不满的皱眉。

你这不是因为事出有因嘛,干嘛要认这个死理?那也不行, 这会让我没办法安心备考, 还是不管怎样,都跟大家在一起, 我才能安心。

眼看他语气坚定, 态度坚持,李常欣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好在这次因为是开恩科,考试时间定得比较晚,希望你能赶在那之前回来吧, 要不然,你又要耽误两年,多可惜。

李常欣自己对科举不感兴趣, 却很清楚对这些已经考取举人功名的士子而言,能参加大考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而且对于王修业这个读书人,她还是相当欣赏的,虽然对方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看书,却从不会因为看书而耽误或者是推辞他在大营里的任何事。

明明出身很不错,却很拿得起放得下,虽然跟她哥一样,心眼有些多,但他动心眼,大多时候都是为了帮她,而不是像她哥一样,从小坑她到大,两相对比之下,她很庆幸自己能遇上这么聪明的帮手,说是军师也不为过。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何会在明明喜欢从军的情况下,还要坚持看书,继续参加科举,但是作为这半年多以来,相处得十分融洽的同伴,李常欣很希望他能早日如愿考取进士。

而王修业既然坚持选择要一起去原州,就没有再考虑能不能赶回来参加科举的事,只是心中虽是这么想,但他嘴上当然不会这么说。

嗯,希望我们能尽快赶到原州,早点解决掉那里的隐患。

虽然皇上与太尊的态度很明确,目标是以尽量降低损失的补救为主,可是不管是在天河两岸挖渠泄洪,还是加固大堤的事,在其他人看来,能起到的作用都有限。

天河大堤共修了三年多,岂是赶在汛期来临之前,就能加固得完的?挖渠泄洪之举若是有用,原州也不至于隔三岔五的遭遇洪涝灾害。

朝廷更不至于不惜投入一百多万两白银,征役数万,耗时三年修建那天河大堤。

而且王修业总觉得这事有些不简单,先帝朝时,已经往各地安插的都有眼线,南江书院的毕业生被分派到各地,不可能独独漏掉原州。

可是天河大堤这么大的工事,建成这样,朝廷事前竟然从没得到过消息,这事绝对不正常,没曝出来也就算了,既然曝出来,王修业相信,上边那两位绝对不像他们目前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宽容。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位新上任的骠骑校尉,在这件事情中,将会发挥出怎样的作用,还有那几个新来的,来的时机可真巧。

在前往原州的途中,徐景楠借休息时间,找到王修业道。

王三哥,郡主都说了,让你安心留在京里备考,你怎么还是坚持跟过来了?王修业淡淡瞥了眼这个时常往郡主身边凑,因为郡主对镇南军感兴趣,对他参与过的战事也很感兴趣,经常与其相谈甚欢的家伙,用力咬了口手上的饼子,淡淡回道。

考试的事情,错过了今年,还有后年,晚两年我无所谓,原州的情况不明,要是天公不作美,让今年的汛期提前来临,我不放心郡主。

徐景楠大大咧咧的回道。

嗨,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有我们这些兄弟在,还能保证不了郡主的安全?你也真是的,以王三哥的水平,这次能考中的机率很高,这早两年入仕,跟晚两年入仕的差别可不一样。

王修业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祖父战死沙场,让他伤心痛苦的同时,也难免会为自己参加大考的时间向后推迟三年感到遗憾。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改变了这个想法,现在既然有了从军的机会,就算不参加大考,也无所谓,之所以没有继续放弃,主要是因为他已经为这件事努力了这么多年,想给自己一个交待。

不过这些心理话,他显然不打算跟对方多说。

还是我们都在一起,可以相互照应,才能放心,好了,考试的事,我心里有数,我更好奇你怎么也跟着来了?徐将军怎会同意让你来?徐景楠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周围,小声道。

你难道没发现,天河大堤的事情不简单吗?虽然太尊与皇上不欲追究,可我觉得这里面的事,可能不止贪腐那么简单,正好郡主闹着要去凑热闹,我怎能不跟着一起,说不得还能趁机捞个功劳,我坚持要来,我大伯也没办法。

毕竟要是传了出去,是他大伯没理,连乐阳郡主都能去的事,他凭什么不能去?现在谁敢说自家的孩子,能比敢给皇上送把锄头当寿礼的乐阳郡主更尊贵。

王修业故意以嘲笑的语气回道。

你该不会以为咱们这趟去原州,还有仗给你打吧?你没听说,皇上受咱们去原州支援的启发,已经下令让周围的驻军都派队支援原州,原州驻军更是全都被调去挖矿了。

可是越说,王修业心里却是越沉重,因为他发现,事情可能还真像他此前所猜测得那样,非常不简单。

上面那两位的确有所察觉,所以他们利用乐阳郡主闹出来的支援一事,在往原州调军队的同时,还趁机给原州本地的驻军都给卸了甲。

他们沿途打听到的最新消息,是随着先几天出发,主持加固大堤任务的官员张御史抵达原州后,直接要求原州本地的驻军,都按照他的要求,到指定的两个区域大批量的挖矿石、运输矿石。

这种安排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被迅速开的同时,也使得民间议论纷纷,因为按照张御史的要求找到并大量采挖的是两种不明用途的矿石,关键在于,那些矿石没有被直接运往大堤,而是被运往正在昼夜加班建造的窑厂中。

与此同时,总揽全局的邵大人,与负责组织人手挖渠的那位苏大人,正在原州大肆征工,是明码标价按工付工钱的那种征工,不是以往最常见的免费劳役。

这一系列让人感到意外与不解的操作,此时被王修业串连起来后,他总觉得,天河大堤溃堤一事的背后固然另有隐情,可是上面那位似乎也在借此机会在下一盘大棋。

见王修业若有所思的样子,徐景楠不满的抱怨道。

有没有仗打不一定,反正我总觉得这趟原州之行不止是去挖沟那么简单,和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真费劲,有什么想法总是憋在心里盘算,一点都不直爽,算了,你慢慢盘算吧,我过去找郡主聊聊。

王修业立刻跟着站起身道。

我与你一起。

徐景楠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王三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怎么总觉得你像是在防着我什么,时常跟在我身边。

尤其当他与乐阳郡主她们在一起时,这位总会如影随形。

你想多了,我防你什么,我是因为看到你有时候没分寸,一点都不考虑郡主她们都是姑娘家,周围没有其他人,也总往她们跟前凑,怕你会影响到她们的声誉。

徐景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不是吧,王三哥还记着郡主她们姑娘家?好吧,论性别,她们的确是姑娘,可是除此之外,谁不知道她们的厉害,你满大营的打听打听,就算抛开郡主身份,谁不怕她三分,敢在她们面前以爷们自居?大家都是兄弟!这话让王修业有些语塞,毕竟在与乐阳郡主她们正式接触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身手还不错,可是后来的残酷事实证明,他也是那几位的手下败将。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模糊过对方的性别,不仅在实力上敬重她们,也会在性别上尊重对方,毕竟男女有别。

不管怎样,还是要保持该有的距离,就算郡主为人坦荡、做事磊落,大家的情谊可昭日月,可这世上人言可畏,不能让郡主因为我们而落人口实。

听他说得有道理,徐景楠只好应道。

好吧,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会注意。

自打李常欣带队离开后,安常煦的情绪一直有些不高,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放任对方离开他可以随时够得到的范围,去面对那些难以预料的未知与风险。

可是他从没忘记自己所肩负的责任,既然逃避不了,就只能迎难而上,正面扛那些阴谋算计、人心叵测。

奶,帝卫军被调走大半,我实在担心您的安全,京中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家伙,您还是直接住到宫里吧。

陈凤琪摇摇头道。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是要稳住,不能打草惊蛇,你放心,只要还没有将他们逼到穷途末路,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将目标放到我身上。

安常煦却不这么认为,皱着眉道。

这可难说,我们往原州调军,又让原州本地驻军卸甲的事,说不定已经引起他们的警觉。

陈凤琪用手敲了敲桌上最新送回的一份秘信,冷笑了一声道。

原州驻军若是他们手中的依仗,他们当然会着急,若原州驻军只是他们的弃子呢?听到这话,安常煦震惊的站起身。

奶这是什么意思?很简单,这原州驻军若是那些人手中的依仗,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衣衫陈旧、面容枯瘦,衣食难以为继,只要能让他们吃饱喝好,让他们挖矿出苦力,他们也都甘之若饴的现象。

原州虽不似南方富庶,但也是产粮重地,朝廷又没有克扣他们的军饷,当地驻军怎么可能会穷成这样?安常煦满怀怒意的捶了下面前的桌子。

这群狗东西,真是胆大包天,现在想来,他们的算计还真是一环扣一环,要不是天河大堤连稍微大点的水,都没能撑住,让我们及时察觉到天河大堤的问题,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在他刚继位的情况下,原州在汛期到来时全面溃堤,导致大量百姓伤亡,那些人肯定要以此为契机,散布一些动摇人心的流言,将大堤溃堤的责任推到他这个不被上天眷顾的新帝身上。

若是对方手中还握有一支无人知晓的私军,根基浅薄的他们还真未必能是他们的对手。

对方本来的目标应该不是你,而是你爹,只是去岁原州那边的天气干旱,没给他们留下可以搞事的机会。

在劳民伤财的刚打了一场惨胜之仗的情况下,原州若是突然出现洪灾,导致新修建的天河大堤全面溃堤,在国库与内库都空空如也的情况下,大量的难民无法得到妥善安置,势必会产生民怨,激起民愤。

再利用舆论和私军双管齐下,再加上先帝当时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承受不住那刺激,不管是直接驾崩,还是被气倒在床,朝堂不稳,对方还真有可能会如愿以偿。

经过陈凤琪的点拨,安常煦立刻将这些串联起来。

奶说得对,他们原本的目标是针对先帝,只是老天没给他们机会,才会拖到今年,因为拖的时间比预期要长,那天河大堤才会在天河稍一涨水的情况下,这么快就出现溃堤。

可是为了修筑天河大堤,征了数以万计的民役,难道那些人都不曾发现偷工减料的事情吗?原州也陆续安置了一些南江书院毕业的学生,他们为何都不曾发现这其中的异常?包括这次能及时收到天河大堤出现溃口的消息,也不是原州的眼线报上来的,而是御卫军的人在途经那附近时,无意间听人提及‘被淹’的事,悄悄打听确认了一下,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对于这件事,陈凤琪心中隐有猜测,神色凝重的回道。

南江书院的出身,已经变得太过惹人瞩目,那些人肯定都知道朝廷将那些人派下去的目标,应该是一去就被盯上了吧,有心算无心,尤其是在那些人位卑官小的情况下,很好糊弄。

参加修筑大堤的那些劳役再多,只要在关键环节使用他们自己的人,想要避过那些役工并不难,只能说,原州还真叫他们给彻底经营成自己的地盘了,才能做一步。

安常煦知道,这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解释,他那亲爹自诩英明,可他还是没能逃过那些有心人的布局算计,差点被算计丢了皇位。

要不是他有祖母可以做依仗,既处置不好原州的事,也发现不了这溃堤背后所潜藏的大阴谋,能挣脱算计的希望渺茫。

郊外一座位置比较隐秘的庄子中,此刻正聚集着好几位王公大臣,为首的则是自打受伤残疾后,就变得特别低调的,很少在人前现身的成王。

王爷,大堤提前溃口,消息被提前暴露了出来,那边已有应对,现在该如何是好?面色阴沉的成王没有出声,坐在他身边一个中年人接过话道。

刘大人,你不用这么紧张,大堤的真实情况,我们这些人都心知肚明,无论他们现在做什么,都注定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另一位发须皆花白的老者冷笑着附和道。

对,现在派去的人越多,到时候死得越多,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到这里,老者看向成王道。

王爷,我们要不要安排人伺机动动手脚,等到那些人去大堤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看他们还能不能忍得下去。

成王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摇摇头道。

他们正在往那边调驻军,现在不易轻举妄动,必须要趁势而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沉住气。

那位刘大人忍不住再次问道。

王爷,依您看,他们是真不打算追究,还是为了安抚人心,才会表面上这么说?实际上在私下里另有主张。

成王神色平静的瞥了他一眼,淡淡回道。

就算他们另有主张,也要看我们会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那里可是原州,他们这些年,可少往那里派眼线,可曾起到作用?至少目前,他们要维持朝堂的稳定,肯定会担心将人逼急了,在暗地里坏事,不敢做什么。

哼,根基不稳,就不得不这般顾虑重重,注定一事无成。

听到这话,那位刘大人松了一口气,他的儿子在原州任职,若是上边要彻查,肯定是在劫难逃。

王爷圣明,毕竟只是妇孺之辈,又只是乡野出身,胆小没见识,毫无魄力所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民心接到去原州负责烧制一种新式防水建筑材料, 用来加固天河大堤的任务,张文谦心里本有些担忧,考虑过是否要提出自己的看法。

可是出于对陈凤琪的信任,以及他祖父每次给他来信时的再三叮嘱, 张文谦最终还是选择咽下自己的所有质疑, 全心全意的照着吩咐做。

这个选择的结果, 就是他在刚进入原州后,就先派人前征太尊圈出来的两个地域,分别寻找那两种矿石时, 原以为需要费些时间,结果还没来得及发出悬赏,随便向当地人一打听,就有人给提供信息。

因为那两种矿石在当地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物,虽然不是常见物, 但是当地都流传着一个经验,凡是地下有那种石头的荒山荒地, 都长不好庄稼。

那些石头也没什么用, 放火里烧烧就能直接化成灰,不是什么金属, 连那些难以烧化的普通石头都不如, 盖屋子打地基都种不上的那种废物。

所以这些年下来,太尊所说的那两种矿石所在区域,都是无人问津的不毛之地,矿石被掩埋的土层也不厚, 已经接到调令的原州驻军抵达后,开采起来颇为方便。

这让张文谦大大的松了口气,事情远比他所预料的进展顺利, 按照太尊给出的图纸,又在当地请来一批有着烧窑经验的匠人,在距离天河大堤不远的一片区域中筑窑。

第一口窑筑成后,出于稳妥起见,张文谦立刻让人将已经运过来的两种矿石送往窑中,进行试烧,看窑中堵塞进去的基本都是那两种矿石,只加了一些引火柴禾,旁人看着都有些不解。

不过张文谦是主持这项工作的官员,他这么吩咐,别人也就只能照做,随着那些柴禾被点着,那些黑色的矿石也被燃烧成火红色。

哪怕柴禾已经烧完,窑外众人仍能感受到窑内散发出异常灼人的高温,众人才意识到,那些黑色矿石,原来是种燃料。

等到另一种矿石在窑中经这种高温锻烧成灰出窑后,张文谦迫不及待的让人取出一部分细灰,让加水和成泥状,就近涂抹到提前让人垒起的几处实验墙壁上,期间还洒了两次水,等到次日,众人再看时,那些水泥已经在凝结。

张越身为帝卫军统领,本来肩负着另外的任务,只是明面上要以辅助张文谦加固大堤的工作为主,伸手摸了摸了涂得较薄,已经彻底凝结的一处水泥面,心中颇为震惊。

来,往这里泼水,多泼一些!他的手下闻言,立刻用木桶提水,往那处水泥面上冲淋,接连冲了好多桶水,都没发现那薄薄的一层水泥涂面有任何融化、脱落或是渗水的痕迹。

只涂这么薄的一层水泥,就能有如此效果,让所有人都感到赞叹不已,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张越更是直接感慨道,果然是可以防水的好东西,而且凝结的速度如此迅速,真是太好了!有此神物,天河大堤算是有救了!张文谦也在一旁露出充满欣慰的笑容。

通知下去,那些已经修建好的窑即刻封顶,不用再做调整,尽快接着烧,窑也要继续修建,新窑要适当放大规格,尽量增加出产量。

要不然,烧完一窑,还要等待冷却好后,才能出窑,即便可以通过从外部泼水的方式,尽量加快降温,也很费时间,每窑的周转时长无法缩短。

太尊的要求是在汛期到来之前,尽可能的多加固几层,如此一来,就需要烧制出更多的水泥,最缺时间,就只能设法多增加产量。

由于众人都知道时间紧迫,再加上成功烧制出水泥的喜悦,让所有人都感到颇为振奋,对加固大堤一事变得十分有信心,所以众人做事的积极性可谓是空前的高涨,有条不紊的持续开展各方面工作。

与以往征劳役时,家家都是愁云惨淡不同,听说朝廷这次征工,不仅按工给钱,还会管一日三餐,管饱的三餐待遇还都很丰盛,不仅让沿河两岸的百姓都在积极报名,连较远地域的百姓听说消息后,也在主动赶往征工区域。

天河大堤一旦出现全面溃堤的重大灾情,别说他们的田地庄稼,恐怕连房屋都保不住,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若是再次强制征役,他们也只能应征。

现在不仅不是在征免费的劳役,还给出如此优厚的待遇,让他们可以赚钱,对那些已经被征役惯了的沿河百姓而言,实在有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河口村的黄家正是如此,黄二柱在听说这个消息后,赶紧跑回家通知家里人。

爹,镇上都在说朝廷征役,哦不,征工的事儿,俺特意跑回来通知俺大哥和俺三弟,那报名的人可多了,去晚了,俺们就赶不上趟了。

黄家老太太听到这话,立刻从屋里出来,站堂屋门口大声呵斥着。

你个憨货,是想上赶着去找死吗?还想叫上你大哥他们一起?俺们一家老小还过不过了?老二也是好意,才会提这事,你嚷嚷什么?正蹲在门口台阶上的黄老汉说完老伴后,看向二儿子,叹了口气道。

老二啊,前两年,是俺们爷几个轮着去修堤,才能活着回来,虽说家里的地被淹了,好在前两年收成好,攒了点余粮。

再加上山边子还有块红薯地,也就是吃得假一些,这日子还能凑和着过下去,不被强征俺们就谢天谢地了,你就别惦记着为省口粮去修堤的事了。

黄二柱赶紧解释道。

哎呀,爹,你不知道,这趟不一样,当官的说了,朝廷这趟是征工,每天管饭管饱不说,还给十文工钱,十文哪。

黄二柱伸出两只手比划着,满脸激动。

当官的还说,这是因为朝廷知道俺们受了灾,有意给俺们这些穷人发钱,所以不叫征劳役,叫征工,还叫工代赈啥的,俺听不太明白,反正就是不管是去修大堤的,还是去沿河两岸挖大沟的,都管饭给钱。

听说还给钱,黄老太的眼睛立刻亮了一下,却面带迟疑的回道。

俺咋觉得这事听着这么不靠谱呢,这古往今来,老百姓给官家干活,哪有官家给钱的好事呢。

黄老汉心中也存在着同样的想法,毕竟他们夫妻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老二,你娘说得对,你别是被人哄了吧?黄二柱正想解释,就看到黄大柱背着锄头快步进院。

爹,俺们刚才在山边子那边,看到老洪家的人,抄小路去镇上,还说什么‘快点、别赶不上趟’之类的话,你们听说镇上有啥好事吗?落后一步的黄三柱喘着气回道。

看老洪家的人偷偷摸摸的样子,不用问都知道,镇上肯定有好事,俺们也赶紧去吧。

听说这话,黄老汉也心中一动,老洪家出了个里长,在村里势大,有啥好事,他们那门子肯定冲在前头,要是坏事,他们肯定会缩在后头。

黄老太更是一拍大腿道。

哎呀,看来老二说得是真的啊,这么好的事儿,差点被俺们给错过去,又让老洪家占尽便宜,去,你们赶紧去,不对,看你们这邋遢样,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走。

黄老汉已经精神抖擞站起身,听到老伴的话,连下台阶,连摆手道。

不用换,俺们都是庄稼人,一看就知道是干活的好手,衣服脏些是常事。

看到他爹这架势,黄二柱赶紧劝阻道。

爹,俺们兄弟去就行了,你就不用去了吧。

黄老汉不服气的说道。

能吃饱饭的好事,俺凭啥不去,不比在家里天天喝红薯糊糊汤强。

关键是还有钱拿,他们家有四个劳力,每人一天十文,加起来就是四十文,一个月下来,就能有一两多银子的收入,再加上他们四个不在家里吃,还能省下一些粮食,让家里的妇孺吃好些。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大好事,所以黄老汉现在是充满雄心壮志的带着三个儿子大步出门,黄大柱和黄三柱还有些不解。

爹,你还没说,那镇上倒底有啥好事呢?黄老汉边急匆匆的带着人往外走,边低声回道。

老二今天去镇上换盐,正好遇上当官的来镇上征工,不是征劳役,是征工,知道吗?三餐管饱不说,每天还给十文钱,我本来还当他是在说什么梦话。

既然你们遇上老洪家的人了,就说明这事肯定不是假的,对了,你们先走快点,我去通知你叔他们。

黄三柱下意识想要劝阻。

爹,这给钱的好事,肯定连镇上的人都要抢着去,要是知道的人多了,俺们选不上咋办?俺们可不能像老洪家,总做些昧着良心吃独食的事,你们先去就行了,这要是事后让人知道俺们赶上趟了,没通知其他人,将来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听到这话,黄三柱才无奈的松手,对他的两个兄长说道。

看来俺们可得跑快点,被俺爹这么一通知,村里人肯定都得去,既然朝廷给这么好的待遇,要的人肯定不多。

他们河口村是这次大堤溃口被淹的村子之一,好田好地里的庄稼都被淹了,只剩下一些山坡上的劣地没受损,要不是祖祖辈辈都被淹出经验了,尽量将房子往坡上建,说不得现在连家都被淹了。

没了好田好地里种的庄稼,他们家家户户的生计都有些艰难,靠着朝廷前两年推广种植的高产红薯,倒是饿不死人,可是红薯那东西吃多了烧心,总吃也不是个办法。

现在有了这只要出力干活,就能管饱,还给工钱的活,只要不是那种懒汉,肯定是家家男丁都要去应征。

黄老大边加快脚步,边小声问道。

老二,你说这朝廷这趟征劳力干活,怎么跟以往不同了呢?他们前几年被征役,官家不给钱不说,给他们吃得也差得很,要不是他们家有四个劳力可换工,就算没像有的人直接被累死在大堤上,身体也能被累垮大半。

黄二柱低声回道。

我听到几个据说是从京里来的兵老爷说,去年新继位的皇帝,还有先帝的干娘,当监国太尊的那位,都是大好人,听说俺们这里的大堤溃口了,特意派京里的大官来主持修堤,才会跟以往不同。

看来还是京里的大官好啊,能有个好皇帝,真是俺们这些小百姓的福气!听到黄大柱的感慨,老二和老三也纷纷附和,对他们而言,愿意给他们这么好待遇的人,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这些虽然难免有些小心思,总体上却都很朴实的老百姓不会想到,让他们村子遭遇这场水淹之灾的罪魁祸首,其实也是京中的大官。

毕竟这世上的人与人不同,官与官更加不同。

朝廷破例以给工钱的方式,在原州大量征工的消息传出后,顿时引起无数人的议论,有人甚至在朝堂上直接提出质疑。

启禀陛下,原州前途尚且不明,极有可能会减少国库收入,还需朝廷赈济,不管是修大堤,还是挖渠道,按便让当地官府征役即可,这般给工钱征工的方式,不仅没有前例,还会给国库增加负担,实非良策。

听到这话,安常煦神色平静,语气淡然的回道。

葛爱卿乃是户部尚书,你来告诉他们,这次在原州征工的钱,可曾让国库出过哪怕一文。

听说付钱征工一事后,葛尚书才明白皇上借那么多钱的主要用意,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他此刻被点名后,还是义正严辞的回道。

陛下这次派人前往原州,一应花费,全由陛下亲自承担,不曾从户部支取半文。

此话一出,顿让那些想对这一决策指手划脚的人感到语塞,但还是有人硬着头皮强辩道。

陛下这般冒然更改旧例,开此先例,恐怕会让百姓认为,为朝廷出力,都需工钱,为以后的征役工作留下隐患。

安常煦不以为然的回道。

这事简单,以后彻底改了这些不厚道的做法,给钱不就行了。

陛下请慎言,此乃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怎可如此轻易的改弦更张,恐怕国库也承担不起如此沉重的负担。

想到祖母曾说过,只有当底层百姓的生活富裕起来后,购买力增强,国家的收入也能因此而得到增加,可是那些底层百姓一直背负着繁重的税收与劳役,如何能有机会变富裕?安常煦态度坚定的回道。

你们在场的诸位,也都是在为朝廷做事,每月都有薪俸不说,还有一些物资供养,百姓同样是我们安国的子民,凭什么他们为国家干活,就不能获得相应的工钱?何况还是那么微薄的工钱,每个壮劳力一天十文,一个月下来,也就三百文而已,据说已经属于相当不错的收入,让那些百姓争先恐后的报名。

在他们李家庄,不管是在后厨帮忙,还是负责洒扫的大婶,一个月的工钱也在五百文左右,这三百文多出一大截。

更别说那些在作坊里工作的工人,虽然更辛苦一些,却能按劳获得工钱,收入远比这丰厚。

什么事都架不住较真,拿旧例说事时,就算不是心怀叵测,这些大臣也是个个都说得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是在为国为民,可是被安常煦这么直接点出重点,他们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毕竟不管他们再怎么不愿与那些底层百姓相提并论,可是对皇上而言,他们与那些普通百姓一样,都只是他统治的子民而已。

随着这番君臣对话被传了出去,使得无数百姓奔走相告,在民间引起热议,再次为安常煦这个皇帝成功争取到一大波民心,让某些躲在暗处的人,可谓是气急败坏到极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吹牛非迫不得已, 我一般不赞成操纵舆论的行为,可是我们现在必须要做两手准备,做最坏打算,所以, 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听到他祖母的话, 安常煦本来还有些不太明白, 接过他祖母递给他的纸上,看到上面写的那一段段内容,他瞬间涨红脸。

奶, 我哪有您写得这么好啊,我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您在背后指导的,这也太……安常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有些心虚与惭愧, 也有些尴尬与紧张,陈凤琪一本正经的接过话道。

你现在肯定做不到, 只要用心, 我相信你只要有心,愿意努力, 肯定能将我提前帮你吹的这些牛, 一一实现。

安常煦顿时感到压力山大,苦着脸道。

奶也太高看我了,我可没这个信心。

话虽这么说,安常煦还是强忍着满心的耻感, 将那页纸递给刘乐。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伴随着皇上在朝堂当众表态,在他心中, 天下臣民都该享有同等待遇,要取消自古就有的强制征役制,将无偿的劳役改为有偿征工的消息,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的同时,响起的还有另外的一些声音。

例如,陛下为何会如此爱民如子,是因为他本就是在民间长大,所以深知百姓疾苦,做事总是站在普通百姓的立场考虑,才会做出如此惠民的决策。

这是皇上因其特有的成长经历,才具备的特殊品质,是那些从小在奢华的后宫中长大的皇位继承人,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具备的品质。

养父母家里特别重视对后辈的教育,不惜倾尽家财开设惠及寒门子弟的书院的举动,不仅让皇上具备状元之才,还培养出他遵从圣人之教诲,兼济天下、爱民如子的心胸。

这也是那些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所不可能真拥有的心性。

新继位的皇帝在国库与内库都很空虚的情况下,不惜放下自己身为皇帝的尊严,为民低头向那些有钱的大皇商低头借钱,还让堂堂丞相与户部尚书当见证与担保,证明自己将来一定会还钱的决心与信誉。

可见皇上实在是位非常守信誉,做人做事都很讲究的人,对地位卑贱的商人也不存在偏见,自己再怎么艰难,也不会想到要觊觎别人的私产。

这也是一种十分难得的珍贵品质,毕竟自古以来商人位卑,一些有钱的大商人,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上位者随便寻个由头抄没家产的事件,可谓是屡见不鲜。

这也是那些大商人不得不削尖了脑袋,想要攀附上那些有权有势的豪门大户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最有权有势的皇帝,能公平对待他们这些商人,那么他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总之就是有人从各方面,仔细分析了新帝自打出现,以及继位以后,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得出这许多的结论。

最后的总结,就是新帝就是最好的皇帝,就是对天下所有人都心怀善意,有望成为千古一帝的好皇帝。

因为太过有理有据,这些分析与结论,可谓是相当的深入人心。

这让有些人实在坐不住,赶紧去找他们中的老大。

王兄,难道我们真就什么都不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儿如此蛊惑人心吗?自己费了那么大劲儿,好不容易才布下这么个局,为的就是到时能激起民怨、民愤,结果对方对在这时大肆渲染新帝的功绩,将他一个毛头小子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关键是还极具说服力。

随着他不惜低头向商人借钱征工,在原州加固大堤,开挖排水沟,全力降低与减少原州百姓损失的行为被传开,成功收获无数赞叹,民间都认为他已为原州百姓竭尽全力,就算他们所谋之事能成,恐怕到时也达不到他们想要的预期效果。

毕竟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儿子,正是那个总被拿来当对照组的存在,生长在后宫、高高在上、不识民间疾苦,不可能做出为给百姓低头向商人借钱之举。

想到这些,成王心中就暗恨不已,冷着脸反问道。

你们可曾打听到,都是些什么人在为他造势?难不成,这又是那陈氏的手笔?前来找他的宁郡王安明端满脸焦急之色的回道。

那小儿身边被防得密不透风,我们的人,压根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反正就是随着他在朝堂上当众说出那番改征役为征工的话不久,那些吹嘘之词好像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就被传得人尽皆知,那些愚民还都自以为是的纷纷附和。

成王冷着脸拍了下轮椅的扶手。

这种明明出人意料,却又总能成功蛊惑人心的操作,很像又是那陈氏的手笔,早知那陈氏如此难缠,我们早前不该留着她,任她坐大。

宁郡王苦着脸,却不赞成的回道。

那陈氏不过是个乡间农妇而已,王兄也太高估她了吧,依我看,极有可能是那邵云博的主意,那个老东西最是老奸巨猾,恭维人、蛊惑人心的本事乃是他的晋身之资,我们不该一直留着他才对。

听到对方的话,成王冷哼了一声,他此前也总觉得,那陈氏所做之事,很有可能是由邵云博在背后为她出谋划策。

可是随着这一桩桩的事情发生,他逐渐发现,事情可能并不像所猜测得那样,邵云博对那陈氏的态度,可不像是只是看在对方是其旧仆,对其多有指点与照顾的相处模式,这让他不免对自己的判断生出一些不确定。

毕竟邵云博在人前表现得对那陈氏异常尊重不说,还一改在先帝朝时,说话做事都很圆滑,处处留有余地,颇有些独善其身的行事风格。

变成现在这般,经常在前面冲锋陷阵,为给上面那两位搭台子,不惧与满朝文武都为敌,毫不掩饰自身立场。

不过对于宁郡王的话,成王也没有反驳,毕竟打内心里讲,他也看不上陈氏一介妇人,靠着在朝堂上以势压人,以及一身能言善辩、胡搅蛮缠的本事,帮少帝那小儿挡事的表现,不愿相信她还能拥有这般谋划人心之能。

想到这些,成王冷着脸吩咐道。

有些事要从长计议,让人多盯着些,不管是他们中的谁,都不能再给他们留下兴风作浪的机会。

与此同时,安常煦也在给御林军的魏统领下令。

此事一出,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势必会有所行动,太尊周围一定要加派人手,城中也要加强巡逻与戒备,发现有随身携带弓箭、刀、枪之类的武器者出没,一律拿下,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先一律拿下,让他们的主子亲自去保释。

魏统领态度恭敬的应下,他不仅是先帝留给安常煦的旧人,因为有着当年用心为安常煦选择李家作为收养人家的渊源在,安常煦对他也是相当的信任与重视,与刘乐及张越一样,在这中正朝,依旧是手掌实权的重臣。

京城里的防备突然升级,不仅让某些有心人当然能够及时察觉,陈凤琪也有感觉到。

有能力下这局大棋的人,目标还是比较明确的,只要让人将他们盯紧就行,何必搞得这么兴师动众,让这京城里的人变得人人自危,也不是个事。

安常煦边给她端茶,边回道。

奶,我就是因为让人盯紧了主要嫌疑对象,发现他们近来动作频繁,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有所行动,才会这么大张旗鼓,我实在很担心他们会对您出手。

陈凤琪却摇摇头道。

既然如此,你往邵丞相周围多派些人手吧,他为我们冲锋陷阵,吸引了不少敌意,对方真要动手,很有可能会先对付他,给原州去信,让他们开始行动,同时还要严防有人会对大堤出手。

有了当前造出来的声势与口碑,极大的安抚了民心,增强了百姓对安常煦这个皇帝的信任,再对原州那边实施大动作,也不用再担心会造成民心不稳,百姓恐慌的问题。

安常煦早就盼着这大快人心的一天,闻言立刻眼睛一亮。

好,原州那边的布置已经完成,只要我们这边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直接行动。

虽然已经摆脱士兵的身份,成为骠骑校尉,李常欣也没有因此就给自己搞特殊待遇,吃饭、住宿方面的待遇,与其他人一样,活也照干,就是就因为正式成了管理者身份,事多、干活的时间少了些。

接到白晋山以特殊途径送来秘信,李常欣稍做思考后,就让人叫来王修业与徐景楠。

你们肯定一直好奇,白晋山他们都去做什么了吧?自从正式进入原州境内后,白晋山等人就被李常欣以不同借口打发,例如分别去向主持原州事务的邵大人、张大人、苏大人请安,询问他们那边可有安排等。

反正那七人都是一去不返,王修业与徐景楠的确有些好奇,心中也有所猜测,但是他们知道轻重,所以都不曾试图打听。

他们被我当做先锋小队,负责去探听消息去了,现在有些事情已经落实,是时候该我们行动了。

听到这话,徐景楠立刻跃跃欲试。

郡主,我们需要做什么?李常欣取出一纸委任状递给王修业。

王修业,我任命你为前锋卫长,着你带领三百人大营兵马,调并州五百兵马,去将原州府衙给我围了,将原州府所有官员与家眷,全都一个不漏的控制起来,禁止他们往外传递任何信息,原州府的紧急政务,你看着代为处理一下。

接着,她又取出一纸委任状递给徐景楠。

徐千户,你率领二百大营兵马,调于州三百兵马去接管原州府卫,所有胆敢反抗者,一率就地格杀无论!说出这句话时,李常欣清秀的脸上,透出罕见的肃杀之气,得知耗费无数人力与物力的天河大堤从建造起,就是某些人为争权夺势而布下的大局,她就对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恨之入骨。

直接将州府官员从上到下全都控制起来,绝对事关重大,两人都神情肃重的接过委任状后,都没有多做打听,王修业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知郡主接下打算做什么?李常欣的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之情,却双眼晶亮的回道。

我的任务是负责看守大堤,防止有人对大堤动手。

天河大堤的加固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那些水泥的防水性能十分好,可是受限于水泥的产量,想要将天河大堤全部加固一遍,还需要一段时间。

为了方便加固大堤,沿河开挖的排水沟渠发挥了巨大作用,再加上天公还算作美,虽然阴天多,但是真正下雨的时间少,没有出现大暴雨,给加固大堤的工作提供了极大方便。

即便如此,为保险起来,邵正英还是在组织沿河两岸百姓的搬迁工作,他接到的命令,是要尽全力保证的沿河两岸百姓的生命安全,不能存在任何侥幸心理。

‘防止有人对大堤动手’,确定了王修业的某些猜测,可是他总觉得对方没有说实话,可是他知道,对方既然不说,肯定是因事关机秘,他不便再多问。

只是他看着李常欣那异常亢奋与期待神情,总有种对方将要上战场,可以大展身手、一偿心愿的感觉。

不管怎样,郡主一定要多加保重!李常欣略显矜持的微笑着点头回道。

你放心,我还盼着早日回京,看你参加这次的恩科,喝你进士第的喜酒呢。

虽然放心不下,可他现在也有要务在身,也没办法做什么。

看着两人离开,赵小雪难掩担忧的看着李常欣。

郡主,我还是觉得,您做的这个决定太冒险了,陛下给我们的指示,明明只有调查原州的情况,在帝卫军的配合下,控制住原州府上下,看护好大堤,防止那些人破坏大堤。

李常欣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现在开了那么多的泄洪口,水位降得那么低,就算有人想要破坏大堤,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动手,与其被动的防守与等待,我们还不如趁着现在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

要是没有发现那批被眷养在隐秘之地的私军也就算了,既然有人主动将这事给捅了出来,她肯定不能放弃这天赐良机。

可是对方有上万人,装备也比较齐全,控制原州上下的府衙,已经要占用不少人手,我们能调用的兵马,加起来也不到三千,大营的人更是只剩下五百,如何是他们的对手?第一百一十五章 焦虑面对同伴的担忧, 李常欣不以为然的回道。

打仗要考虑方方面面,岂能只看人数,能以少胜多才算是本事。

拿出一幅十分粗糙的草图,李常欣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虽然对方这些年来, 在这片山区故弄玄虚, 造出闹鬼的传闻, 混了个恶鬼谷的名头,让人不敢靠近,可是附近一些上了年龄的人, 对那里的地势可不陌生。

这里藏人容易,同时也给了我们可以从外围将他们包抄住的机会。

看着李常欣不知何时弄到手的草图,赵小雪顿时眼睛一亮,但她随即便道。

除了这两个出入口,他们肯定还修的有其它通道。

因为对方若是从这山谷周围出入, 肯定容易引人注目,不可能将这么一支私军藏得如此严实。

李常欣点点头, 低声说道。

所以我将这个连山县衙交给你, 你这两天先打听好消息,赶在王修业他们动手之前, 先一步将这连山县上下的官吏, 包括那些里长在内,全都趁夜拿下,好好审一审。

虽然她这边已经知道一条隐秘通道,但是李常欣认为, 既然对方藏了那么多人在处山谷中,肯定修的不止条暗道,只有将那些全都找出来, 才能顺利来个瓮中捉鳖。

即便有她祖母与她哥做靠山,这种私自调兵干仗的事,也属违规操作,所以李常欣想要做得稳妥些,尽量避免伤亡。

因为私自行动导致的伤亡,肯定会落人口实,她还想要借此功坐稳自己的骠骑校尉一职,可不想又被罚回小兵。

赵小雪心领神会的应下,连山县内竟然能藏着一支可能多达上万人的私军,绝对不是一件简单事,当地这些官吏不可能不知道。

毕竟给他们透露这个消息的人,是个因为他爹为了寻找家里走失的牛,冒险进入那恶鬼岭,结果却死在恶鬼岭,见到他爹死状凄惨后,被吓疯了的‘疯子’。

因为此事,使得恶鬼岭的凶名大振,那个‘疯子’的存在,更加给人加深了恶鬼岭实在是个凶地的印象。

所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的‘疯子’这些年来,一直活得好好的,就算不时发疯,在恶鬼岭外徘徊喊爹,也没人在乎他。

连那么一个为报父仇不惜装疯的人,在坚持多年的情况下,都能根据一些痕迹与暗地盯稍,查出恶鬼岭中存在的问题,估算出那里可能藏有上万人,当地官员怎么可能清白。

在李常欣看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愿依附对天河大堤动手脚,视原州及附近州府成百上千万百姓生命财安全于不顾的幕后主使者,他们都能配得上任何惩处。

刚听说因为天公作美,再加上朝廷拿出一种新型防水建筑材料,原州天河大堤的加固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京中却突然传出全城戒备的消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提前进京等待恩科开考的士子们,也都感受到了京中突然弥漫着的凝重氛围,不便再像从前,隔三岔五的举办诗会、文会及同乡会等聚会。

住在东江府同乡会馆的戴学林,心中烦闷,还找同窗张青亭时,发现另一位同乡鲁肃忠已到。

鲁兄素来用功,怎么今日没有闭门苦读?鲁肃忠苦笑着摇头叹道。

看京中这形势不明,据说上面连主持会试的人选都没有定下,还不知道这次的恩科会不会延期,心情烦闷得很,哪里还有心思看书。

莫说是延期,要是有什么变故发生,连取消都有可能,据说新帝登基时,京中都不曾出现如今这紧张而又沉重的氛围。

看来鲁兄虽然很少出门,倒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唉,也不知道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看起来风平浪静,原州那边也是好消息频出,上面怎么会突然这么不顾影响的加强京城防备?新帝虽然年少,却是民心所向的有道之君,难道还有人敢在这种时候生事不成?张青亭神情严肃的劝道。

戴兄请慎言,朝堂上的事,不是我等可随意揣测的,京中加强防备,自有上面的用意,我们这些士子尽管安心等待上面的消息,不给朝廷添乱即可。

戴学林不无羡慕的感慨道。

张兄真不愧是东谨大人的同门,这种时候仍能如此沉得住气,在下实在是差远了。

谁都知道,朝堂若是生出什么变故,对他们这些将要参考的士子,会产生最为直接的影响,仅凭主持会试的主考官一直没有正式公布之事,就能让人感到有些茫然。

何况还是当前这种不明朗,让人不知事从何起的紧张局势。

张青亭苦笑着摇摇头道。

东谨大人进入南江书院时,在下刚进入墨香书院,我们之间并无旧交,何来同门之谊,还请戴兄休提此事,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戴学林笑着拱手道。

抱歉,是在下失言,在下早知道张兄乃是高风亮节之辈,并无它意。

无妨,说开了就好,依在下看,圣上与太尊都是非凡之人,京中形势应当只是出于一时之需,不会生出什么大乱,与我们普通人的关系不大,大家还是安心备考即可。

京中加强戒备,京郊大营近来的氛围也变得有些凝重,营中将士们的巡防时长加倍不止,还需一改往日的散漫与敷衍,打起精神仔细关注周围,防范一切异常之处。

身为京郊大营的统领,徐世子也背负着极大的压力,这个压力在于,他也能明显感觉到上面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曾在私下召见他,特意为他分派任务。

’若说皇上与太尊因为什么事,对他起了疑心不再信重他,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没有给他任何指示,可他身为京郊大营统领的重要身份,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听他说起自己心中的疑虑,柱国公夫人若有所思的摇摇头道。

在这种时候,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要多思多虑,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就行,就算皇上没有特意召见你,既然他没有让你挪位置,在乐阳郡主带着骠骑营离开后,也没有往京郊大营安排人,就是上面对你的最大信任。

徐世子点头道。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就是眼看着有大事发生,自己却无法参与其中,不知任何消息,这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柱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后,才回道。

没什么好不安的,说不定上面只是因为不想太过兴师动众,总之,我们只需尽忠职守,静观其变就好。

徐世子告辞后,梅管事有些担忧的问道。

老夫人,世子夫人私下里让人做的事,您真的不准备告诉世子吗?柱国公夫人摇摇头道。

不告诉他,他才不会露出任何痕迹,要是说了,他忍不住在人前露相,岂不是要打草惊蛇,坏了太尊他们的计划。

老夫人明见,是奴婢因为看到世子如此焦虑,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才会想差了。

柱国公夫人摆摆手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我们柱国公府自认忠心可昭日月,却在关键时刻差点出这种大漏,幸亏太尊与圣上对我们徐家实在是信任有加,派人提醒我们,你足够细心警惕,发现得及时,要不然,我们徐家这次可就难辞其咎了。

梅管事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就算有满腹想法,以她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替老夫人感到不值,耐心教了二十年,结果对方仍是如此不知轻重,做事毫无分寸可言。

说到底,还是因为一心只信任娘家人,对婆家不上心。

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国公爷当年冒着巨大风险保先帝,也保下了新帝,这才有了今日这福报。

这算是说到柱国公夫人心里。

是啊,真是祖宗保佑,才让我们徐家有此运道,与新帝和太尊一家结下如此渊源。

而宫里的安常煦此刻也有些焦虑,心中矛盾不已。

奶,您说,我们到底是先将京中这些幕后黑手一网打尽,才能确保原州那边的安全,还是等到原州那边按计划开始行动的同时再动手,我实在很担心那些不知藏在何处的私军。

担心那些私军会突然杀出,让李常欣他们没有防备,可他又不敢将祖母推断对方藏有一支私军的事告诉对方。

因为以他对李常欣的了解,十分肯定对方若是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不是惜将原州翻个底朝天,也要揪出那支私军。

在这个信息传递效率低下的时代,面对这异常复杂的局势,不能及时掌握各方动态的不便,让陈凤琪也感到有些焦虑头大,不过她还是耐心安抚对方道。

你先别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保持头脑清醒,只要从湖州与并州新调的驻军能够尽快赶到,就算对方的人马多达上万,在原州已经聚集的有从各地调过去的上万兵马的情况下,常欣他们的处境也能得到保障。

至于对京中这些人动手的时间,陈凤琪犹豫了一下,还是态度坚定的回道。

至于京中那些人,他们肯定都已经要按耐不住了,只要他们一动,我们就能顺势而为,都是已经被我们盯住的目标,有什么可担心的。

陈凤琪的话音刚落,当晚从宫中回府的途中,她所乘坐的马坐就遭到一队身穿柱国公府兵服饰的人,突然发起的袭击。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与友人聚会结束后的邵丞相,也在回府途中遭遇另一队人手的袭击。

第一百一十六章 蠢货……我说过, 要从长计议,将人交给他时,曾再三嘱咐过,让他要见机行事, 谁让安明端那个蠢货私自行动的?面对主子的滔天怒意, 前来禀报消息的成王府长史, 跪在地上哆嗦着身体回道。

启禀王爷,是宁郡王说,反正有柱国公府给扛着, 正好可以一举两得,就算事不能成,也能让上面的人与柱国公府生嫌隙。

成王怒拍了一下轮椅扶手,手心传回的巨痛,让他更加气恨不已。

自以为是的东西, 他以为凭借一身衣服,就能让人相信是柱国公府的人出手吗?这只会暴露我们的人!成王府长史犹豫了一下回道。

王爷, 那些人全力出手之后, 都已经服药自尽,没给御林军的人留下活口, 除了那身衣服, 死无对证。

成王狠狠的闭了闭眼睛道。

那些人,都是我们这些年精心培养的人手中,最精锐的一批,本应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就这么被浪费掉,怎么,你也觉得那个蠢货做得对?说着, 成王便抓起桌的镇纸向对方身上掷去。

在京城加强防备的风口浪尖上,对那两人出手,用脚想也该知道,肯定不能得手。

王爷请息怒啊,就算被察觉到是离间之计,只要我们能抓住机会散布消息,离间柱国公府与那陈氏及邵丞相之间的关系,想必也能达到目的。

听到这话,成王的脸色稍缓。

那些柱国公府府卫的衣服,你们是通过什么途径拿到的?成王府长史小心回道。

是通过国子监刘祭酒家的儿媳文氏,与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联系,才拿到手的。

听到这话,怒气刚有所平息的成王再次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们行事前,就没想过要问问我?那个脑子不清楚,被娘家人给拿捏的死死的文氏,他留着有大用,结果这么一枚极其关键的棋子,也被这些家伙给用掉,自己被暴露了都不自知。

刘祭酒的夫人梁氏,是成王母亲的堂妹,家世不显的柱国公世子夫人文氏嫁入徐家后,虽然当时的徐家已经被撸了爵位,只是徐大将军府。

因徐家手握兵权,他便示意自己的堂姨将那文氏的妹妹骋回去做儿媳,成了他的表弟妹。

虽然徐家并没有因为这层姻亲关系转而支持他,可是间接了解到那文氏的性格后,他一直嘱咐刘家务必要投其所好,好生维持文氏姐妹之间的情谊。

这些年下来,有心算无心的效果相当不错,他甚至还通过这层关系,间接的将柱国公府的长子长孙教养成一个绣花枕头,就是为了方便这对母子在将来为他所用。

毕竟柱国公府手中所所握的权力实在太大,若能为他所用,必定能发挥出巨大作用。

听说那柱国公府将长孙送往军中历练的消息,本就让他感到事情有种脱离他掌握的感觉,因为那文氏这次竟然没能阻止她丈夫的决定。

但他倒也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那柱国公府的长孙徐景年,已经长大成人,在各方面的性格习惯已经养成,很难再改,有文氏在,对方就算出去历练几年,也改变不了定局。

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一颗棋子,竟然就这么为了一个失败的计划而被浪费掉。

在成王身边侍奉多年,王府长史早对他这主子的性格脾气足够了解,听出他这是更加怒不可遏的表现,跪在地上的身体顿时变得更为颤抖,赶紧解释道。

回禀王爷,是宁郡王来府上给太妃娘娘请安时,顺口问了一下咱家和柱国公府可有渊源,从太妃娘娘口中知道这层关系后,才确定下此计。

听到这里边还有他母妃的事,成王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怒吼道。

滚,你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赶紧给我滚远些。

王府长史见状,不敢再留下碍对方的眼,赶紧匆匆告退。

在隔壁将这段对话全了个全场,穿着一身道袍的老者这才现身,看着仍是怒容满面的成王,态度温和的劝慰道。

王爷何必如此动怒,事已至此,我们应该想想要如何补救才对,生气只会让您失去正确的判断力,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扭转目前这劣势。

见到这人,成王仍是满脸怨恨之色。

本王身边若能多几个像居士这样的能人,何愁大事不成,是本王太高估他们了,没想到他们在这关键时刻,不仅帮不到我,还都在拖后腿,只是现在好好的局面,突然被弄得一团糟,让本王实在没有头绪,不知居士有何高见?清荣居士矜持的笑着回道。

王爷过誉了,高见不敢当,在下只是略有一些浅见,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追究宁郡王他们的对错,而是想想要如何利用现有的条件,扭转这劣势。

除了可以按照宁郡王原本的计划,借机离间柱国公府与上面的关系外,王爷还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有舍方能有得,上面肯定能查到那些衣服的来源,那刘家和宁郡王,恐怕少不得要先受些委屈了。

要是他们在事前先与本王商量一下,事情如何也到不了这一步,事到如今,就算我再怎么不忍心,也只能如此了。

说着,成王满脸无奈与伤心的叹了口气。

宁郡王他们做事不谨慎,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肯定会被大理寺给查出来,他就算有心想要保他们,也不能在这个关口出头,将自己也曝露出去。

这也是他在听说消息后,会那么生气的原因,他们做的事情没错,就是这个时机选得太不对,不仅没能如愿除掉那两个心腹大患,还损失了被他派出去的那些人手。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极易被人抓住把柄,同时还将柱国公府的文氏给搭了进去。

就算是有着妇人之仁的柱国公夫人,与那徐世子会出面保全文氏,也会认清她不仅不识时务,还特别不知轻重,轻信人言容易被利用的致命弱点,以后肯定对其心生防备。

世人常说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能有这份魄力,何愁大事不能成?只要宁郡王能将已让上面生疑的一些事都揽下,就可让京城的防备松懈下来,只要我们能够抓准时机,或许能做到一击必中。

听到这话,成王的眼睛瞬间一亮。

道长说得对,本王所说的从长计议,指的也是对方会放松戒备的时机,可惜他们实在太沉不住气,才会这么快就冒失的动手。

若是有人将那些疑点都揽过去,不仅能让上面那两人放松戒备,他也可趁机洗脱自己与天河大堤贪腐一案有关的污点,这对他将来成就大业后的声誉和口碑很有好处。

徐世子听说陈太尊与邵丞相几乎在同一时遇刺的消息时,已是次日一早,他迅速骑马赶回府中,去见他的母亲。

母亲,听说有穿着我们府上亲兵服饰的人,暗刺陈太尊与邵丞相,一定是有人在栽赃陷害我们柱国公府,儿子打算进宫请罪,不知母亲这边可知道什么线索?柱国公夫人脸色平静的回道。

也不完全算是栽赃陷害,毕竟那些府兵服饰都是你媳妇让人偷偷送出去的。

徐世子闻言,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文氏……文氏不是被罚禁足,一直都在后院?她怎么敢……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徐世子更清楚,他母亲绝对不会冤枉文氏,不管是在任何事情上。

看着儿子那震惊到不敢置信的反应,柱国公夫人表现得很冷静,在知道文氏竟能不分轻重到这种地步后,她的震惊与愤怒,已经耗尽,现在只剩下寒心与死心。

她的确被禁足在后院,可她从娘家带来的贴心之人,可没有被禁,一点都不耽误她们与外面的人相互勾连,做下这等胆大包天,害我徐氏一族的恶行。

夫妻一体,文氏所做任何事,与他和柱国公府都脱不了干系,那些刺客所穿衣服确实来自他们柱国公府,每份衣服上甚至还绣有他们府上亲兵的名字,不管他们柱国公府再怎么清白,都注定将洗不清嫌疑。

徐世子颓丧的坐到椅子上。

府上哪里对不起她,竟然让她这么害我徐家?她若看不上我,不愿嫁我,当年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她难得就不知道,做下这等事,会害了她亲儿子的前途吗?柱国公夫人神色平静的回道。

嗯,她不知道,她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她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已经派人去她,等她叫过来了,你可以问她,然后你会发现,她会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无辜。

话音刚落,文氏就已经满脸喜色的走进厅中,向她婆婆行礼,已经被禁足一个多月,总算得到她婆婆的召见,她以为这是自己在过去一个多月里表现良好,让她婆婆原谅她,提前为她解禁的表现。

看到本该在轮值的徐世子也在厅中,文氏有些意外,但她还是打算先规规矩矩的向婆婆行礼请安。

不等她开口,柱国公夫人就一脸冷漠的摆摆手道。

行礼就免了,叫你过来,我只是为了当面问你一件事,你为何要让人将府上亲兵的衣服送给府外人?虽然她妹妹向她借衣服时,曾再三嘱咐过,一定不要让他们府上其他人察觉,漏了口风,可是这事既然已经被她婆婆察觉,听得出她婆婆的不满,心情紧张的文氏也就没再隐瞒。

是娘家妹妹惠玉说,近来京城与周围都有些不太平,才使得京中加强防备,她与她婆婆打算在这两天去护国寺上香,怕路上不安全,就想借我们府上亲兵的服饰给她家小厮穿上,壮壮声势,让人忌惮一二。

说完,察觉到厅中气氛异常凝重,这文氏更觉紧张,也有些茫然无措,柱国公夫人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记得,你妹的夫家,乃是国子监刘祭酒家?听到这话,给文氏增加了一些底气,赶紧回道。

是的,刘家乃是书香世家,家世清贵,家风也好,最是安贫乐道,这次实在是因事出有因,为自身安全考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并非想要借我们徐家的势,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还真像他母亲所言,他的妻子在做下如此祸害他们徐家的事情后,不仅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其中危害,还自觉无辜得很,轻飘飘的一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徐世子强忍住心中的悲愤与不甘,语气沉重的问道。

既然在你心中,如刘家那等书香门第,才是家风好又清贵的人家,你当年为何要应下我们武将人家的亲事?文氏瞪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一脸的受伤与受辱的反应。

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徐世子一把掌拍到手旁的桌几上。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既然看不上我们武将人家,在我母亲亲自告诉你嫁给我的风险,需要承担的责任,询问你对这门亲事的态度时,你就不该告诉她,你很仰慕我,很尊敬我们这样为国效力的武将人家。

这样,你就不用在私下里偷偷将我徐家长孙给教废,我徐家也不至于因你而落到如今这地步,你的儿女,更不用因为有你这个参与刺杀太尊与丞相一案的母亲,从而前程尽毁。

文氏从没见过向来对她态度温和,也就是上次说过几句重话的丈夫,在她面前露出如此怒不可遏的反应,下意识拽紧手中的帕子,抖着嘴唇回道。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景年明明是誉满京城的公子哥,谁家不羡慕他的优秀,还有,什么叫刺杀太尊与丞相?听到她的辩解与质疑,徐世子苦笑着回道。

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一直将你娘家人的话奉为圭臬,无视我与母亲反复教你的那些,这么多年了,一直屡教不改,现在又如何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蠢事。

直接跟你说了吧,你让你的陪嫁婆子偷偷送出府的那些衣服,现在被穿到一群刺客身上,去刺杀太尊与丞相了,让我们柱国公府都不容抵赖的那种大罪,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家老实等着陛下将我们徐家上下都下狱的旨意。

文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瘫坐在地。

这怎么可能?那些衣服怎么会落到那些刺客手上。

见她到现在还不知醒悟,一心相信她那好妹妹,让徐世子感到心寒至极。

因为你妹妹的好夫家,清贵又家风好的刘家,为了攀附权贵,甘为权贵门下当走狗,一直在利用你,想要借此事栽赃陷害我们徐家,想上徐家与皇上起内讧,相互为敌。

可是那刘家背后的人料错人了,就算是引颈授首,我们徐家也绝对不会对皇上不忠,不会如那幕后黑手所愿。

第一百一十七章 信心丈夫冷酷无情的厉色质问, 以及说得那些让她实在不愿相信的话,令文氏深感伤心与委屈,神色仓惶的回道。

夫君,这里面或许存在什么误会, 那些衣服肯定是被歹人给偷抢走的, 再说, 就是一些衣服而已,皇上肯定不会因此就给我们徐家定罪的。

听到她在这种情况下,仍坚持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实在是无可救药到了极致,柱国公夫人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她当年发现对方身上的某些缺点时,既没有下狠手管教,也没有将她与其娘家人隔离。

才导致一步错, 步步错,让事情恶化到如今的地步, 为了连对方在内的徐家人上下, 她这次不得不狠下心,要不然, 她将自己害死了, 都不会知道自己死不足惜。

所以柱国公神色平静的回道。

皇上会不会因此而给我们徐家定罪,就不用你操心了,和离还是去城外的庄子上长期休养,你自己选一个。

文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婆婆, 实在没想到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如此残酷的两个选择,泪流满面的哭着道。

母亲, 您不能这样,我认错,是我不该未经禀报,就擅自作主将将那些衣服借出去,我不知道会有人坏人会拿它们去做坏事,夫君,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柱国公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晚了,认错积极,屡教不改,不管是我,还是忠廷,还是我们整个徐家,都无法再给你错一次的机会,快点选吧。

不,我是景年和景成的母亲,母亲,景年还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啊,求求您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改,我再也不会背着你们做任何事了。

听她提到景年,徐世子铁青着脸回道。

你还有脸提景年?他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又如何?有你这么一位母亲在,你以为他还能有机会顺利成为国公府继承人吗?你先是毁了他的心性,现在又亲手毁了他的前程,摊上你这个母亲,是他前世不修的孽缘。

文氏不敢置信的看着丈夫。

怎么会这样?我就是借出去一些衣服而已,皇上这么信重我们徐家,肯定会为徐家作主,还我清白的,为什么还能连累到景年?景年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孙,怎么可能会没了前程?文氏,皇上的确信重我们徐家,会相信我们徐家的清白,可是你与你那好妹妹过往从密,你与你们文家,因为你妹妹所在的刘家,做了不清白的事,已经再无清白可言。

柱国公夫人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徐世子接过话道。

我还要去宫里请罪,到底是和离还去别庄,你自己选一个,让我对圣上有个交待,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听到不仅她的儿子会因此而前程被毁,还有她的娘家,也会在劫难逃,她将失去一切依仗,文氏失魂落魄的回道。

我不和离,我去别庄。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选择,柱国公夫人与徐世子都不意外,他们现在已经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文氏就是个骨子里都透着自私凉薄的人,才会只顾她自己的喜怒哀乐,丝毫不将他们再三强调的家族荣辱与大局放在心上,现在当然也不可能因为顾虑到儿女,就自己承担下一切。

他们过去只注意到她温婉柔善的一面,总觉得她是个善良没坏心的女子,应当对她多些包容,事实证明,是他们太蠢、太天真,才没有认清对方的本质。

经历了这一切,柱国公夫人母子发现,他们宁愿对方是个坏得明明白白的人,让他们可以早做决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那些表面上的花团锦簇迷花眼,迟迟看不清表相之下的本质,不得不为之付出沉重代价。

既然对方已经做出选择,柱国公夫人神色淡漠的回道。

我这就让人送你去别庄,你身边那些人与刘家勾连甚深,都会被送到大理寺受审,你不用去大理寺过堂,是我们徐家能给你的最后庇护。

看着因她提及大理寺与过堂,面现惊恐之色,不敢开口为她身边的那些人求情的文氏,柱国公夫人转头对一旁开口道。

景月,过来给你母亲磕个头,你们母女自此拜别吧。

年仅十三周岁的徐景月脸带泪痕,神情却很坚毅的从旁边走出,来到文氏面前,目中再没了从前的孺慕,神色平静的行大礼。

母亲去别庄后多保重,景月会在去大营后,好好历练,早日去军中建功立业,为母亲赎罪。

文氏这才知道,她女儿也一直在附近,现在不仅没有为她求情,还说出这种话,伤心不已的下意识问道。

景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徐景月跪在地上,目光平静看着眼前这个过去她心中,特别温柔慈爱的母亲。

母亲自以为无辜的一个举动,差点让徐家的百年基业成为过去,不管徐家与皇上及太尊之间的渊源有多深厚,都经不起母亲这般折腾。

仅此一次,就需要徐家上下在将来付出百倍努力,乃至牺牲,才能弥补,更别说她母亲前两次犯下的大错,祖母并没有瞒着她。

所以徐景月很清楚,就算这是她亲娘,为了徐家上下,她也不能开口为对方求情,因为对方不值。

我问的是你说要去大营,这话是什么意思?文氏对自己女儿的未来,是有想法的,太尊以新帝需要守孝为名,直接将新帝大婚的时间推到两三年后,届时,她的女儿正适龄,以徐家的门第与权势,女儿将来能够母仪天下的可能很大。

所以她选择去别庄,徐世子说她毁了儿子前程的事,她也就是在最初担心了一下,后来就平静下来,就是考虑到她的女儿若能入主中宫,那么她犯下的这点错就不算错,她大儿子未来的前程当然也不会受到影响。

看着她母亲这幅异常失态的模样,徐景月态度平静的回道。

当然是去军中建功立业,出身徐家,享了徐家的荣华富贵,长大成人后进入军中,是我身为徐家人的本分。

文氏没有听出她女儿特意点出的‘本分’二字,只考虑到自己的如意算盘,会毁在女儿的这个荒唐决定中,尖着嗓子大声吼道。

我不允许!徐世子此前并不知道这事,也下意识看向他母亲,柱国公夫人柱着拐杖站起身,目光淡漠的看着她回道。

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干涉景月的决定,我已经亲自向圣上奏请这件事,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我徐家女再不与宗室联姻,是孝昭皇后早逝后,老太爷亲自立下的家规。

听出她祖母话中所透露出的意思,意识到她母亲对她的未来存在这种打算后,徐景月本来平静的表情瞬间破裂,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心中无比悲凉的回道。

原来我在母亲心中,还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真是抱歉,女儿这辈子注定无法让母亲如愿了,您还是在别庄中好好修心吧。

说着,徐景月迅速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原来她的母亲会有那种不赞成的反应,并不是因为担心她去大营生活辛苦,只在乎她去大营,会让声誉受损,无法如对方所愿的去攀枝登位。

终究是错付了,皇上都能不认从小抛弃他的生母,只尊养大他的人,她又如何不能舍了这个将全总心思都放在大儿子身上,对她这个女儿毫不上心的生母。

徐世子眼下也顾不上多问女儿要去大营的事,让梅管事安排人将备受打击的文氏送去别庄后,他匆匆进宫去请罪。

因为是早有防备,不管是陈凤琪出入所乘坐的马车,还是邵云博所乘坐的马车,都在内部进行过特殊加固。

那些刺客虽然身手厉害,准备得也很充分,手中藏有袖弩,威力十足,却都没能伤到陈凤琪与邵云博。

但是这件事还是让安常煦感到后怕不已。

奶,这种事绝对不能再有下次了,就算知道你没事,我昨晚也被吓得做了一夜的噩梦,我实在承受不了这个刺激。

陈凤琪不以为意的回道。

还是经历的事太少,才会这么大惊小怪,我昨晚上倒是一夜无梦,睡得很好,你应该对刘公公与魏统领他们多些信心。

刘乐在一旁下意识点头,得到到安常煦充满警告的眼神,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仅在心里附和,还在动作上表现了出来,只好故作无事的转头,将视线投往别处。

陈凤琪没在乎他们之间的这点小眉眼官司。

徐世子稍后肯定会来请罪,你要注意把握好这其中的度,柱国公夫人所奏请的事,提前让人跟我提了一声,虽然我觉得他们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但她既然坚持上奏,就成全了吧,你与那徐家姑娘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兄妹,给个县主之位,她还是当得起的。

安常煦不大赞成的回道。

要不是得到您的指点,徐家这次肯定难辞其咎,就算不倒也要脱层皮,本就是他欠着我们的,何必还要这么抬举他们。

虽然知道徐家肯定不可能起异心,但是都是因为那个文氏做事不知轻重,又蠢又无知的被人利用,才给人可趁之机,给他们添了许多麻烦,还与他最恨的那些人沾了边,为让安常煦很难心平气和的面对他们。

陈凤琪知道他这是有些迁怒,耐心而又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且不说那文氏并非主观上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就算她是明知故犯,你也不能因此就对徐家心生嫌隙。

这些武将世家固然享受到了富贵荣华,可他们一家家在战场上做出的牺牲与贡献,也都是实打实的,我们要对他们多些信任与宽容,要敬重他们为这个国家所付出的一切。

这番训诫让安常煦生出一些惭愧,低头应道。

是,奶,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这么任性。

陈凤琪点点头道。

世人常盼的国泰民安、岁月静好,不过是因有人在负重前行,身为皇帝,你在起早贪黑的负重前行,那些在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又何尝不是如此,相互之间多些理解与支持,大家都能过得更轻松一些。

安常煦深受触动的应下,刘乐跟在一旁听着也有些动容,他不知道为何太尊的思想观念,总是这么独特,但他知道,这是一种十分通透而又充满智慧的思想,能得到任何人的认可。

所以他没对这些话进行什么修改与润色,在征得安常煦的同意后,就让人传了出去。

刚露出点小情绪,就在他祖母那里受了一番训诫,所以安常煦在接见徐世子时,将分寸拿捏得很好。

……太尊与府上交情深厚,所以早在察觉到京中有异动时,就给府上的老夫人去过信,所以,令夫人所做之事,老夫人已经提前奏禀到朕的面前,所以这次的事,朕知道与你们徐家无关,你们只需引以为戒,不要再给人可趁之机即可,无需请罪。

既点出了两家的交情,表明他们对徐家的信任,又适当训诫了一句,这份信任而又心无隔阂的坦荡态度,让心情沉重的徐世子感激不已。

多谢陛下与太尊的信任和宽容,微臣此后定当严格约束家人,绝对下不为例。

直到离开皇宫,徐世子仍怀着满心的感动,他能听得出来,皇上是真的没有因为这件事对他们徐家心生嫌隙,没有迁怒他们的意思。

更让徐世子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回府后不久,宫里就降下旨意,不仅准了他小女儿去京郊大营历练的事,还将他小女儿封为县主。

这是在先帝朝时,徐家都不曾有过的尊荣,毕竟对宗室女而言,县主之位不算什么,可是对他们这样的勋贵人家而言,这绝对是份莫大的恩宠与荣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消息有了乐阳郡主开的先例在前, 以及对方在军营中的种种表现,让徐世子对女子进军营一事,现在不说是习以为常,但也可以说是接受度很高。

只是身为父母, 在深知军营生活有多不易的情况下, 他实在很不忍心让自家娇养的女儿也去军营, 可是这事是他母亲亲自奏请的,现在上面答应了下来,还给了如此恩荣, 让徐世子的心情十分矛盾而又复杂。

张贤贞在陪着接完旨后,心情也很复杂,她那大嫂文氏可真是好运气,摊上如此厚道的婆婆与丈夫,就算她犯下滔天大过, 上面也能网开一面,不与其计较。

即便文氏现在已经被当众送到别庄, 所犯之过与所涉之事, 众人皆心知胆明,上面现在却将她的女儿给封为县主, 可惜文氏自己不惜福, 好好的日子硬是被她给过成这样,辜负了上天对她的厚爱。

而张贤贞,当年嫁入徐府时,父亲还不像现在, 已成为文臣中的清流一派之首,只是京中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张家也就是论起在官场的底蕴, 比文家略强一二。

毕竟文家世代书香,历代多出在国子监、太学、礼部任职的教谕、学正等官员,张家却是以耕读起家的官宦之家,在她爹之前,也不曾出过什么大官,也就她祖父当时的官位比文家强,才显得张家比文家略而强已,准确的说,综合实力不相上下。

因为文家人的官阶虽然不显,可是文家在教化一途耕耘颇深,在文人,或者说是文官圈子里颇有口碑与人脉,再加上文氏当时在闺中也算是颇有盛名,以言行进退得体,性格温和柔善而著称,这些都是柱国公夫人将她聘为世子妃,做徐家宗妇的重要考量。

张贤贞与自己的丈夫感情极佳,所以她对文氏的好运道,并没有什么羡慕与嫉恨的心思,长房的大伯母当年打算为其侄子聘她时,得她父母首肯后,又在正式托媒求娶前,在私下里与她谈过,将嫁入徐家的利弊摊开讲,得到她本人的同意后,才正式结亲。

这让张贤贞相信,以她大伯母做事大方坦荡的性格,在为自己的亲生儿子求娶文氏前,肯定也有将话都说明白,结果,却以这么惨淡的结局收场。

徐家儿郎小小年龄就需进入军中历练,是徐家家规,也是柱国公夫人事前就曾有言在先的事,张贤贞早有心理准备。

因为不放心自己的儿子,所以她选择放弃京中荣华,陪着去边关,就算在边关也没什么机会常见,却因离得近,就能安心些。

文氏的做法却是舍出一个,再以动辙哭闹、称病等手段拿捏其他人,留下最得她心的那个,使得堂堂国公府的嫡长孙,一直拖到及冠之龄,才初入军中历练。

这事让张贤贞对文氏的好感全无,因为感念长房待她丈夫不是亲生胜似亲的养育之恩,她既不羡慕对方的宗妇之位,也不惦记长房的嫡支继承人之位。

可她暗地里实在担心国公府的未来,会被毁在这对拎不清状况的母子身上,她张贤贞的后人也是徐家子弟,生死荣辱与徐家嫡支息息相关。

随着她的父亲晋为文渊阁大学士,她的娘家张氏也跟着变得越发兴盛,她从不曾以此自得,一心一意考虑的是儿子与徐家的未来。

更不曾因为自己的父亲身为文臣所取得的成就,就让自己的儿子也去读书,从不存在重文轻武的思想。

所以纵然有着相似的出身及嫁入徐家的经历,张贤贞也实在理解不了她那大嫂的心思,怎就左成那样,她很相信,若不是文氏自己犯下大错在前,且不说是隔了一层的刘家,就算是那文家这次犯下大事,徐家也不会做出将对方送到别庄上的决定。

纵然心中感慨万千,侄女被封为县主,对徐家上下而言,都是一件大喜事,毕竟这是皇上对柱国公府信重如昔,毫无嫌隙的直接表现,可以直接打消外界对柱国公府的各种揣测与猜疑之言。

自打昨天晚上接到消息后,张贤贞一直提着的心,也是真到此时,才真正落下,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向大房人道贺。

恭喜大伯母和大伯,还有我们景月县主,就是这样以来,景月以后可要吃苦了。

听到婶娘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先想到的就是她若去了军中,肯定会吃苦的事,可她的亲娘首先想到的却是她去军中的决定,会打消对方的盘算,徐景月眼中含泪,却态度坚定的回道。

谢谢二婶,我不怕吃苦,哥哥他们都行,乐阳郡主也行,我肯定也能行。

张贤贞闻言,暗自叹了口气,她猜得到大房将侄女送入军营的初衷,乐阳郡主虽是带着几名南江书院毕业的姑娘一起进入军营,可是这件事,势必会对乐阳郡主的闺誉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现在让同样是京中贵女的徐景月也进入军中,是徐家愿与皇上,与李家共进退的坚决态度,同时也是在为乐阳郡主分担外界的压力。

听到这话,张贤贞不仅心中酸涩,眼中也有些涩,强笑着点点头道。

还好,你二哥也在大营,而且是在乐阳郡主手下。

等到徐景月离开后,张贤贞才道。

大伯母,景月还小,您怎会同意让她去大营呢,三族伯家的孙女不仅年龄更大些,她本人也对军中很感兴趣,正在家里闹着要去大营呢。

柱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道。

我何曾起过这个意,我接到太尊夫人的提醒后,让梅娘查出文氏做的事时,被景月给听个正着,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眼看她态度坚决,为她母亲犯的事感到极为惭愧,压力极大,我才应下,本想通过太尊夫人,可她不赞成这件事,才有我亲自奏请圣上之举。

知道是这么回事,这件事就好理解,也能说得通了,张贤贞心情沉重,还是强笑着回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景月真是个从小就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好孩子,就是她这小小年纪,就心思重了些,明明家里有我们这些长辈在,哪里需要她一个小姑娘承担。

希望她将来可以受到乐阳郡主的影响,变得开朗一些,听说乐阳郡主可是个心底无尘的好姑娘,为人做事都爽朗大气得很。

张贤贞自己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离京前,打小就长在柱国公夫人膝下的徐景月,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比将大半心思都放在大儿子身上,小半心思兼顾着小儿子的文氏还多。

所以她对这个侄女也是真心疼爱得很,离京在外,遇上什么适合姑娘家的好东西,总想着要买下留着给侄女做嫁妆,连她娘家几个侄女都没这待遇。

从襁褓之中起,就被送到她的院中,由她亲自抚养的小孙女,柱国公夫人比任何人都心疼不舍,神色落寞的感叹道。

是啊,这孩子真是不容易,这次就算是全了文氏待她的生身之恩,希望老天保佑,让她的将来可以过得顺遂些,有了这份渊源,太尊想必也会照拂她一二。

徐世子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他女儿会去大营的原因,心中自责惭愧不已。

都怪我无能,才会这般连累你们所有人。

知道对方这是被打击得厉害,才会当着她这做弟媳的面,说出这么垂头丧气的话,张贤贞赶紧劝慰道。

大伯千万不要这么说自己,皇上与太尊之所以如此明断是非,没有因此而对我们徐家生嫌隙,又何偿不是因为相信您与伯母都是至诚至忠之人。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大嫂就是想法简单,容易受人利用,才会在无意间犯下这大错,我们都知道,这事怨不得家里任何人。

这是张贤贞的真心话,不管文氏做了什么,她都不曾迁怒到长房其他人身上,在她心里,文氏与长房其他人从来都没有被混为一谈过。

听说徐家对世子夫人文氏的处置,陈凤琪也在敲打安常煦。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娶妻嫁女都要尤其慎重,这些可不是什么玩笑话,而是人类总结出的宝贵经验,除了五代以内有血缘的近亲不得结亲,还需看结亲对象的综合素质,你将来娶媳妇可得给我瞅准了再做决定。

虽然当了皇帝,也改变不了安常煦还只是一个少年的事实,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自在。

奶,您一再强调的这些,我都记着呢,反正我到时候听您的安排就行。

陈凤琪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

你快打消这种依赖心理吧,我才不会给你安排,婚姻乃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我顶多只能从旁帮你把把关,防着你别错得太离谱,绝对不会直接帮你当家做主。

看他一脸失落的神情,陈凤琪接着又补充道。

不止是你,连常欣、常泽、常媛在内,都是这个待遇。

确定他祖母不是因为他当了皇帝,才会单独这么对他,安常煦的心里就平衡多了。

唉,人家家里都是长辈不顾小辈意愿,非要大包大揽,怎么到了奶这里,就风格大变了呢,您对我们那么放心?陈凤琪不以为然的回道。

不是对你们放心,而是我自己想得开,过日子的毕竟是你们自己,操完心后,要是未来惨淡收场,我看着只能干着急,到死还不放心,多不划算,柱国公夫人不就是吃了这个亏。

安常煦由衷的感慨道。

真佩服您总是可以及时从别人与自身的经历中,总结出这么多经验教训的本事。

这就叫做以史为鉴可知兴衰成败,以人为鉴可知是非得失,你现在可能还没意识到,但是你现在要记住,要虚心观察别人,多反省自身,逐步在将来做到这一点。

安常煦不仅嘴上应下,还用手中的笔将他祖母说的这些给记下。

陈太尊与邵丞相遇刺的爆/炸性大新闻,伴随着刺客是穿着柱国公府亲兵服饰的消息,在京中迅速传开,受京中凝重氛围影响,近期一直略显冷清的京城中,瞬间变得热闹沸腾起来。

在这些人看来,前段时间的戒备状态,就是因为上面收到有人要在京中搞事的消息,陈太尊与邵丞相都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这场劫难,就是最好的印证。

如今刺杀事件已过,那些刺客在没能完成任务后,全都身死当场,当然代表着京中的危机已经解除,不用再像从前那样戒备森严。

所以近段时间一直尽量减少外出的人们,纷纷呼朋引伴的举行各种聚会,对这桩涉及到朝堂上的几位顶尖大人物的事件,发表各自的看法与猜测。

最初的舆论风向还是那些刺客穿着柱国公府亲兵的衣服,绝对是为了栽赃嫁祸给柱国公府,干出这件事的人,肯定与柱国公府有仇怨。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众人的口风与态度,也在不经意间逐渐发生变化,因为众人都不得相信另一种说法,那就是,柱国公府上亲兵的衣服,为什么会被穿在那些刺客身上?这意味着,就算那些刺客不是出自柱国公府,也与柱国公府的人脱不了干系,而且还是与柱国公府里的重要人物,因为一般人做不到这一点。

正当这种说法甚嚣尘上的时候,随即又有最新消息传出,柱国公世子进宫请罪的同时,柱国公府将世子夫人送往京城外的别庄,世子夫人身边侍候的丫鬟婆子,全都被大理寺的人押走,这一切都没有任何遮掩。

柱国公世子神色平静,威严不改的回到府上不久,便有宫中内侍与礼部官员去柱国公府宣旨。

为嘉奖柱国公夫人治家严明,发现府上出现问题,被歹人利用后,立刻将府中异状奏报到御前的忠心耿耿,以及柱国公世子的女儿心怀报国之志,主动申请要去军中历练之举,不仅赐赏若干,还将柱国公世子的女儿封为县主。

随着这些消息的相继传出,那些说柱国公府中有人存有不轨之心,或是直接揣测,说是柱国公府蓄意主导这场刺杀事件,特意穿上柱国公府亲兵服饰,就是为了能够误导众人,以及认为柱国公府必定会与新帝生嫌隙,而且无法弥补的声音,瞬间消失无踪。

紧随其后的则是自称在宫中有门路的消息人士称,太尊教导皇上,如徐家这等世代为保家卫国做出巨大牺牲与贡献的人,身为上位者,应给予更多的信任与宽容,所有保家卫国的将士,都值得敬重与支持。

没有人怀疑这话的出处,毕竟人家是在先做到后,才这么教导皇上,绝对不是为了笼络人心,只在嘴上说说而已,让京中那些武将,以及那些以武起家的勋贵人家,都很受触动。

平日里与同僚及至与皇上争权夺势都是常事,可是真要论起来,敢起颠覆皇权之心的,古往今来都有,但是不多,而且更多的还都是因为坐在皇位上的主动给了人家可趁之机。

与此相对应的是,更多的手握兵权的大将,纵然忠心耿耿,依旧受到皇位上的猜疑,无端身死,祸及全族。

在这种情况下,能遇上一位真正感念他们武将的牺牲与功绩,愿意给予他们信任的皇帝,绝对是他们这些武将的幸事。

眼看着新帝与太尊借次再次收获一大波民心,尤其再次趁机笼络到那些掌有兵权的武将之心,让他们毫无所获的白忙乎一场,气得宁郡王在家中砸了周围的一切。

可是还没等到他的怒火稍歇,继刘家上下被大理寺全部收押后,他的宁郡王府也被大理寺带着御林军给封住。

见此动静,谁都知道,这肯定是因为刺客一案,没人对这些被大理寺锁走的人感到同情。

不管怎样,每到这种时候,都会让京中氛围再次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看着被收押的人家越来越多,更加引起一些与之有关联的人家r恐慌,毕竟京中各家各户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正当有人私下议论,为何一桩刺杀案,竟会牵连如此多的人家,甚至怀疑是不是上面在趁机清除异己时,原州突然传来一个重大消息。

乐阳郡主派人分别以勘查地形、挖渠或是督促移民的理由,向原州各地派出大批士兵,在同一时间动手,将原州上下,从州府到县镇的府衙,全都以雷霆手段一举拿下,没给那些人留下任何逃跑或是反抗的余地。

正当有人义正言辞的在朝堂上对此加以抨击,认为乐阳郡主此举太过任性,会让百姓生出恐慌,给本就局势凶险的原州增加新的不确定因素时,最新消息再次被快马传回。

乐阳郡主带着数千人马围住一片山区,以滚滚浓烟,以及从高处往下方射出大量携带有油火的箭的方式,从一处让当地人十分忌惮的山区逼出一支私军,规模多达上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思路清奇安常煦闻言, 立刻脸色大变,失态到直接从御座上站起。

她怎么会知道原州藏有私军?听到这话,朝堂上的众位大臣才知道,原来皇上已经事先知道原州藏有私军的事, 再结合天河大堤在完工后不到一年, 没等到汛期就出现溃堤的事, 众臣都已经隐约猜到些东西。

难怪乐阳郡主会派人将原州上下的府衙官吏全都拿下,不管是天河大堤溃口所暴露出的问题,还是原州藏着的这支私军, 无一不在告诉众人,原州上下都存在极大问题,要不然,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一直被瞒得如此密不透风。

陈凤琪在一旁清了下嗓子, 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的安常煦才坐了回去,只是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那边的情况现在如何?启禀陛下, 乐阳郡主因为算计周详, 在将那些私军逼出的同时,又用大批从周围百姓家中采购到的大量猪、猫狗和鸡鹅等牲畜, 守住各个出口, 令那些冲出来的私军连人带马都受惊,乱为一团,就算没有在当场摔下去,随后也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 掉入外面的沟渠中。

光是想像一下那个鸡飞狗跳的混乱场景,就能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只能说是, 真不愧是李常欣!在与人干仗方面,总是这么思路清奇,让人防不胜防,他可是从小就领教过对方的本事,只因关心则乱,之前才会失态。

知道对方采取的是智取之策,而不鲁莽的直接带着人与对方短兵交接,安常煦就踏实多了。

乐阳郡主能因地制宜的采取这些制敌措施,尽量避免我方的损失,成功消除原州大患,好!有了安常煦的这番粉饰,那些个鸡飞狗跳之类的坑敌之法,迅速变得高大上了不少。

听说原州上下的府衙,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全都被一锅端的时候,成王就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实在没有想到,登基才将将满半年的少帝,竟然能有如此魄力,不怕引起内政动荡,一边在京城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直接拿下多户人家,另一边又在原州搞出这么大的动作。

而他们处心积虑的谋算的那一切,都被对方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给不动声色的化解,不仅成功获得民心的拥护,还成功拿捏住那些武将的心思。

正当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来个破釜沉舟,让人释放出信号,令他手下的那支私军全部出动,将乐阳郡主的人杀个措手不及时,另一个噩耗传来,他的私军不仅被人发现,还在被乐阳郡主以卑鄙手段逼出后,直接一网打尽。

听到自己最后的依仗,最大的底气,在没能发挥出任何价值的情况下,就被人给一锅端,让成王实在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打击,差点被气到吐血,只是他因身怀雄心壮志,身体保养得好,才没有直接倒下。

那是他这些年来,想法设法的弄钱,投入全部心血,才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支军队,每个人的身手都很强,寄托着他所有的希望。

看着成王那脸色灰败,颓废到生无可恋的样子。

王爷,您可要保重啊,我们的人,现在基本都已经折在皇上与乐阳郡主手上了,府里的太妃他们还都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哪。

清荣居士则在这时提议道。

王爷,原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我们去卫山军,只要能说动祁王,我们就还有机会。

皇上是在民间长大,对宗室上下没什么感情,又让一个外姓农家老妇监国,致宗室颜面扫地,宗室中的其他人肯定以此也有异议。

将原州打造成自己的后花园,还在那里私养一支精兵后,成王一直觉得自己底气很足,为防消息走漏,除那些与他们成王府利益相关,对他忠心可靠的人家外,并没有多联系其他人,只是尽量多与人结交。

将心比心,祁王身为他父皇的亲弟弟,是他嫡亲的王叔,手掌卫山军,在朝中的势力极大,连已经驾崩的先帝,都对其多有忌惮,但也只是多方笼络,不曾动摇过对方的执掌卫山军的地位。

想到这些,成王本来苍白颓废的脸色,变得振奋不少,他还没输,对方毁了他多年的心血,害他多年的夙愿无法实现,哪怕便宜了别人,他也绝对不能就此放过对方。

正当他冷着脸打算开口时,别庄的管事却在这时匆匆赶来。

不好了,王爷,京郊大营的兵马将我们庄子给……话音未落,有意放任对方过来通风报信,顺便给他们带路的徐世子,已经和安明忠一起进来。

见过成王殿下,奉陛下旨意,请殿下随我等回城一趟,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徐世子看着眼前这人,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断,刘家与文氏身边的人被押往大理寺后,受不了刑,已经交待他们受成王府的指示,在私下里偷偷蛊惑文氏,告诉她对出嫁女而言,娘家人才是最大依靠,一定要将儿子教得跟自己一条心的重要性。

要不是被大理寺给审了出来,徐世子怎么也没想到,文氏身边那些看着老实本分,还经常会顺着他的话劝他妻子的人,竟然都是两面三刀、包藏祸心之辈。

被人从许多年前起,就处心积虑的算计,就算徐世子知道自己没能及时察觉到真相,要负很大责任。

可是有心算无心,尤其是他常接触的都是军营中的那些将士,对后院女子不大了解的情况下,实在想像不到,那些看着毫无威胁的丫鬟婆子,竟然也能在暗地里做出那些背主之恶,柱国公府待她们可不薄。

看到徐世子等人,有些惊慌失措的王府长史强撑着笑容道。

徐世子,不知陛下召见我们殿下是为何事?这人正是负责出面与刘家,以及文氏身边的人联络者,徐世子冷笑着咬牙切齿的回道。

这就要看你们王爷在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放心,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自己的去处,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被人制住的王府长史赶紧转移视线,看向安明忠道。

安将军,安将军应该知道,我们王爷一直在这庄上休养,连城中都很少回,不曾做过任何干涉朝政的事啊。

这也是成王能有机会在暗地里布下这场局的原因,自从受伤残疾后,他就摆出一幅心灰意冷的模样,极少在人前现身,也确实不曾做出什么干涉朝政的举动。

也正因此,先帝在本来对他极为憎恨,恨不得将之除之而后快的情况下,渐渐忽视了他,将他抛之脑后。

谁也不会想到,对方竟然私下里布下这么一场局,暗地将整个原州都控制在自己的掌中,滴水不漏,心机之深,做事之谨慎,让人不得佩服。

同为宗室中的同辈,虽然自己已沦为极为偏远的旁支,与这些亲王不是一个桌上的人,可是对方愿意给面子,表现出很欣赏他,又对他存着同族之谊的态度,安明忠当然是受宠若惊的接住对方所释放的善意。

所以安明忠这些年来,虽然谈不上与成王府过往从密,但也确实存在一些交情。

皇上没说召见王爷所为何事,还请王爷随我们走一趟吧,若是这其中存在什么误会,我们都是一家人,当面说开了就行,不会给王爷与各位带去什么麻烦。

安明忠能当上京郊大营的副统领,靠的是他的宗室出身,他本人并不是什么多有能力的人,但在明哲保身这块,身为宗室中人,他绝对够专业。

不管此前与这成王关系如何,能与对方以兄弟相称时有多受宠若惊,在对方竟然牵涉到这等谋逆之案中时,他绝对不会念什么旧情。

所以他在说话的同时,直接示意其他手下也都行动起来。

清荣居士本已悄悄退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却依旧被兵勇给制住,赶紧态度谦卑的解释道。

草民罗清荣,乃是一介白身,因近来在这附近的道观中寄居,与此地为邻,才会与成王殿下相识,今日只是来此做客而已,并非这别庄上的人啊。

正担心因自己过去与这成王府走得近,会不会受牵连的安明忠闻言,没好气的回道。

不仅是你,连成王殿下在内,只要你们没有掺合不该掺合的事,就没有人能冤枉你们,但是现在,这个过场是必须要走的,谁让你赶上了呢,带下去。

成王因为不想在人前露出自身跛脚的残疾,经常坐在轮椅之中,让人不用有什么顾虑,直接抬着就走,任其心中再怎么愤恨与不甘,为保留自己最后的颜面,只好冷着脸不置一词。

京中的成王府,现已被御林军给围了起来,虽然没有直接拿人,众人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成王府所犯之事不小,再联想到朝廷在原州那边的大动作,谁都心知肚明。

而原州这边的李常欣,正骑着马巡视被捆得一串串的‘战俘’,十分意气风发,深感过去几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这种取得胜利后的成就感,实在太让人享受了,她果然还是最适合这种生活。

虽然她已经尽量多做些布置,但是这些被人精心培养的私军素质都挺强,还是有一部人冲过层层陷阱,差点与他们短兵相接,却架不住他们这边等着一群手握长柄锄头或竹勾的兵勇。

见到有人冲过他们事先布置的防御工事,就以锄头或勾子绊其马腿,周围还有弓箭手时刻瞄准着,压根没给这些敌人留下近身作战的机会。

这让李常欣略感遗憾,虽是以少胜多,但她头一次参加这种对敌多达上万的战斗,竟是凭借地形的优势与花招取胜,没能真刀真枪的正式打上一场,令她觉得有些意难平。

第一百二十章 事出有因王修业猜到乐阳郡主可能有大动作, 所以他在控制住原州府衙上下后,立刻审讯在原州府衙的一些关键职位上的官员。

发现那些人都的骨头都硬得很,很难在短时间内获取想要的答案后,更加意识到这些人还藏着大秘密, 王修业当机立断, 将原州府城都交给徐景楠, 他自己则带着一批人马迅速去连山县。

等到他抵达乐阳郡主近期一直亲自率队挖沟渠的区域时,才发现那片论位置的确得天独厚的山谷中藏着的上万人马,已经被用各种手段给逼了出来。

那些人依托天然地形, 几乎将一座山的腹部都给掏空,既能为私军提供住处,还修有四通八达的出入通道。

弄清楚那些出入口所在的位置后,乐阳郡主让人往那些通道内输入浓烟,又在外面从高处射下火箭, 将那片山谷化为火海,住处被浓烟弥漫, 谷中包括四周山上, 都已化为火海,任那些私军极其熟悉周围的地形, 也无济于事。

不想被烟熏死在山腹内, 只能不顾一切的往外冲,却因外面的种种布置,使得他们辛苦训练多年的一身本事,压根就没得到施展机会, 便沦为阶下囚。

郡主,我们的粮食本就很紧张,现在又抓住这么多俘虏, 虽然从那山里找到一些存粮,恐怕也养不起这些人啊。

紧张到将那些在对敌时出了大力,身死当场的牲畜都用大锅给炖了,算是犒劳喜获大胜的众将士。

虽然在正经的战斗时刻,大家都没出多少力,可是挖沟也也挺辛苦嘛,为了这场战斗,所有人都没少出力。

面对赵小雪的顾虑,李常欣惊讶的反回道。

我们凭什么要养着他们?这么多人,要是都杀了,他们毕竟还没来得及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显得我们太不仁,不杀的话,要是给他们留下恢复体力的机会,反过来对付我们怎么办?他们一个个的身手可都不错,比我们的人更加身强体壮。

不能养也不能杀,让赵小雪更加发愁了。

那要怎么处理才合适?当然是饿着他们,当然,也不能将他们都给饿得太狠,因为那样的话,容易逼出他们的潜力,让人防不胜防,一天给两顿红薯粥,让他们保持活不好、死不了的状态就行。

等到他们都饿老实后,就以食物为诱惑,审出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将管事的,尤其是为了制造恐慌,曾见过血的那些首恶,全都送往京城,剩下那些人,就近送到并州大营正在修建的农场参加劳动。

并州与湖州的驻军统领都是曾在南江书院任教过的将军,他们对朝廷的忠心,对安常煦这个新帝的维护之心,都不容置疑,这也是原州从这两州调来的人马最多的原因。

不管是李常欣不按常理出牌,以非常规战术,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成功以少胜多的战例,还是对这些战俘的处置,都给王修业好好了上了一课。

他从前知道的一些战争案例,都是一些比较中规中矩的打法,虽然知道这是一种因地制宜的打法,很难复制重现,可是他很好奇李常欣的这种天马行空,让人出乎意料的战争思路,是怎么形成的。

郡主,您怎么会想到要用那些牲畜在第一关挡住对手?面对这个问题,李常欣不禁有些犯难。

你也知道,我这叫做擅自调兵,是属于违纪犯规的操作,肯定要注意些影响,所以我的目标除了要拿下对手,还要竭尽所能的避免伤亡,也就是尽量不与他们发生正面战斗。

目标确立以后,再结合我们所现有的一切条件,考虑要如何实现目标,然后我就想到,既然人不能有伤亡,就用那些个牲畜给替代一下。

猫狗比人都灵敏,还很凶,是李常欣的首选,可惜现在的百姓都穷,养得不多,她只能又让人去买些猪与鸡鹅充数,它们都是各有长处。

战后清点战场时发现,反应最迅速的猫与狗连受伤的都很少,死的最多的是猪,其次是鸡和鹅。

郡主此招实在是高,出人意料的效果特别好!这不是恭维,王修业是着实感到非常钦佩,但凡是战争,谁都不会希望看到伤亡,可是每一场战争的伤亡总是在所难免,纵观古往今来,都没有人能做到零伤亡这一步。

可是乐阳郡主不仅做到,还是在以少胜少的情况下做到,让人不得不佩服。

得到同伴如此心服口服的夸奖,让李常欣感到十分受用,还很得意,一得意就忍不住跟人分享一些自己过往的丰功伟绩。

小的时候,哦,小雪她们都知道,我奶在我们家附近,给我们修建了一处运动场给我们玩,里面有块沙场,我和我哥经常一人带着一队小伙伴,在里面布置出不同的地形环境后,玩对战游戏,我总能出其不意,将他哥他们打得丢盔弃甲。

说到这里,李常欣心情复杂的感叹道。

我哥那脑子也就是读书好使,论打仗习武,都不是我的对手,本来这辈子就只能做个书生,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当了皇帝,我原本计划要当个桃李满天下的武师傅,培养出很多将军,结果自己竟然有机会亲自当将军。

这样一来,不管我这个将军将来再怎么厉害,都得被我哥那个皇帝管着,还真像我奶说的那样,这命运真是太难料了。

果然一切都是事出有因,原来乐阳郡主是因从小就玩类似的游戏,再结合她本人的天赋,才能拥有如此出色的战争意识吗?想到当今也是在相同的环境下长大的,王修业很怀疑那位是不是真像乐阳郡主所认为得那样,只是一个在读书方面极有天分的书生。

不过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真心羡慕乐阳郡主这成长条件,想来他们之所会喜欢玩对战游戏,应该也是受到长辈的某些影响,而安远伯正是军中出身。

心中羡慕不已,王修业话中也难免透出些自己的情绪。

能像郡主这样,得到亲人的支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实属幸运与难得。

想到对方明明是勋贵家族出身,却与京中其他子弟不同,走上了读书一途,可她却能察觉得到对方对军中的热爱,这显然有些矛盾,此刻听到他这话,李常欣已经大概猜得到一些。

如此以来,这次的大考,于对方而言,实在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李常欣直接说出自己对他的下一步安排。

要不了两天,我们就能将这些人的情况摸个差不多,揪出这些人中的大小头目后,再加上原州知府等人,你先负责将他们押送回京,到时候正好还能赶得上这次的大考。

押送这么一批重犯回京,绝对是个很露脸的功劳,王修业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

不行,这些都是郡主的功劳,理应由郡主亲自负责押送回去并交差。

李常欣皱眉不满的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多吃多占的,这趟下来,谁都立下了什么功劳,我肯定会一个不漏的全都列出来。

至于我自己的功劳,我哥肯定不会少了我的,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要不了多久,等到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我们就能都回去,你要是不接下这活,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

李常欣是真心不急着回去,她私自调兵逼出私军的行动,就算因为没有造成什么伤亡,没能给人落下什么口实,这次原州之行立下的功劳,也只能让她功过相抵,巩固一下她的骠骑校尉之位。

至于什么赏赐之类的,她是不用想了,回去后,肯定还少不了要在她祖母与她哥那里领罚,被她娘唠叨。

所以,李常欣是真心不在乎得胜还朝,押送那些人回京受审的露脸机会,只想将回京的时间多往后拖拖,让她家里的人都气消一些。

押送那些重犯回京,的确是件很重要的任务,面对李常欣对他的信重,王修业稍作犹豫,只好应下。

李常欣这才高兴起来,提及她之前的一个发现。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私军不仅个个都身强体壮,而且还都具有不畏生死的勇气,十分难得,不知道训练他们的教官是哪个,我还真想跟他请教请教。

看着她那充满钦佩与期待的神情,王修业有些不忍,但他还是决定要戳破这里面可能存在的残酷真相。

郡主,这些人悍不畏死,可能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勇敢,只是被人用特殊的禁药,给降低人体对痛感的感知后,再加以特殊训练,才会变得这么无所畏惧。

这是李常欣从不曾说过的事,下意识瞪大双眼道。

你是说,这些人的状态都不正常?知道这种操作的人很少,只有他们这种底蕴深厚的家族中,留有一些相关记载,那是早前用来训练死士的一种残酷手法,王修业点头道。

是的,我之前注意过那些受伤者的反应,都太过麻木,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郡主可以请一些大夫过来,给他们好好查看一番。

李常欣第一次听说世上还有这种稀罕事,立刻来了兴趣。

还可以这样吗?我怎么从不曾听说,人要是不怕痛,在战场上能占很大优势啊。

看她那跃跃欲试的反应,王修业生怕她想在自己身上试,赶紧解释道。

的确能占优势,可是禁药之所以会是禁药,是因为它对人体的伤害很多,会让用药者逐渐变得头脑愚钝,沦为只知听令行事,只剩不畏生死的战斗本能的傀儡,早已被禁。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进步王修业说得这些, 让李常欣听得震惊不已。

用那种药做这种坏事的人,也太丧尽天良了吧!赵小雪则是义愤填膺的说道。

什么无良大夫,竟然配出这么恶毒的药!李常欣不赞成的回道。

小雪,这就是你的错了, 只要人家大夫不是为了做坏事才配出这种药, 就算不得无良, 主要错在那些明知这种药的害处,还故意拿给别人用的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王修业很欣赏李常欣的这种对人对事, 都很是非分明的态度。

郡主说得不错,这种药在最初出现时,只是前朝边关的一位军医,为给那些在战场受伤的将士减轻痛苦所研配,效果很显著, 适量使用,没有什么负作用。

直到那个药方在后来落到一位心思不正者的手中, 在私下训练死士时大量使用, 才发现那种药所存在的重大负作用,除我之前说得那些, 还会损及寿元。

李常欣已经知道自己的养父, 曾是徐家死士的事,这让她对那些不拿别人的命当命的人,更加感到愤恨。

王修业,幸亏有你发现了这件事, 我们一下要好好审审,查清楚这些药的来历,将与此相关的人, 全都抓起来,最好让他们也尝尝这药的滋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常欣从来都是说做就做,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立刻将这件事吩咐下去。

通过天河大堤曝露出的问题,意识到原州已经在别人的控制之中后,再重点调查原州的一些人事,以及近些年的资料,陈凤琪就已经得出原州肯定藏有私军,修筑天河大堤时,大量采购的一些物资,很有可能是被人直接挪用去养私军的结论。

得知原州驻军食不裹腹的惨状后,陈凤琪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只是她没想到,也没想通的是,为何对方要在已经控制住原州的情况下,选择放弃现成的原州驻军,而是挪用原州驻军的军饷供养私军。

在不知何处藏着一支私军的情况下,李常欣他们所承担的风险不言而喻,在不相信原州驻军的情况下,即便以支援天河大堤的名义,从邻域分别调军前往原州,以作防备,安常煦也一直不敢掉以轻心,不敢对那些已经确定的目标轻易出手。

没想到还没等到他这边以增援的名义,分别从湖州与并州调往原州的驻军顺利抵达,李常欣这边就干了一票大的,直接将那批私军全都逼出不说,还直接给一网打尽,算是解决了原州最大的危机。

没了那个心腹大患,又得知李常欣是智取,没有在敌多我寡的情况下,鲁莽的与对方发生短兵交接,连她自己在内,没有出现任何伤亡,实在让安常煦在惊喜之余,深感欣慰。

奶,我发现常欣的进步很大啊,她此前最期盼的,就是可以亲自与人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交锋,感受一下传说中的那种刺激与热血沸腾,但她这次虽然有机会实现愿望,却没有放纵自己,而是很克制的在用脑子打仗。

陈凤琪对这件事也很欣慰,但她更了解李常欣的心理活动。

她擅自调兵采取这么重要的军事行动,是件违规犯纪的事,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点,像现在这样,在没造成伤亡的情况下大获成功,就能功过相抵,不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她要是敢不自量力,带着人与对方短兵相接,正面硬扛,刚到手的骠骑校尉还没捂热,能回大营继续当兵,就算是她最好下场,她又不傻,当然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更有利。

还不曾真正见过生死的初生牛犊,还没有意识到战场的残酷,李常欣这次能够谋而后定的表现,让陈凤琪感到很惊喜,这意味着对方在某些方面,比她所认为的还要更加出色。

安常煦想想,发现他祖母的分析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还知道轻重,这样就好,她这次帮了我们大忙,等到她回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眼看这位当了肥羊不自觉,还提前做好主动给对方提供薅羊毛机会的家伙,陈凤琪恨铁不成钢的回道。

你是打算纵容她下次再接再厉吗?安常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想起自己在朝堂上接到消息,差点连魂都被飞的失态表现,立刻意识到自己此举的不妥。

奶提醒得对,这种事可一不可再,我们绝对不能助长她的胆子,让她下次又干出这么冒失的事,等她回来,我们一定要罚她,重重的罚她,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陈凤琪这才满意的点头,哪怕她很清楚,真正能狠下心下手整治对方的人,永远只有自己一个,其他人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很容易被李常欣给蒙混过去,还顺便丢盔弃甲,但是这个态度必须要摆正。

这个案子牵涉这么多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安常煦露出一抹透着坏意的笑容。

奶不是早就给我指过路吗?对于这种怀有野心的人,留在国内碍眼,杀了,少不得又要和人扯皮,破坏我们对外展现的形象,除按律当斩者,其他人还是按照奶当初指的方向,直接将他们都扔到海外去,让他们在那些岛国上自力更生去吧。

不管是成王,还是宁郡王,都是宗室,以谋反之罪诛他们九族不现实,不杀干净就容易留下后患,何况人家还没正式开始行动就被逮住了,证据也不是那么确凿。

再加上成王府中还有一位曾经当过皇后的太皇太妃,怎么处置都不合适,直接将他们全都扔到海外自生自灭,他们祖孙两个还能落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

陈凤琪也觉得这个决定不错,将这些人都送到海外去,让他们出去传播一下华夏文明的火种,也算是发挥一下他们的最大价值。

所以当安常煦看到被人连轮椅抬进宫中的成王时,并没有怒出什么愤恨之情,态度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相当温和。

……皇叔是个有雄心大志的,看到朕这么一个在乡间长大的小子,顺风顺水的登上高位,会感到心理不平衡,这很正常,朕能理解。

面对眼前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少帝,成王不仅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更防备。

知道有人觊觎你的皇位,你为什么不生气?安常煦摆出一幅推心置腹的态度,不以为然的回道。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觊觎皇位或是皇权的人那么多,我要是总为这么常见的事感到生气,岂不是要被气到英年早逝,做人嘛,还是要大度些好,放过别人,其实也是放过自己。

成王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以透着讥讽的语气说道。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放过我们?安常煦毫不犹豫的点头,面带笑容,语气却难掩冷意的回道。

对,朕打算放过你们所有人,让你们一家出海去,皇叔手下应该也有船队,知道海外有许多物产丰富的岛屿,你们去那里称王称霸吧。

朕既然当了这个皇帝,就要对安国负责,像你这种只有野心,不将辛苦供养你们的百姓放在心上的人,很适合去海外那些局势混乱的岛国施展拳脚。

成王自恃他们还没有采取行动,没能让对方拿住实质性的证据,只要他能一口咬定不承认,他这皇帝侄子顾虑着天下人的看法,就拿他无可奈何,顶多只能将成王府上下圈禁起来而已。

你要效仿先帝处置你的大皇兄的方式,将我们流放到海外?安常煦神色平静的回道。

皇叔怎么能说这是流放呢,明明是给你们提供更广阔的天地,更大的发展空间,你们如此不将别人的生命当命,在安国境内,我肯定不能给你们如愿以偿的机会,只能以这种方式成全你们。

听得出对方决心已定,成王冷着脸说出自己的条件。

我的母妃年事已高,曾为太皇皇后,将来肯定要入太皇皇陵,不宜跟着长途跋涉,留下我的一子侍奉她老人家终老。

不行,朕可不做那种离散一家骨肉的恶事,你们还是一家都整整齐齐的出海去吧,免得只留下太妃一人在京里孤苦无依,让人看着怪不忍心的。

这是朕能给你们的最大宽容与仁慈,毕竟朕也不想将你们私下谋算的那些,全都公诸于众,影响了宗室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关键是留下了,还要国库负责供养那位,他可是一粒米都不想浪费在这种人身上,更别说这位还想借机给自己留条后路,为他这一脉留下一根火种,他怎么可能同意。

成王在离开皇宫时,脸色看着平静,实在心中翻涌着无数情绪,将心比心,他总怀疑对方的这个决定中,会不会蕴含着什么阴谋。

对他而言,比起被圈在王府中,让儿孙陪着一起无望的终老此生,能出海为儿孙博条出路,并不是坏事,对方此举的确称得上是仁慈与宽容。

即便对方一口回绝他提的条件,要求他将自己的母妃也带上一起出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诛心成王刚被御林军送回成王府, 成王妃郭氏就带着人神情惶恐的迎上来。

王爷,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御林军要将我们府上围起来?先帝与她丈夫之间存在那种不共戴天的大仇,成王也不曾被围过,新帝是在外面长大, 与这些血缘长辈没什么感情, 也就没什么爱恨可言。

对他们成王府, 与对其他宗室一样,都是按照应有的礼仪规矩来,这让郭氏暗自放心不少。

可是这安心的日子还没过几天, 他们成王府突然就这么被围了,明显是他们府上犯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这让郭氏实在想不通,她丈夫都已经残了,这些年一直长期住在别庄参禅悟道,平日里很少回城, 也不再过问朝廷上的事,又能犯下什么大事呢?成王沉着脸, 扫了眼郭氏与她身后的那些侧妃妾室。

回去整理一下你们各自方便随身携带的私人物品, 做好全府上下随时离开的准备。

听到这话,让一干看到他回来, 正觉有了主心骨的女眷都目瞪口呆, 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王爷这是何意?离开?去哪里?被送回府的路上,尤其是当他亲眼看到成王府被围的状态,他已经下定决心,与其就这么被圈在府中终老, 不如听从那少帝的安排出海闯一闯。

皇上不日就会下旨,送我们成王府上下出海,届时, 郭家、梁家都会一起。

这是如大皇子一案的所有涉事家族般,全都被流放到海外?郭氏瞬间脸色大变,声音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王爷,府上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受到如此重罚?成王不耐烦的冷着脸回道。

你们只需按照本王的吩咐照做即可,其它事,你们不要多问。

说完,成王就示意下人将他推走。

留下郭氏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心中无比悲凉,她也不想多问,可是她的丈夫在外面犯下大罪,现在不仅连累到他们些女眷与子女,还祸及她们的娘家,都要被一起流放出海,她凭什么不能问?谁都知道,以新帝继位以来,多施仁政的行事风格,要不是他们府上犯了杀头都不止的滔天大罪,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想必因为是宗室,才能被网开一面的流放出海。

以往看到成王回府,都会争相围上去争宠献殷勤的王府侧妃与妾室们,也没有顾上已经离开的成王,自从听说她们都要被流放出海后,一个个的都在失魂落魄的抹眼泪。

王妃姐姐,不管王爷在外面做了什么,与我们这些女眷无关啊,府上一直清清白白的,这些年都不敢与外人多亲近,怎能也被一起流放出海啊?她们虽然都是内院女子,也都听说过那些出海的船队虽然赚得多,可是承担的风险也极大,几乎年年都曾听说哪家船队受损,或是全军覆没的消息。

不是真正穷到无路可走的人,想要去搏一搏那丰厚的报酬,没人愿意冒着生命风险去做船员,因为一旦登上船出海,就只能生死由命。

郭氏满脸灰败的回道。

你们没听到王爷话中的意思吗?连太妃在内,都需一起出海,何况是我们。

连太妃一大把年纪都要出海,他们王爷到底犯了什么大罪,才能将上面得罪到如此地步?也就梁太妃知道她儿子在外面忙些什么,她辈子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知道成王府被围后,她就猜到原因所在,此刻看到儿子回来,她没有多问什么。

这就是命,强求不得!成王却回道。

那小儿给我们留了一条路,要求我们全家都要出海。

梁太妃语气平静的问道。

你怎么考虑的?原州的事情彻底败露,继续留在安国,最好的下场是被圈禁,等待不知哪天会到来的大赦,出海的话,虽然一切都是未知,却有可为小辈另寻出路的机会,只是连累母后跟着遭此大难,儿臣心中实在惭愧!梁太妃却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喃喃自语的回道。

出海好,出海好啊,离这里远远的,死后哀家依旧可以做皇后,哀家永远都是这大安德宗的皇后。

梁太妃出身自侯府,当年也曾是京中盛名远扬的贵女,与闺中好友孝昭皇后徐氏相继嫁给当时的太子,只是对方是正妃,她为侧妃。

她们共同的丈夫登基为帝后不久,孝昭皇后就早逝,她费尽心机的斗败宫中其他妃嫔,成功坐上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娘家梁氏也因此而受到重用,没隔几年就成功晋为国公府,倒是徐家的国公之位被一贬再贬,后来只剩下大将军之位。

成功将徐氏儿子的太子之位给废掉,还将对方流放在外后,是她这一生最荣光的一段日子,眼看太子之位,乃至皇位,都是他们母子的囊中之物。

结果先是她儿子因伤致残,彻底无缘大位,却被定性为意外,之后便是她为给儿子报仇心切,行事不谨慎,露了破绽,被人抓住机会拉下皇后之位,这让她实在很不甘心。

那徐氏虽然死得早,却是到死都是皇后,死后被封为孝昭仁皇后,不仅对那已经跌入尘埃的儿子,又重新爬了起来,顺利继承皇位,对方那长相和其如出一辙的孙子,现在也成了皇帝。

只有她,处心积虚的算计了大半辈子,抛弃曾经的自己,结果什么都没捞着,死后还只是个妃,只是妾,甚至她的儿孙,现在还要被对方的孙子给流放,凭什么命运要待她如此不公?出海了好,离开这安国,就没人知道那些过往,知道她的屈辱!看到他母亲那有些癫狂的反应,成王心痛不已,他早知道,嫁人为妾,就算后来被扶正过,依旧只是继后的经历,是他母亲心中最大的心结。

而他之所以在残疾后,依旧对皇位不死心,有相当一部分因素,就是为了他的母亲。

就算是继后,也是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在被废黜后位,贬回妃位,这其中的巨大落差与打击,让曾经距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却因伤残而失去竞争机会的成王感同身受。

所以他从那时起,就已定下目标,不仅要让他母后当上太后、太皇太后,恢复她母仪天下的尊荣,还要帮她母亲消去最大的心结,只要他能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一切都是他说了算,这一切都有机会实现。

如今他的一切谋划都付诸流水,在安国注定没有机会实现他母后的夙愿,若是去了海外岛国,就能按照安国的制度另建一个安国,那么他的母后就会是永远的德宗皇后。

这也是成王对自己全家都被发配到海外的安排,并不是那么排斥的原因所在。

对于京城众人而言,近来的大消息可谓是一个接一个,以女儿身进入大营的乐阳郡主,以去援之名去原州,不仅将原州所有衙门都给控制住,还以不损一兵一卒的战绩,俘虏数量多达上万的私军。

接着便是京中的顶尖权贵成王府被围,身份格外尊贵与特殊一些梁太妃的娘家,长国公府梁家男丁被下大理寺,忠勇侯府余家男丁被下大理寺,前承相府郭家男丁被下大理寺等等。

正当有人在私下里议论,历代皇帝继位后,总是少不了要出现的抄家灭族,虽迟但到,新帝与太尊看着宽仁,其实也都是心狠手辣的主时,王修业已经带人押着一二百名重犯,踏上回京的路。

看到伴随这一消息,先一步送回京的各种口供与账目等资料,安常煦再次被气到怒意滔天。

奶,我们对那些的人处置,实在太宽容了一些,您看,他们竟然是用禁药训练私军,大批训练这种不惧痛苦,只知杀/戮的死士。

陈凤琪脸色平静的点头回道。

这样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不在乎原州驻军,将原州驻军的供养拿去培养私军了,原来是因为看不上原州驻军。

用禁药培养出的私军不仅不惧痛,在身强体壮的情况下,对上那些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的驻军,能以一挡十都不夸张,关键是那些人在反应迟钝、思想麻木的状态下,只知听令行事,忠心耿耿得很。

这样一支被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戮队伍,要不是阴差阳错的落到李常欣手上,以非常规的打法,没给他们留下施展自身优势的机会,就被彻底给一锅端。

势必会给朝廷与百姓带来莫大的灾难,原州的天河大堤更是随时面临着巨大威胁,毕竟那些人已经失去正常三观,只要接到彻底毁掉天河大堤的命令,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照令执行,不会考虑沿河两岸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奶,我改变主意了,给那些始作俑者也都灌下那种禁药,让他们尝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后,再将他们给扔到海外去吧。

陈凤琪不动声色的往下翻了翻,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一份资料,里面记录着李常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下令给那些不曾用过禁药的私军头目,包括原州知府等人,甚至还有他们的家人,强制使用禁药逼供的文书。

你们兄妹两个的性格脾气不同,某些时候的想法倒是如出一辙,既然知道那些是禁药,还要脏了自己的手,在别人身上使用,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狗咬了你们,你们直接咬回去,会让你们更有成就感吗?看到那份记录,安常煦感到气消大半的同时,也有些汗颜,为自己辩解道。

奶,你是知道的,我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不像常欣是个想做就做的行动派,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不能带头干这种事。

陈凤琪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

嗯,我当然知道,你一向只负责说说,让常欣去付诸行动的风格,常欣会成长为现在的行动派,你居功至伟。

安常煦很不想承认,可他想不出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因为他只需稍作回忆就能发现,他祖母并没有冤枉他,只得偷换概念道。

听到奶这么说,孙儿深感荣幸,原来常欣能成长得如此优秀,还有我的一部分功劳,不过孙儿认为,我与常欣能这么出色,取得这样的成就,最大的功臣绝对是您。

听到他这耍无赖的话,陈凤琪懒得跟他计较。

让人将这些口供抄一份送到成王府,记得跟他们提一下常欣取得这些口供的方式,告诉他们,让他们在规定时间内,交份诚意满满的检讨,哦,官方说法应该叫做罪己状,在他们离开前,给我当众朗读。

听到‘检讨’二字,安常煦的脸色就有些不大自然,他写检讨、读检讨的经验虽然不如李常欣丰富,但是次次都足以让他的刻骨铭心,印象极其深刻。

不过现在听到他祖母让别人写,尤其还是让这些罪恶极之徒写,并当众读,他心里还是相当爽的。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杀人不如诛心,果然,论整治人,他可以永远相信他祖母的本事。

临走前受此奇耻大辱,那些人肯定宁愿死在外面,也不会再惦记着重归故土,安常煦不怕他们不同意,敢以那种残酷的手段训练私军,他们肯定比谁都清楚那种禁药的负作用,也会比谁都忌惮。

从原州那些本来一口咬定不知情,高喊着无辜的官员,在亲眼看自己最宠爱的后辈,被当面灌下那种药时,哭着喊着主动招供的效果,就能知道那药的威胁力有多强。

他祖母从小教他们要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却都是正好反着来。

不过事实证明,他与李常欣的某些想法和做法,其实也与他们这位祖母如出一辙,毕竟根子就在对方身上嘛,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安常煦不敢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面目成王府这边, 是由刘乐亲自带着人去办的。

……还请王爷莫要难为咱家,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药,可是咱家也并不想造这个孽,毕竟府上这些王子王女, 都是尊贵的宗室血脉, 个个都生得聪明伶俐, 就算就了海外,那也是大有可为,就这么给药傻了, 实在可惜得很哪。

被御林军强制给抓过来的成王子女,多达九个,此刻个个都是满面惊慌,正以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王,其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尖着嗓子喊道。

你们放开小爷, 放肆的东西,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与当今皇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听到这话, 刘乐面不改色的回道。

这位小王子请慎言, 我们皇上可不是谁都能攀得上兄弟的人,宗室玉牒上记得很清楚, 他的同母兄弟唯有孝嘉皇后所出的文轩太子。

你胡说, 他……那少年正待指出皇上生母的事,却被他养母付侧妃一把捂住嘴。

在成王妃郭氏的带领下,室内女眷跪满一地,无声的哀求, 让高坐上首满面冷厉的梁太妃,直到这时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给他写!与此同时,城外一处庄子中, 一个脸色仓皇失措的妇人,正快步跑进后院。

夫人,夫人,不好了!相貌十分出众的中年女子自绣架前抬起头,皱眉看向来那妇人。

言行如此慌张,成何体统!正在喘着粗气的妇人难掩焦急的说道。

夫人,奴婢今日去城里采买,听说了一个大消息,我们忠勇侯府圈禁起来了,侯爷和世子他们都被拘去大理寺了。

听说娘家出事,女子再也保持不了镇定与平静,惊慌的站起身。

王爷呢?你可曾去王府问问原因?妇人连连点头道。

奴婢听说这件事情后,赶紧去王府,结果去了才发现,王府现在也被圈禁起来了。

王府也被圈了?女子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难道是那个不认生恩的孽子因为恨我,才会对王府和侯府下手,他凭什么?这个女子,正是安常煦的生母余秀怜,她早就忘了,或者说是从未想自己与娘家,在做出那些让人难以容忍的事情后,之所以能够苟存到现在,全凭她生了那个‘孽子’。

自从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被立为太子起,余秀怜就在满心期待的等着对方来接自己回城,让她可以早日离了这孤苦冷清的别庄。

结果直到对方顺利继承皇位为新帝,都不曾想起她这个还在受苦受难的生母,后来甚至还在大臣奏请新帝要尊封生母时,直接当众表态,只认江氏那个出身低下的贱人为母,不认她这个生他的亲娘。

纵然怀着满心的不甘与愤恨,可是娘家人怕她触怒那个没有良心的孽子,一再要求她要忍,要从长计议。

再加上养大她那孽子的李家老太婆,已经当众威胁过她母亲,若是惹怒对方,对方肯定要毁了他们余家女儿的清誉,她才不得不继续留在这别庄中继续受苦受难。

可是没想到即便他们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那孽子比他那亲爹更狠,现在竟然直接将成王府与忠勇侯府都给圈了。

猜到对方口中的‘孽子’是谁,前来报信的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指出对方的误会。

夫人,事情可能不像您以为的那样,奴婢特意找人打听过,听说可能是因为家里和王府,都牵涉到养私军、蓄谋造反的大案中了。

余秀怜闻言,脸色大变的同时瞬间尖声斥责道。

这是污蔑!这一定是栽赃陷害!一定是那孽子在报复我们!我要进宫见那孽子,他要是敢不见,我就跪在宫门口,我要让这天下人都认清他无情无义的真面目!看似不管不问,可是就凭余秀怜是安常煦生母一事,不管是陈凤琪,还是安常煦自己,都没有忽视这位的存在。

毕竟当初为了在不认对方的情况下,又避免背上不孝的恶名,陈凤琪倾情演了那么一场,不仅让当事者陈凤琪印象深刻,也给安常煦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

所以他们肯定要防着别人再借对方的身份,或是她自己生事,使得余秀怜的话音刚落地,那边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将这一消息迅速传递出去。

没等到余秀怜这边开始行动,安常煦就已经接到这个消息,刘乐担心的问道。

陛下,奴婢这就通知大营,将那座别庄封/禁起来?安常煦态度冷淡而又平静的回道。

浪费那个人力做什么,她要是不主动跳出来,我差点将她给忘了,成王府的人不是马上就要出海了,怎能漏了她这位如夫人?此前我都不知道,原来她在成王府还有一个儿子,我这次肯定要好人做到底,成全他们母子团聚。

刘乐有些迟疑的回道。

陛下,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太尊那边?安常煦知道他的意思,是想问问他祖母,这件事如何处理更合适,担心他这边若是行差踏错,又要损及自己的名声。

不用瞒着祖母,但是直接按照我说的办就行,等到他们乘坐的马车出庄,不用做任何阻拦,只需将人好生给送到成王府就行。

这件事关系到他的生母,他当然不能再让他祖母出面帮忙拿主意。

不管是之前的康平帝,还是现在的安常煦,都不曾派人看守余氏嫁妆里的这座别庄,也没有对余氏做什么处置。

是余氏的娘家忠勇侯府,总是拿家族安危与声誉拿捏余氏,告诉她若不能安安分分的呆在庄里,一旦在外面露脸,就有可能给娘家带去危险。

所以自从康平帝继承大位后,余氏就一直住在别庄中,不曾再外出,一直禁足在那座别庄中。

长达十年的圈禁生活,余秀怜从不曾怨恨她自认很愧对的娘家人,此前是一直憎恨着康平帝,现在则是怨恨不愿认,也不愿供养她这个生母的安常煦,认为他们都是导致自己被圈禁的罪魁祸首。

如今终于正式踏出别庄,坐在马车中的余秀怜充满斗志,她马上就能告诉所有人,她才是皇帝的生母,对皇帝有着生身之恩,皇帝不认她就是不孝。

皇帝因为记恨她这生母,就找借口打击报复忠勇侯与成王府,更是忤逆的大不孝之举,她这次一定要拨乱反正,还成王府与忠勇侯府清白。

心中涌动着阵阵激动的余秀怜没有注意到,马车在驶入京城中后,并没有按照她的吩咐驶入皇宫大门,而是停在成王府的大门外。

夫人,到地方了。

听到车外传来下人的声音,余秀怜下意识整了下鬓角,才被先一步下车的丫鬟莲香搀扶着下车,抬头一看,发现马车竟是停在成王府大门外,顿时皱眉怒斥道。

本宫说的是去皇宫大门,不是来成王府!搀扶着她的丫鬟笑而不语,过来搀扶着她另一边胳膊的妇人,笑容爽朗的回道。

夫人,您可是成王殿下的妾室,去皇宫太僭越了,这成王府才是您真正的归宿。

大胆!莲香,兰枝,你们这是要叛主吗?莲香用暗劲边强迫对方随自己走,边声音温柔的回道。

夫人说得这是什么话,送您回自己该去的地方,与您的儿子团聚,怎么能叫叛主呢?余秀怜瞬间脸色大变。

莲香,你都知道些什么?奴婢无能,在您身边侍奉四年多,都不曾察觉您还给成王殿下生了一位小王爷,好在刘总管大度而又仁慈,不仅没有计较奴婢的无能,还特意嘱咐奴婢要送您回成王府,一家团圆。

余秀怜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你背后的主子是刘乐那个贱奴!宫女出身的兰枝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刘总管可是堂堂秉笔大太监,深得皇上与太尊的信重,身份贵重着呢,倒是像夫人您这样,放着堂堂的正室不做,抛夫弃子去给别人做妾,自甘堕落的人,古往今来都罕见。

为了您的真爱,不惜放弃皇后之位、太后之尊,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因为当年的一念之差,失去皇后之位后,也没享到太后之尊,是余秀怜心中最大的痛,听到此前一直殷勤服侍她的丫鬟婆子,现在突然翻脸,毫不客气的奚落她,实在让她感到愤恨不已。

可是两人以看似恭敬的动作搀扶着她,实则是在钳制她,让她挣脱不得,说话间,就已经将她连拖带拽的拉到成王府的侧门前,守卫在那里的御林军动作利索的打开门。

眼看就要被这群胆大妄为的下人给,送进成王府中,余秀怜再顾不上考虑其它,直接大声嚷嚷道。

你们放开我,我是皇帝的生母,他不能这么没良心,这是忤逆、不孝!兰枝大声回道。

夫人,您可不要搞错了,您的儿子明明是成王府的四王子,因您只是身份卑微的侍妾,只能交由付侧妃抚养的那位,像您这样乱认别人当儿子,让外人听了不仅会误会,还会笑话成王殿下,冒犯了贵人,还会给成王殿下增添新罪名。

听到可能会涉及到成王,余秀怜才停止挣扎,被推入门内,等她反应过来,侧门已经在她眼前再次被关上。

看到余秀怜进入府中,接到消息后赶过来的成王皱着眉头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成王,正在流眼泪的余秀怜瞬间多了支柱。

成郞,是那孽子让人在我身边安了眼线,将我送过来的,他知道了王儿的事,说是要成全我们一家团圆。

成王虽然已经同意去海外,但是他最心心念念的一件事,就是想要在安国给自己留下一脉,之前以他母亲的身份试探,发现皇上态度坚决的要将他这一脉全都送出海,一个不留后,他在考虑的就是如何将他的第四子留下。

余秀怜是皇帝的生母,就算皇帝不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他的四子是与对方一母同胎的兄弟,就算他不愿照顾,以对方的行事风格,应该也不屑对出手针对。

却没料到,对方竟然这么心狠,不认生母不说,还将生母也一块打发出海,再次打碎他的盘算,也让他彻底没机会留下退路。

见本来面带怒色的成王脸色稍缓,余秀怜的心情才放松了一些。

成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那孽子因为记恨我,才会对王府与我娘家下手?若是样,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宁愿自己以死赎罪,也不能这样连累你们啊。

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十分伤心的女人,成王难得以较为缓和的语气回道。

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这里面的牵扯很多,府里已经接到上面的旨意,不日就要出海,前往海外岛国,你娘家余氏那边也一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仁听到这话, 余秀怜眼前顿时有些发黑,她当初是在康平帝被废太子被圈禁时,生下长子,娘家为了不受废太子的拖累, 劝她与前夫和离, 她没有拒绝。

娘家人告诉她, 废太子自古以来都没有好下场,成王是继后嫡子,母族势大, 肯定能成为继承大位的不二人选,她与成王本就有着自幼相识的情分,若能在这时,为成王立下大功,将来肯定能有大好的前途。

又有成王在私下里来见她, 表明心仪她多年的心意,并对她许诺, 会在事成之后接她入府, 虽然短时间内不能给她正经的王妃之位,将来一定不会辜负她。

想到自己已是和离之身, 因为前夫是那么个身份, 注定不可能再改嫁,所以余秀怜终于下定决心,答应以废太子前妻的名义栽诬陷害前夫,指认前夫有不安于太子之位的举动。

此举直接导致她那已被废除太子之位的前夫, 直接被流放出京,还被定下极其苛刻的回京条件。

本以为前夫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回京,余秀怜便自己的未来都寄托在成王身上, 即便在她被接入成王府后没过两年,成王就因伤残而失去王位竞争力,她虽然失望,也并不在意。

直到她那前夫在已跌入尘埃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成功翻身,争取被召回京的机会不说,还顺利断承皇位,当年在她之下,家世很普通侧妃江氏一跃成为皇后,余秀怜才意识到自己当年选择,在别人的眼中是个笑话。

可是越是如此,余秀怜越是告诉自己,成王对她是真爱,她当年没有做错,前夫那里她注定回不去,唯有成王是她唯一的依靠。

哪怕后来为防触怒她那前夫,她在娘家人的恳求下,不得不住到别庄中,她也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

只有这样,不管是她选择与前夫和离抛夫弃子的行为,还是后来选择相信成王,没名没份的进入成王府的举动,才会显得不那么可笑。

可是现在,她算是切身感受到了命运对她的最大捉弄,被她抛下,还落井下石的回踩一脚的前夫,当了皇帝,不仅那些荣耀与她无关,还让她与娘家活得提心吊胆,生恐对方会与他们秋后算账。

直到她那前夫驾崩,被她放弃的长子继位,头上悬着那把刀才消失,原以为她那亲生儿子不愿尊封她,对她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屈辱,没想到竟有更为不幸的遭遇在这里等着她。

出海,九死一生的出海,就算能侥幸活着抵达海外岛国,离了安国这繁华之地,又将会有怎样的苦难生活等着她?余秀怜很想说自己不愿出海,要去找她那当皇帝的儿子,可是想到自己本就打算去皇宫,结果却被扭送到这成王府的经历,她很清楚,没人会给她这个机会。

也是直到此时,再也骗不了自己后,余秀怜才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做了错了!若没有做出对她前夫落井下石,并在后来进入成王府的选择,凭她前夫登基之后,只是将她娘家上下全都撸掉官位,看在她爹当年对德宗有着护驾之功的情分上,仍给余家保留爵位,没有赶尽杀绝的反应,就能知道,她纵然与其和离,也不会被记恨。

若她没有将刚出生的长子抛弃,让农户出身的李家捡个大便家,而是由她亲自养大有着状元之才的长子,她现在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的监国太尊。

随着原州上下的官衙全都被清洗,空出来一大批位置,安常煦任命邵正英就地接任从四品的原州知府之位,张文谦任五品同知。

除了从这些派往原州处理天河大堤隐患的官员中,擢升一部分官员接手原州地方事务外,又从朝中各部调出一批官员,分赴原州各地,有心人都能发现,那些官员近半都有南江书院的出身背景。

王修业将原州一案涉事重犯都押送回京城时,再次引起轩然大波,为了维持地方上的稳定,顾虑着对民心的影响,直接将诺大一个州的官员全都拿下的事件,这次绝对是头一遭。

可是刚登基近半年的新帝不仅这么做了,而且还做得十分完美,没有在原州造成任何恐慌不说,原州的广大基层百姓,还都十分配合负责实现这个创举的乐阳郡主,表现出对朝廷决策的绝对信任与拥护。

这种现象,让许多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这个感慨引来许多人的认同,在许多人看来,不管是年少气盛的新帝,还是听令行事的的乐阳郡主,都是只凭一腔热血与肝胆,就做下这件大事的‘初生牛犊’。

只有极少数人能够通过事后的结果,分析出上面之前在原州所做的种种安排与铺垫,得出看似冒险,实则却是必然的一种的结果。

徐世子趁回城开大朝会的机会,回来给他母亲问安,忍不住感慨道。

现在看来,皇上早在不惜亲自放下面子,向那些商人借钱时,就在下这盘大棋。

用征工发钱的方式,光明正大的收买原州的民心,这次征工人数多达十万以上,不仅涵盖乡镇上的农户,许多城中居民也有争相应征。

不仅有大量的男丁,还有些妇人,这些人天天吃着朝廷的粮,还能净赚工钱,同样是古往今来的普通百姓都不曾遇上的好事,对比前几年修筑天河大堤时的状况,这种幸福感更加倍。

在这种大形势下,原州各地的普通老百姓都在干劲十足的做工,比谁都希望现在的朝廷能万年长存,谁会在乎那些对他们苛刻的官员被拿下的事,反正换成新来的这些能让他们吃饱吃好,还给他们发钱的官员,更让他们感到求之不得。

听到儿子的话,柱国公夫人也欣慰的笑着点头。

嗯,景楠这次正好赶上了,真好!这是柱国公府近来发生的一件最让人感到欣慰与高兴的事,身为徐景楠的母亲,张贤贞当然是最高兴的那个。

都是大伯母英明,家里与李家的关系保持得好,要不然,景楠可不一定能有这机缘。

这是张贤贞的真心话,现在谁都能猜到,乐阳郡主当初以任性娇纵的态度闹着要去原州挖沟,其实是因肩负重任,为防消息走漏,她在选择随行人员时,肯定是相当慎重。

平日里跟着她混的京中大户子弟不少,但是除了王家那个三小子与吴家长孙,也就她儿子徐景楠能有机会跟着一起去。

而她儿子刚去大营没几天,认识乐阳郡主也没几天,纵然能力不差,也不可能有机会得到对方的信重,说到底,还是沾了长房与李家关系处得好,得对方信重的光。

儿子初入大营,这趟出去就能立下功劳,不管是对其在京中立足,还是将来的前程都大有好处。

柱国公夫人对此并不居功,笑着摆摆手道。

家里的关系,能起到的作用终究有限,似乐阳郡主这样务实的上官,更看重的肯定还是手下的能力,主要还是景楠这孩子能力强,品性也好,才能入了乐阳郡主的眼。

自家的孩子能够得到长辈的夸奖,让张贤贞十分高兴,不过她随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这次的案子牵连甚广,听说圣上打算效仿先帝处置大皇子一案,将那些人家都流放到海外,现在好多人家现在都忙着找门路,想要保下自家的姻亲。

听说这件事,柱国公夫人的脸色有些凝重。

这事我也知道,明知道我们柱国公府在这件事情中的处境很尴尬,有些人还想托到我这边,莫说那些人,就算是我自己的娘家亲族,胆敢参合这等要命的大事,我也不能出这个头。

何况圣上没有直接将他们抄家灭族,只是将他们流放出海,已经是莫大的宽仁了,那些人还不知足?柱国公夫人也是历经四朝的人,在她看来,就算是对徐家特别信重,素以待人宽仁而著称,驾崩后的谥号为仁宗的先帝,也不像当今这般,是真正的宽仁。

毕竟先帝的宽仁,主要表现在他对自己继位前的一些政敌没有赶尽杀绝,尤其是仁宗对其前太子妃余氏和她娘家一族,以及对伤残后,给人以弱者印象的成王府,都没有过分追究的态度上,并借此成功洗白他是踩着四王与其追随者的尸骸上位的事实。

再加上先帝在位的时间还短,前后也就不到十年,若是对方的在位时间再长个一二十年,就凭他轻信别人的挑唆,坚持要御驾亲征一事,能不能像在现在这样获得‘仁宗’谥号,还真难讲。

倒是现在的这位新帝,虽然年少,却在学习与迅速的成长中,某些行事风格已能初见端倪,若无意外,很有可能会成长为真正的仁帝。

毕竟对方为施仁政,没有条件,不惜施展雷霆手段创造条件,并不像别人所揣测的那样,为求稳固自己的皇位,选择对朝野上下处处忍让,这其中的真情与假意,明眼人不难分辨。

徐世子连忙附和道。

就是这么回事,那些人一边嫉恨我们徐家的好运道,一边又想求我们徐家帮忙,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张贤贞也觉得事说起来可笑。

所以我这些日子尽量不出门,希望这些事能早些尘埃落定吧。

徐景月则在这时突然请示道。

父亲,三伯祖家的景玲姐姐也想去军中,自打知道我要去大营的事后,先前一直阻拦她的长辈倒是松了口,就是不愿为她出面说这事,她就找到我,说是要跟我一起去。

自从定下她将进入京郊大营的事后,家中这些长辈谈话,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让她回避,只在事后挑能说的内容给她说说。

这种被当作大人对待的感觉,让徐景月十分兴奋,哪怕她目前只能旁听。

想到乐阳郡主这次立下的大功,以及她初次出手,所展现出的谋后而动,极其机智灵敏的指挥素养,徐世子点点头道。

我知道景玲那孩子,从小就很喜欢舞枪弄棒,身手可比你强,既然她自己愿意,回头我再跟她家里确认一下,若是他们真的不反对了,你就带上她一起吧。

柱国公夫人有些感慨的说道。

景玲这是赶上好时候了,有乐阳郡主在前边帮他们开出一条路,想当年,你姑姑她也是从小就很喜欢骑马射箭,读书写字都是为了用来换取可以去校场的机会,可惜,那时候谁也没想过还能成全她。

知道她说的正是孝昭仁皇后,这个话题有些太沉重,张贤贞微笑着转移话题道。

谁能料到,姑姑这位长得那么像她的孙子,竟然能凭本事考个状元?听说皇上可不擅长马上功夫。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事实上, 考虑到出海的船容量有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出海,那些参与度不高,或者是真正不知情的人, 都将被发配到朝廷在各地最新规划的几处农场参与劳作。

那些能出海的人, 也基本不存在还带着下人侍侯的情况, 顶多就是像成王府长史这样的人,因为参与度够高,一家子都得陪着成王府的人离开。

因为提前放出过风声, 等到送那些涉案之人离开的那天,有许多人聚集到大理寺外看热闹,而这场热闹,也没让人失望。

不仅能亲耳听到大理寺官员,一家家的宣布那些人的所犯之罪, 还让那些大户人家的主事者,轮着当众读自己的罪己状。

读完自己的罪己状后, 才能坐上来接他们的各种车离开, 包括最后压轴出场的成王,虽然他冷着脸, 只当众说了几句甘愿认罪受罚, 向安国百姓道歉的话,也让所有围观群众都激动不已。

他们从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能有机会见到如此让人震撼的名场面, 让人感到王公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似乎并非虚言。

曾经高高在上的亲王、郡王,当众宣读自己的罪己状时, 能让在场所有人感受到国法的威严与不可侵犯,并对其心生敬畏。

成王府的人除了成王,其他人都没有来这个类似公审大会的现场,刘乐代替皇上来看现场,在成王将上登上马车时,来到对方面前,躬身施了一礼后,朗声说道。

王爷,陛下说,将您等送出海的人是他,所以你们的怨恨,都冲着他去即可,安国与安国的百姓供养你们这么些年,他们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将来到了海外,请多念念故国的好,不要给后辈留下仇视故国的火种。

听到这话,因为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读罪己状而生出的那些屈辱与憎恨,突然一泄而空,冷着脸不置一词的快速带登上马车,体会到比当众读罪己状时更难堪的狼狈。

不过他也因此而松了口气,对方能当众说出这番话,足以证明对方并没有在出海的船上,将他们这些人斩草除根的打算。

这样一来,他们能不能顺利抵达将要被流放的海岛,就要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就算同样是死,总比死在别人手上瞑目一些。

有了这别出心裁的让首犯、重犯当众读罪己状的安排,再也没人敢说这些人是因受到迫害,才会被罚。

不管是涉天河大堤贪污,还是涉及到以禁药在私下里培养私军的案,除此之外,还有涉及以暗害、非法囚/禁等手段,排除异己,以及控制其他不愿与其同流合污的官吏之案,都罪不可恕。

除了极少的一部分因为直接背负人命而被判杀头外,其他人大多都被流放海外,或是送往条件艰苦的农场参加劳动,在其他人看来,已经是足够宽容与仁慈。

因为船上空间有限,就算安常煦开恩,允许他们在将家产全都交待出来的情况下,适当带些自己的私人物品离开,能带走的东西也很有限。

不说忠勇侯府等人家,仅成王府与宁郡王府,就能让一直入不敷出户部比过年还高兴,银票在海外相当于废纸,在被查抄后,主动交出来的那部分家产,可以兑换更多的可携带物资重量,当然没人会藏着。

除此之外,查抄出的黄金白银,以及田地房产也有许多,算下来都是钱,葛次辅红光满面的给安常煦汇报完这次的收获后,很有心计的呈上一份清单。

考虑到这次为了原州,陛下私人出资颇多,还不惜背上那么一大笔债,臣等已经整理出的这些,都是这次查抄出一些精品,还请陛下笑纳。

看到被递到他案前的这份清单,安常煦差点被气乐,只见那份清单上列出的物品,都是些普通人用了会犯下僭越之罪的御制之物。

放下手中的清单,安常煦毫不客气的回道。

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由户部承担这次在原州的一切花费,这些抄家得来的这些财产,就全都归入你们户部,第二个,就是在由朕私人承担原州花费的情况下,抄家得来的所有财产,都必需要分给朕一半。

葛次辅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感觉这件事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皇上不是向来大方,勇于承担的吗?怎么可以这么精明的算计得失,这天下都是他的啊,用得着分这么清楚吗?陛下,按律,查抄这些犯官的家资,都该充入国库,交由户部处置才行啊。

安常煦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见他从不为私事从户部要钱,又见手笔大,很有种视金钱如无物,耻于谈钱的清高。

可是这些人也不想想,被同样的家教养出来的李常欣,敢送他一把锄头不说,还丝毫不要面子的让人转达那些卖惨哭穷讨钱的话,他身上怎么可能存在只要面子不要钱的清高?按律,原州出如此重大变故,理当有由户部拨款,承担一切赈灾、善后、调兵的费用,葛爱卿,做人要知足,朕现在可是在事后给你这两个选择,让你们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不管怎么选,这次都能占很大便宜。

这样的皇帝让葛次辅感到很伤感,只好改变策略。

陛下,边关不太平,去岁有几个地区遭遇灾害天气,不仅让户部损失税收,还贴进去一大笔钱粮赈灾,边关总是大小战争不断,今岁各军都在要人要钱要粮,户部实在空虚,到处都在等着这笔收入救急呢。

听到对方哭穷,安常煦无动于衷的回道。

据朕所知,这批收入完全的意外之财,要不是朕在关键时刻敢于投入,你们户部这次莫说占便宜,需要为原州投入的钱粮更是一笔天文数字,毕竟那里可是藏着一只规模上万,以禁药培养出的私军。

若是那支私军不是在还没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就被端下,势必需要朝廷派出数以万计的大军镇压,若是那些私军直接出手彻底毁了天河大堤,不仅会造成死伤无数的人命损失,也会造成大量的财产损失。

总之,原州这次能顺利渡过难关,全仗皇上在关键时候能够当机立断,舍得不计成本的往那里花钱。

发现自己再怎么说,在皇上面前都占不理,被对方从各方面碾压后,葛次辅只得以回去考虑为由,先行告退。

回到内阁衙门,他立刻去找邵云博。

丞相大人,您应该是最了解我们户部的难处,能否请您帮忙跟皇上说说情?邵云博看着对方那满脸的焦虑与忧伤,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对方早上来上值时,还是一幅红光满面,志得意满的模样,怎么去见了一趟皇上,就成了这幅模样?葛尚书,老夫只知道你们户部近来发了一笔大财,你们户部的人,都兴奋到走路带风,需要老夫为你们说什么情?葛次辅深深的叹了口气道。

唉,您不知道,刚刚陛下发话,给下官两个选择,一,由户部承担朝廷这次在原州的所有花费,这次的收入都归户部,二,由陛下承担花费的话,这次的收入要对半分。

原来是因为分‘赃’不均的事。

邵云博听到这话,有些忍俊不禁,知道当笑场的话,有些不给对方面子,所以他强忍着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的回道。

这事简单啊,反正不管怎么选,你们户部这次都能占很大便宜,现在不过是占多占少的问题而已,你可以大致估算一下原州这次投入的花费,再结合这次的收入,算算哪一个选择赚得更多,你就选哪一种不就成了。

葛次辅皱着眉头,一脸的苦大仇深不开口,早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邵云博故作惊讶的问道。

葛尚书,你该不会是打着一应花用都由陛下承担,一应收入都归你们户部所得的算盘吧,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心里这么打算的时候,葛次辅理直气壮,反正他也是为国为民,但是这些心思打算就这么被人当面说出来的时候,难免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心虚。

但他是谁,是户部有名的只进不了的貔貅,这些年下来,早就修炼出了铜墙铁壁般的脸皮,再怎么心虚也不想再发出已经入了户部的那些东西。

下官为户部多争取些收入,也是为了朝廷,为了你们各位提交上来的那些预算,又不是为了中饱私囊,陛下手上的私产多,也就目前艰难了些,完全可以不用计较这些。

躲在门外偷听罗次辅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站了出来,他很担心葛尚书吃了这次的甜头,以后会变本加厉的更克扣他们递交的预算,或是直接让他们也像皇上那样先借钱办事,事成之后他拿好处不认债。

葛尚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究呢?陛下圣明,才会对你这么宽容,给出如此优厚的两个选择,要是他直接下旨,你们户部还不是要照做?所以说,你还是赶紧见好就收吧,别惹得陛下没了耐心,不给大家留面子。

眼看同僚都这么不支持他的想法,注定指望不上,葛尚书只能神情沮丧的回户部,开始认真考虑皇上给出的两个选择,到底选哪一个比较划算。

户部的其他官员听说这事后,虽然反应不如他们的老大那么大,但是已入户部,能让他们户部财大气粗过上几天舒心日子的收入,要分出去一大笔,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户部左侍郎率先说出自己的想法。

大人,圣上既已发话,这件事肯定没有可商量余地,下官认为,我们应当选择承担原州那边的花费,这样能剩下更多,比对半分划算。

这也是葛尚书在接受不得不分一笔出去的事实后,几经盘算做出的选择,只是还没等他表态,右侍郎却提出自己的不同建议。

大人,下官认为,我们对半分,更划算。

感受到部内同僚纷纷投向他的目光,右侍郞难掩得意之色的说出自己的打算。

大人,这次查抄回来的账物可都在我们手上,这样一来,怎么分,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圣上家大业大,肯定不会跟我们计较那些小细节。

葛尚书脸色一变,态度严肃的训斥道。

顾侍郞,我们共事多年,你应该知道,老夫为官向来坦荡,既然无法说服圣上改变主意,就会按照圣上的要求做,绝对不会弄虚做假。

右侍郎再顾不上卖关子,赶紧解释道。

大人请放心,下官绝以不敢起欺君罔上的心思,下官的意思是说,这次查抄回来的家产多,分很多种类,我们完全可以先根据部里的情况,多留下一下户部紧缺的财产,例如现银、粮食等。

那些处理起来比较麻烦的东西,例如那些衣料、各种珠宝器物、房产、庄子,都可以按照市价折给陛下,这样一来,也就不存在我们弄虚做假的嫌疑。

黑,这位的心是真黑!听到这位这建议,众人不约而同的生出这一想法,却又不约而同的表示附和,左侍郎也放下平日里的争斗,积极表态道。

对,那些奴仆,也完全可以按照市价折算给圣上,这件事,我们要尽快办好,早些落实下来,将账目都分清楚,圣上看了肯定满意。

彻底入了他们户部账的钱物,才是真正属于他们户部的,当然是宜早不宜迟。

户部这边达成共识时,安常煦正跟他祖母讲起他给葛次辅的两个选择。

……这些家伙占便宜没够的嘴脸,真是太难看了,这就相当于是投资做生意,明明是我投的本钱,现在大赚特赚了以后,他们竟然想要将赚的钱全都拿走,连我的本钱都不给,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说起这些,安常煦就觉得气难平,当了这个皇帝,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人类的多面性,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么无耻的事,堂堂一位户部尚书,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开这个口。

讲律法不成,又试图跟他卖惨,殊不知他从小就经常为了钱的事跟他祖母,或是跟李常欣斗智斗勇,早就练出一身谈交易的时候心硬如铁的本事,怎么可能会被对方的三言两语给绕进去。

你要换个角度想想,就没这么生气了,不管他的言行有多么不靠谱,这葛尚书好在够直白够坦荡,光明正大的想要让户部独吞这些钱物,要是换那种心思不正,狡猾些的,给你弄……说到这里,陈凤琪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没有跟他约定,若是对半分的话,该怎么分吧?没有。

安常煦本来还没明白过来,回答过后,他才迅速反应过来,意识到他祖母话中的未尽之意。

反正我也不想落个侵占抄家物资的名声,他们只要将我出的本钱还我就行,这个选择对他们也更有利,就算他们选了对半分,应该也不敢用假账蒙骗我吧?陈凤琪若有所思的摇摇头道。

以葛尚书为人做事的风格,蒙骗肯定不至于,但是依我看,他们可能会选对半分,然后将一些在短期内难以处置折现的东西,都分给你。

听到他祖母这么一分析,安常煦觉得事情可能还真会如此。

我现在就让刘乐去户部传话,告诉他们,要将这次的收入分门别类的全都列好,按照清单全都对半分?陈凤琪却笑着摇摇头道。

倒也不必如此,说到底,你与户部之间并不是竞争对手,而是相辅相成的合作伙伴,更何况那些对户部而言,处置起来费时耗力的资产,对我们而言,说不定可以派上大用,甚至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你可别忘了我们下一步的计划。

安常煦顿时眼睛一亮,随后又有些头痛的说道。

也不知道那些太妃太嫔都在犹豫什么,这都一个多月了,还不赶紧做决定,早点出宫,虽然她们都已经主动将自己执掌的宫务给交了出来,可是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他现在人手充足,不仅可以全面接管后宫事务,连规划中的那一片偏僻宫室,都已经开始按照规划进行修缮,并在尽量不影响建筑主体的情况下,进行以方便适用为目标的合理改造。

如今距离当众宣布要为那些太妃太嫔行宫的决定,已经过去两个月,可是那些人还没出宫,平时忙得顾不上也就算了,现在提起来,着实让安常煦感到有些不耐烦。

陈凤琪近来也是一直没顾上这事,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就能想到问题出在哪里。

让后宫于近日组织一场赏花会,问问那些太妃、太嫔,想要给谁下贴子,打听一下她们的真实想法后,就能知道她们的决定了。

女子矜持,不管是想要改嫁,还是出宫立女户,在没人带头的情况下,肯定都不好意思主动说出自己的决定,让她们关系亲近的人打听一下就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憋屈离开皇宫后, 陈凤琪又亲自去了趟柱国公府,托柱国公夫人帮忙准备一些品性靠得住,各方面条件过得去,且对方有意的侯选对象。

那些都是先帝的妃嫔, 既然决定要做这件事, 陈凤琪肯定不会为打发而打发, 只图自己清静省事,不顾那些女子的死活,所以她多少还是要负些责任。

柱国公夫人听她说明自己的来意, 感到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深受触动的感慨道。

夫人做人做事的胸襟气魄,真是令人钦佩,您放心,这件事, 老身一定竭尽全力的办好。

陈凤琪笑着解释道。

她们的决定目前还没有报上来,眼下只为做个准备, 要是她们更相信家人的安排, 可能就会用不上,所以您这边也不用压力太大。

家世背景不重要, 关键是人品要好, 要有责任有担当,家里没有那种爱挑事的长辈亲戚,能找出几个合适的更好,找不出来, 也没事。

依陈凤琪的想法,有钱有闲,还有宫里给她们做靠山, 不用担心出去后受人欺凌,单立个女户,自己过日子不要太逍遥自在。

可惜从那些女子一直拖着不愿做决定的反应上,就能看出,她们大多想的都是改嫁,要不然,不至于这么难张嘴。

自从知道她们能有机会离了这深宫后,这些从前经常是相看两相厌的太妃太嫔们,现在已经可以放下彼此间的那点儿旧怨,心平气和的坐到一起喝茶聊天,顺便打听试探一下对方的想法。

趁那些太妃太嫔又在御花园举行聚会的机会,陈常梅带着几位新到的女同学过来,宣布陈凤琪的安排。

太尊夫人说了,近日天气正好,御花园的花也开得正好,准备在诸位娘娘迁宫前,再组织一场赏花会,诸位娘娘若有特别想要邀请、可以说说心理话的客人,可以在我们这里登记一下。

众人听到这话,立刻明白这其中的意思,陈贵太妃矜持的微笑着回道。

有劳太尊夫人惦记,还请陈掌事帮忙转告妾身等人的感激之情。

陈常梅点点头道。

太尊夫人有句良言,小女在此跟诸位娘娘说一遍,诸位娘娘当初,应该都是为了家族父母兄弟的前程,才会被送到宫中,如今也算是已经报答了娘家人的生养之恩。

难得能有第二次做选择的机会,希望你们能够珍惜,不要再为任何人委屈自己,太尊夫人会托柱国公夫人帮忙挑些家世清白,品性不错的男子做备选。

听到这话,在场那些太妃、太嫔都有些动容,她们与陈凤琪这位先帝义母没什么接触,却没想到,正是这么一位看着很不好接近的人,不仅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给她们重获自由的选择机会,还如此真心而又周到的为她们考虑。

而太尊夫人并没有说错,不管当初是出于自愿,还是受家人所迫,才会进入宫中,对她们这些女子而言,已经竭尽全力的为家族付出并努力过,她们对家人并无亏欠,可是家人是否会真心为她们考虑,谁都不敢深想。

这番话成功让那些将娘家视为出宫后最大依靠的女子,都免不了有些心思浮动,生出一些迟疑。

不过即便如此,对这些女子而言,早已成为习惯的一些固有思想,远不是仅凭这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只是心中就此被埋下一颗种子而已,娘家人依旧是她们心中最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数日后的赏花宴上,除了京中一些身份地位够高的夫人小姐外,还有就是那些太妃太嫔点名邀请的一些女子,基本都是她们的娘家人,只有极个别是其闺中密友。

陈凤琪对于这种现象,并不感到意外,也没什么不满,毕竟她对这件事情的想法,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只要自己的心意尽到了,结果如何,都是这些女子自己的事。

拿着户部上下所有官吏加班加点,才成功分出来一半资产清单,呈给皇上时,葛尚书心里一点都不虚,但他已经做好挨训的准备。

看到那仅布匹、器物之类的名录与价格,就列出好几页的清单,还有那些田庄店铺房契,以及分别在不同年龄段的奴仆,安常煦的反应十分平淡。

毕竟这些已被他祖母给提前料中,不管是那些的人,还是店铺与那些物资,他们接下来都能用得上。

倒是葛尚书看到皇上看到那些清单后,竟然反应平静,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反倒让他感到心里有些不踏实,虽然并不心虚,却也知道这事是自家做得不厚道。

所以他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陛下可以派人出去打听,这上面的一切物品价格,我们都是按照市价起浮取中值,绝对不敢存欺君之心。

他不开口则罢,反倒是这么一解释,让安常煦嘉再次感到有种被气乐的感觉,放下手里的清单。

行了,你们打什么主意,早在我们预料之中,只是考虑到你们户部的确有些不易,朕才不打算与你们计较,只要能确定朕这一半没有被克扣就行。

听到这话,葛尚书立刻原血复活,精神抖擞的回道。

陛下请放心,这次抄没那些人家产的清单,都有在大理寺备案,您可随时安排人手过去查账,微臣敢以人头保证,绝无半分弄虚做假。

见皇上点头,葛尚书的心才放下大半。

陛下,这些奴仆都是经查过后,确定没有什么大恶的人,才没有被发配去农场,是按惯例全都送到牙行,还是直接在菜市口当众发卖?重点是那些人,本该尽早发卖,因为牵涉到要分账的问题,才一直拖着,加起来多达一两千千,每天的吃喝都是一大笔开支,他们户部实在不想一起承担。

安常煦现在对他们也算是有了解,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在盘算什么,有些无语的回道。

这些人,朕另有用处,你们不是给朕分的有批庄子吗,朕这就派人去接管,先将这些人都送到那些庄子上安置,将他们所有人的身份资料也都一并交到庄上。

听到皇上这意思,是打算将那些人留下,不再往外发卖,葛尚书虽然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但是只要能将这些人早点的打发掉,不管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都不在乎。

是,微臣回去就办这件事。

说完人的事,他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属于陛下的那些物资,是押送到内库,还是……?还是按户部处理那些东西的惯例送到当铺,可是一想到他们按市价给那些东西估值,要是送到当铺,连七八成的价格都当不上,饶是葛尚书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安常煦冷笑了一声,语气平淡的回道。

先存放在户部的大库,朕过段时间就能给它们找到去处,你们要记住,在这次的分配上,朕是吃了大亏的,那些东西存放在户部的期间,你们务必要好生保管,不可有遗失与损坏,否则,朕到时候就按这份清单上标注的价格,向你们索赔。

听到这话,葛尚书顿时苦下脸,却又不敢反驳,还要为那些物资的安全存放打保票。

陛下请放心,臣等一定会悉心照看与保管这些物品,不敢辜负您的厚望。

虽然最后是背负着责任与压力离开御书房,不过葛尚书的心情还算不错,能够如此顺利的落实这个分配方案,对他与户部上下而言,都是一个惊喜,他们本还准备的还有可以适当退一步的方案。

没想到皇上做事这么敞亮大方,虽然早就料到他们打的算盘,不仅没有提前警告他们,现在也没有生气拒绝,而是直接一口应下。

能做到尚书之位,葛尚书除了他那让上位者又爱又恨的貔貅性格,其能力肯定不差,能在将朝野上下都得罪个遍的情况下,依旧屹立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把持着安国的钱袋子,脑子当然也不笨。

所以他迅速意识到,皇上给他两个选择的根本目的,并不在于要分这些财产的本身,而是在借这件事告诉他,对方的底线在哪里,能让的对方会让,对方该得的,一定不会让。

果然,皇上就是皇上,虽然年少,这份心机魄力都让人不容小觑,难怪人家能屡次化险为吉。

葛尚书此刻并不知道的是,要不是有把握将能让那些人与物资,都发挥出更大价值,安常煦绝对不会就这么惯着这些人,对于真金白银,他向来都是持很认真的态度。

等到陈凤琪从赏花会上露完脸后回来,安常煦就将那份清单递过来。

还真叫祖母给料对了,户部这些人都奸狡似狐,您看看,他们有多过分,要不是有祖母的提点在前,让我有了心理准备,骤一看到这份清单,我得被气到要抄他们的家,这不是拿我当二傻子糊弄吗?难怪外面的人都说,在这位葛貔貅的带领下,户部上下都是一群只要钱不要脸的家伙,现在看来,还真没冤枉他们。

陈凤琪翻看了一下颇有厚度的清单,不以为意的回道。

人无完人,只要对方身上的长处能为我们所用,那他就是一个可用之才。

别的不说,就凭葛尚书看管着钱袋子后,在户部上下严查监守自盗的现象,清理出一大批蛀虫,让户部上下都一心惦记着如何为国库开源节流,而不是如何为自家小金库增收,就是大功一件。

对于这一点,陈凤琪是真心感到敬佩,听到她这么说,安常煦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我对葛尚书这个人,也很敬佩,就是我现在已经发现,这人只可远观,只要与对方之间涉及到这些金钱利益上的纷争,简直能被对方给气死。

陈凤琪微笑着安抚道。

我早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别说你现在当了皇帝,就算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要时刻保持自己的清醒与理智,多以同理心度人。

我也知道,所以我当时对他连句重话没说,就是这心里一直觉得有些憋屈。

这次的收入,有他不惜拉下面子向人借钱的付出,也有李常欣冒着巨大风险立下的功劳,更有他祖母的运筹帷幄,结果意外得来的这些收入,却便宜了户部,对方还这么不知足的与他玩心眼。

陈凤琪知道对方到底在纠结些什么,说到底,就是有些不甘心。

葛尚书之所以会如此,说到底,还是因为安国太穷,到处要钱的地方太多,让他背负着太多的压力,才会出现这种略显极端的行为反应。

等到国库充足了,让他们的底气变足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堂堂户部天官,要不是实在被逼急了,谁能真的不要面子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提点陈凤琪说得这些很现实, 但是有条件挺直腰板儿做人,谁都不愿活得卑躬屈膝,葛尚书虽然将钱看得重,拽得紧, 但他更多的是卡住皇上, 及宗室王公贵族与权臣提交的某些预算, 在涉及到国计民生与军饷支出方面,他从不会推诿拖延。

总想让户部账上多攒些钱粮,更多的是为了应付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天灾人祸, 以及边防出现大规模战争的支出。

对于这种真正务实的大臣,不用陈凤琪多说,安常煦被气狠了,嘴上再怎么吐槽,可是实际上还是比较信重的。

所以他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决定, 眼看开恩科的大考之日已经近在眼前,他才突然宣布出自己的决定, 让邵云博与葛尚书主持这次的会试。

邵云博在去岁因新帝参考而避嫌, 没有参与那届的会试与殿试,众人早就猜到, 新帝继位, 这位深受新帝信重的内阁首辅,极有可能会成为这一届恩科的主考。

所以对于邵云博,众人都不觉得意外,只是这个葛尚书, 不是礼部尚书,也不是吏部尚书,皇上竟然选这位据称嗜钱如命, 葛貔貅的大名远扬的户部尚书担任大考的主考官。

这其中有何用意?对于这件事,不仅在民间引起极大议论,在邵云博已经相当于内定一个名额的情况下,一直在私下为另一个主考官的位置明争暗斗的各派,更是不敢置信。

因为他们实在想不通,连其本人都没想过要参合大考的葛尚书,凭什么能得到如此重要,极具特殊意义的位置。

罗次辅更是刚一下朝,就忍不住对其调侃道。

葛尚书莫不是将这次的抄家所得,全都送给皇上,哄得皇上龙颜大悦,才能让他如此厚爱你?葛尚书也没想到自己竟能有些际遇,虽为阁臣,他这个户部尚书干的是净得罪人的活,像主持大考之种出头露脸的美差,从来都轮不到他,突然被点选为这次的主考,他自己比别人更觉意外。

毕竟他刚干了一件占皇上便宜的事,不招人记恨都是好的,怎么可能哄得皇上龙颜大悦?当然,这件事,他与户部上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肯定不能让这些人知道,否则他们又要变着法的来户部要钱,让人烦不胜烦。

圣上公正贤明,岂是老夫能区区黄白之物所能打动的?不过老夫已经按照罗尚书的建议,将属于圣上的那一半,都如数交给圣上了。

罗次辅若有所思的回道。

难不成,还真与你交出抄家所得有关?邵云博知道对方都交了些什么,怕因此传出对皇上不利的传闻,在一旁回道。

罗尚书,你们不要胡乱揣测,圣上是因看重葛尚书一心为国为民,做人做事都很务实,此前从不曾主考过,才会点选他。

随后又警告葛尚书道。

葛尚书,你们户部也要适可而止,不要仗着陛下宽仁,就耍那些花样,这次没抄你们的家,算你们走运,再有下次,你们可不一定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选你做主考,可不是为了助长你们的胆量。

葛尚书连忙点头道。

是,下官一定会牢记丞相大人的提点,一定会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这次入库一两百万两银子,抵得上大半年的全国税收,足以让户部宽松一段时间,让他感到压力大减,当然不会再冒着将新帝也彻底得罪的风险,再干这种危险事。

邵云博点点头后径直离开,罗次辅用充满怀疑的眼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下,根据过去打交道的经验,知道从葛尚书这个家伙的嘴里只能听到哭穷,得不到实信,毅然选择跟上邵云博。

邵丞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您那意思,分明是葛尚书办了得罪圣上的事,怎么他反而被任命为主考官了?而且葛尚书到底又干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没什么。

想到这件事就算他不说,要不了多久,也会被曝出去,邵云博又接着解释了两句。

你那天不是听到了,圣上给户部的两个选择,他们选了第二个,也就是与陛下对半分的那个。

罗次辅听到这话,倒是越发的感到有些费解。

对陛下而言,户部选择与他对分,应该更为有利吧?据下官所知,这次抄家所得在三百万到四百万之间,陛下因为要从各地调军,回头还要犒军,花的钱虽比预计的要多,但是顶天了也就一百多万两。

户部若是选了第一项,才会更占便宜,听说他们选的是第二个,着实让罗次辅感到有些意外。

所以说,这些家伙一个个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就算户部被葛尚书给把持得跟个铁桶似的,防着所有人打探户部的进帐与剩下的钱款,只让外人知道支出,别人也能将某些账算得很清楚。

要是真正的对半分,皇上这次肯定也能小赚一笔,可是户部将那些布匹、器物,还有奴仆、田庄房产,全都按市价折算给皇上,这样一来,皇上分的那部分全都折现后,够不够这次的花销,可不一定。

听说这话,罗次辅震惊的瞪大双眼。

这户部上下,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哪,连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他们就不怕皇上治他们一个欺君罔上之罪?最关键的是,对方这么糊弄皇上,皇上不仅没治他们的罪,还悄无声息的认下这个分配方案,还将主持这场恩科的主考之位给了葛尚书,这是什么?虽然对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质疑,邵云博却很清楚对方在质疑什么,意有所指的说道。

所以说,只要是真心为国为民效力的人,只要不是犯下原则性的大罪,在陛下与太尊那里,是有机会得到另眼相待的。

罗次辅当然明白对方话中的提点之意,心中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说完这番话后,转身离去的背影。

自从新帝继位后,邵云博这个丞相仿佛莫名多了许多底气,这种底气不仅没有让他变得更强势,反而让他变得更为谦和,只要不是涉及到一些政见之争,对待他们这些同僚更多了一些真诚与宽容。

像这种提点,在先帝朝时,对方肯定只会看破不说破,绝对不会跟他们这些存在竞争的同僚透露上意,可是现在,他从不藏着掖着,这种转变实在太过明显,也让罗次辅感到有些不解。

毕竟善于揣测上意,绝对是一个执掌重权者的立身之本,经历过在先帝朝时,纵为因拥立之功而上位,深得先帝信重的大臣,在其做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后,在后期还是难免受到上面的猜疑。

如今新帝继位,就算他与上面存在一些旧交,在对方经历过一次从全心的信重到猜疑的过程后,又如何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变得如此淡定沉着,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在将来重蹈覆辙?罗次辅这边还没想明白邵丞相会出现这种转变的原因,好奇对方到底有何依仗时,宫里却在此时对外张贴了一份告示,宣布皇家珍宝阁将会在大考过后,于皇家拍卖场举行一场规模盛大的拍卖会,会上将会展出许多极具意义的珍宝。

压轴的一些重宝,还有照着实物绘制的精美画像,旁边还附有相关宝物的简介,所有人只需缴纳十两银子购买门票,不论身份都可入内参观宝物,并在竞拍环节出价购买心仪之物。

共计会发放一千张十两一张的普通门票,先到先得,另有五十张贵宾票,二百银子一张,终身可用,需要具有一定身家者,才有资格购买。

众人不懂什么叫做拍卖与竞拍,但是那条只需十两银子,就能不论身份的进入皇家开设的拍卖场,参加这场盛会的消息,让许多人都感到很心动,尤其是那些有钱的商人。

虽然不知道珍宝阁为何会在提前一个多月的情况下,就放出这场竞拍消息,并开始对外出售门票,但是这并不影响想要参加这场盛会者的热情。

听到放出去的门票被一售而空的消息,安常煦高兴到两眼放光。

奶,这来钱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光这些门票收入,就有两万两,哈哈,不仅将这演艺场的装修与布置费用,都给挣了出来,甚至还赚出半间商铺。

那处商铺是一栋座落在繁华地段,带有两重后院的三层楼房,正是此次被抄得的资产之一,原来的主人是成王府。

陈凤琪对那处商铺的规划是,平常是天天演节目的演艺场,每隔一到三个月,会不定期的租借给珍宝阁举行一场拍卖会。

为了能将那些物品尽量拍卖出高价,肯定要好提前做一些宣传造势,还要留下足够的时间,方便京城之外的一些有钱人进京。

陈凤琪虽然也为顺利卖出这些门票钱感到欣喜,但是比起激动不已的安常煦,她显然更能沉得住气。

这就是皇家字号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要想一直保持这种优势,一定要做好品质与细节,让人觉得为这个字号额外多花的钱值。

安常煦赶紧郑重其事的应下,这可是关系到他的私库的大事,肯定不能含糊。

奶,您放心,我一定不能允许下面的人砸了咱这口碑。

自从接到主持今岁会试的任务,葛尚书在精神十分振奋的同时,也忙得不可开交,顾侍郎听说皇上打算在刚分给他一间地段很好,价格也格外昂贵的商铺中,拍卖那些目前还存在他们户部库房里的物品,赶紧过来禀报。

听说那间还在装修中的商铺,现在仅凭卖门票这一项收入,就已经卖出两万两银子,葛尚书确实惊了一下。

那什么拍卖的生意,竟然这么好做吗?顾侍郎满脸激动的点头。

是啊,大人,您说,被圣上这么一操作,咱们分出去的那些东西,会不会被卖出高价?宫里前几天派来十几个年轻的少年男女,过来给那些物品绘图时,下官还以为是上面不放心那些东西,绘图存档。

直到看见那些看起来特别漂亮、诱人的画,被注明相应物口的做工与来处,并张贴出来时,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为了这事。

连他这知道那些真实物品是个什么情况的人,在看到那些被号称古董珍品的图像与介绍时,都忍不住生出想要收藏到家里做传家宝的冲动,更别说是那些有钱,却没门路买到那些好东西的人,看到了很难不心动。

所以顾侍郎连连点头。

是的,大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明明让人觉得很普通的东西,现在都被吹得天花乱坠,十分诱人,张贴那些物品图画的地方,时常聚集着很多感兴趣的人,有人下手晚了,现在想要买张门票去参加竞拍,都没有机会。

葛尚书幽幽叹了口气道。

难怪圣上不屑与我等计较,原来是他早有对策,算了,就算那些东西还在我们户部,我们也没能耐做这些,让人务必要看守好大库,尤其是那些物品,毫发都不得有损,知道吗?下官过来的时候,又亲自去库房巡视了一遍,将看守库房的那些人,都敲打了一遍,更何况,那些人大多都是南江书院出身,对于圣上的东西,他们可上心着呢。

葛尚书心里这才轻松一些。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们要不定时的经常抽空过去巡查,且不管它们到时候能卖出多少钱,但有只要它们在我们户部出了问题,我们户部可是赔钱的。

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不敢掉以轻心,就是……圣上那边这还没到哪,就这么赚钱,我们不能凑过去占点儿份子吗?葛尚书看着这位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在如何算计钱财方面,比他更心黑脸厚的下属,沉吟了片刻,才回道。

现在看来,圣上此前没与我等计较按照市价给他分那些东西的事,不是他不知世情,也不是他不懂算账,而是他有信心,将那些东西以不低于市价的价格卖出去。

要是我们因为看到他赚钱了,就赶紧凑上去,你猜,他会不会被气到与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顾侍郎不想猜,他并不怀疑自家上官的话,毕竟是这位一直挡在前头,为户部共同做出的决策跟所有人对峙,当然更了解那些‘对手’们的情况。

嘿嘿,下官也就是开玩笑而已,开玩笑,反正只要这整个天下都是圣上的,他越有钱,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日子越好过,这是好事。

葛尚书这才点头道。

嗯,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好,圣上已经跟我说过,他那边赚的所有利润,都会按照商税给我们户部缴税。

听到这话,顾侍郎骤然瞪大充满不可置信的一双小眼睛。

大人,此话当真?圣上真这么说了?得到葛尚书肯定回复,顾侍郎立刻站起身道。

下官这就去大库……不,如今正值大考期间,京城中的人多混杂,一定要更仔细一些,下官近期就不回家了,干脆留在大库看守库房算了。

此刻再想到皇上可能会赚大钱的事,顾侍郎心中一点都不酸,而是无比希望那些东西都能被卖出高价,皇上赚得越多,他们户部能收到的税就越多,那样美好的未来,实在让顾侍郎期待不已。

看着对方匆匆道别后离开的背影,葛尚书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些年是不是没有带好头,怎么这些属下都变得这么现实了,眼里只有钱、只有税收。

却又没他聪明,听到他说出这么重要的消息,对方惦记的只有皇上将要交的税,就没领会到,这件事情背后所隐含的深意。

他们户部的未来的钱途,远大着呢。

葛尚书不知道的是,自打他被确定会今科大考的主考之一,那些将来得称他一声‘座师’的士子,个个心情都复杂,也很无措。

因为他那‘貔貅’之名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却又打听不到他通常比较欣赏哪种文风,这让许多人都感到有些紧张无措。

毕竟邵丞相每次主考的风格,众人早就听说过,他更多的是起到监督,并掌控全局的工作,在没有出现什么较大争执的情况下,并不干涉出卷及评审的工作,所以凡是与他搭档主持大考的另一位主考官,在考试中都会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王兄,你是京城中人,可曾读过葛老大人的文章?从一个人的文风中,往往能够看出这个人的某些偏好,葛大人一直从科举入仕起,一直都是在吏部、户部这样的衙门工作,不曾入过翰林,是罕见的不曾入翰林,却能有机会入阁的权臣。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玕以来,更多的是从事实务,没什么文章流传在外,现在突然成为主考,让人想要找他的文稿了解一下他的情况,都做不到。

第一百二十八章 能者上脱下一身戎装后, 换上读书人的打扮,王修业看着与寻常书生并无差别,面对这个问题,他微笑着实话实说的回道。

不曾读过。

听到连这位家世很非凡的王公子, 都不曾有机会拜读那葛尚书的文章, 有人不禁哀叹道。

唉, 这次怎么是由这么两位老大人主考呢?如今让我等毫无头绪,心里实在没底啊。

这话顿时引来在场众人的一致附和,谁都想在大考中取得一个好成绩, 主考官的偏好,很多时候甚至能够直接决定他们是一步登天,还是名落孙山。

根据邵丞相之前担任主考的情况,众人都知道他可能会一如既往的不负责出卷与主审,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进士出身, 做了那些,容易被人诟病, 难以服众。

而他不曾参加过大考, 就因拥立之功直接空降到六部天官的位置上,别人同样不知道他在文风方面的偏好, 只听说他只有在发现特别有优点, 瑕不掩瑜,却被黜落的答卷时,才会表个态。

看到在场众人一个个士所低落,有些焦躁与茫然无措的神情, 因为不知上意,王修业犹豫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道。

诸位难道都没有注意到, 被圣上点选为主考的老大人,在民间都有着怎样的口碑吗?有人迅速回道。

注意到了啊,邵丞相一心忠君,从来都是一心维护圣意,葛老大人的‘貔貅’之名世人皆知。

邵丞相在民间的口碑其实还不错,但是在士林之中,因其出身与晋位之途,素以佞臣著称,对方说的不过是粉饰之后的说法。

王修业暗自叹了口气,但还是耐心解释道。

邵丞相从来都是一心忠君为民,葛尚书则是一心忠国为民,所以他们身上最大的共同点除了忠心为国为民,还有就是做人做事都很务实。

既然二位主考都是做人做事很务实的风格,那么他们偏向的风格,当然是不言而喻,而这么两位既然能够得到皇上的信重,让他们负责主持新帝登基继位后的恩科,也间接证明了皇上的某些用人态度。

在场反应过来的人,纷纷给王修业道谢致意。

多谢王兄的指点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知道了大概方向,足以让这些人踏实许多,这场大考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前程,谁都想要竭尽全力的展现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随着这场规模不小的士子聚会结束,只剩下几位京中相熟的同窗故人后,有人不赞成的说道。

王兄为人,实在坦荡大方。

是啊,那些人自己领会不到,考成什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事,王兄何必将这么关键的消息,就这么当众揭穿。

王修业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他们也未必能领会得到这一层,想的却是希望他只对他们这些熟人说,别告诉外人,为他们增加对手。

反正大家都是各凭本事,让大家都能知道方向,这样的考核结果更为公平。

务实的方向,意味着上面最为重视的,是他们这些人对一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的见解,并不注重文章本身是否做得花团锦簇。

这是对考生的积累与眼界要求最高的一种考核方向,有真才实学的人,知道了这个方向,一定能好好展现自己的能力,不用惦记着为讨好考官那未知的偏好,努力堆砌辞藻。

不管他这次参加大考的成绩如何,就凭他这趟在原州之行中取得的功劳,也能正式入仕,家中那些叔伯再也阻止不了他。

所以王修业不像他这些同窗故人,有种将要参考的所有人都视为竞争对手的想法,他更希望皇上能如愿选出一些具有真才实学的人为官。

毕竟他们将来很有可能会同朝为官,跟务实的同僚合作,与跟那些只会讲圣贤之道的人合作,感受绝对不同。

鲁肃忠听说这个消息后,回到东江会馆,就赶紧叫上张青亭等同乡,将王修业的判断说了一遍。

……那位据说是出身于侯府勋贵的王公子,待人真是大方,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就那么当众说了,这份心胸与豁达,实在令人钦佩。

张青亭深有同感的点头附和,随后面带歉意的拱手道。

是在下浅薄了,听说鲁兄要出去参加聚会,还持不支持的态度,试图劝阻你,没想到鲁兄这次出去的收获竟然这么大,让我们都能跟着受益无穷。

眼看过两天就要开始会试,纵然是张青亭这种在乡试中成绩很好,被许多人看好的才子,也不免有些紧张,既要为会试期间所需之物做准备,还想尽量多看两页书,说不定能用得上,实在无心外出。

鲁肃忠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张兄不必如此,你劝我也是出于好意,这次能打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实属谁都没有料到的意外之喜,我这心里总算踏实了,接下来可以安心看上两页书了。

戴学林神情肃然的躬身拜谢道。

多谢鲁兄,不仅那位王公子令人可敬,鲁兄在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后,愿意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举动,也实在令人钦佩。

有人跟着附和道。

是啊,王公子与鲁贤弟都是品性纯良的君子,为人做事才能如此坦荡大方,让我等都跟着受益。

因为年轻,再加上又是第一次参加大考,鲁肃忠显得有些浮躁,此前的人缘其实不算太好,也就张青亭能对他格外宽容照顾一些。

现在听到这些平日里只有些点头之交的人,都这么夸赞他,反倒让鲁肃忠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关键还是王公子大度,在下不过是略尽应有之义而已,当不得各位如此盛赞。

宫里的安常煦听说这事,也有些意外。

这位王家三公子,倒是难得,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对自身的实力很有自信,还是因为知道凭他这次的功劳,一定能够入仕,才能这么大方。

邵丞相提点罗次辅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京中那些官宦人家中,有要参加此次大考的子弟,现在基本都已得到消息,只是不曾对外透露过而已。

安常煦知道这件事后,还在盘算着这两天要不要派人出去放风声,结果却被王修业先一步给捅了出去,关键是人家可能并不是长辈那里得知消息,而是他自己凭实力得出这个结论。

陈凤琪对这个长相气质同样很出众,却远不如柱国公府的那位长孙在京中名声响的少年,印象也很不错。

嗯,这个孩子是个好的,小小年龄就父母双亡,家里又是那么个情况,他却能长成这幅光风霁月的模样,实属难得。

所以她才能放心的任由对方留在李常欣身边,这个少年虽然年岁也不大,却是个性格沉稳有城府的,正好可以和李常欣的性格形成互补,帮到李常欣。

不过对方若是有心想要走文臣之途,她也不会为了李常欣,就想耽误人家的前程,只是根据对方的表现看,陈凤琪认为对方真正想做的应该是武将,科举不过是他用来迷惑家人的表象。

因为事关李常欣,那王家的情况,早被安常煦安派人重点调查过,知道王修业在宣武侯府的处境,若是易地而处,他不觉得自己能像对方那般隐忍。

宣武侯府袭爵的长房,被已过世的老太太给宠得没能力不说,还心胸狭隘,五房的野心与其能力不相匹配,靠着他爹与他二哥的荫庇,才能执掌定北军,同样防着二房的侄子。

二房对宣武侯府的贡献与功劳最大,结果就因死得早,一双子女明明是在自己家,却过得宛如寄人篱下,受人钳制与打压,连宣武侯老夫人都不方便对二房多照顾一些,因为那样会引来其他人的不满与忌惮。

常欣总说他很有心眼,好在没有什么坏心,能在那种环境中,养出这种坚韧而又大方的心性,确实不容易,他这次若能考个进士出身,我就将他安排到兵部,成全他的理想。

说到这些,安常煦又忍不住吐槽道。

他那个五叔,若不是由先帝钦定的大将军,我真想赶紧将他撤下来,北方蛮族前年也是损失惨重,所以这一年多只能实施一些扰边之策。

可是定北军现已钱粮充足,完全可以主动出击,狠狠的给对方来个教训,结果,他就这么一直被动的防守,仿佛被吓破了胆子,一点都不敢越边。

陈凤琪当然知道那有些人想要种韭菜,养一茬割一茬,可以多捞军功与犒赏的盘算。

王家的老二,也就是那王修业的父亲早早战死沙场,真是可惜了,等到常欣他们成长起来后,就将人换了,让这种私心重的人占着如此关键的位置,绝非长久之策,让一个家族长久把持一军的旧制,也不可取。

这话正合安常煦的心思,他赶紧回道。

奶,我也有这个想法,就是考虑到那些人中,大多都是忠心为国的忠臣良将,要顾虑到他们的感情,不知该如何安排才好,不知您对此有何高见?定期换防,能者上、庸者下,就算顾虑到他们是世代尽忠为国的人家,嫡系挑不出有能力的人,就从旁支中选,也不能让一些能力不足,还私心特别重的人,占据这么重要的实权位置,他们在关键时候担不起重任不说,还会造成无谓的伤亡损失。

安常煦深有同感的点头。

奶说得对,就是您说的这么回事,可惜,这些事都需要一步一步的来,尤其是人才,我们最缺的就是可用的人才,这么诺大的一个国家,怎么能只有通过科举选拔人才的途径呢?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军中虽被那些王公贵族把持着,但是只要朝廷拿出应有的态度,管得紧一些,尽量避免冒领功劳的现象出现,底层将士还能有机会出头。

可是朝中其它位置的晋升机制,就太过僵化了,进士出身几乎成了唯一晋升之径,考个进士,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学,起点就比旁人超出一大截。

低层官吏纵然能力出众,经验更为丰富,在不是立下什么大功的情况下,一辈子都难得到晋升。

谁也不会想到,去年刚考取过状元的安常煦,此刻正在吐槽科举取仕制,在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以及还没有入仕的读书人心中,他这个唯一参加过科举,还成功考取状元的皇帝,绝对是与他们一个阵营,他们之间存在着天然亲近的关系。

说起这些,陈凤琪也忍不住头痛。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一步一步来,耐心点吧,只要我们先立下目标,再逐步完善,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我就是有些担心,也许我这一辈子都实现不了这些目标。

这种突如其来的沮丧与茫然,是人之常情。

陈凤琪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

只要我们能将某些种子以适当的方式种下,它在将来总会开花结果,我们实现不了目标,留给以后的人完成,也是一样,我们只要在当下尽心过,能尽力处理好眼前的事,就是今生最大的成功。

例如眼下将要举行的会试,连考九天,吃喝拉撒睡,都在那么一小间号房里进行,对人进行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打击,实在很不人道了一点。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眼下也只能遵循旧制,先这么做,等到有能力后,才能逐步对这些进行改善与调整。

看到陈凤琪说完之后,就站起身,一幅打算开的样子,安常煦赶紧跟着站起身,有些幽怨的说道。

奶这是又要去后宫了吗?您这两天怎么变得突然喜欢去后宫了?安常煦对此是实在感到有些酸,也有些费解,毕竟他很清楚,他祖母是位非常耐得住寂寞的人,向来不喜欢应付那些不熟悉的人,尤其是那些与她没有共同话题的人。

看他那难掩郁闷的神情,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陈凤琪淡淡回道。

眼看那演艺场在拍卖会过后,就能正式开门营业,我不得赶紧找个合适的大掌事啊,此前一直没遇上合适的,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我肯定要将人给弄过来,这个大掌事人选的能力,可是直接关系到演艺场未来的收入。

听说是为了忙正事,而且还是为了他们的赚钱大计,安常煦瞬间释然,脸色由阴转晴的同时,殷勤的为他祖母拿过披风给她披上,边好奇的问道。

奶这是看上谁了?竟然能劳动您亲自去拉拢。

陈凤琪边整理衣服,随口回道。

柳太嫔,不仅擅长跳舞,还精通各种乐器,会自己作曲,音乐舞蹈的鉴赏水平也很高,若是能有这么一位身份够高,专业能力也过关的人,帮我们打理演艺场,演艺场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安常煦记得他祖母曾说过,对于有能力的人才,要多包容,还要多些耐心,要以诚相待,让对方心甘情愿的愿意为己所用,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直接给人家下令的话,只能任由他祖母亲自去接触。

辛苦奶了。

陈凤琪却回道。

演艺场经营得好,节目好,我也能不时的过去一饱耳福、眼福,现在的这点辛苦值得。

对方倒是没有改嫁的想法,但是对方那意思,想过些风花雪月的悠闲日子,要不是娘家父母已经过世,与兄嫂感情不太和睦,对方最希望的是回娘家。

所以出于这些顾虑,柳太嫔选的是自立女户,这也就给了陈凤琪将人争取过来的机会,她相信,只要对方能够体会到,有份工作可以寄托时间与精力的充实后,肯定不会拒绝她的聘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底气逐步引起柳太嫔的兴趣, 到成功让对方主动提出想要去演艺场,陈凤琪前后共花了五天时间,会试也正式开始,对于王修业考科举的事情, 王家上下还是比较支持的。

毕竟他若能通过科举入仕, 就不用占用荫恩的名额, 不去军中,也就不会占用家族在军中的各种资源。

宣武侯老夫人看着自己的三孙子,心中十分愧疚。

都是祖母无能, 保护不好你,才会让你不得不这么辛苦的为自己谋出路。

王修业早就认清自己的处境,也知道祖母想要尽量一碗水端平,让宣武侯府能够尽量维持平衡,又想竭尽全力的多护着他与妹妹的心意, 只是在心机魄力不足的情况下,无法如愿而已。

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他不想埋怨, 只想早日能够自立,最好是带着他妹妹离了这表面上看着花团锦绣, 内里则是一群人各怀心思, 没有什么真正能力,只知家里横、起内讧的侯府。

凭他通过段时间的观察与了解,已经对未来的形势有所判断,看在他祖父的份上, 宣武侯府只要不犯大错,可能还会传个一两代,可是就凭他五叔那个草包, 能保得住执掌定北军权的大将军之位才怪,而那却是他的机会。

所以对于他现在是真的看开了,也接受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陈太尊那样果断有魄力,敢做敢为的事实。

祖母请不要这么说,若不是有您的庇护,我与思思的日子才叫做难过。

宣武侯老夫人一脸愧意的看着三孙子,目光坚定的低声说道。

你要好好考,但也不用太有压力,不管是等你考中授官,还是由我给求个荫恩,等你有了官身,我就作主让你搬出去,将你娘与你们二房的那份财产都提前分给你。

带着属于二房的财产搬离,是王修业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他原以为,要等到自己成亲之后,才能有机会实现这一目标,却没料到,他祖母竟然也是这么为他打算的,着实让他深感意外,也有些动容。

祖母,您……谢谢祖母!宣武侯老夫人拿着帕子边抹眼泪,再次低声道。

等到离了这一大家子,你就不要再顾他们的死活了,是这些人没良心,不念着你爹的好,对不起你们兄妹在前。

听到这话中毫不掩饰的怨恨之意,王修业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他祖母看着仿佛只是个一心要顾全大局,希望一家人能和睦相处的寻常老妇人,心中实则一直怀着对其他人怀着怨愤,对他们二房的愧疚与自责。

孙儿一定不辜负祖母的厚望,努力考中!对王修业而言,他祖母的这番话,无异于是给他吃了枚定心丸,只要他这次能考中,就能有机会搬离,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他当然要全力以赴。

所以在这次的会试中,看到那些侧重点偏向国计民生,处处都围绕着‘务实’这一核心的题目,他可以说是超长发挥。

与以往主考时,只重点关注一些较有争议,却有闪光点的试卷不同,邵云博因为知道经过前不久的原州之案,空出许多位置,朝廷急需那种真正务实而又有能力,哪怕只是在某一方面比较有特长的人才。

所以只要不是水平实在太差的答卷,他都要亲自过目,持空前认真并细致的态度,并在正式开始阅卷前,当众宣布了一个消息。

我们都要以客观公正的态度,审阅这批答卷,圣上有旨,前二百名选录出来后,这些被黜落的试卷,都要封存好,送到宫中进行再次甄选,老夫可不希望明珠蒙尘的现象出现,但凡出了岔子,负责审阅过相关答卷的人,都要负责。

众人恭声应下,都感到这次的审卷压力似乎格外大,但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上面之所以这么重视这次的考试,原因很简单,朝廷这次空出来的位置太多,谁也不希望下一个空出位置的人是自己。

当主考与审卷官们都在加班加点的忙着阅卷时,会试过后,算是暂时过了一劫的考生们,回去好生歇了几天后,才开始出来走动。

王修业也不意外,虽然他的身体素质在这些考生中,绝对属于佼佼者,考完后出来,看着不是太狼狈,但是为了能够考出一个好成绩,几天下来,他也感到有种脑子被掏空的疲惫感。

休息好后,去后院拜见祖母的途中,正好遇上大房的王修礼,对方一看见他,立刻露出充满幸灾乐祸的笑容,阴阳怪气的说道。

三哥这都已经荒废书本半年多了,何必还要这么辛苦的去考这一回?是为了博得祖母的怜悯,好让她能兑现自己的话,亲自奏请陛下,为你求个好出身吗?正因宣武侯老夫人在事前警告府上众人,王修业这次若不能考取进士,她就要亲自求圣上,为王修业要个荫恩,这些人前段时间才会那么消停,不仅不敢生事,打扰王修业备考,更不敢动什么手脚,都希望他这次能考中。

王修业此前没怎么将他祖母打算为他求荫恩的事放在心上,以为那只是他祖母为了能让他顺顺利利的参考,才放出的威胁。

但是知道他祖母这次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他有个官身,好让他有机会搬出去后,王修业才知道,那些话并不是说说而已,是他祖母已经打定主意,不打算再顾虑他那些叔伯们的态度。

此刻面对长房堂弟的挑衅与嘲讽,王修业心中平静无波。

我爹一生战功卓著,最后为国捐躯,这满府上下,谁敢说自己能比我们二房更有资格得到荫恩,谁给你的勇气,来我面前说这些,就凭你爹躺在我爹与王家满门忠烈的功劳薄上,承袭的宣武侯爵位吗?听到这话,王修礼涨红着一张脸,对堂兄怒目而视。

你……亏你还还读了这么多的书,竟然这么目无尊长,敢这么非议我爹,我们去祖母面前好好分说个明白。

是你自己先目无尊长在前,欺辱兄长成性,莫说去祖母面前,就算我们将官司打到圣上面前,我也不惧,你敢吗?说着,王修业露出一个略显玩味的笑容,凑到他面前低声。

你还可以回去问你爹娘敢不敢,他们要是感兴趣,流放成王一系的人船队,可还没走远,你们谁敢说,你们大房这次侥幸逃脱,不是我爹拿命换来的?虽然他心里清楚,以上面的行事风格,王家这次之所以没有被跟着被清/算,关键在于他们没胆,也没那能力掺合成王所犯之事,但是就凭他们与成王府走得近,就是可大可小的错,他拿这件事来吓唬他们,绝对效果显著。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听到他的话,王修礼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苍白,为了成王一案,他们长房前段时间说是缩着脖子度日也不为过,都不敢外出。

直到与成王一案相关的人,不是被流放出海,就是被发配到朝廷在一些荒凉之地开的农场干苦力,他们大房的人才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努力忘掉那段寝食难安的那段生活。

身为成王府世子的跟班之一,王修礼前段时间更是一直惶惶不得安宁,很担心被抄家流放的厄运就降临到他们头上。

此刻听到王修业的威胁,让他瞬间感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顾不上想对方为何一改往日淡漠的模样,变得如此咄咄逼人,神情仓惶的转身逃离。

看着对方狼狈离开的背影,王修业露出一抹冷笑,过去是因为被困在这座府中,为防对方在私下用些腌脏手段对付他们兄妹,才不得不一再隐忍。

如今离开这里,摆脱这宣武侯府的时机已经近在眼前,让王修业有了底气,他何必还要再受这些人的闲气?有了这么一通吓唬,少说也能让长房消停到他们二房搬离出府。

这些人都将荫恩视为自家子孙未来的前程,殊不知他从来不屑那些,也就是通过这件事,看清这些所谓亲人吃相难看,面目可憎的真面孔而已。

去后院见过祖母,又陪妹妹坐了一段时间,确定她这段时间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屋里人侍侯得还算上心后,他才出府前往那些考生最喜聚集的地方。

虽对自己这次的考试还算有信心,可是没到真正出榜的那天,就不算是尘埃落定,他想去外面了解一下别人的情况,好做个参照与对比。

看到王修业出现,认识他的人,纷纷上前施礼道谢,原本不认识王修业的人,知道他就是在考前为众人指明方向的王三公子,也赶紧上前表示谢意。

因为王修业的提醒不仅及时还很精准,在看到考题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的判断没有错,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显然要从容许多,这其中的好处之大不言而喻。

众人的感谢,让王修业不得不频频还礼。

诸位不用这么客气,大考考的是我们所有人的真才实学,能取得好成绩,是诸位自身的本事,在下所能起到的作用有限,实在担不起诸位如此盛情。

如此你来我往的客气了几句,众人才放下这个话题,参加完考试的这些考生聚到一起,都怀着相似的目的,抛出各自的观点,与众人一起共同探讨,相互印证。

王修业一直表现得十分谦逊,从没有自恃此前的提点之恩,就想以自己为中心的想法,让人更加看重他的品性。

宫中的太妃太嫔已经开始陆续迁宫,在陈凤琪的诱导下,主动提出要进入演艺场工作的柳太嫔,第一个出宫,而且是干脆利落的带着四名贴身宫女与内侍,直接住到演艺场的后院。

这让还等着她能带着自己的私产与宫中的供养月例,回去供养他们全家的哥嫂傻了眼,听说消息,想要去演艺场那边找人,直接被人演艺场那边聘请的护院给辇走。

这让柳太嫔更加坚定了要在演艺场好好干事业的决心,若是回了娘家,她不仅无法获得想要的清净悠闲,还会被哥嫂以亲情为名给拿捏住,活了大半辈子,还要再次回去受人钳制。

看到过来关心装修情况的陈凤琪,柳太嫔真心实意的向她施礼道谢。

多谢太尊愿意给妾身这个机会,要不然,妾身不管是选择独居,还是回娘家,都没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好不容易在进入深宫后,还能有机会重获自由,虽是三十多岁的年龄,心态却已经变得有些苍老的柳太嫔,当然不甘心浪费这大好机会。

陈凤琪微笑着伸手制止住她道。

不必如此,能有机会来这里,是你自己凭能力争取的,你在宫中时,也曾帮忙打理过后宫事务,老身相信,你一定能胜任这演艺坊大掌事一职。

就是你这性格脾气,一定要改一改,不要因为这里是宫外,就觉得气虚,你要记住,你可是太嫔娘娘,何况还有老身给你们做后盾,你们只管一心做好份内工作就行。

柳太嫔含泪带笑的点头。

妾身记下了,接下来一定改,一定要会努力不负太尊夫的厚望。

在先帝人数不多的后宫中,身为老人,在先帝被废太子之位,流放在外的那几年,柳太嫔与其他一些不愿回娘家,因位份低,没资格跟着流放的太子侍妾,都被圈在城外的慈心庵中。

先帝重新回京,还得以继承大位后,将这些旧人都接回宫中,虽然没什么圣宠,但在位份与待遇上,并没有亏待她们,在后宫屋舍充足的情况下,柳太嫔虽是一个嫔,也能掌一宫,御下能力肯定不缺。

就是刚离了熟悉的后宫,初接触这些过去从没接触过的俗务,心里难免有些虚,需要一定的适应过程,陈凤琪很看好她的潜力,所以很有耐心的抽时间过来指点她,给她增加一些底气。

第一百三十章 技巧备受瞩目的会试成绩排名张榜公示的那天, 许多人都是早早的翘首以盼,宣武侯府也不例外,虽然他们都觉得王修业在过去半年中,为了讨好乐阳郡主, 荒废了学业, 很可能考不出什么好成绩。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想, 为了向外展现长辈们对父母双亡的侄儿的关心,以及心里的那点期盼,各房都有派人去蹲皇榜。

会试只选录出排名前二百的贡士, 会按照排名从后往前放榜,眼看只剩下前十名的榜单还没有被张贴出来时,宣武侯府的家丁本都以为自家三少爷肯定榜上无名,却在接下来的前十名单中,看到王修业的名字竟然高居榜上第五名。

会试第五名的好成绩, 意味着王修业只要在殿试中不出大错,进士出身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安常煦是在拿到排名与相关考生的身份资料后, 才知道这次的会试前四名, 竟然全都是南江书院出身。

奶,您说, 等到张榜过后, 人家会不会觉得这是我们合起伙来,给南江书院的考生大开方便之门,或是邵丞相为了讨好我们,有意为之。

陈凤琪对这个考试结果也感到有些意外, 心情很好的笑着回道。

不会,有葛尚书那位刚直不阿的主考在,就算旁人心中不服, 也不敢公然质疑,让他们将前二十名的试卷都张贴出去,让那些人知道知道自己差在哪里吧。

无法做到言之有物,措辞再怎么华丽,文章写得再么花团锦簇,也无济于事,只会写文章的就只能当文人,文章写得再漂亮,也治不了国安不了邦。

安常煦对此深以为然,随即便吩咐刘乐派人去传旨。

奶说得真是太对了,论做文章,我可是状元,可是面对这些让人头大国计民生大事,还不是整天头痛得很。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什么职位需要什么样的人才,让在相关方面有天赋特长的人,参加与之相对应的职位考核,才是最好的方式。

吏部也已发现这事,目前倒是的在实施类似的考核制度,却只针对一些对专业特长要求较高的低层职位。

通过科举入仕,有进士出身的官员,依旧是最清贵,前途最为光明的存在,即便那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只是文章写得好而已。

即便这次大考的主题与风向,都偏向务实,榜上有名的贡士中,仍旧大半都只是纸上谈兵,入仕之后,工作需要依靠师爷与幕僚的人。

万事开头难,只要我们现在先对外释放出这种信号,那些读书人就会知道,为了自己的前程,接下来该怎么做。

就像他们现在还改变不了科举考试的制度与流程,却能先对贡院环境进行一些整改,尤其是对那些厕所进行增设与整修,成功避免以往竟有考生因为号房临近厕所,被熏晕的现象出现。

奶,我不想按照旧例,让这些成绩好的都进翰林耗时间,积累资历,也不想让这些同进士,都直接去地方上当主政一方的官员。

因为从小是在县城乡下长大的原因,朝堂上的这些大官,乃至京城中的那些大户人家,都不怎么怎么放在眼里的七、八品县令小官,在曾经的安常煦看来,是一个很厉害、很大的官。

如今纵然当了皇帝,也知道了身为一县主管的县令,只是基层小官,但他依旧无法小看那些县令的任命。

因为他很清楚,对一个县城数以万计的百姓而言,普通老百姓口中的‘父母官’‘县令大老爷’,会关系多少人的生死穷富,在这交通不便,音讯难传的大环境中,用错了人,相当是将一县百姓都置于水深火热的煎熬中。

所以安常煦实在不想让这些从前只会读书,毫无做事经验的新科进士,直接去主持地方工作,那样的风险实在太大。

陈凤琪又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弊端,那些读书人中,真正有能力,天赋奇佳,心中还有百姓的人,实在很少,南江书院是因实施比较特殊的教育方式,培养出来的学生都有一定的实践基础,才会稍好一些。

你想的那些,又何尝不是我的想法,可是这批进士的分配,若是全都不按惯例来,势必会引起朝野上下的警惕,我们想要做的事,会关系到许多人的利益,一旦过早曝露,只会引起强烈的反对与阻拦。

想到朝堂上那些枝繁叶茂的各个派系,目前还不是他们能够正面硬抗得起的,安常煦知道他祖母说得是事实。

那要怎么做才合适?可以适当的做些改变,例如,以尊重这些新晋进士个人选择的名义,将这些看得出来,确实言之有物的人,都召过来亲自征询一下他们各自的特长与想法。

再将这些明显看得出来,更擅长做文章的人,都分到国子监、太学、礼部,及地方上的府学、县学,让他们可以各展所长。

会读书做文章的人,最适合的当然是教人写文章,以及需要写文章的地方,去户部、吏部、工部之类的地方,不仅发挥不他们的价值,还容易误人误己。

听到陈凤琪这么一说,安常煦的心中立刻有了方向。

我明白奶的意思了,有些从南江书院毕业,早年就被安排到各个地方,这些年立下不少功劳的人,我们能不能提适当将一表现格外优秀的提一提?可以,但是你要尽量将水端平,将那些科举出身、荫恩出身的人,也都适当挑些可用之人都提一提。

因成王养私军一案,朝廷现在腾出来的位置有些多,听到这话,安常煦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迅速领悟到将要如何端水的策略。

会试张榜之后,不仅连会元在内的前四名都出身于南江书院,共计九名参考考生,全都榜上有名的消息,不仅让那些考生,与京城中的百姓们都议论纷纷,连对大考极为关注的朝堂官员们,也都非常震惊。

要不是另一名主考是朝野上下都知道其德性的葛尚书,这个结果肯定会引来莫大的质疑,但是因为知道葛尚书对待钱时,有多么不顾一切,那么他在处事公正严明这一方面,对自己的要求就有多高的情况下,谁都不会怀疑这个排名存在弄虚作假的问题。

可也正因如此,南江书院的水平与厉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感到震惊与意外,看到被张贴出来的前二十名答卷后,谁都能看得出来其中的实力差距。

前四名答卷论文采,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关键在于人家引经据典写的内容,让人读着言之物,极其切中主题,没有半点虚言。

要是换了往届大考,这样的答卷或许无法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成绩,可是在这场意义比较特殊,又是由邵云博与葛尚书这两位极其务实的官员主持大考,他们的优秀立刻被显了出来。

翰林院中有人反复看了看前四名的答卷,满腹费解的嘀咕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答卷,我总有种似曾相似,仿佛特别熟悉的感觉呢?听到这话,顿时引来旁人的高度警觉,南江书院在本就声名显赫的情况下,再次名震京城,让人为之感到惊叹的同时,也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许多人都存在想抓其把柄的心思。

吴兄,你好好回想回想,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吴宣皱着眉头仔细想了又想,面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是了,像圣上在去岁参加会试时的答卷,我因会试排名位列圣上之下,当时曾反复阅读过圣上的答卷。

有人不相信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去岁大考的题目,与这次大考的题目截然不同,两者怎么可能会像?面对同僚的质疑,吴宣态度认真的解释道。

不是说内容像,在下说的是这种行文风格,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出圣上去岁参加大考的试卷存档,好好对照一下,看我说的对不对。

从切题思路,到释题,再到这论述总结,看着全都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它们相当于……有着同一个框架,只是往里面填充了不同的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吴宣的提醒,其他人再看那些答卷时,也都有了各自的发现,然后十分默契的找出皇上去岁参加大考的答卷,又找出其他南江书院考生的答卷。

众人震惊的发现,以前那些南江书院考生的答卷,虽然也有相似之处,但还存在着一些差别,可是今年参考的九人,答题的风格全都与皇上去岁考取会元的答卷如出一辙。

经过这番比对,谁都不傻,都能意识到,人家南江书院这是拿皇上去年考取状元的答卷做范本,扒出框架后,让他们的学生只需往里面填充内容就行。

很显然,科举这点事,已经被人家给研究得透透的,人家现在厉害到可以批量产出进士了,这还让人咋玩?有人不服气的抱怨。

这是违规吧?再这么下去,大考岂不是要被他们南江书院给包圆了。

虽他人心中虽然也充满危机感,却大多都不认可对方的话。

人家凭本事考出来的名次,怎么违规了?那些世代出进士的书香门第,难道就没掌握点不传之秘?吴宣也是持后者这种看法。

是啊,说到底,大考考的是我们的综合知识积累,又不是只靠这些技巧就能取得成功,南江书院这次考得好,重点在于他们很注重对学生的全方位培养,尤其是在务实方面,正中这次的考题。

可不只是凭借文风取得的成绩,毕竟今岁与去岁的主考与审卷官,都不是同一批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公式发现这个现象的, 不止是翰林院的这些人,这让许多人都能感觉到难言的压力与威胁,但是谁也无法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这些世代为官的家族,谁家没掌握一些科举考试的经验与窍门呢, 只是南江书院过分了些, 也毫无遮掩了些。

可是人家是面向天下寒门招生的一家大书院, 优中择优的挑出一些在科举方面有天分的学生,重点加以培养,是毫无私心保留的倾囊相授。

那样一座上千人规模的书院, 这届大考也就来了九名学生,即便人家都能榜上有名,那也是凭本事考上的,谁都不能指责什么。

王修业也有发现他那些南江书院出身的同年,在文风方面的某些共同点, 去年的那场大考,他为了给自己的祖父守孝, 无法参加, 但他也曾仔细研读过会试前三名的答卷。

其中就包括当时的会元,后来的新帝的答卷, 所以他也能迅速猜出, 这是有高人在拿到皇上考中会元的答卷后,从中扒出文章结构与框架,然后公开传授给南江书院的学生。

这让王修业忍不住再次为自己没能去南江书院而感到遗憾,因为他觉得, 这是一种非常适合他的教学方式,他要是能有这种学习条件,一定可以节省下很多为考科举而付出的时间与精力。

那样, 他就能在南江书院多学习一些他感兴趣的课程,例如算术、兵法等课程,可惜在此之前,南江书院在京城中人的心目中,有些神秘,是让人讳莫如深的存在,因为那里每年都会给上面提供一批眼线。

虽然他并不忌讳南江书院出身的人,都会被打宫中眼线标签的事,但他以为南江书院除了招生规模大些,教授的内容与其他书院一样,都是以读书识字做文章为主,没想到它竟能那么独特。

直到认识乐阳郡主和赵小雪她们后,王修业才听说南江书院的一些详细信息,知道在那里,只要学生自己愿意,就有机会自主选修自己感兴趣的课。

包括赵小雪她们这样的女学生,只要她们自己愿意,就可以随意选修弓马骑射、兵法战略、国法律例等课,让王修业听了十分向往。

可是他知道这些消息的时间有些晚,所以他打算在搬出宣武侯府,与那些人都掰扯开后,将他年仅十岁的妹妹王秀思送到南江书院去。

他那跟着祖母长大的妹妹,性格有些内向,还有些怯懦,府上那些堂姐妹们吃喝玩乐时不会想起她,听说她得了什么好东西,就会赶紧上门索要走,纵然有他的再三嘱咐,也改变不了她这怕事、胆小的性格,不想给祖母添麻烦的顾虑,让他无可奈何。

所以王修业很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去南江书院,在经过那种特殊环境的锻炼与培养后,身体能变得更为强健,性格变得更为勇敢开朗,像赵小雪她们一样,各有所长,将来嫁不嫁人无所谓,只要能够学得一样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他就放心了。

毕竟王修业看得出来,陈太尊因为自身的经历,对天下女子都存在一份宽仁与怜悯之心,正在不动声色的想要打破世情加在女子身上的某些枷锁,尽量改善女子的生存环境,给女子提供求学、做工、?参军、婚姻自由,乃至入仕的机会,这是他命运多舛的妹妹,这辈子难得能遇上的幸事,他一定要帮她抓住机会。

安常煦听说外面的人,根据今科大考已公布的会试前四名考生的答卷,再结合其他五位同样出身南江书院,只是名次不一,却都在百名以内的考生答卷,分析出他们都是按照自己去年的答卷框架做的文章,心中很有些得意。

不是因为别人拿他的文章当范本,考出如此优异的成绩,而是为他祖母那令人惊叹的本事感到得意。

奶,估计那些人都以为这是玄隐老师的手笔,却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些文章框架,其实都是由您给整理出来的。

这其实也是一件让安常煦怎么都想不到的奇事,他祖母虽然知识渊博,与玄隐先生这样的大文豪坐在一起,能从天文地理谈到人性/道德伦/理,不落下风,令玄隐先生都感到钦佩。

但她从不掩饰自己不擅长诗文,平日里很少与人探讨诗文的事实,可是就是这么一位不擅长诗文的人,一出手,就能让会试的难度瞬间下降一个等级。

只要是真正用心读了书,知识储备足够丰富的学生,照着她从自己这个状元的文章中扒出的框架,按照那个抑扬顿挫的节奏来,成绩立马能上一个档次。

而他的文章风格,正是这些年下来,他祖母根据他写的检讨做批示,逐步给指导出来的,别的不说,为了能让他祖母满意,那文章的节奏绝对把握得够好,很容易引人入胜,让人生出共鸣。

能成功考取状元,足以证明他的成功,所以他祖母当即决定将他的文章作为范本,从开头起,标明分别该写些什么,从哪里破题,哪一段要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等等,给玄隐先生寄去一份十分详实的写文‘公式’。

对,安常煦听到他祖母将这种框架结构称为公式,虽然他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公式。

但他知道,这公式绝对是一种比仿写,比先生再怎么悉心指导都更有用,更便捷的写文方式,因为当那每一处为什么要那么写,写了要起到什么效果,都被一一标识出来后,再怎么不擅长写文章的人,只要肚子里有东西,即便是生搬硬套,也能写出一篇让人觉得挺不错的文章。

虽然陈凤琪也没有想到,她初次尝试性的对外传授这种公式写作方法,竟然能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成绩,她也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得意之情。

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早前我就考虑过要不要这么做,但是我们家那时根基浅薄,要是真这么干了,占据太多名额,难免会树大招风。

现在你都当皇帝了,我们也就不用顾虑那么多,可以尝试一下,不过短时间内,还是不能吃相太难看,惹众怒,要慢慢来。

嗯,我不急。

安常煦应下后,难掩高兴与欣慰的提起另外一件事。

原州的天河大堤,配合沿河两岸的那些排洪沟渠与池塘,已经顺利撑过原州今岁首次爆涨的大洪水,常欣他们现在已经动身起程回京了。

这确实是个令人欣慰的大好消息,让陈凤琪听了也很高兴。

回来了好,她这两个多个月真是挺辛苦的,不过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功是功,过是过,你们可不能因为心疼她,就将她的冒险的事情给翻篇。

早将那件事抛之脑后,一心盼着李常欣能早日平安返京的安常煦,在愣了一下,才想起李常欣在原州的‘过’,讪讪的笑着点头道。

不会,我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快要被她给吓得魂都飞了,这次肯定不能跟她轻易的算了。

义正严辞的说完,安常煦又有些讨好的为其说情道。

奶,不管怎么说,常欣这次肯定是功大于过,对吧?听说她在原州那边与士兵、百姓同吃同住同劳作,虽然获得一致的赞誉,很受那些百姓的拥护,但也过得特别辛苦,等她回来,我们适当的教训她一下,就行了吧?陈凤琪有些无语的看着对方,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么,依你之见?安常煦立刻端正态度,语气严厉的说道。

让常欣好好写一篇检讨,必须是态度诚恳、反省到位,让她印象深刻的那种。

小心看了眼陈凤琪的脸色,发现仍是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信息的样子,安常煦又补充了一句。

再让她抄五十遍的修身格言,让她好好回想一下奶常教我们的做人之道。

因为写得太多、太熟练,李常欣写检讨书的水平尚在他之上,即便是当众朗读也毫无心理压力,于对方而言,这些处罚都可谓是不痛不痒。

也就是将她困在屋里,让她修身格言这件事,在没有他可以帮忙作弊的情况下,最让对方感到头疼,所以说白点,安常煦就是想请祖母意思性的罚一下就算了。

陈凤琪态度平静,语气却很严肃的说道。

年前那次她犯错的时候,我罚的更多,可是时隔不到半年,她就冒险干出这种事,你们要知道,身为一支军队的指挥者,就要对手下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负责。

这次是对方在无意间被算计个正着,才能有如此侥幸的结局。

安常煦心情复杂的低着头听训,倒没有觉得不服,因为他知道祖母说得是对的,若是换了旁人,敢做出如此轻率冒险的决定,他一定会是怒多过喜,可是那人是李常欣,他就难免有些私心,更多的是为她所取得的成绩感到欣喜。

陈凤琪知道对方的想法,从私心上讲,她自己也为常欣的表现感到满意,可是违规就是违规,不能因为她是李常欣,就罔顾她以校尉之身,擅自调兵,还是以区区三千人左右,对上规模多达上万人的私军的事实。

你要知道,这次但凡有哪里出了差错,在后调的援军尚未没到的情况下,不仅敌我数量差距巨大,实力差距更大,她的决定或许会导致他们所有人全军覆没不说,原州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会跟着遭殃,是她,还是你我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安常煦态度端正,郑重其事的认错道。

是,奶,我一定不会息事宁人,不会因为她是李常欣,就轻轻揭过。

陈凤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也是不长记性,上次我就跟你说过,等她回来,我们所有人都要拿出应有的态度,不能让她觉得可以轻易过关。

结果这才没隔多久,你一听说她回来的消息,就将之前答应得好好的事抛到脑后,还想为她说情?自知理亏的安常煦有些心虚,不好意思的笑着回道。

主要是这次让常欣去原州,本就冒着风险,我就盼着她能好好回来,回来后,就想让她开心点。

陈凤琪冷哼一声道。

你放心,等到我们该罚的罚完了,只要你能帮她将欠我的一万两债给还上,将借条赎回去,方便她再借不难,她就会很高兴,你要是再以私人名义给她些辛苦费,她会高兴到做梦都能笑醒。

安常煦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才合适,因为他知道,他们的祖母已经料见了一切,他差点忘了,对于李常欣而言,确实是有钱就能解决一切。

孙儿知道了,等她回来,就当众宣布撤下她的校尉一职,罚她做个百夫长,以儆效尤!好不容易当上校尉,立下大功回来,若是给降回小兵,安常煦毫不怀疑,对方一定会当场哭给他看,降为百夫长,好歹还给她留了个小官当,李常欣应该能心平气和一点。

自原州回京的路上,李常欣正苦着脸对赵小雪他们说道。

我总算体会到古人常说的‘近乡情怯’,到底是什么心情了,我现在就有那种感觉,还不知道我奶跟我哥他们要怎么跟我算账呢。

李常欣之前还觉得,凭她不损一兵一卒,就将那支私军拿下的功劳,应该可以功过相抵,保住刚到手的校尉一职。

但是当她看到分别从湖州与并州调至的援军规模后,她就意识到,她哥他们虽然远在京里,也已知道原州藏有私军的事。

这样一来,在她哥他们已经有了安排的情况下,她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冒然行事的决定,比擅自调军这一过错更为严重,她所面对的处罚,肯定也会更加严重。

赵小雪她们几个知道些情况的,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徐景楠听着却觉得很不解。

郡主这是立下大功凯旋而归,顶多也就是功过相抵,挨几句训斥的事吧,还能真受处罚不成?李常欣郁闷的回道。

这事儿要是你做主干的,我哥可能会这么宽容,我干了,就算我哥不罚,我奶也会逼着他罚,说不定会直接将我罚回小兵。

察觉到徐景楠的震惊与不可思议,赵小雪她们几人连连点头表示确认,她们对此算是经验丰富,几人一起干下错事,她们能被罚得轻点儿,可是李常欣从来都是要被重罚的那个。

长吐出一口气后,李常欣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干饼子,声音有些模糊的感叹道。

官没了,我还能接受,关键是钱,尤其是借我奶的那一万两银子,我哥要是不给我还,我可就太难了。

徐景楠闻言,差点被嘴里的食物给呛到,拍拍胸口缓过气后,面带惊色的赶紧问道。

郡主,您跟太尊借那么钱做什么?他知道对方当初托他家人向皇上哭穷,说什么给太尊打借条借钱买锄头的事,可他没有想到,对方借的竟然是一万两,一万两银子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他若去跟他爹娘借,可不一定能借到。

乐阳郡主用‘你真笨’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后,才回道。

我要是没有钱,去了大营,以一介小兵的身份,凭什么让人家跟着我混?郡主的名头在大营里算个毛,肯定得让兄弟们知道,跟着我混有肉吃,大家才会听我的啊。

这话听着似乎没毛病,就是徐景楠虽然出生于武将世家,长在军营中,还从没听说过这种有些匪气,却又让人不得不承认,它的确很现实的话。

郡主说得对,跟着您混有肉吃,在下这次算是体会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自家人不过徐景楠说的此‘肉’非彼‘肉’, 不管李常欣这个主事的会得到怎样的赏罚,他们这些跟着李常欣前往原州的人,这次都多少不一的立有功劳,都能得到些犒赏。

李常欣听到他的话, 不仅没有感到不平, 还就此想开了一些。

对, 能让你们有肉吃也不错,你们有肉吃,我就能少贴点, 算起来,我还是赚了。

徐景楠很佩服对方的这份心胸,对她竖起大拇指道。

郡主高义!在殿试公布成绩的头一天,李常欣率领京郊大营的将士返京,安常煦令邵云博与刘乐代他去犒赏这支人数不算多, 立下的功劳却不小的队伍。

虽然他很想亲自去,可是当了皇帝后, 他就变得格外身不由己, 想去趟太尊府,都要偷偷摸摸的私下前去, 一旦正式出宫, 就免不了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按照礼部的流程走下来,能将出宫的兴致全都打消。

赵小雪她们几个这次都因功而被封为百夫长,徐景楠因为是刚被晋为千户不久, 起点高,又是初入大营不久,并没有直接晋位, 但是谁都知道,有了这份功劳做积累,他要不了一两年功夫,就能被晋为校尉。

李常欣这位新上任两个多月的骠骑校尉,没有被直接罚回士兵,却被降为百夫长,还被勒令回家反省并写罪己状,她对此不仅没有怨言,还很有些惊喜,毕竟大小还是个官身。

她手下那些人还在为她感到有些不平与委屈,可她自己却已经态度端正,毫无怨言的表示愿意接受处罚。

邵云博他们宣完旨,犒赏完将士们后,就先行离开,留下的众人围着李常欣。

郡主,这次的功劳都是您带着我们立下的,怎么您这个功劳最大的,不仅没得到封赏,还被重罚了呢?他们这些去原州的将士,最少也能获得十来两赏银,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重赏,李常欣这个领头的却被如此重罚,两相对比,实在让人感到很不平。

李常欣态度坦荡的跟大家解释道。

带着你们顺利将原州上下的府衙都给端了,是我们这趟去原州的任务,是我的功,可我违规带兵在连山县逼出那些私兵,让大家跟着我冒险,是我的大过。

现在功抵不了过,被罚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大家不用为我不平,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要是都像我这么干,咱们安国的百万军马岂不乱了套,所以大家都要引以为戒。

听她这么一解释,众人才觉得气平,有人感慨道。

还是郡主敞亮大气!这话引起众人的一致附和声,李常欣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咱的理想是保国卫民,哪有心思计较那么多的个人得失,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我也要回家去写检讨,也就是圣上说的罪己状了。

营中有那这趟没去原州,曾被调去大理寺轮值过的人,好奇的问道。

郡主写的罪己状,也需要当众朗读吗?李常欣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

你怎么知道?那人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回道。

嘿嘿,前段时间被放流的成王、宁郡王等人,在离京前,都曾在大理寺外当众读过自己的罪己状。

那么丢人?徐景楠下意识看向李常欣,却发现她的神色平静无波,很有些习以为常的样子。

做错了事的人,就要认真反省,诚心悔过,并吸取教训,这样还能让其他人在听到别人后,警惕自身,挺好的。

嘴上虽然说得这么义正严辞,李常欣的内心深处其实有些慌,她没想到,她祖母和她哥现在变得越来越凶残了,竟然还让人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读。

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要求自己吧?李常欣不大确定的想着,当着家人与熟悉的人的面读检讨,她早已轻车熟路,一点都不带心虚羞愧的,尚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读的经验。

李常欣被罚回家反省,赵小雪她们这次立了功,有了官位,也可以趁机告假休沐几日,都随她一起回府。

徐景楠虽是千户,有固定的休沐日,但是在进入大营后没过几天,就去了原州,一直不曾回过府,便决定与她们一起回城。

与此同时,乐阳郡主在原州立下大功回京后,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封赏,还丢了刚到手的校尉一职的消息,也迅速在京中被传开。

这一结果让许多人都感到大为吃惊,谁都能看出皇上对乐阳郡主的信重,这明明是个可以趁机为乐阳郡主夸功造势的大好机会,却是这么一个结果,着实让人弄不清楚上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是有意打压,不想让乐阳郡主从军,完全可以从最初起,就别放纵对方一个姑娘去大营,若是有意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心腹,又在完全可以功过相抵,轻轻揭过的情况下,选择重罚。

张贤贞对此也感到有些费解,她儿子是跟着乐阳郡主的,她对与其相关的消息,当然会特别上心一些,毕竟这可能与她儿子也息息相关。

伯母,依您看,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真像外面人猜测的那样,是因为一边惯着乐阳郡主,成全她想要进入军中的愿望,一边又因担心乐阳郡主一个女儿家,在军中正式站稳脚跟后,会玩野了心?张贤贞在边疆生活多年,因丈夫与儿子的身份原因,对军中一些常规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在无令擅自调军,的确是军中大忌。

但是有些时候事急从权,为防寒了将士们的心,在事后论功罚过的时候,该赏还是是赏,也就是口头训诫几句,不会真罚。

像乐阳郡主这次在原州做下的事,就凭她因算计周详,没有让手下人马出现损伤,完美的解决了原州之患,拿下那么一支装备精良,实力强大的私军,绝对是功大于过。

可是上面不仅没有赏她,还直接降她的职,罚她写近来在京中令人谈之色变的罪己状,让张贤贞都忍不住为此感到不平,认为这种处理太过苛刻。

柱国公夫人没有直接回答侄媳妇的疑问,而是提起另一个话题。

景楠一去大营就是两个多月,这两天肯定会回来,你可以问问他,乐阳郡主被罚后是什么反应,大营中的人在听到这个处罚结果后,又是什么反应,虽然我也不清楚上面的意思,可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我们外人所不知道的原因。

虽然柱国公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一句‘外人’,瞬间让张贤贞意识到问题所在,人家乐阳郡主虽然与上面那位不是一个姓,却是实打实的一家人,对自己的家人怎么处置,那是人家的家事。

伯母说得是,是我们这些外人的操心太多余了,上面不过是在教育自家孩子而已。

让张贤贞没有想到的是,这段对话刚过去不久,徐景楠就已经回府,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徐景楠边在母亲的亲自照顾下换衣梳洗,边大大咧咧的回道。

领完赏后,虽然还有圣下亲自下令给大营准备的庆功宴,我们这些家里不差那几口吃食的,和兄弟们一起喝几杯酒后,就先散了,这趟出去两个多月,可以回家多休整几天。

你是和乐阳郡主一起回城的?听说她这次立下大功,没得到赏不说,还挨了罚,心情应该不大好吧?听到他母亲的话,徐景楠不禁有些失笑。

娘,您可千万别用常人的想法去猜测郡主,她在回京前,就对自己会挨罚的事有心理准备了,甚至已经做好可能会被罚回兵勇的心理准备,结果圣上没有将她的官一撸到底,还给她留下个百夫长,让她高兴着呢。

听到这话,张贤贞就放心多了,终究还是自家人更了解自家人,年少气盛的少年人立下如此大功,不仅没有居功自傲,还能保持着如此心态,着实让人敬佩。

同时也表明一件事,陈太尊家的家教可是真严啊,看将小辈都给吓成什么样了,明显是挨罚的经验极其丰富的样子。

你们都得了赏,只有她这个一领头的反倒受了重罚,你们就没有为她感到不平?徐景楠毫不隐瞒的回道。

当然不平,可是乐阳郡主认罚认得心甘情愿,还主动劝慰大家,跟大家解释这其中的功过,我们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圣上实在公正严明,不徇私情得很。

听说皇上还罚乐阳郡主写罪己状,她也没有意见?听到话,徐景楠转身低声说出自己的发现。

据我观察,郡主写罪己状的经验应该十分丰富,有人提醒她,说是前段时间涉成王一案的人,在被流放离京前,被罚在大庭广众之下读罪己状,郡主仍是淡定自如,丝毫不慌,还当众说了一通写罪己状、当众读罪己状的好处。

这张贤贞感到有些无言以对,原来是人家是在自家人身上实验过,确定好用后,才给推广到朝廷大事上。

让那些明明犯下大罪,却还得到一些人私下里的同情,质疑上面是在搞清除异己之举的人,亲自当众揭露并坐实自己曾犯下的罪,让人深感忌惮之余,也不得不承认此举甚是高明。

嗯,看来这是太尊府上的家规,你们这些人将来要是犯了错,乐阳郡主说不定也要这样罚你们,你可要将皮子给绷紧点,写罪己状,还要当众读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确认乐阳郡主受罚,更多的是因为她不是‘外人’,上面有意拿她当典型,罚给外人看,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后,张贤贞很确定,对方被降职只是暂时的,她儿子虽然现在位置比对方高,注定也只是暂时的。

继续跟着乐阳郡主,她儿子将来的前程一定会更好,想到大房曾干出的事,让他们二房也跟着受牵连,不得不打消一些其它念头,张贤贞就觉得那位被送到庄上去,实在不冤。

连乐阳郡主这等身份人品的贵女,她都看不上,看她那好大儿子将来能娶个什么样的回来。

刚回到太尊府的李常欣,则是顾不上先去梳洗,正与赵小雪她们一起捧着大碗吃饭,看到女儿去军中几个月,整个人变得又黑双瘦,让江燕娘又气又心疼,抹完眼泪后,正坐在一边数落道。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你看看你,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假小子,走到街上我都不认识,还连累得小雪她们几个姑娘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着你一起去吃苦受罪,你可真是生错了女儿身,……赵小雪迅速在一旁找机会接上话道。

师母,一起去军中,是我们自己的决定,我们不觉得苦,何况要不是有郡主,我们也没机会这么快就混个官当啊,我们都高兴着呢。

最是温文儒雅的张鹂也点头附和道。

是啊,师母,军营里的生活跟我们在书院里的生活有些相似,我们都适应得很好,一点都不觉得苦,尤其是现在还能有机会当官,让我们都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其他人也是纷纷表态,此前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去军营,更多的是为了给李常欣做伴,现在当了百夫长后,让她们对军营瞬间有了归属感,也有种真正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与目标的感觉,想要留在军营中继续奋斗,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看到这群女孩不仅领会不到她的心意,还有将她要给劝服的趋势,江燕娘愤而起身,点着她们道。

看来你们一个个的,现在都翅膀硬了,我懒得跟你们说了。

看着对方愤而转身离开的背影,赵小雪有些担心与惭愧的转头说道。

郡主,师母好像生气了,怎么办?要不,你还是先放下碗去哄哄吧。

李常欣吃下一大口红烧肉后,才目光坚定,语气却很随意的回道。

我娘那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越劝她,她越坚持自己所谓的道理,不理她,她自己就能想通,我娘这辈子运气好,才能遇上我奶和我爹,我们其他女子,可不一定能有她那么好的运气,只有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才能无惧一切。

她自己的运气也很好,有个好奶,还有好爹好娘好哥,可以随心所欲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她不想成为只能依靠家人庇护的弱者,她也想成为能给家人提供依靠与庇护的强者。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考校陈凤琪带着躲在她车里一起回来的安常煦回府时, 李常欣她们已经梳洗打扮完毕,穿回了女装,看着不再像之前那么惨。

已经恢复情绪,想开了的江燕娘, 正在让人给她们准备各种吃的喝的, 想让她们趁着回来休息的机会, 好好补补身体。

听说祖母回府,李常欣赶紧迎出去的同时,心里还有些忐忑。

几个月不见, 这几个正在给他们行礼的姑娘,看着变化都不小的样子,在安常煦的搀扶下,正踩着脚凳下车的陈凤琪,倒是没给李常欣冷脸, 神色温和的点头道。

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 恭喜你们取得原州大捷!李常欣有些心虚, 面上端着笑脸,眼神却不动声色的瞥向安常煦, 想对方那里得到些提示。

奶, 我知道错了,自打看到你们从邻州调的那些援军,我就一直在认真反省,知道是我太冒失了, 应该再耐心一点,等到你们的指示再行动,肯定会更稳妥一些。

算她还算乖觉, 陈凤琪语气平淡的回道。

反省了这么久,一份检讨对你而言,肯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再将修身格言写上三百遍吧。

听到这话,李常欣瞬间露出如遭雷击的反应,随即苦着脸回道。

奶,不要啊,三百遍,我就这几天休息时间,不吃不喝不睡也抄不完啊。

陈凤琪露出一个让对方看着下意识想要缩脖子的笑容,语气温和的回道。

这几天,你看着抄个三五十遍就行行,剩下两百多遍,允许你分期抄,今年抄不完,明年继续抄,不过拖到的要翻倍。

这姑娘记性不好,需要随时提醒着些,在够不着的情况下,陈凤琪只能釆用这种方法尽量约束一些。

见李常欣那沮丧的模样,赵小雪她们很讲底气的站出来道。

夫人,我们能不能帮郡主抄一些?安常煦不忍看这几位自投罗网的同学,将视线移向远处,然后耳边随之传来他祖母的声音。

看来你们姐妹是想同甘共苦,我肯定要成全一下,你们每人五十遍吧。

听到这话,六个难姐难妹顿时都忍不住垮下脸,纷纷有气无声的应下,罚抄修身格言,是南江书院的惯例,也是最让人感到头大的处罚。

陈凤琪随之便回后院,留下几人,懒得管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

李常欣立刻将自己的不满对准安常煦。

哥,你降我的官也就算了,都不能为我说句好话吗?任由奶将我罚得这么重,还不如小雪她们讲义气。

安常煦十分无语的回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为你求过情,能让你保住百夫长的位置,已经是我为你求情的结果了,再说罚抄这件事,我要是也像小雪她们一样帮你出头,肯定会落得个跟她们一样的下场,我又不傻!几人都感到有种被内涵到的感觉,一想到要三百遍长达千余字的修身格言,李常欣就有种眼前发黑的感觉。

你今晚不回宫住吧,先赶紧帮我多抄几遍,然后在我回大营前的这几天,你再帮我抄个几十遍。

安常煦有些无语的看着对方道。

你这几个月都没怎么动过笔吧?我要是还照着你以前的笔迹写,你觉得会不会露馅?我要是重新学你的字迹,几天之内根本做不到,你还是自己慢慢写吧,免得曝露了,你的处罚很有可能会加倍。

听到这话,李常欣瞬间打消了想要作弊的想法,要是再翻倍,她得到明年都写不完,要是在此期间她再犯点什么错,顿时有种人生无望的感觉。

唉,奶这次看来真是被气得不轻,可我当时在接到消息后,想着要抓紧时间攻其不备,才会冒然手,真不是为了贪功冒进,毕竟干这事之前,我就知道干了以后落不到好不说,还要被罚。

看她那沮丧的模样,让安常煦很不忍心,可是他真的努力争取过,然后让自己也跟着挨了一顿训而已。

罚归罚,你这次立下功,我是认的,这是我以个人名义给你奖赏。

迅速接过安常煦递给她的纸封,取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一眼,李常欣瞬间原地复活,绽放出异常灿烂的笑容,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还是哥最贴心,知道我最需要什么,我再也不说你不够意思了,哈哈!看着她那欢欣雀跃的激动模样,转身去后院的安常煦再次忍不住感慨,他们祖母真是永远都能将他们拿捏得死死的,有了这笔奖赏,被罚抄的苦,也能让李常欣笑着坚持。

虽然这钱是他早在知道对方从祖母那借了一万两银子的债时,就给对方准备的,现在不过是拿这次的事做由头,合情合理的拿给她而已。

见安常煦先一步离开,赵小雪她们赶紧凑上前问道。

郡主,陛下给了多少赏?竟然能让你乐成这样?李常欣比划出两根指头。

两万两,还了奶的债,我也还能剩下一万两,哈哈,我们总算又有钱了。

这趟去原州,安常煦私下给的银子其实很充足,只是她向来待人大方,虽然让人干下力气的活,但是在吃的方面是真没亏待大家,遇上生活实在艰难的老百姓,还会不时的帮扶一把。

所以两个多月下来,那些行动资金都花光了说,她自己的钱还倒贴了一些进去,如今她那即将变空的钱包,一下子多出一万两银子,绝对能让李常欣高兴到睡着了都忍不住笑醒。

年初的时候,他们开荒种出来的地,现在已经有了产出,因为人多力量大,喂得精心,那些鸡鸭鹅,现在已经开始产蛋,刚买回时,才十来斤的猪仔,经过近五个月的喂养,现已长到一百多斤。

所以不用她再私人往里面贴钱,营里将士的生活条件都能得到极大改善,再不像她刚去大营时,整天吃红薯饭、豆饭、三合面馒头,菜少没油水不说,品质还差,让人吃着难以下咽。

接下来不用再干什么大事,没有大的开支,这一万两银子她肯定能细水长流的花好久,对自己的花钱能力没什么自知之明的李常欣此刻这么想着。

看到回到后院的李常欣高兴到两眼放光的模样,丝毫不受那三百遍罚抄的影响,陈凤琪就知道,那是真金白银在发挥作用。

信誉很不错的李常欣在手上有了钱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是要还她祖母的债,赎回她的借条,毕竟对真正性格坦荡真诚的人而言,凭本事弄到手的钱,花着可以毫不手软,但是背着借债,对她而言,绝对是个时常惦记着的压力与负担。

接过李常欣呈过来的一万两银票,陈凤琪动作熟练的取出自己的钱袋,从里面取出一张用防水油布包裹着的借条,还给对方。

看到手上这张被保存得十分完好的借条,李常欣有些郁闷的吐槽道。

奶,我李常欣做事,向来言而有信,就算没有这张借条,我也会认债的,您不用将它保管得这么仔细吧。

陈凤琪淡定自若的回道。

那可不行,我从前一直教你们,做人做事再怎么小心仔细都不为过,因为细节往往决定成败,我当然要以身作则。

再说,这可是事关一万两银子的大事,我当年创下李家庄,花得也不到一万两银子,你可倒好,在自己身上还有几千两私房的情况下,竟然张口就敢向我借一万两银子,让我对你的财务情况十分不看好,我肯定要留好凭证,时时提醒你这笔债的存在。

感到有些被小看的李常欣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那您当初为何还要借给我这么一大笔钱呢?我想要看看你不惜欠下这么一大笔债,也要带着这么一大笔钱去大营,是打算干什么,打算怎么花。

坐在一旁的安常煦瞬间露出了然,李常欣却仍觉不解。

您要看这些做什么?我根据这些看看你的问题出在哪里,毕竟咱家过去一直不是多富裕的家庭,我们也不曾给你们大手大脚挥霍钱财的机会,倒是从小教你们钱财来之不易,强调的是要勤俭,你到底是怎么无师自通,生出这么大的花钱胆量。

听到这话,李常欣难得露出几分羞愧,却听到陈凤琪说。

事实证明,你还是比较有成算的,虽然钱都被花出去了,但是好在你花的还算是地方,做的事情也很有意义,值得嘉奖,所以我才没有阻止你哥为你还债,还额外给你一大笔钱的事。

听到这番类似夸赞的话,李常欣感到欣喜的同时,还生出逃过一劫的感觉。

这让她毫不怀疑,若是她没有将钱花对地方,没做那有意义的事,而是将钱都给无节制的挥霍出去了,哪怕她将自己的一辈子都卖给祖母,恐怕也难还上这一万两银子。

因为对方不允许她哥帮忙代偿,可她却是从一开始就在打她哥的主意,没考虑过自己有没有能力偿还的事。

所以李常欣赶紧殷勤的上前给陈凤琪捏肩捶背,嘴巴还很甜的拍马屁。

奶最英明,人家都说我有祖母之风,才会这么能干。

在安常煦忍不住捂脸的无奈中,一直被忽略的江燕娘突然在这时沉着脸开口道。

李常欣,你跟我过来!看着被气到有些崩溃的江燕娘顾不上打招呼,招呼完李常欣后,怕自己当众失态,赶紧离开的背影,陈凤琪幸灾乐祸的拍拍肩上的手,微笑着说道。

去吧,你娘说什么,你都好好听着,记住我一直以来反复强调的原则,别跟她倔,给她的火上浇油,这就是你做事不考虑全面的下场。

此前我可是一直在替你保密,就算你自己主动曝出借钱的事,我也没告诉她你到底借了多少。

见李常欣随后将目光转到自己身上,安常煦赶紧摆手道。

你可别想拉我一起下水,我也怕她。

谁让这个家伙一根筋,做事顾头不顾尾的,拿到钱后,兴奋到没注意到江燕娘就坐在一边,就当着对方的面还这笔巨额债务。

犯到他们祖母手上,还能通过讲道理之类的脱身,干脆利落的接受相应的训诫与处罚后,就算完事,可是惹到江燕娘,不被她抹着眼泪给念叨半天,就脱不了身。

尤其还是关系到钱的事,他们的祖母,虽然从来都是和他们将钱的账给算得很清,分得很清,似乎对钱重视到不近人情,显得与家人有些生分的地步,却能做拿出一万两银子,只为考校李常欣举动。

可见她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钱本身,而是就像她说的那样,是在以自己的言传身教教导他们,如何与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哪怕是至亲之间,在某些方面也要分清你我,不存在什么理所当然。

就像李常欣,虽然从小到大,一直盯着他的钱袋子,却从没有将他的钱理所当然的据为己有的想法,只是想方设法的通过不同方式从他这里谋取而已。

江燕娘则是那种满心满眼都是这些家人,一心奉献自己的人,也就是在陈凤琪的要求与安排下,她才学着给自己留些方便使用的私房钱,将李成锋的薪俸大半交到公中后,留下小半作为他们夫妻的小金库。

要不然,在她心中,除了她婆婆手里的钱,其它收入都是家里公共的钱,应该交由公帐统一管理,只要家里人有需要,就可随便支取,而她节省到可以一年到头,都不为自己花什么钱。

之所以会如此,正因江燕娘对钱是真的看得比较重,得知李常欣离家去大营时,在她私下已经给了钱的情况下,还向她祖母借了一万两,现在都已经给糟蹋完了。

哪怕听她婆婆话中的意思,知道李常欣可能将钱花对了地方,她还是心疼不已。

等到十分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去她母上大人那里听训的李常欣,神情沮丧的离开后,陈凤琪才对安常煦道。

常欣你已经看到了,回头将后宫用着好的那些保养皮肤的东西,给她们多备上些就行,明天就是公布殿试成绩的日子,你不回去再做最后确认?为了自己的理想与目标奋斗,固然是件好事,可是为了自己,也应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尽量保养一下自己,在陈凤琪看来,这两者并不冲突。

不能因为觉得自己是女子,担心自己会在以男子为主导的军营里被人看低,就抛弃女孩子天生的爱美之心,让自己活得跟男子一样糙。

听到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一起的两个话题,安常煦愣了一下后,才回道。

好,保养皮肤的东西,我回头就让刘乐给送回来。

对于殿试的事,着实让安党煦感到有些意兴阑珊。

殿试的事儿,反正说是我点的,其实都是他们给安排好的,我懒得管了。

对于他这颇有些一言不合就想撂挑子的反应,陈凤琪有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道。

不就是前三名的名次问题,值得你这么在意?纵观过往的历史,那些在大考中成绩最好前三名,又有多少能有机会成长为名垂清/史的能臣呢?安常煦就是感到有些不甘心,殿试上,会试前四都表现得十分出色,完全有资格被点选为前三,为了同样表现也很出色的王修业,他可以同意让出一个名额,可是按照那些大臣的意思,却是让出两个。

连邵云博也是持这个态度,这让安常煦起了逆反心理,虽然没在现场发作,认下了那些人的安排,可是安常煦心里一直为这件事感到很郁闷。

可是,我就是觉得,在那些人明明有实力拿一甲的情况下,就为了照顾所谓的大局,必须要将名额让出去,有些荒谬,将心比心,要是我在凭实力考了一甲的情况下,却被落到二甲,我肯定会感到很生气。

陈凤琪知道,若是旁人受此待遇,安常煦肯定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可是南江书院的那几人都与他是感情不错的同学,所以他才特别有同理心。

南江书院的那几个,也未必就比别人强多少,何况他们还是利用一些手段,才能考出那么优秀的成绩,真要如你所愿,在这次恩科上,前三都点南江书院出身的人,才叫坏事。

我早说过,你现在是皇帝,身为上位者,一定要将水端平,不可存在什么明显的偏向。

更何况南江书院固然和我们关系深厚,可是我们只可适当的用,绝对不可依赖,你应该也不想看到,让南江书院在朝野上下一家独大的局面吧?安常煦迅速意识道,若真要到了朝野上下的关键位置,都被南江书院的人把持的地步,对他与整个安国来讲,都很有可能是一场灾难,甚至还会给南江书院本身埋下走向覆灭的祸根。

因为那将意味着权利与利益的失衡,就算是本来没什么野心的人,也容易在那种一家独大的形势下滋生出野心,有野心,却被排挤在外的人,肯定会对此心生不满。

南江书院是由他祖母一手规划与创办的,是邵丞相按照他祖母的指示,从无到有,一手督办,并发展起来的,论对南江书院的感情,这么一位东家,一位首任院长,肯定比谁都深,比谁都希望南江书院能发展得越来越好。

也正因如此,更有远见的他们,才会看出若是一味偏向南江书院,对南江书院而言,是祸非福,所以邵丞相即便明知他的心思,也坚持与其他人站在同一立场劝他。

想到这些,让安常煦感到有些惭愧。

对不起,奶,您说得对,是我想错了,不该任由自己的私人情感凌驾于我身为皇帝,该有的冷静、理智与公平之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打劫陈凤琪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责任, 比安常煦更大,因为对方的许多观点都是有意无意间受到她的影响。

虽然她原本想的是,在他们现在根基未稳的情况下,可以适当提一下南江书院出身的人, 用来掣肘朝堂上的那些枝繁叶茂的官员派系。

而南江书院因为成立的时间尚短, 短短十年内, 考中进士出身的官员数量有限不说,因为资历方面的问题,现在的位置都不高。

所以她还不曾考虑一家独大的危害, 还为南江书院提供那种‘公式’,想帮助南江书院多考中些人。

直到安常煦对这次的殿试一甲被‘分猪肉’的事,感到十分不满时,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以她与安常煦现在的身份, 心态方面存在着大问题。

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再只是南江书院的东家,而这整个国家的掌权者, 这安国境内的所有书院与学子, 他们应该用一视同仁的态度择优选用,不能存在偏向。

所以陈凤琪心情复杂的感慨道。

因为位置处得高,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所思所想的影响, 都关系到方方面面,也是我考虑不周,所以接下来,我们一起努力调整这种心态吧。

安常煦连忙应下, 这就是他在祖母面前从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的原因,不仅能从对方那里得到合理的建议,还能从对方身上学到很多, 包括这种善于反省,勇于承认自身错误的优良品质。

心结解开后,本来打算要在太尊府住一晚上的安常煦,终于还是决定回宫,打算在殿试成绩正式公布前,再进行一些审/查。

坐在祖母的骡车中,以进宫请罪谢恩的名义,送安常煦回宫的李常欣正满脸庆幸的说道。

看在你这次及时将我解救出来,也算是帮了我大忙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一再不讲义气的抛弃我,不知道及时提醒我的事了。

安常煦不满的抱臂看着她。

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娘就那么坐在那里,你竟然看不到,迫不及待的跟奶提还债,我哪里来得及提醒你。

自知理亏的巡的李常欣只好转移话题道。

你说娘也真是的,咱家现在不是条件宽裕了吗,连奶都说我将那些钱花得是地方,做的事情很有意义,她却还揪着不放,非要说我不该将那么一大笔钱都给挥霍了。

安常煦抬头敲了下她的额头道。

不许你这么说娘,奶不是早就跟我们说过,娘是因为有过那段带着不多的家财,背井离乡、仓惶度日的经历,才会变得对钱比较看重。

可她虽然总是念叨着让我们要省着些花钱,但是她的钱,不是都花在我们身上,就是贴补给你这个花钱大王了,你凭什么抱怨?李常欣仔细一想,发现事情还真是这样,不禁露出有些心虚的笑容。

嘿嘿,我也就是刚被她念叨得头大,才会忍不住发几句牢骚,并不是真的对她不满,你不知道,她说要是早知道我进大营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仅赚不到钱,还倒贴这么一大笔钱出去,她早该拿绳子将我拴家里。

安常煦闻言忍不住失笑,在李常欣不满的注视中,才努力端正态度道。

你没告诉她,我这次给你的两万两银子,是你凭功劳赚的奖赏?李常欣下意识摸了摸钱袋里还剩下的一万两银子,十分警惕的说道。

你当我笨啊,我要是说是两万两,让她知道我还剩的有一万两,怎么可能不没收?我跟她说,我这次是凭功劳从你那赚了一万一千两的赏钱,她说那叫左手倒右手,总之还是咱家往外亏了一万多两,剩下一千两她就想没收来着。

正是这种时而迷糊娇憨,时而精明通透的性格,是安常煦从小到大,一直乐此不疲的与她玩挖坑游戏的乐趣所在,结果不是坑到对方,就是坑到自己,因为面对这么一个想法时常与常人不同的人,你永远无法预料她一刻会有怎样的反应。

你这次赚了这么多钱,交出一千两,算是孝敬娘,娘肯定会很高兴的。

李常欣不满的白了他了一眼道。

你少在这里给我出馊主意,我是手上有一千,就会将一千全都交出去的人吗?要是那样的话,娘肯定会怀疑我瞒报,五百两,不能更多了。

说完这件事,李常欣想到另外一件事。

我刚才听你跟娘说,你是因为明天殿试要公布成绩,宫里还有事情要忙,才会急着回去?得到肯定答复后,李常欣立刻神神秘秘的低声问道。

王修业,你有印象吗?就是宣武侯府老王家的那个,他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他的脑子长得跟你一样聪明,我估摸着,会试肯定没问题,这次殿试能考多少名啊?听到李常欣对那个王修业的事,竟然这么上心,还拿对方与自己的相提并论,安常煦迅速警惕起来,不动声色的反问。

你不是向来懒得关心那些读书人与读书人的事吗?怎么会对那个王修业如此关心?李常欣理所当然的回道。

那可是跟我混得最久的兄弟,我当然要关心关心,而且我能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在营里的生活。

安常煦发现自己想得有点多,这位显然还没开窍,压根就没有某方面的意识,不过他还是要多打探一下。

既然他也喜欢大营,为什么选择考科举?他可曾跟你说过原因?李常欣没意识到这里面的试探,坦然回道。

他跟我说这些私事做什么,当然是我自己结合一些信息分析出来的,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他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又没遇上愿意照顾他的好长辈,处境肯定不怎么样,才会想到要自力更生,通过科举入仕呗。

以前的李常欣是不太懂这些,在大营中认识了吴长庚等人后,她才知道在那些勋贵人家,但凡是真心重视家中后辈的前程,都会早早的为其谋划。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早早的为他们求取荫恩,入仕积累资历与经验,以王修业的出身,在他本人其实对军中很感兴趣的情况下,完全也可以走这条路。

可是比他小一岁的徐景楠,现在都已经晋为千户了,他却还只是个白身,要不是跟着她,此前都没有机会进入军中。

吴长庚他们私下里吐糟,说那王家对外宣称,是王修业自己不愿意走荫恩入仕,一心想要凭本事考科举走文臣之道,可是他们这些外人都能看得出来,明显是王家其它各房欺负王修业无父母护持,有意打压他而已。

确定了王修业也没有蓄意和李常欣套近乎,以自身遭遇引其注意和同情的言行,安常煦这才彻底放心。

目前看来,王修业这个人选还算不错,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是……算了,为时尚早,他这么早就操这个心干嘛。

王修业这次考得还不错,进士出身肯定是没问题的,至于具体的名次,你明天就能知道,我要是现在告诉你,就是违规。

知道对方能稳获进士出身,李常欣就没有非要知道具体名次的想法,在她看来,能得什么名次并不重要,毕竟她哥去年虽然考中状元,可是原本并未打算留在宫里做官,后来却是直接做了皇帝,白忙活一场。

眼珠子一转,李常欣就转而想起另外一件事,露出写满讨好的笑容。

哥,听说你这次过寿,收的礼物收到手软啊,不像我,生辰的时候因公在外,正在过着水深火热的辛苦生活呢,你难道不该表示表示吗?安常煦故作不解,态度爽朗的回道。

这事简单,趁你回来,让家里给你补办一个生辰宴就行,我倒时候一定会给你补份寿礼,比你的那把锄头更有意义的礼物。

当初想靠着卖惨哭穷要钱的目的达成后,现在听到苦主当面提及这件事,李常欣难得感到有几分过意不去,在安常煦‘看你如何狡辩’的目光中,努力为自己分辨道。

我那不是因为实在太穷嘛,他们又说,按礼,我这个郡主必须要送礼,就想着凭咱俩这交情,送啥不是个啥呢,反正心意到了就行。

安常煦点点头道。

嗯,你想向我要钱的心意的确到了,我现在也已经成全你了,应该不用什么表示了吧。

李常欣眼睛一转,迅速换一种说法。

哥,我还没见识过皇帝过寿,都能收到什么寿礼呢,你就给个机会,让我开开眼界,增长一下见识吧。

虽然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看着这个家伙为达成目的,各种纠缠的表现,安常煦还是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最后的结果,是他不仅成全了对方想要‘开眼界’、‘长见识’的想法,还顺便满足了她的见猎心喜,想要‘借’一些回去玩玩的请求。

看到女儿以‘请罪谢恩’的名义去趟宫里,结果带着大半车的东西回府,江燕娘再次被气到两眼发黑。

你这是顺便去宫里打劫你哥吗?让外人看到多不好,过去年龄小也就算了,你们现在都长大了,你怎么还能这么不懂事,不知道分寸?满载而归的心情相当好,此刻再听到这些念叨,李常欣也格外有耐心的回道。

这是我哥因为同情我过生的时候因公在外,过得十分辛苦不易,特意给我的弥补,不信,您回头只管问他,我保证没有强行索要。

说完,李常欣又取出回来的路上已经提前准备好的五百两银票。

我哥说,我赚了钱,理该孝敬你们这些长辈,这五百两银子,就是我的心意。

江燕娘接过银票感慨道。

还是常煦细心孝敬。

娘,您要搞清楚,明明是我给的钱,您干嘛夸我哥孝敬啊?江燕娘扬扬手中的银票,又以眼神扫了眼侍女正在搬运的那些东西。

这些都是哪来的?这让李常欣纵然心中不服,也无言以对。

自打王修业成功考取会试第五名后,知道他的进士出身,可谓是板上钉钉,王家众人对他的态度迅速大变,个个都是以笑脸相迎,再没有之前的冷漠防备。

与之相对应的是,他对这些人,则是不改从前的无视,丝毫没有接过那些人努力释放的善意,与他们冰释前嫌的想法。

宣武侯夫人对此十分不满,忍不住去老夫人面前抱怨。

……母亲,不是我这个当大伯母的挑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子,业哥儿这才考了个会试第五,殿试成绩还没出来呢,就变得这般目中无人,恐怕不妥吧?对王家人而言,哪怕王修业能考个状元,入了仕,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目前入不了他们的眼。

之所以会对其改观,想的是对方从此走了文官一道,与他们之前不再存有什么大的利益纷争,现在打好关系后,将来宣武侯府分家的时候,或许能争取到对方的支持,毕竟宣武侯府现在是两头大的局面。

可是王修业压根不接他们的好意,让他们感到颜面有损的同时,也对其生出极大的不满,认为对方是得志便猖狂,完全忘了自身此前是怎么对人家的,变得从来不是对方。

宣武侯老夫人态度平静的回道。

明天就是出殿试结果的日子,后天是新科进士受封游街的日子,不管你们对业哥儿有再多的不满,还是耐心的再多忍两天吧,到时候,老身一定会给家里一个交待。

听到这话,郑氏有些迟疑的试探着回道。

母亲,您打算怎么做?宣武侯老夫人瞬间目光锐利的看向对方。

你连两天都不愿多等吗?郑氏连忙告罪,她已经发现婆婆近来的脾气似乎变得有些古怪,但是她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母亲,眼看业哥儿已经年满二十,这亲事还一直没有着落,传出去也不好听,好在他马上就能得个进士出身,正好我三妹家的珍姐儿,与他正适龄,不如来个亲上加亲、双喜临门?早看是看不上王修业父母双亡、命硬,自打王修业考中举人,她妹妹家就动了心思,只是后来赶上老侯爷过世,需要守孝,才被耽误了下来。

直到王修业这次会试取得优秀成绩,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前程大好,对他的亲事动了心思的人家很多,找到他们这些叔伯婶子面前打听,其中就包括她妹妹的婆家丁家。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郑氏当然希望二房能娶她妹妹的女儿,这件事若能说成,她不仅在娘家有面子,还能借外甥女掌控二房。

她妹妹的公公正是显赫一时的丁次辅,虽然现在被新帝赶譴为家中荣养,但在朝中的影响力依旧不小。

若是娶了丁家的姑娘,对王修业的前程也有好处,如此一来,她可谓是在娘婆二家左右逢源,赚足面子,还能得里子。

业哥儿的亲事,我早就应允过他,许他自己决定,我这个亲祖母都不干涉,还轮不到你们这些隔房的帮他当家作主。

郑氏本以为这事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万万没想到,这么好的亲事,竟然被她婆婆毫不给面子的一口回绝,不禁有些不满。

母亲,业哥儿的亲事一直没定,外面那些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关心他,不愿意为他操持,我们多冤哪。

再说,这种牵连甚大的终身大事,哪有让少不更事的年轻哥儿自己决定的呢?宣武侯老夫人丝毫不为所动的回道。

我孙子的这个家,我还是当得起的,你们既然过去没关心过业哥儿,他现在不也不需要你们的关心,各安其事便是,若是担心外面人的议论,你们就直接说,不让你们过问,是我的意思,肯定不会损及你们的面子。

要是真这么说了,会让他们这些人更加没有面子,因为外人会更加好奇,他们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错事,竟然让她婆婆不允许他们为父母双亡的侄子议亲。

可是也能由此听出,她婆婆这是铁了心不允许他们干涉王修业的亲事,心中再怎么不甘,郑氏也只能悻悻离开。

宣武侯老夫人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神情平淡,心中却很悲凉,她的长子在出生满月后,就被她婆婆给抱去抚养,被娇惯得一事无成,还心胸狭窄,这个长子媳妇也是由她婆婆做主娶的。

二子是由她亲自抚养长大,儿媳也是她选的,十分合她的意,她丈夫担心长子能力平庸,下面的弟弟都太过出色,于家族发展不利,要求她要放任些,娶妻的时候,她考虑到小儿子只适合做个富贵闲人,为他选的妻子也相对比较平庸些。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种情况,最出色,能承担得起家族未来的二子早逝,只剩下两个能力平庸,还没有自知之明,目光、远见全无,整天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破头的东西。

比起总在上窜下跳,心思外露的大房,五房倒是安分低调些,但是随着定北军落到五房手中,心里的小算盘也是打得哗哗响,没人记得二房为侯府立下的大功。

还都防着王修业去军中,会继承他爹留下的声望,或是让上面念旧,会再次重用二房的人,所以这些年来,任凭她明示暗示,都没人愿意给王修业争取荫恩,连她那受婆婆的临终所托,一直偏心大房的丈夫在内。

结果让她丈夫也没想到的是,他死后,先帝将他的功给了五房,让本来还算平衡的宣武侯府变成现在这局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成全说句犯忌讳的话, 要不是现在皇位换人坐,新帝对他们王家并没有芥蒂,就凭先帝明面上感令老侯爷舍身护驾,战死沙场功劳, 实则对王家无声的厌弃, 要不了多久, 王家就能自取灭亡。

要不是新帝足够宽容大度,处事公正,就凭大房明明平庸无能, 还自以为是的去攀附高枝的行为,这次的成王一案,就能让王氏一族跟着倒下。

这也是宣武侯老夫人下定决心,要将二房赶紧给分出去的原因,其他人虽然也是她的儿孙, 可他们对侯府没有什么功劳,却享了侯府的荣耀。

二房为王氏一族的荣耀战死沙场, 结果子女却活得跟寄人篱下似的, 若再受其他人的牵连,毁了前程, 这种不公肯定连老天都看不下去。

众所瞩目的殿试成绩公布后, 众人发现一甲前三中,除了状元依旧是南江书院出身的会元外,第二名榜眼竟是会试排名第五的王修业,探花则是会试第九的东江书香门第出身的张青亭, 稍感意外的同时,有些人生出本该如此的感觉。

没人知道的是,第三名本是会试第六名, 在公布殿试成绩的头天将要天黑的时候,本被气得已经撂挑子,跑了的新帝,突然又心平气和的回到贡院,不惜秉烛加班,又认真筛选了一遍名次,将一些人的名次做了下调整。

对于其他人而言,张青亭身兼官宦子弟与书院学子的出身,人也确实有真才实学,在殿试中的表现尚在会试第六的贡士之上,被新帝钦点为探花,倒也名副其实。

如此一来,对于这次的殿试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至于新帝不满本该属于南江书院的位置被分出去两个,当场大发脾气,被邵丞相一劝,还直接气跑的事,算是就此翻篇。

同时这也让开始对南江书院心生忌惮的人,暗自放下心来,因为通过皇上的前后表现,不难看出他应该是在太尊那里受了教,才会放弃义气用事的心态,恢复了身为皇帝该有的冷静与理智。

这也就意味着,南江书院虽是由陈太尊与邵丞相一手创办,但是他们二位都没有任人唯亲,一味重用并扶持南江书院的想法,新帝的态度肯定也会改变,他后来能冷静而又理智的回贡院加班审核名次,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也让不少人对陈凤琪的印象有些改观,世间对女子的某些固有观念,以及她本人之前的一些表现,都曾给人留下一个她很护短念旧的印象。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大局观其实一直都在,只要她愿意表现出来的话。

李常欣和赵小雪她们等着看榜的时候,恰好遇上亲自过来看榜的王修业,看榜的事情就被暂先放到一边,一行人来到附近的酒楼。

十分豪爽的点好一桌数量不多,个个都很硬的菜后,李常欣才向王修业举杯示意道。

恭喜你,不管名次怎样,这进士出身是肯定到手了,相逢不如偶遇,我们正好为你庆祝一下。

王修业露出由衷的笑容,也跟着端杯道。

也谢谢郡主一直以来的照顾,哪怕现在有了进士出身,我最想做的其实依旧是为郡主打下手。

听到他的话,李常欣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看了眼周围,掩唇低声说道。

听我哥说,你们这些人,只要明天能有机会被点名,就能在一定范围内,选择自己心仪职位,你可以从现在起,好好想想自己将来到底想干嘛。

这是他若想去兵部,最好的机会,王修业立刻心领神会的点头,往杯里满上一杯酒后,一饮而尽。

王修业对这次的殿试心里有数,他的表现还不错,皇上对他的印象也还不错,就是结合会试时的成绩,想要进入一甲还是差了点。

可是也说不定,若是朝中那些重臣不想让南江书院在这届恩科大考上一枝独秀,势太大的话,皇上就不得不退让,他就很有可能入一甲。

不管是一甲,还是二甲前排,他能被点名,给自主选择职位的机会都很大,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让王修业很有些激动。

因为关注王修业的殿试成绩,也过来看榜的徐景楠到地方时,王修业在今岁大考中,被钦点为一甲第二名榜眼的消息,刚刚被揭晓,在宣武侯府下人的带领下找过来时,就看到他们已经在推杯换盏的庆祝场面。

恭喜王三哥取得一甲榜眼,只是你怎么不在府上等着接喜报?心情很好的王修业微笑着拱拱手回道。

多谢,正好和郡主她们遇上,一起先庆祝一下,你来的正好,也一起吧。

徐景楠在王修业身边的空位上坐下的同时,关心的询问道。

郡主,您回去后,还好吧?李常欣愣了一下,才想到对方在问什么,顿时有些不满。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揭哪壶,竟然在王修业的庆功宴上问我被罚的事,不过劳你惦记,我也就不瞒你们说,罚归罚,我昨天去我哥的库房搬回不少好东西,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关键是那两万两银子,就凭那个,就让她感到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哪怕还她祖母一万两,孝敬她娘五百两,又给赵小雪她们一人分二百两,她自己现在只剩下八千多两,她也还是富豪。

听到她的抱怨,徐景楠的赶紧拱手赔罪道。

失礼、失礼,我也是因为知道郡主近乡情怯的事,才会有些担心。

嗨,人生哪能处处如意,虽然我这次被罚得有些惨,接下来这半年多的日子,可能都不大好过,但是只要能从其它方面尽量找补回来,这日子就还能过得下去。

赵小雪等人纷纷附和,很有同感的样子,王修业虽然不太明白他们说的事,还是随口问了句。

赵姑娘,你们几个也被罚了?提起这伤心事,赵小雪先喝了一杯酒后,才回道。

唉,我们也是因为看到郡主被罚的有些重,就想郡主分担一下,然后夫人就顺势成全了我们想要同甘共苦的义气。

这让王修业和徐景楠有些面面相觑,不过王修业考中榜眼,对宣武侯府而言,绝对是件大事,肯定会有无数亲朋世交纷纷登门道贺,他身为主角却不在场,确实有些不像话,所以众人没有聚多久,便各自归家。

为了不落人口实,陈凤琪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直接过问大考的事,也就是看过邵云博派人给她送的信,再从安常煦口中听说一二而已。

李常欣回府后,难掩兴奋的提起王修业考取榜眼的事,让陈凤琪有些意外,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不是向来对这些读书人的事不感兴趣吗?怎么对王家那个三公子这么上心?李常欣理所应当的回道。

他可是跟着我混的兄弟,我当然为他感到高兴,我早就说嘛,他跟我哥一样聪明,跟着我混了这么久,都没怎么备考,还能考个榜眼,这实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

知道她在兴奋什么后,陈凤琪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与她说起另外一件事。

徐世子的女儿徐景月,比你还小三岁左右的样子,会在你回大营时,跟你们一起去大营,看在两家的情分上,初期你要尽量照顾着些。

听到这话,李常欣立刻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

怎么回事?京里好些人家都看不上我去大营的事,在背后肯定没什么好话,徐家肯定也知道这事,他们怎么还舍得将自家千金闺秀送大营与我们作伴?陈凤琪便与她提了下徐家那位世子夫人做的事,以及被送到庄上的事。

……那姑娘是打小跟着祖母长大的,我见过几面,印象中,应该是个外柔内刚的性格,应该不难相处才对,反正处得来,你们就处,处不来,你也不用勉强自己。

反正那里的大统领是她亲爹,她在那里的面子肯定不在李常欣之下,徐家也会为她准备同伴,陈凤琪并没有要求李常欣委屈自己也要照顾对方的想法。

李常欣点点头,她本身也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屈就别人的性格,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为了不居人下,在进大营前,不惜举债也要弄一大笔钱在身上,毕竟她早就深谙有钱在哪都是大爷的道理。

我知道了,那文夫人看着温温柔柔的性格,待人也挺和气,还真看不出来,竟是个如此没成算性格,幸亏遇上的是你跟我哥,要不然,就凭她干得事,不是上赶着给徐家递屠刀吗?李常欣很喜欢正史野史上记载的一些故事,安国的会写得相对较为隐讳,不敢多说什么,可前朝一些皇帝因为猜疑治下的忠臣名将,罗织罪名将人家合族都处置了的故事,她可听说得不多不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跟人家说话的时候,要多存点心,尽量不要将人得罪了,还毫无所觉。

在这一方面,李常欣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既然去了军中,说的话肯定要以正事为,我才懒得主动打听别人的私事呢,又不是那种花会、诗会,闲着没事就聊衣服首饰,关心那些家长里短,不主动关心问候一下人家长辈,倒显得不太合群。

她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京中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不知道谁家长辈德高望重,见面就该关心问问,也弄不清楚谁的身份存在什么敏感的地方,与对方说话的时候需要避着些。

正因有了对比,让李常欣更加享受在大营中,可以直来直去,甚至还可以直接打上一架,只要在规则内,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很自由的生活。

次日的新科状元与进士的游街活动,吸引到许多人的围观,由于正在装修中的演艺场,正在规划的路线途中。

哪怕没有提前去那些酒楼茶馆订包间,陈凤琪也在李常欣的连拉带拽下,半推半就的去已经装修好的演艺场二楼贵宾包间,看了场她过去只是只史书上看到过相关描述的状元游街盛况。

去年给她哥安常煦掷过一次花,李常欣这次又兴致勃勃的给王修业掷花,对方很给面子的当即簪上。

看着那场景,让李常欣莫名感到颇为兴奋与激动,好像与她去年看到安常煦簪上她给掷的花时,心情似乎不大一样。

不过她向来不是个爱多思多虑的人,随之就将这些抛之脑后,与她祖母一起,开始打量这座已被装修得十分高雅大方的演艺场。

奶,听我哥说,这里早在一个月前,放出将要举办拍卖会的消息后,就已经卖出两万两银子的门票钱,真的假的?不等陈凤琪回答,跟在一旁的柳太嫔就已经笑吟吟的接过话道。

当然是真的,除了拍卖会,以后这里还会变得更加好玩有趣,郡主可要记得过来帮忙多捧捧场。

这话让李常欣有些为难,毕竟她为人向来信守承诺,答应的事,肯定要做到。

可是那你十两银子一张的门票,实在太贵了,偶尔来个一两次还行,我可不敢多来。

难得见到这么实心眼的姑娘,年龄足足比她大两轮的柳太嫔不禁掩唇而笑,温声解释道。

郡主不用担心,十两银子,是将要举行的这场大规模拍卖会的门票,是为了筛选一些目标客户,才会要得这么贵。

等到演艺场正式开门营业后,只有楼上包间的贵宾票需要十两。

柳太嫔抬手示意了一下一楼除中心处的台子外,目前尚显空荡的大厅。

等到过两天,我们订制的椅子到后,会围绕着这个台子摆满椅子,门票价格按照不同位置,收费价格从二两到二百文不等,肯定不能那么贵。

虽然价格不贵,却能让人欣赏到宫廷乐舞坊的演出,非常划算,对吧?李常欣下意识点附和。

嗯,确实挺划算,我们以后只要有时间,一定来看,不过这后方,还有这二楼,虽然看得清,却离这中心的台子都有些远,能听得到吗?柳太嫔让她上台说话试了一下后,李常欣才发现,在那台上说话,竟然有着可以放大声音的作用。

原来演艺坊的装修,其实并没有大动,仍保持了这里原本的建筑节奏,这里本就是成王府过去开设的一家销金窟,有成王府专门培养的乐伎、舞伎在此表演。

陈凤琪只是让人将这只心的台子升高,并扩建了下部分,又在下面埋下特意烧制的矼,这才能起到适当的扩音效果。

想到李常欣刚被她说得十分心动的模样,柳太嫔微笑着低声道。

还是太尊有办法,妾身现在对演艺场的未来,十分有信心,就是这个定价,是不是有些低了?陈凤琪对她此前的表现,也很满意,笑着摇头道。

我们要做的是长久生意,按说这个价位已经有些高了,只是物以稀为贵,只要我们能给观众提供的节目质量,能让人满意,应该还是不愁生意的,等到别人看出这里面的利润后,肯定会有人也开设相似的演艺场,价格也会更优惠。

柳太嫔闻言,立刻露出不满之色。

这是我们宫里的生意,谁敢仿?看她那义愤填膺的反应,陈凤琪笑着摇摇头道。

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只要不涉及盐铁之类的产品,我们能做得,别人也能做得,整个安国这么大,只要我们能做出口碑,牢牢占据高端市场,就不惧别人的模仿与竞争。

柳太嫔闻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近一个月来,她吃住都在这演艺场,亲自盯着演艺场的改造工作,亲眼看着演艺场装修完工,已经对其生出较深的感情,才会反应如此强烈。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意外柳太嫔确实没有辜负陈凤琪的期待, 逐步适应这宫外的生活后,现在不仅口才进步迅速,跟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具备了一家大店的掌事该具备的基本功, 在布置场内的环境方面, 那品味远在陈凤琪这个俗人之上。

陈凤琪向来有自知之明, 当然不会在这些她本身并不擅长的事情上多做干涉,她更多的只是负责提供一些思路与方向,论真正的行动力, 她并不如这些真正能办实事的人。

离开演艺场回去后,李常欣与赵小雪她们仍然感到很兴奋,期待的问道。

奶,演艺场什么时候开业啊?能赶在我们回大营前开业吗?我们刚才去后院看了,那里有很多长得很好看的姐姐们在练功, 正式演出,肯定很好看。

宫里的太妃、太嫔现在都已经搬迁完毕, 舞乐坊的人也已经搬出宫, 住在附近的另一个院子中,演艺场的后院设的有练功场, 要不了多久就要正式登台演出, 在宫里已有一两年不曾演出,现在都在忙着加班排练。

看着女儿那迫不及待的神情,江燕娘再次深感郁闷,怀疑自己是不是将她生错了性别, 没等陈凤琪开口,她就已经训斥道。

你可是女儿家,做这幅模样, 像什么话?陈凤琪却笑着回道。

燕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女子怎么就不能欣赏这世上的美好了,只要不是心存不可告人的龌龊念头,这种人之本能,我们完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坦然点更好。

好的,娘,是我想差了。

听到婆婆的话,江燕娘立刻应下。

说起来,我倒是发现一件事,这才没多长时间,我觉得柳娘娘整个人,好像都大变了一个样。

具体变成什么样了,江燕娘这个学渣形容不上来,反正就是让她觉得更好看,好看到让她同为女子,都忍不住偷瞄了好几眼,本来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既然她婆婆这说,她就从善如流的坦然一点,她自己也挺爱看美人。

陈凤琪当然也有注意到柳太嫔的变化,在深宫前后十余载,期间还去庵中住中五年多,前后共计近二十年的时间,让一个如花少女熬成了中年女子,正是她刚来这个世界,给人当祖母的年龄。

没有在那深宫中早早的郁郁而终,是因柳太嫔的心志还算坚韧,又有音乐与舞蹈自娱自乐,寄托自己的感情。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被熬得意志消沉,暮气沉沉,如今能有机会出宫获得新生,柳太嫔现在宛如是枯木逢春,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与活力,浑身都透着意气风发。

不用浓妆艳抹,看着就精神百倍,再加上本就极为出色长相,周身散发着成熟的风韵,优雅的气质,真正是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这就是我常跟你们强调的心态的重要性,心态不仅可以直接决定一个人的做事风格,也能直接改变一个人的外在,才会使得柳太嫔在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后,出现这种判若两人的巨变。

江燕娘深以为然的点头。

也是,那些娘娘们以前在宫里,肯定都受了不少煎熬,要不是娘给她们脱身的机会,她们这辈子都没什么盼头了。

就像她自己,要不是她婆婆深明大义,不仅不阻止,还主动帮她挑了个合适的人改嫁,让她在守了十多年的寡后,才知道她丈夫不仅还活着,还另外娶生子了,她得被活活气死,心态果然重要。

众人聊了一会儿后,江燕娘就将其他人都打发离开,低声问道。

娘,您觉得王家那个三公子,哦,就是今天游街的那个榜眼,怎么样?陈凤琪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看着还不错的样子,怎么了?看到她婆婆这幅态度平淡的样子,江燕娘不禁有些着急,更凑近一些,低声说道。

我之前就听常欣提起过那王家公子好些次,但是我一直没上心,可是今天……江燕娘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道。

今天看到常欣给他掷花,他不仅接住花,还就势簪上,回头朝我们这边笑着挥手的场景,就感觉……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样子呢?陈凤琪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你觉得那王家三公子如何?挺好的,能文能武,文的方面,也就比常煦稍差,武的方面,好像只比常欣稍差,年龄也就比常欣大个两三岁的样子,长得也挺俊俏,就是家世太好了点,竟然是个老牌的侯府,豪门大户里的日子不好过,以常欣那脾气,也过不来那种日子。

江燕娘的观念依旧是如此朴素而又现实,她自己早年的遭遇不幸,所以她深知女子的不易,从来都没有让女儿嫁进高门的想法,只盼着她能一直过得这么平安喜乐。

这也是对于女儿进军大营的事,她虽然免不了嘴上念叨,却从没有真正干涉阻止过对方的原因,她也知道女儿是真心喜欢那种生活,她最大愿望就是女儿能得过顺心如意。

儿孙自有儿孙福,依我看,常欣年龄还小,还没有这些儿女心思,你就先别操心了,也别在常欣面前提这些。

已经年满十六周岁的姑娘,江燕娘是真心不觉得小,毕竟她当初就是这个年龄成亲的,不过她现在已经听说,京中贵女大多结亲相对较晚的事,所以并不怎么着急。

而李常欣现在是一心要在大营里好好混,丈夫与婆婆又不阻止的态度,甚至让她已经做好常欣可能一辈子不出门的心理准备,就是遇上个好像有点苗头,各方面正合适的少年,她难免还是会起些心思。

娘请放心,我肯定不会提,免得她本来没这心思,反倒被挑起了心思。

对了,娘与那宣武侯老夫人有些交情,常欣又与王三公子交情不浅,人家这次考了这么好的成绩,肯定要庆贺,咱家要不要也随份礼?以整个宣武侯的情况,陈凤琪其实不耐烦跟那样的人家多打交道,只是那个宣武侯老夫人与二房,还是值得的。

嗯,看在这对祖孙的面子上,我们理应随份厚礼,你看着安排吧。

王修业在殿试中成功考取榜眼,不仅对王家而言,是件足以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对京中那些勋贵而言,也极具特殊意义,所以前往王家道贺的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王修业有心想要低调,不欲兴师动众的大摆宴席,王家还是不得赶紧临时做准备,要设宴答谢那些亲朋故旧。

太尊府的贺礼送到时,王家正在为府上这次收的贺礼起争执,以宣武侯老夫人的意思,本是所有贺礼都归二房的王修业,却引来其它各房的一致反对。

府上各房走礼,从来走的都是公账,以往各房有喜,收的贺礼也归各房,只是到了王修业这里,那些人瞬间变得意见一大堆,说白了还是欺负二房没人。

宣武侯老夫人冷着脸听着厅中那些人,同仇敌忾的说出各种可笑的质疑。

既然你们都不愿按照旧例来,那府里的规矩以后就改改,府上有事,你们各房的私亲所送之礼,都归你们各房所有,还礼也不得走公账。

剩下那些与各房没有私交的公礼,所收之礼,若是归公库,就由公账还礼,或是归办事的那房,就由办事的那房还礼。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傻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王修业这才发声道。

孙儿愿意听从祖母的安排,这次所收贺礼,各房私礼入各房的帐,剩下的礼,都归我二房,这些人情,都会由我二房负责还,不再走公账。

马上就要与这群从彻底掰扯清楚了,这种方式对他正合适,王修业当然乐意,只是其他人都知道,这对他们而言,绝对不划算。

宣武侯赔笑着开口道。

母亲,这样不好吧,咱们又没有分家,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分得这么清?因王修业考了榜眼,未来的前程看好,又给勋贵一派大大的涨了脸,家家送的都是重礼,看着令人眼热,是导致这些人对旧例生出质疑,不想便宜了房的主要原因。

宣武侯老夫人很清楚问题所在,也正因如此,才会使得她对府上这一大家子寒心得很。

那就分家,分家不就行了,老身不讲究什么父母在不分家的习俗,分家了,各过各的清静日子,你们也能少些算计,让我也消停几天。

听到这话,厅中众人顿时变得一片沉默,宣武侯强笑着回道。

母亲这是在开玩笑的吧,莫说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民间普通百姓五世同堂,也没有分家一说啊。

听到分家,五房的林氏顿时眼睛一亮,分了家,他们就是大将军府,她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夫人,比现在屈居人下,当个空有名号的宣武侯五房强多了。

所以听出宣武侯府的不赞成,她迫不及待的回道。

大伯,这可是母亲的意思,树大分枝,本就是应有之分,我赞成母亲的意思,分家以后,就这么处理走礼的事,省得一大家子总这么混在一起,为些不值得的小事伤了情分。

庶出的几房却不愿意分家,分了家,他们就是宣武侯旁支,自家的孩子也不再是宣武侯府的少爷与小姐,这是其他几房都不愿意接受的,纷纷表示反对。

好不容易得到老夫人亲自开口,允许侯府几房分家的大好机会,林氏怎么愿意错过,抛却以往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积极反驳不愿分家的其它几房。

宣武侯老夫人将众人的反应都有听在耳中,长房没有按例继承大将军之位,本就在私下愤愤不平,若是现在将承了大将军之位的五房给分了出去,会使得宣武侯彻底沦为空架子,虽然不愿看到五房的得意嘴脸,也不愿分家。

郑氏强撑着笑脸道。

娘,走礼的事,还按旧例来就行,哪里就到了需要分家的地步呢?真要是分了家,让外人怎么看待我们王家呢?宣武侯老夫人不为所动的说道。

这是我的吩咐,旁人就算议论,也只是议论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既然大家的意见达不成一致,这样吧,愿意分的直接分府另过,不愿意分的,可以先分产不分家,这样一来,等到我死后,就不用担心你们会在我的棺材前头为分家产打起来了。

听到这话,厅中众人纷纷跪下请罪,眼看老夫人态度坚定,众人只得放弃还想再劝止的想法,唯有五房毫不掩饰喜意。

低着头的王修业知道,这是他祖母为了能让他在名誉不受损的情况下,清清白白的从侯府脱身,才会使出这招,让五房为他打头阵。

确定好在庆功宴后,就请族中众老来主持分家事宜的决定后,王家各房都消停了下来,生怕再次惹怒老夫人,会在分产的时候的吃亏。

也是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在他们心中素来脾气温和好说话的老夫人,一旦较起真来,连大房的宣武侯夫妻都拿她无可奈何。

太尊府送了贺礼后,李常欣与赵小雪她们这些同袍也都有所表示,虽然送的礼物并不贵重,但也多少都是个心意,都有收到宣武侯府的请柬。

江燕娘带着她们一行人宣武侯府赴宴后,太尊府倒是迎来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陈凤琪刚从宫里回来,就听说张居民大人的夫人前来府上拜访她,已经等了半盏茶的功夫。

这让陈凤琪有些意外,毕竟府上与张家并没有什么交情,虽然初来京城时,听说他们府上的五小姐曾因帮李常欣说话,被人针对的事,对她们颇有好感,还曾特意当众夸赞过她们。

可是张家用是清流一派的代表势力,他们家则是从进京起,就打上了权贵的标签,不说是仇敌,但也绝对不是一路人。

纵然她与张居民大学士并没有什么政见纠纷,两家也不好多有往来,以免‘玷污’了张家的清誉。

在这种情况下,张居民的夫人突然亲自上门拜访的来意,还真陈凤琪感到有些好奇。

不知道张夫人大驾光临,劳贵客在此久侯,老身实在抱歉!看到主人家回来,张夫人松了口气的同时,赶紧福身行礼道。

是妾身冒昧登门打扰,还请太尊夫人恕罪。

陈凤琪微笑着抬手示意道。

夫人不必多礼,请坐,想来你若不是有什么重要事,肯定不会特意走这一趟,请但说无妨。

见陈凤琪言语直接,态度爽朗,语气却很温和,没有任何试探,让张夫人放松了一些,就不打算绕弯子,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

妾身今天来府上,是为家里的五孙女,想要拜托夫人,与府上的乐阳郡主。

陈凤琪闻言,更感意外,拜托她也就算了,还拜托李常欣,想拜托她去帮忙揍人出气吗?除此之外,她是真心想不到以李常欣在外面的‘盛名’,能让对方这种人家拜托什么。

示意周围侍奉的人退下去后,陈凤琪才关心的问道。

贵府的五小姐,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张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陈凤琪的帖心举动,让她再次到放松许多,鼓起勇气张口道。

实不相瞒,我那五孙女命苦,还没满周岁,她爹就病亡在任上,我那三儿媳大受打击,眼看生无可恋,已存死志,我便做主,让她借假死脱身,改名更姓的改嫁到外地去了,如此一来,就是我那可怜的五孙女,从此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女。

在当前这种大环境下,能为守寡的儿媳做到这一步,让陈凤琪对这位张老夫人多了一些敬佩。

夫人心慈,实属难得。

要是换了别人,张老夫人肯定不会如此轻意的说出这个秘密,毕竟除了她与丈夫,以及几个负责操办这件事的心腹,其他人都以为她的三儿媳是在丈夫过世后,伤心过度,病死在庄子上了。

但是比起眼前这位能在亲生儿子还活着的情况下,就做出亲自帮儿媳选人改嫁的创举,像她家那样,只是在儿子故去后,才放儿媳出去改嫁的行为,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所以张老夫人并不担心对方会反感。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这让张老夫人彻底放松下来。

妾身所做之事,远比不上太尊夫人的大义,因为身世方面的原因,我那五孙女悦姐儿的亲事,一直不顺,去年好不容易遇上一家还算合适的,刚定下将要定亲的日子,那家就因牵涉到先帝大皇子一案,全家都被流放出海了。

今年又相看了一户比较合适的人家,结果,还正在接触阶段,他们又因涉成王一案,全家也被流放出海了。

这让陈凤琪的心情有点微妙,毕竟将那些人流放出海的决定是她做的,虽说这也证明,那两家都不是什么良人,可是被不知情的人当面这么说,这心里终究还是略有那么一点过意不去。

这事也确实赶得太不凑巧了些,不过这两门亲事都没有确定下来,就出了这些事,能给五小姐带来的影响应该有限吧?张老夫人满脸无奈与悲愤的说道。

本来应与太尊夫人说得这般,又没有正式定亲,那两家出事,应与悦姐儿无关才是,可是这事不知怎的,竟被那别有用心之人给传了出去,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我家悦姐儿命硬、克亲,才会不仅克得父母双亡,还会克那与她议亲的人家。

陈凤琪闻言,立刻不满的皱眉道。

这是什么无稽之谈?是那些人家自己早就起了异心,才会涉及到那些大案中,与五小姐这么一个早前不曾与那些人家有瓜葛的姑娘何干?这话实在是正说到她的心坎里,让张老夫人悲从心来的掉眼泪。

还是太尊夫人圣明,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关键,可是外面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小人,现在将话传得难听得很,我那可怜的悦姐儿为不了连累家中姐妹,就想绞了头发去庵里做姑子。

妾身辛辛苦苦将她拉扯这么大,如何忍心看着她就这么伴青灯古佛一辈子?擦干眼泪后,张老夫人不好意思的补充道。

还是我家老爷说,既然乐阳郡主能去军中,徐家的景月县主也能去军中,干脆让悦姐儿也去军中,让她给自己挣个出身,将来就算不嫁人,也比去庵里强,妾身这才厚着脸来求太尊夫人。

经此一事,张五小姐的亲事肯定会变得更为艰难,就算是低嫁,也未必能遇上真正待人宽厚的人家,人生在世,人家还没个不顺的时候,要是都往她身上推,光是想想,就知道那日子有多难过。

陈凤琪还真有些意外,那张居民大学士看着是个很典型的文臣,不负其清流之首的声望,没想到他在私下里倒是个思想开明懂变通的。

这事简单,只是不知五小姐本人对于去军中一事,意下如何?听到陈凤琪如此干脆利索的应下,张老夫人赶紧回道。

妾身已经征询过她的想法,她说她愿意,这段时间一直有在私下里练习骑马射箭的功夫,还跑步之类的,身手虽然不如郡主,也不及景月县主,但是她说,她不怕吃苦,她一定会好好练功,不会给郡主拖后腿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争取既然那张五小姐, 张欣悦是这么个情况,本人不仅答应去大营,还正在积极努力的为去大营做准备,陈凤琪当然不会拒绝。

等到李常欣回来, 就跟她说了这件事。

奶, 首先呢, 以我的态度,当然不会反对张五小姐进大营,毕竟要是愿意进入军营的女子够多, 我就直接建一个女子营,多威风。

问题是张五小姐本就是因名声受损,才会在一气之下选择走这条路,那要是进入军营后,让她的名声变得更不好听了咋办?刚去宣武侯府赴宴, 她们可遇上不少自恃所谓好心,跑到她娘面前, 话里话外说些女子当温柔贤淑、端静守礼的人。

好在她娘虽然嘴上念叨她不该去大营, 在外人面前倒是挺维护她,一句女儿现在是凭本事吃保家卫国这碗朝廷饭的人, 她虽是诰命夫人, 也干涉不了朝廷官员的事,就将那些人给打发了。

那张五小姐与她的家人,要是那么重视外人议论的话,李常欣很担心对方能不能承受得了, 这种火上浇油的刺激。

那张家既然做出这个决定,就是打着以毒攻毒的主意,也做好了让张五小姐终身不嫁的心理准备, 只是不忍让她真去了庵里,再说,有你和徐景月在前,她承担的压力也会小些。

这倒是事实,李常欣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反正还是老规矩,能照顾的我尽量照顾,要是她自己实在适应不了,我可不会因为她祖母求到您面前了,就对她格外纵容。

这是当然,将来能在军中混出个什么样,肯定都要看她自己,只是人家毕竟是个书香人家出身的姑娘,与你之前常接触的,甚至和那徐家姑娘可能都不太一样,你要对人家尽量耐心点,要是实在处不来,反正我肯定不会勉强你。

就算是求到她面前,陈凤琪也不可能让自家人为照顾别人而委屈自己,亲疏远近的考量乃是人之常情,愿意这样嘱咐几句,就算是不负对方所托。

这一批新科进士,大多都没有按照惯例安排职位,而是给出一定的选择权,让被点名的人,都自行选择职位的操作,虽是史无前例的做法,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争议。

毕竟因成王一案,朝中空出的位置多,为了那些位置,各派官员此前已经争过一次,进行过一次不小的人事调整,即便如此,剩下的用来安置这批新科进士,依旧是绰绰有余。

王修业没有进入翰林院,而是选择进入兵部,安常煦不仅夸了他的父亲,还特意点出他在原州之行中的功劳,直接给了他一个从五品的兵部郎中之位,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南江书院出身的状元为从六品的大理丞,另一位早年自南江书院考出来的苏东谨,比王修业年长近十岁,在参加完康平眷村的修建项目,又去原州规划组织泄水渠道、池塘的水利建设工作,回京之后,也只是将其从六品晋为从五品的工部郎中而已。

两相对比之下,皇上确实没有太过偏向南江书院,还对勋贵忠烈之后表现出格外照顾与信重的言行,也让那些武将出身的勋贵们对新帝更为拥护。

对于王修业刚入仕,便因其父亲的荫庇,外加其自身在大营立下的功劳,直接就任兵部郞中一职的事,整个宣武侯府上下,唯有宣武侯老夫人是真心为王修业感到高兴。

其他各房这些年来,一直打压王修业,除了为二房在定北军中留下的影响力,其次就是为了上面的这份圣宠。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纵然王修业走了文臣的道路,皇上依旧感念二房的功绩,直接将这份圣宠给了王修业。

可是不管其他人心中再怎么不忿,宣武侯的分家一事,还是在老夫人的坚持下,如期举行,王修业能够考中榜眼,本就让王家那些族人对他高看几分,如今知道新帝对王修业之父的夸赞后,对其未来的前程也有了更多的期待。

抛开他们从前认为侯府现在已经十分显赫,上面不会再重用宣武侯其他人的想法,都对王修业的前程大为看好。

如此一来,任凭其它各房想要欺二房无人,摆出长辈的身份,找理由试图克扣本该分给二房的财产,以及二房当年原本就有,在王修业的父母相继去逝后,一直由老夫人代管的私产,都被王家那些族老给驳回。

王修业的外祖家早已没落,没有能力为他们兄妹提供什么庇护,现在却能得这些族老亲切的支持与维护,要知道,他过去在族里的处境可不怎么好,这让王修业更加看清某些现实。

他这些年的经历,正应了乐阳郡主曾在无意间说过的那句话,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别人本以为还没成亲的王修业会选分产不分家,他却是分家后的第二天,就让他母亲陪嫁庄子上的人过来,帮他将属于二房的家私财物全都搬走。

时隔到不到三天,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妹妹拜别祖母,搬到他们母亲的一个陪嫁院子中,搬离的速度比五房更快。

母亲,业哥儿毕竟还年少,家里又没个能主事的,您怎么不留他呢?怀着某些心思算计,只是还没顾得上实施的郑氏,对于王修业拿了家产就迅速搬离府上的行为,十分不满。

宣武侯老夫人心里清楚,她这长媳绝对不是因为关心二房,才会说这种话,如今二房已经彻底搬离,有些事与有些话,她都不想再忍,直接回道。

留他做什么,他现在可是有正经官身的人,要是与人在私下谈些正事,被人听了传出去,他的官还要不要做了?听到这毫不给面子的话,郑氏的脸色不禁一变,强笑着回道。

母亲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们府上何曾出过那样的纰漏?儿媳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但也绝对不会允许下边人如此不知轻重。

老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道。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为你们操心不上了,所以我已经让帮我收拾行李,我打算去康平眷村住段时间,既然你们过去没有尽到长辈的身份,希望我走之后,你们也不要以所谓的长辈身份去找业哥儿。

听到老夫人的话,郑氏赫然一惊,连忙劝阻道。

母亲这是要做什么?家里在住得好好的,怎么想到要去康平眷村?这要是传了出去,您让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脸往哪里摆啊。

老夫人神色平静,态度却很坚持的回道。

老身去康平眷村,是为了积德行善,是在做好事,就算传出去了又如何,怎么又扯到会让你们丢脸的事情上。

先是兴师动众的闹分家,接着又住到康平眷村去,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宣武侯出了问题,导致老夫人对后辈不满,才会做出这种决定,首当其冲要受到外界非议的就是他们长房夫妻。

可是这些话,彼此心里都明白,在老夫人有意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情况下,她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自打自脸。

前两个月还在暗自笑话柱国公府的文氏没本事,被其婆婆拿捏不说,还被送到庄子上,她现在就体会到了事情超出她的掌控,让她所自以为是的那些,都不过是表象,只要她这婆婆一动起真格的,她也会变得毫无招架之力的现实。

宣武侯老夫人要去眷村,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她早在决定将二房分出去后,就给自己安排的计划。

原本是打算带着二房的孙女一起去,知道王修业打算将她妹妹送到湖州,进入太尊夫人开设的南江书院后,她也没有放弃这个计划。

对于由她从小亲自养大的孙女王思思,将要被送到千里之外的湖州一事,老夫人心中虽然不舍,却没有表示任何反对。

南江书院的大名,即便是她这内宅妇人,也曾有所耳闻,知道那是由太尊夫人与邵丞相一手创办,新帝与乐阳郡主都是从小就在书院就读,设有女学。

也知道今科大考的会试,她三孙子考个第五名,前面四个都是南江书院的学子,她最心疼的孙女若能进入那里读书,肯定也能有所长进,何况王修业还为她介绍了一下乐阳郡主身边几位女伴的情况。

知道那些同样都是从南江书院毕业女子,不仅能文能武,还都各有所长,性情开朗,老夫人很希望王思思也能在那里得到最好的教导,性格变得更加坚韧、勇敢、开朗一些。

不像现在,小小年龄就心思重,顾虑重重,她这个祖母纵然再三开导与劝慰都无济于事,与孙女的未来相比,那点不舍之类的私人情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她马上就能给自己找到事情做。

至于去康平眷村,则是因为她听表妹柱国公夫人提起眷村情况后,就生出的念头。

因为出身好,娘家乃是传承多代的豪门大户,从小就接受到最为精心的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是这些年来,一直被困于内宅,学的那些东西早年还能教教儿子,后来就只能是偶尔自娱自乐一下,没什么用武之地。

听说康平眷村的村学已经正式开课,村学在夫子的聘任方面不拘男女,只需授课能力与耐心,重点是要帮那些按年龄阶段分成不同班级,基本都不识字的孩子开蒙,老夫人就想去争取一下夫子的职位。

不用村学给工钱,她就是想要去找个事情做,肯定比每天呆在家里面对那些不想看到的人与事舒心。

而王修业则在搬离宣武侯府后,就带着妹妹拜访太尊府,直言想要拜访太尊与伯爷夫人,丝毫没提本与他更相熟的乐阳郡主。

听说这事,陈凤琪与江燕娘虽然感到意外,却都没有拒绝,直到听见对方不卑不亢的表明来意来,她们才知道对方特意携重礼登门的目的。

陈凤琪看了眼跟在他身旁,双颊绯红,却又努力鼓起勇气的小姑娘,微笑着点头道。

你们不用拘束,先坐下吧,入学的事好办,其实你们不用来这一趟,按流程走,一样可以顺利入学,不过你们既然来了,我就给玄隐先生去封信,跟他说明一下小姑娘的情况,应该能赶在下次大招生时录取。

听到这话,兄妹二人顿时面上一喜,正待道谢,却见陈凤琪抬手制止道。

先不用说什么道谢的话,我可有言在先,书院里的生活比较辛苦,一切都要按章办事,服从书院的统一安排,不可带随身侍侯的人,顶多只能让那些人在书院外租房子住着,方便就近关心一下近况。

在书院期间,需要小姑娘能够生活自理,若是多次考核不达标,或是违规犯纪,不愿遵守书院秩序,纵然是由老身亲自介绍的学生,依旧会被开革出书院,你们可能接受?没等王修业开口,王思思就已经站起身回道。

能接受,太尊夫人,思思一定能可以做到。

看得出她的期待,江燕娘有些好奇的柔声问道。

思思姑娘很想去南江书院吗?可是那里离京城很远,没有亲人在身边,书院里管的还很严,你不怕?虽是难掩羞怯,王思思还是鼓起勇气回道。

不怕,听说从南江书院出来的毕业生都很厉害,乐阳郡主姐姐,也是从南江书院毕业的,特别厉害,连我哥都是她的手下败将,所以,我也想要变得像郡主姐姐那么厉害。

这么真挚而又纯朴的话,让江燕娘听得百感交集,有些欣慰,也有些骄傲,还有些心虚惭愧,口中却道。

你郡主姐姐的身手是还不错,可是论读书,她可比你哥哥差远了,我看你文质彬彬的,肯定也读了不少的书吧,去了南江书院,还是多读些更实用的书吧。

多读些书,就不用跟她女儿那么辛苦,可是一想到她的女儿似乎能给别的女孩带去不少积极作用,还能让走投无路的女孩多出一个新选择,这或许就叫做实现了人生的意义,让江燕娘的心态在不经意间发生着改变。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没下限等到李常欣知道王修业兄妹来府上的消息时, 正事已经说完,陈凤琪便任由李常欣将客人带去招待。

没外人在场后,江燕娘有些八卦的跟婆婆说道。

娘,听说宣武侯府前两天已经分家了, 嫡二房的这对兄妹最先搬到他们母亲陪嫁的一个小院子里, 嫡五房也在忙着搬家私, 五进五出的定北大将军府的门匾已经挂上了。

陈凤琪知道现在的人都讲究什么父母在不分家的老传统,几代同堂仍然伙在一起的人家很常见,她对宣武侯老夫人能做出这个决定, 并不感到意外,还很赞成。

分家是对的,儿孙长大了,难免都会有自己的私心,早点撇清那些利益牵扯, 彼此之间能减少许多麻烦。

你身边现在就剩下一个儿子,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分家的问题, 但是将来, 你可要记住了,孙辈若是只有一个也就算了, 有两个或以上, 成亲后就要赶紧分。

江燕娘知道婆婆这是在教她正经的处世之道,赶紧恭敬的应下,她知道自己笨,是个没主见的, 想要过得好,就得听她婆婆为她做的安排,自从婆婆带她逃离阳山乡后, 对她而言,在这个世上,她婆婆就是她最大的依靠。

江燕娘不知道的是,她婆婆不仅这么教她,还打算在将来致力于宣扬这种尽早分家的思想观念。

只是以当前的社会大环境,在没有创造出适当条件的前提下,就开始宣传这些观念,势必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仓惶逃离阳山乡的经历,不仅给江燕娘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也让陈凤琪印象深刻,她与江燕娘在那种处境下,的确是成功逃走了。

可是古往今来,还有更多没有逃掉,或者说是压根就有没生出过逃离意识的无辜妇女孩子,惨死在那些所谓宗族手中的案例,绝对是数不胜数。

想要让逐步降低宗族的强大势力与控制力,唯有让分家与迁居成为常态化,让人放下什么故土难离以及排外的传统思想。

而李常欣在带走王修业兄妹后,正有些好奇的问道。

王修业,你们今天怎么过来了?来了还不找我,只拜访我奶和我娘,要不是我无意间听说消息,都不知道你们今天过来的事。

王思思被李常欣牵在手里,正两眼放光的看着李常欣,迫不及待的先回道。

郡主姐姐,我哥今天带我来拜见太尊和夫人,是为了说我进入南江书院的事,太尊和夫人都已经答应了,我过几天就会起程去湖州。

听说是为这种小事,李常欣态度爽朗的回道。

你哥也太较真了,想去南江书院,直接去南江书院参加考核便是,以思思的能力和状态,肯定能考得进去,哪里值得让你们特意来这一趟,更何况前几天我去你们家的时候,你们要是跟我说,我写几封信回去,比找我奶还管用。

王修业态度温的微笑着回道。

思思要去南江书院,来拜访一下太尊与夫人,打声招呼,乃是应有之义,多谢郡主的好意,听说南江书院的院风很好,对待所有学子都是一视同仁,我们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用劳烦郡主帮忙拜托那些故旧。

李常欣点点头道。

好像是哦,我和我哥当年虽是东家少爷与东家小姐,在书院里也不曾受到任何优待,做错了事,没能完成作业,或是没能通过考核,该怎么罚,依旧会怎么罚。

思思,你可要想好了,南江书院里的生活可辛苦着呢,要是不去南江书院的话,你和我弟、我妹的年龄差不多,不如来我家附学好了,我奶虽然忙了点,也会尽量抽时间亲自盯着李常泽他们的课业,多你一个也不要紧。

能有机会得到陈太尊亲自教导的建议,实在让人很心动,李常欣敢这么说,就意味着她有把握能让这件事做成功,这样以来,他妹妹也不用离京。

可是王修业虽然很感谢对方的厚意,还是选择拒绝。

谢谢郡主的好意,思思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个合适的磨砺环境,南江书院正合适,京中的生活太过安逸,就算有太尊夫人的亲自教导,没有相应的环境,恐怕也会很难起到作用。

王思思也认真的点头道。

是的,谢谢郡主姐姐,祖母和哥哥都很担心我的性格问题,他们也曾很耐心的帮我纠正,可是……我一直改变不了,而且,我也很想像郡主姐姐这样,能学到一身厉害到无人敢欺的本事,还是去南江书院更好。

从那天在宣武侯见到王思思这个小姑娘起,李常欣就已经察觉到,这个小姑娘似乎对她特别仰慕与尊崇的样子,现在听到对方直言是将自己视为学习目标,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努力压下想要翘起的嘴角,李常欣直接偏头小声问道。

王修业,你是不是在家总跟思思说我很厉害啊?看了眼她那激动到两眼亮晶晶的模样,王修业垂下眼皮道。

那倒也没有,我就是实话实说,告诉思思,你在军中的一些表现而已。

李常欣也懒得计较这话是真是假,反正王思思的话,让她感到十分受用,接下来的时间里,亲自为其介绍李家庄的各种情况,又邀请他们在次日,一起去参加在皇家演艺场举办的皇家珍宝拍卖会。

王修业没有拒绝,而是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郡主马上就要回大营了吧?李常欣点头道。

嗯,这两天就该回了,要不是听说这场拍卖会很有意思,拍卖会上不仅会拍卖很多东西,中间还会有各种演出,我可能已经回去了。

可惜,在下这次不能和你们一起回去。

话虽这么说,心中早有打算的王修业并不觉得遗憾。

李常欣却道。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你现在可是直接升大官了,比我官大着呢,这是好事。

要是别人这么说,可能会让人觉得这话有些酸,可是王修业知道,对方是真心这么认为。

郡主应该知道我的志向。

我知道,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兵部好好干着,先别惦记回大营的事,我奶和我哥都很重视国防与将士,接下来肯定会在这些方面大做文章,兵部也会变得更为重要。

所以,你要抓住机会才行,难得我们在兵部能有个位置,你可不能没干几天,又跑回大营,就算要去军营,要去边防,你也要耐心的给我在兵部好好打下根基后,再以兼任的方式外调。

现在的兵部虽然名义上位列六部之一,可是在朝堂上的分量并不重,属于有名的清水衙门,兵部中人大多都是靠荫恩入仕的王公贵族子弟,或者是因各种原因,不得不从军中退回荣养的人,以及像执掌京郊大营的徐世子般,兼任兵部职位。

这也是王修业会盘算着借兵部为踏板,去军营与大防的原因,若是安心的留在兵部发展,只要熬一熬资历,就能按部就班的晋升,有机会享高官厚爵,就是若无意外,也没什么机会掌兵,去战场上真刀真枪的与人对战。

王修业显然志不在此,他已经惦记着京郊大营中有什么合适的位置,方便让自己调过去,只是现在听到李常欣这么一说,原本的计划肯定要暂先搁置。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回道。

好,我听郡主的安排,先安心留在兵部。

王修业并没有追问,李常欣还知不知道其它内幕,他现在已经比较了解李常欣,知道能说的她会说,不能说的,她绝对不会轻易对外说,这也正是皇上会选择将原州的事,托付给李常欣的原因。

到了皇家拍卖会正式开门营业的这一日,已经提前购票的众人,早早的就在演艺场外排起等待进场的长队。

除了二百两银子一张,卖出去的那五十张贵宾票,由柳太嫔以拍卖场大掌事的身份,给京中最顶尖的十位大人物送出去十张包间票,随后又在拍卖会即将正式举行的前三天,放出去五十张包间票,单次价格一百两。

送出去的十张票中,当然少不了陈凤琪的那份,由李常欣持用,后来放出去的五十张包间票,同样是被人一秒而空,大多都落在后面进京的有钱人手中。

持十两银子一张的普通门票的客人,还在排队检票进入时,持前排贵宾票与包间票的,都能从另一条通道检票进入,难得能看到那些传闻中的大人物,让那些正在排队的客人都觉得惊喜不已,没人会在意什么差别待遇的问题。

陈凤琪和安常煦虽然都挺关心现场情况,可是以他们的身份,显然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去露面。

你让人做好最后的对比与确认了吗?要是存放在户部大库里的待拍物品出了问题,让这首场拍卖会出了纰漏,没将第一炮打响,让人看笑话的事情可以不在意,但是他们真金白银的损失可就大了。

安常煦当然也意识到这一点。

确认过了,听刘伴伴说,户部的右侍郎顾成林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亲自住在大库里盯着那些物品,生恐那些东西出现任何问题,可谓是尽心尽力得很。

陈凤琪听说这事,不禁失笑。

你当人家是在尽心尽力的帮你看守那些东西吗?人家惦记着的应该是你卖掉那些东西后,可能会上交到他们户部的税。

正在感慨户部的人还算尽忠职守的安常煦闻言,顿时有些无语,虽然知道这可能就是真相,但他还是人性存有一些希望。

奶,他们不能么过分吧?这些东西本就是我在吃了大亏的情况下,分给我的,卖出去的钱,应该都归我才对,他们怎么还有脸要惦记这些东西的税呢?看着对方那费解的表情,陈凤琪暗笑对方还是见识太少。

我早说过,人类的上限或许还能有迹可循,但你永远无法知道人类的下限在哪里,因为那些人,他就没有下限可言。

事实也正是如此,葛尚书认为,皇上的话当然是金口玉言,说了就要认账,不管这场拍卖会的拍卖物品是什么来历,只要是通过种商业买卖行为卖出去,赚了的钱,都要按比例交税。

所以他以公务之名,亲自从百官之首邵丞相那里,提前要来邵家的那张包间票,让顾成林亲自带人去现场登记每件物品的拍卖价格,以确保没有遗漏,好方便他们到时候与皇帝收税。

罗次辅听说这一消息,立刻敏感起来,看到到了拍卖会正式举行的这天,他却没有去现场,便找借口过来试探。

听说葛尚书为了能去参加圣上让人举行的这场拍卖会,差点将邵丞相的衣襟给揪烂,怎么票到手了,你本人却没有去现场?葛尚书不高兴的回道。

老夫是为了公事,才会向丞相大人提出想要那张票,丞相大深明大义,毫不推辞的主动将票让出,是谁竟敢如此污蔑老夫的名声?公事?户部在皇上的地盘上干什么公事?要真是什么正经的公事,以对方的脾气,肯定会直接向皇上或拍卖场那边要票,又何去要邵丞相的?既然是为公事,葛尚书怎么不亲自坐镇?难不成,葛尚书是派手下去那里盯着,打算看看皇上是如何赚大钱的?看到听他提及皇上赚钱的事,对方竟然十分平静,另一个想法骤然出现在罗次辅的心中。

还是说,你们户部想要盯着皇上这次能赚多少钱,打算向皇上收税?正当罗次辅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时,却听到葛尚书理直气壮的回道。

皇上既然做这买卖,当然也要向我们户部交税,罗尚书有何意见?罗次辅看着他,目光充满不可思议,他现在顾不上考虑这件事背后的深意,只想确定一个问题。

你就不怕皇上会被气得砍你脑袋?人家已经被你们户部给不要脸的坑了一遍,你们现在还要再来一遍,这位做人做事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没下限呢?第一百三十九章 坑虽然知道皇上当初承诺将来做了买卖后, 会给户部交税的事中,可能不包括这次本就是从户部分得,还被户部给占了大便宜的拍卖物品。

但是在葛尚书这里,皇上当初承诺要交税的话, 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反正是皇上本就有言在先, 就算生气,也无法因此而问罪于他,所以他底气十足, 一点都不担心对方的讽刺会成真。

皇上与太尊都是深明大义,心怀天下与百姓的贤明人,怎么会与老夫这可昭日月的忠心计较呢,多谢罗尚书的关心。

关心他?他更关心赚的钱还不知道在哪,就被户部派人候在现场等着要收税的皇上, 别被这个脸厚心黑死要钱的家伙给气出个好歹,还好新帝尚年少, 身体正健壮。

随口敷衍几句离开后, 罗次辅才明白过味来,葛尚书的这番动作, 分明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想要挑衅自开国立朝以来,一直奉行的旧例,是想拿皇上的买卖当典型,剑指他们这些豪门大户的一些私产吗?虽然心中这么猜测, 知道这事就算是问到对方面前,也得不到什么肯定答复,罗尚书也就没再回去继续试探葛尚书, 而是脚下转了个方向,来到邵丞相所在房间。

丞相大人可知户部去圣上开的拍卖场收税之事?正在看文书的邵云博头也不抬的回道。

当然知道,要不然,老夫岂能将那用一回价值一百两的包间票给让出去?那,丞相大人可曾将此事禀报给圣上知晓?邵云博这才抬头看向对方,态度十分坦然的回道。

不曾,因为老夫不想早早的败了圣上的兴致,圣上本已负债累累,一直盼着能通过这场拍卖会,多变卖些现钱,结果却还要被人惦记,唉!摇摇头叹了口气后,邵云博低下头,再次看向手中的案卷,这副反应,让罗次辅基本确认,户部跑到拍卖场去等着收税的事,应该确实不是皇上与这些人的共谋。

丞相大人既然答应将那张包间票给让出去,应该是对户部打算收皇上税的事,持赞同并支持的态度吧?面对这赤/裸裸的试探,邵云博的反应很平静。

没什么赞同不赞同,就算我不给,户部既然起了这个意,肯定还会想其它办法进去,为免他们提前将这件事情闹出来,老夫才会选择息事宁人的将票给了出去。

人家可是户部,收税是人家分内之事,连皇上都拿他们无可奈何,老夫又能有什么办法?这个老滑头!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罗次辅只得无奈离开,一想到皇上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被户部成功收走一笔税款,势必会给户部提供足够的底气与依仗,那他们这些人?心中再三犹豫过后,罗次辅还是决定要当一次小人,去皇上面前告御状,及时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等到罗次辅得到应允,进入御书房时,立刻察觉到房内气氛有些凝重,少帝正黑着脸坐在那里,顿时意识到自己来得可能不是时间。

但是一想到这件事若不早点说出来,皇上就来不及阻止,只要给了户部机会,皇上就算不想交也得交,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明来意。

听说户部的人已经拿到邵云博的包间票,守在拍卖场等着收税,只见皇上脸上的怒意更甚,拍案而起道。

朕这就是去户部与他们好好理论理论,当初看到他们分给朕的那些东西,本就让朕生气不已,朕体谅他们户部不易,才会忍下他们的分配方案,结果他们看到朕能设法将东西卖出去,又惦记着来收税,还这么过分的去现场守着,这是看朕好欺负吗?安常煦自打听到他祖母说,户部可能在算计着要收这场拍卖会的税的时候,就已经动气,连他祖母的宽慰,都让他安慰不了他,因为他觉得户部存这心思,实在太过分。

结果正在这紧要关头,罗次辅又来打小报告,说出户部的人已经拿着邵丞相的包间票,去拍卖现场守着的事,着实有种火上浇油,让安常煦更加生气的效果。

陈凤琪则在一旁清了下嗓子,慢悠悠的开口道。

理论,你能去户部跟他们理论什么?收税是人家代国执法的权利与任务,总不能因为你是皇帝,就可以带头罔顾国法吧?安常煦不服气的回道。

祖母,要是咱们的其它买卖,被他们盯着收税也就算了,可是这场拍卖会上的东西,是什么来历,他们户部比谁都清楚,还好意思来收我的税,他们还要不要……虽然安常煦及时咽下后面那个不合适宜的字,低着头的罗次辅也知道,那个字是‘脸’,而他现在十分确定,人家户部上下是真的不打算要那个,看得出来,真被气急了的皇上,在此前是真不知道户部将要干的事。

陈凤琪却在一旁摆摆手道。

冷静、冷静,不管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我们现在卖出去,只要赚了钱,人家来收税,就是合理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那些东西分到你这里时,是按市价标的,收税也要按照这个成本价来。

听到这话,安常煦才脸色稍霁,重新坐了回去点头道。

祖母说得是,反正我们举办这场拍卖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多回些本,他们户部就算盯着,也占不了多大便宜。

眼看皇上被陈太尊给三言两语的劝消了气,罗次辅心中暗急,赶紧拱火道。

陛下,户部上下就是看您好说话,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将事情做得如此过分,您岂可继续纵容他们?先帝朝时,户部可不敢做出这等放肆的举动。

‘说完,又对陈凤琪所在的位置躬身施礼道。

太尊可能有所不知,自我们安国开朝以来,对宗室、勋贵与朝臣的私产,向来是多有宽容,陛下乃是一国之尊,富有四海天下,何来交税一说?陈凤琪不动声色的将手中一直拿着翻看的书,递给一旁的刘乐,示意他将自己正好翻开的那页拿给对方看。

罗卿家有所不知,你来之时,老身正与圣上探讨到今天的买卖,可能要给户部交税的问题,可是圣上一想起这些拍卖物品的由来,他就对给户部交税一事有些排斥,接着便从你这得知户部不仅要收税,还已经去现场守着的事。

陈凤琪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真要说起来,也怨不得皇上会动怒,毕竟他们做得实在太没分寸,吃相太难看了些,可是老身一直反复的翻看国法律文,发现里面明文写着,敢有违法之举,天子与庶人当同罪。

说到这里,陈凤琪的神情变得格外严肃,掷地有声的说道。

如此一来,皇上身为天子,理当以身作则,做出表率才行,否则,户部如何有底气向其他人征税?而税收,乃是关系到国之本的大事,所以皇上是一定要交这个税的,敢不奉公守法,照章办事,老身我可不依。

安常煦知道,这是他祖母又在借机帮他搭台子,心中感激不已,却面带惭愧之色的起身施礼道。

是孙儿不该与户部计较税收一事,忘了自己的身份,孙儿惭愧,还请祖母恕罪。

陈凤琪点点头道。

嗯,知错能改就好,以后你可要记住了?安常煦赶紧应下,罗冷辅则在看到陈凤琪特意翻到的那些条令上,看到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的内容,足以证明对方所言不虚,心中顿时焦虑不已,有些懊恼自己太过心急,没将这事提交到朝堂上廷议。

现在他一人身单势薄,有些话,以他的身份又不便明言,遇上这位特别喜欢跟人摆事实讲道理,拿各种圣贤理论与律法条文依据的陈太尊,让他没有还手之力。

有些事,现在大张旗鼓的开始做,肯定容易生事,所以陈凤琪绝口不提其他人,只要求皇上要以身作则的交税,就可以为他们接下来的全面收税计划开个好头。

在这个大半优质资源都被掌握在那些豪门势力手中的大环境下,开国太/祖为稳定朝纲,拉拢朝野上下的各派势力,给出的一些优厚宽容的政策,可谓是肥了硕鼠,损了国库。

要不是因为有能耐捞钱,成王府也不至于在养出那样一支私军的同时,仍被抄没百万两之巨的家底。

多年过去,当初说得临时给的一些优惠政策,早已成为那些权贵之类的利益既得者们,都认为自己更所应当该享有的特/权。

即便在屡经修订的国法律令上,始终写着相应的条例,也能被直接无视,估计在那些人看来,那些条例都是用来糊弄普通人的而已。

罗次辅挣扎了两下,都无果而终后,只得无奈告退,安常煦早没了因听说今天的拍卖所得,将会被已经蹲守在里的户部收税而生出的怒意。

奶,又连累您了。

陈凤琪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本就是我想做的事,就算被那些人记恨,我也不冤,不过这事肯定不算完,接下来肯定还有层出不穷的试探与劝阻,你只需表现出因为户部盯上了你,不得不按律交税,并没有要求旁人也要交税的态度就行。

安常煦点头的同时,有些担忧的回道。

要是他们因此而觉得的软弱可欺怎么办?只要他们在本职工作上,也能做到像户部某些尽忠职守的人一样,还能那些人一样,为了国家利益,抛却脸面与下限,你任他们欺一下又何妨?安常煦闻言,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奶说得对,只要是为了大局,我就算是适当退让些也应该。

关键在于你要拿捏好度,心中清楚对什么人、什么事退让不亏,要是被人给糊弄着退让,那可就要里子面子全丢了。

安常煦认真记下的同时,皇家拍卖场的首场拍卖,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场内权贵与名流富商齐聚一堂,不管是持什么价位的门票进场,所有人都能凭门标兑换到一枚带有把柄的大对牌,遇上看中的心仪之物,都可以自由的举牌报价。

所有上了拍卖台的物品,经过台上主持人的讲解后,仿佛都变得身价倍增起来,以市价八成左右的价格起拍,往往都能被叫出市价一大截的价格。

这个结果让坐在其中一间包间中的户部官员们,都激动不已,每一件物品的价格尘埃落定后,就会赶紧记录下来。

他们手上也有当初将那些东西分给皇上时的备案资料,可以当场算出每一件物品能赚取多少,确保没有任何遗漏与错误。

与他们所在包间相邻的包间中,赵小雪正好奇的问道。

郡主,我看其他人都激动得很,不时的举牌,二三楼的包间中,也都有人出手,我看您怎么一直都很冷静,不曾举过牌呢?这实在有些不大像李常欣爱凑热闹,花钱容易上头的风格,更何况先不说买不买的问题,时时举牌与人竞价的行为本身,也是一件让人觉得很新奇、很刺激的全新玩法。

这也是件件都被顺利拍卖出去的物品,基本都能严重溢价的原因,有些不差钱的人,在意的压根不是某件物品,而是享受成功将竞价对手压下的感觉。

因为真实的原因,是她在知道这是她祖母为她哥出谋划策做的生意后,就已经本能的意识到,这里的玩法绝对是个大坑。

虽然她手上现在是还有些钱,但她很清楚,在这种坑面前,有多少钱都不够往里面扔的,最保险的办法就是避之三尺,忍住想要玩的冲动 。

当然,只要一想到那背后的真相,李常欣就连想要玩玩的冲动都没有,可是这种大实话肯定不便对人实言。

我要是举牌了,没人竞价,必须得买下怎么办?刚从我哥那里搬回那么多,再多,我也没地方放啊。

第一百四十章 平衡好东西谁都不嫌多, 李常欣也不嫌,没地方放是假,只是她怕举牌后要花钱的事,绝对是真的。

何况她还在盘算着等这场拍卖会结束, 能不能再从她哥那里的沾点儿光, 可不想将已经进她兜里的钱再掏出去。

随着这场拍卖会进入到尾声, 不管是那些有钱有势的贵人竞相洒钱的大手笔,还是中场休息时间,演艺场提供的乐舞表演, 就算是没什么艺术鉴赏水平的人,也能感到大饱耳福与眼福,深感不虚此行。

这也使得之前已在京中开始盛传的皇家演艺场,借这场拍卖会一战成名,能参加这拍卖会的, 基本都是些家底还算丰厚的人,现在都很期待演艺场开式开门营业。

与此同时, 户部也算出了他们的应收税款, 看到那个最终的数字,所有人都难掩激动, 有人甚至忍不住感慨道。

听说皇上的计划是每隔一到三个月举办一次拍卖会, 要是他能一个月举办个两三次,我们户部上下只要守着皇上这一个大户,就什么都有了,哪里还用得着去盯那些一清二白的老百姓?他们这些户部官员最清楚国库收入的来源, 他们头上的老大之所以整天跟个斗鸡似的,不惜得罪朝野上下,对各方面的预算都卡得十分严苛, 根本原因也是因为不忍给那些底层老百姓再增加负担。

毕竟按照古往今来的惯例,基本都是国库一没钱,就往地方摊派税收,地方再往下摊派,一层层的还要趁机肥自己的小金库,到了最后,百姓都不堪重负,户部能增加的收入其实有限,倒是方便了那些蛀虫。

葛尚书上位后,最大的功劳就是让户部近几年来,都不曾再罗织新的名头,往地方摊派新增新的税目,还将一些户部收不到什么钱,却给百姓带去较大负担的税收名目给取消,将这部分损失挪到商业税收上。

没被那些大商人联合背后的靠山给搞死,是先帝与邵云博一直明里暗里的护着他,这也是他的胆子会被纵得这么大的原因。

右侍郎顾成林也很高兴,比谁都希望这种好事能多来几回,可是他更精明一些,已经意识到皇上不常举办这种拍卖会的原因。

别乱说,这拍卖会最具吸引力的地方,就是新奇刺激,要是频繁举办,让它实去了吸引力,我们还怎么收税?另外一名户部官员则道。

真没想到,咱们圣上竟然这么本事,读书能考状元不说,当皇帝做生意,样样都在行,我们户部怎么就没出这种能人?要不然,我们也去做生意赚大钱算了,这可比收税来钱利索。

顾成林指指自己的手下道。

就凭你们这眼力劲儿,就没有能做生意赚大钱的命,这是皇上的主意吗?这明明都是陈太尊为皇上张罗的,将先帝的太嫔娘给安排到这种地方当大掌事,这世上除了太尊能有这本事,还能找出第二位吗?指着下方那一圈呈阶梯状,排列得很有些紧凑,充分利用了一切空间的座椅,顾成林微笑着问。

在你们眼中,那些是什么?排列有些特殊,却很实用的椅子啊!顾成林不满的回道。

那些都是钱!既是演艺场的收入,也是我们的接下来将会入账的税!那些座位每天都能卖两场票钱,下午场与晚场,每次收入,他们户部都能收一次税,啧啧,一个月下来,这演艺场的收入足以让人眼红的同时,他们户部的收入也很可观。

本地的府衙怕死得很,不敢收皇上的税,葛尚书便将皇上的税直接归入户部,也就是说,户部从皇上的所有生意中抽的税,都是一手的,可以直接落入户部的口袋,让人干劲十足。

不管是出于面子,还是对皇上敬畏,所有在拍卖会中拍下东西的人,都有如数支付所拍物品的费用。

早在听说拿着邵丞相的包间票的人,是户部的几名抱着账册与算盘的户部官员时,柳太嫔就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宫里应该也能知道消息。

直到拍卖会结束,也没见宫里派人过来,柳太嫔就知道这是宫里默认了这些人的举动,虽然心里有些不爽,还是让人如数支付税银。

等到拍卖场中的歌停舞歇,客人开始散场时,户部官员直接蹲守在的拍卖现场,等到拍卖会一结束,就带着账册与算盘去结算税款,拿走近十万两税银的消息传出时,众人都有些三观被颠覆的感觉。

在场一些因为对户部盯着他们这些大商家的收入收税,而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有钱人,忍不住对皇上的遭遇生出一些同情。

同时也莫名感到恨意消了不少,毕竟人家对皇上的买卖下手更狠更直接,心里似乎因此而感到平衡了些要。

毕竟凡事都怕有个对比,眼看户部这些人为了收税,到了几乎连命都豁出去的地步,难免让人觉得,这些人既可恨又可怜,倒也不是总挑他们那些‘软柿子’捏。

等到安常煦得知拍卖效果超出意料的好,在卖出本钱的同时,他本来还能多赚个二十万两,结果却被户部当场收走近十万两的税后,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觉得心疼不已。

陈凤琪早就表明态度,她与李家都不会参与这些生意,也不会要她帮忙出谋划策,开创的那些产业赚的钱,所以她虽然能够理解对方交税时的心疼,却不会感同身受。

赚得越多,交税越多,没赚着,倒是不用交,你自己觉得哪个选择更好?对此,安常煦的选择当然是毫不犹豫。

我选赚得多!这不就得了,求仁得仁的事情而已,再想想你的皇帝身份,注意调整一下心态吧,只有从你做起,让人发自内心的认识到依法交税的重要性与必要性,才能让国库充盈,才能有机会增强军队实力,改善贫困百姓的生活环境。

安常煦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从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到皇子、王爷、太子,乃至现在这皇帝的身份转变,某些思想还不能得到及时的改变,陈凤琪当然能够理解。

更重要的是,皇帝也是人,会为自己的钱被交出去一大部分而感到心疼,乃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这批物品的来历比较特殊的情况下。

而他下意识将自己与国库的钱分得这么清,也未必是件坏事,要是他不在意交税的事,理直气壮的认为国库的钱也是自己的钱,那才叫大问题。

事已至此,安常煦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没了对户部的怨愤。

我总算感受到那有些人的心情了,不过越是如此,我越是让要让他们与我一起感受这种体会,这才叫做真正的平等。

从这个世界得到越多的人,理该付出越多,总是将国库收入寄托在那些得到最少的人身上,算是怎么回事?嘴上这么说,安常煦还是顺手从拍卖场那边送来的银票中,抽出三张放进一个信封中,递给陈凤琪。

奶,这是给常欣的,她今天也在拍卖场守着呢,不让她沾点光,她晚上能气得睡不着,明早很有可能会赶在去大营前,跟着你的车来宫里要。

这是李常欣能干得出来的事,所以陈凤琪干脆利落的收下那三千两银票,有些感慨的说道。

这次去军营,一去又是几个月,还要带几个新入营的姑娘,以她那暴脾气,还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耐心好好带带人家。

安常煦已经听说徐张两家都要送家中姑娘进入大营的事,不以为意的回道。

只要咱不欺压人家,就算是照顾了,奶不用操心这些,依我看,只要不是惹到她的姑娘,她从小对人家姑娘的耐心,可比对我们这些兄弟多多了。

陈凤琪闻言,不禁失笑,仔细想想,事实好像还真是如此。

说得也是,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前两天,我让她下贴子将两家姑娘都请到家里,徐家除了徐世子的女儿,还有一个旁支的姑娘,都一起过来认识了一下,反正那几个姑娘,我看着还都行。

奶看着还行,那肯定是真行,以常欣这志向,将来没准还真能给建起一个女子营,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头。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确实只是一个开始,李常欣等人的榜样与引导力量还是相当大的,当年就有南江书院毕业的女生主动去京郊大营,还有一些普通人家的姑娘听说这事,也忍不住起了这个心思。

其中就包括大皇商之一刘承业的嫡幼女刘宝珠,比其嫡亲的侄子还小两岁,从小在家中备受宠爱,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性格。

京中贵人多,怕她身为商人女,会在京中闺秀圈里受委屈,特意将她养在江南水乡,没有养出江南姑娘所特有的娇柔,反倒是从小就爱骑马打猎,还曾闹着要去南江书院,家里人不舍得,只能尽量满足她的其它要求。

大营里的李常欣一边忙着按照自己的计划,组织主动依附过来的近两千大营将士时,还要在私下里指导这些跟不上大队伍的训练力度,需要从头开始训练的女兵,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正在这种关键时候,刘承业来到大营中,求见李常欣,跟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小女是真心仰慕郡主的功绩,十分向往军中生活,可她从小被养得太过娇惯,老朽实在很担心她会受不了这军中的生活,能否求郡主帮忙开个恩,让她过来体验一段时间?不管她能在此坚持多久,老朽都愿意出资三万两,帮大营翻修这里的环境。

听到眼前这位老者一出手就是三万两银子,李常欣顿时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

好,成交。

听说消息赶过来的徐世子正好听到后面这句对话,赶紧义正严辞的制止道。

郡主,这事绝对不行,大营乃是兵防要地,我们绝对不能不问身份来历,就随便收人,还这般任人来去自由。

那可是三万两银子!用来将大营的屋舍给翻修一下,大家都能住得更好,何乐而不为?徐将军,老先生愿意出资帮我们改善大营环境,乃是善举,我们为什么不同意?至于他女儿,只要不正式录入名册,先跟着我训练就行,保证不会让她违反大营的规定。

徐世子有些头大的解释道。

郡主,事情没您想得那么简单,关键在于,大营一定不可以开这个先例,让人以为这里是个给钱就能来去自由的地方。

眼看两人争执不下,刘承业一咬牙道。

老朽愿意出五万两!莫说李常欣,这下连徐世子的态度都变得有那么点不坚定,你来我往的再次争了几句,谁也说服不了谁时,只得按照老规矩选择上报。

安常煦这边也很忙,一边要忙那些国家大事,明知道有些地方不合理,却因现在的人力与财力都达不到,只能先按旧例敷衍,做个记录搁置。

另一边,除了已经正式开门营业,每天场场都是人满为患的皇家演艺场外,还有一些御字号打头的产业,也在相继上线,投入的本钱多是真的,赚钱是真的,累也是真的。

接到大营那边呈上的奏折,正在感慨赚钱再多,都不够花的安常煦立刻来了精神,将大营那边发生的争执禀报给陈凤琪知道后,有些焦虑的问道。

奶,您说,我们要如何做,才能做到既能拿到钱,又不至于违规?那可是半个眷村!第一百四十一章 变通这年头又不讲究什么素质拓展训练, 要不然,陈凤琪倒是可以给提供一系列的备选方案,像刘家这样愿意为了满足女儿的愿望,出这么大一笔钱的人家, 在这年头, 绝对是极其罕见之举。

也就是在京中这个权贵巨富云集的地方, 某些业务可能还稍稍有些发展空间,至于真正的前景如何,陈凤琪也不敢肯定。

更何况在陈凤琪看来, 那刘家之所以愿意拿出那么大一笔钱,可不止是为满足女儿的愿望那么简单,这里面还有刘家想要向新帝示好、献忠心的盘算。

不过对方既然愿意将真金白银拿出来,给军中开个接收民间捐赠的先例,陈凤琪倒也不介意满足一下对方的愿望。

按照我们的计划, 下一步肯定要实行精兵强将,尽量提高将士各方面待遇的计划, 既然那位刘员外有这个资助意愿, 我们完全可以在大营外圈出一块地,试着组建一个新兵训练营, 独立于大营之外, 却由大营直管。

为期三个月,期满之后,能通过考核的,可以自愿选择去留, 考核不过关,一律淘汰。

这样一来,既能解决大营不能破例, 让人来去自由的原则,又能名正言顺的接收刘承业捐赠的那笔款项,对方本就是先帝的门下,做生意基本还算规矩。

只是安常煦上台后,对方少了在先帝被废、落难之际,仍然不离不弃的为先帝奔走,传递消息的拥立功做依仗,难免觉得心虚。

这次才会借女儿闹着要去大营的事,如此大手笔的示好表忠心,想要达到一举两得的的效果,要不然,对方也不会特意找到李常欣说这事。

安常煦点头,他之所以对这笔钱如此心动,也是因为有了这笔钱,就能先一步改善一下京郊大营的情况,这是人家京郊大营自己获得的损赠,其它各军就算知道,也不能怨他这个皇帝偏心。

奶的这个主意很好,可是建造新兵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是收了人家的钱,一时半会的不能让人家闺女进入大营,岂不成了拿钱不办事?看来这位若是当个贪/官,应该是个还算有原则的贪/官。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将李常欣任命为负责督建新兵营的人,再让她代理新兵训练营的校尉,将那刘姑娘以新兵营新入人员的身份,暂先收在她身边,不就行了。

安常煦这才恍然大悟,合着这个新兵营不管将来能不能发展起来,它的诞生意义,就在于给那刘姑娘提供一个人可以进入大营,但是身份不归大营,方便对方在三个月内,自由进出的机会。

看他那反应,陈凤琪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说的这个新兵营,也不完全只是恍子,京中人家若是愿意将自家后辈送进去磨砺一下,肯定还是有着一定效果的,毕竟常欣此前在御林军校场搞的那个培训班,在京中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安常煦的眼睛顿时一亮。

那,我们顺便收些训练费用,也不算过分吧,毕竟新兵营的首位成员,家里可是拿出五万两的巨款。

陈凤琪没有直接答复,而是微笑着端起杯,喝了口茶,刘乐在旁边赶紧接过话道。

奴婢随后就会让人将新兵训练营的事情传扬出去,训练那些不成材的纨绔子弟,可是乐阳郡主的拿手本事,想来此事肯定大有可为。

安常煦满意的点头,这事若能做成,京郊大营就能多项收入,京郊大营向来也是拱卫京都的皇帝心腹。

只是它不比御林军与帝卫军,更多的是属于皇帝私军,内库私下出资供养私军乃是常事,它与其它各军一样,所有军资都是由户部统一拨付。

若能凭借自家本事赚到钱,得到的资金越充足,京郊大营就能发展得越好,也能让京都的安全更有保障,其它各军就算羡慕,却不至于为此感到不平。

徐世子接到皇上派人传达的旨意,难免有些错愕。

皇上与陈太尊将德宗与仁宗两任先帝的后宫,全都安排到宫外后,将宫中腾出来的人手,以及之前从各府抄出来,被户部分给皇上后,没有再发卖的人,根据那些人的特长,相继开设出多家产业的事,早就不是新闻。

有人甚至因此而调侃户部,说他们户部的人,现在肯定都忙得□□无术,因为皇上做的买卖现在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就算是葛貔貅亲自上阵,恐怕也盯不完皇上每天能赚多少钱。

虽然京里众人都曾听说过为解决原州之患,皇上不惜亲自向几家大皇商借钱的事,可是他们也曾隐约听说,就凭皇上在两个多月前举办的那场拍卖会上,卖出大量物品变现所得,应该就够填皇上此前在原州投入的那些钱。

所以对于皇上现在这堪称是大肆敛财的举动,外界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是皇上受够了缺钱到需要借钱度日的苦头,才会未雨绸缪的一心想要多赚些钱。

有些人则认为,是陈太尊太爱钱,才会怂恿皇上不惜与民争利,大肆开设那些产业,一心想要多赚钱。

不管怎么样,皇上与陈太尊想要多赚钱的事,现已深入人心,徐世子当然也清楚,更清楚这可能就是那刘姓富商突然主动跑到大营来,找乐阳郡主奉上大笔银两的原因所在。

说是为了送女儿进大营体验生活,实则是为了想要讨好皇上与太尊,对那二位有所求,徐世子相信那两位一定能看出这里面的深意,会不屑收这富商的钱。

可是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料错了皇上与陈太尊,他们与乐阳郡主一样,对钱绝对是真爱,就算看得出来别人的用心,没条件,不惜临时创造条件也要收下那笔钱。

徐世子实在不知道这件事对大营而言,到底是好是坏,心情复杂的对再次重获校尉之职的李常欣道。

恭喜郡主得偿所愿,营中虽然没有什么大秘密,但是兄弟们轮值换防的规则,都属于不便让外人知晓的事,还请郡主多注意些。

李常欣当然知道这些,很有信心保证道。

徐将军请放心,等到那刘姑娘来后,我会先与她约定三章,给她划好范围,并要求她不得多打听大营的事,若有违背,就提前结束她的新兵训练期。

说完,李常欣想了想,又低声道。

而且,徐将军可能不知道,那刘家本就是先帝门下,宫里很清楚对方的底细,我哥还欠着他家几十万两银子,您说,像这样的人家,若敢起什么心思,岂不是主动递把柄给我哥。

徐世子这下算是明白了,人家主动送钱的目的,或许还真不是像他所揣测的那样,是有所求,而是单纯的想要表忠心而已。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古话,从不是虚言,也就是现任皇帝继位后,因为成长经历特殊的原因,与朝中各派势力并没有什么旧怨,也就不存在清除异己的行为,才没有对朝野上下的人进行什么大清/洗。

可是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对于本受先帝信重的人而言,绝对是场极具压力的事,例如他的父亲柱国公,一大把年龄,还要亲自为年少的新帝准备贺寿礼,为的就是想要对所有人展现出徐家对新帝的忠心。

这刘家显然也存在类似情况,在先帝朝时,应该也曾立下过拥立之功,与新帝之间却没了坚实的联系基础,想要通过种方式向上面表忠心。

上面显然是因为知道对方的想法,才会这么毫不客气的决定收下这笔钱,在对方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的情况下,收下了,才能让人家安心。

郡主,末将认为,修建新兵营,用不了多少钱,这么大一笔钱,我们还是交给圣上与太尊处置更合适。

李常欣闻言,有些费解的看着对方。

徐将军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您看看我们大营,都破旧什么样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大笔钱,除了要修新兵训练营的,剩下的部分,肯定要用来好好改善一下兄弟们的生活住宿条件,交上去干嘛。

徐世子当然知道对方说得都是实情,也很感念对方一心为大营的心意,可他还是觉得,这么一笔本就是冲着上面两位,才能得到的一笔巨款,直接归属大营所有,有些不太合适。

末将在此先代诸位兄弟感谢郡主的心意,可是这些钱,还是要交由圣上处置更合适。

李常欣有些头大的解释道。

徐将军,您相信我的没错,我哥和我奶都特别重视军防,我也听营里的兄弟议论过我哥这些时间以来,陆续开设私产做买卖的事,他们的确很想多赚钱。

但是他们赚钱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自己,不信,您尽管等着,估计要不了多久,我哥就会宣布要建立第二座,甚至是第三座眷村。

听到李常欣说得这么肯定,徐世子倒是没怎么怀疑。

郡主,越是如此,圣上肯定越需要钱,我们也更该将这笔钱交上去,这可是大半个眷村。

面对徐世子的坚持与固执,李常欣急得想要挠头也无济于事,只得面带无奈的感叹道。

这样吧,反正这事也不急于一时,过两天又是大朝会,您可以在私下去见一下我哥,您直接问问他,这钱是不是该归我们京郊大营自由支配。

敢说不,看她不亲自回城去找人理论?就算这钱是冲着对她哥来的,可是活是她干的,钱就得归她支配,这就是她李常欣多年以来所认的道理,只是跟这不知变通的人,实在说不清楚。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就对了于是对于那笔钱的归宿问题, 还是被报到安常煦这里,而他的态度也正如李常欣所料,直言那笔钱既然是人家捐赠给大营,就留给京郊大营自用, 不用上交, 也不会被归纳到京郊大营原本的预算中。

安常煦很清楚, 李常欣只会理所当然的将那笔钱据为大营所有,压根就不会想到还要上交的事,更不会允许上交这种事情发生。

徐世子会来问他征询那笔钱的处理方式, 肯定是其本人的坚持,这让安常煦有些感慨。

奶,我发现剩下的这些开国功勋世家,能传承这些年,确实有其过人之处啊, 像徐家如此势大,依旧行事谨慎, 处处尽显细致周到。

且不说安常煦本就没打算要那笔钱, 更何况还有李常欣在大营虎视耽耽的盯着,他要是敢要, 他毫不怀疑, 对方一定会来找他理论,然后再顺便从他这里多捞一笔走。

对此,安常煦的经验可以说也很丰富,所以徐世子特意来求见他, 并提出要将那笔钱交上来的想法,让他立刻意识到,这绝对是徐世子个人的想法与坚持。

这是当然, 只要不出什么大意外,那些能传承多年的大家族,在教育后辈与处世方面,往往都有过人之处。

想到与徐家堪称是对照组的另外一家,以及徐家被打发到定北军去历练的长孙,与那位被送到庄上去的世子夫人。

就是这世事难料,意外也总是无处不在,抗风险能力低的,都已经倒下,能剩下的总是少数。

要不是这次上位的是安常煦,不管是徐家,还是此前已经遭到先帝厌弃的王家,还能再坚持多久,还真难说。

奶,我们现在已经攒够可以修建两座眷村的钱了,要不要现在就着手启动第二、第三座眷村的修建计划?要是能赶在年前完工,就能让那些贫困家庭在今岁末过个好年。

第二、第三座眷村的修建地址,已经根据地方之前提供的信息,大致选定好,现在只需实地考察,最终确定一下。

可以,你心中可确定好负责这个项目的人选?上次是陈凤琪的私人捐建,这次是由安常煦这个皇帝私人出资,因为两人的身份不同,这个项目的性质也就不同。

因陈凤琪当时虽然也享太尊之位,却只是一个诰命,不像现在拥有监国听政之权,所以是属于半公半私的性质,安常煦这次规划并建造的眷村,则属正经的国事,当然要直接选派朝廷官员负责。

孙儿打算派工部的苏东谨,与兵部的王修业共同负责此事,苏东谨对此有经验,让他负责制定框架规划,王修业负责执行。

除了想要利用苏东谨在修建眷村方面的经验,孙儿主要是想让他带着人,在那片区域内,先考察一下当地的道路交通情况,以及水利环境。

受陈凤琪的观念影响,安常煦早就记下道路与水利,都是关系到国计民生发展的基础工事,若能将这两方面做好,既能助农,也能兴商。

虽然他手上现有的钱有限,想要做的事都很烧钱,不可能将步子迈得太大,可是既然决定要做,肯定要尽早着手准备,这样才能在资金到位后,不耽误时间。

但凡是对国计民生有利的事,肯定是越早做好,就能让百姓越早受益。

而徐世子在宫里得到皇上的亲自表态后,回到府中,跟他母亲也说起了这件事。

……事实证明,乐阳郡主看着任性大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什么事能做,儿子坚持己见,倒不是因为不相信她的话,主要是出于谨慎,毕竟我与乐阳郡主的身份不同。

柱国公夫人点头道。

你的顾虑是对的,我们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时刻都不能忘记的谨慎与本分,就算是多此一举,圣上也不会因此而对你生出不满。

若没有这多此一举,可能就会在无意间留下隐患。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如此看来,乐阳郡主所说的眷村修建一事,想来应该也是真的,家里要不要帮九堂叔争取一下?前次参与康平眷村修建工事的人,现在大多都已获得晋升,太尊与圣上显然很重视这件事。

而负责修建眷村的工作,只要不做出什么贪污公款的事,绝对是件没有任何风险,却能积累资历,还能在太尊与圣上露面的好活。

柱国公老夫人摇摇头道。

不用,依我看,除了会派有经验的人,圣上这次很有可能会让王家那个进了兵部的三小子,参与负责这次的眷村修建工作,我们再去争取,不合时宜。

听到他母亲的判断,徐世子有些不太认可。

母亲,那王家现在已经是这种局面,皇上怎么可能还会重用王家的人?就算王家目前这两头大的局面,是先帝做的,可是皇上若再提拔重用王家二房的人,就算是出于好意,真心欣赏那王家三小子的能力,对于王家而言,也未必是件好事。

若是王家那个考了榜眼的三小子,老老实实的走文官之路,能这般得到皇上的信重,不管是对那小子自己,还是对王家而言,都是件好事。

唯有像这样,在长房承了侯爵,五房得了大将军之位的情况下,又重用一个进入兵部的二房,绝对是乱家之兆。

因为有心人都知道,同一家的有人上去,意味着肯定会有人要下去,好事不可能被一家独占,要不然,纵然皇上愿意,别人也不会愿意。

怎么不可能?你应该也有注意到北方近一年来的消息吧,重用王家二房的人,本就是上面有意对外释放的信号,这一年多的功夫,在朝廷全力支持的情况下,但凡不要私心那么重,有血性果敢一些,北边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的小打小闹。

自己的长子去了定北军,心中再怎么恨其不争,徐世子也很关心他在那边的安全问题,当然有在私下通过不同渠道,尽量打听那边的最新消息。

也知道那边这么做,只是在消磨上面的信任与耐心,长此下去,对整个宣武侯府而言,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

母亲的意思是,上面现在已经不打算再忍了?可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些吧?柱国公夫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依你看,一直听从乐阳郡主的指挥,在私下加训的那些将士,现在的情况如何?训练效果很好,从身手、力气、反应能力,到每个人的精气神,都有明显的改变,自从大营外的农场开始有产出后,将士们的饮食待遇得到较大改善,体质也都明显得到增强。

说起这个话题,徐世子对李常欣这个论年龄,比他儿子还要小两三岁,只比他女儿大两三岁的少女,甚至生出几分敬佩。

这就对了。

柱国公夫人意味不明的说了这句话后,转而说道。

既然发现郡主在练兵方面,的确很有一套,你就没想过要在军中推广普及一下?还是说,你碍于自己身为大统领的面子,不好意思向她请教学习?徐世子在听到那短短几个字后,就已经赫然一惊,听到他母亲的问话,赶紧回道。

母亲,我可没有这些方面的顾虑,是安将军觉得面子上过意不去,不同意完全照着乐阳郡主的方式来,在我的坚持下,目前只学了一部分,考虑到加训这件事,本就需要逐步来,连郡主那边也是如此,我才没有坚持到底。

身为一个武将世家出身的将军,徐世子对李常欣的那种明显有效的练兵方式,当然是从最初起,就很感兴趣,还以关心将士反应为理由,近距离用心观察了解过。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成功案例在前,他当然是早就有心想在全大营推广这种练兵方式,可是在这种涉及到数万人的大事上,肯定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柱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道。

那有些人,就是看不清楚事,你可不能那样,想必你已经发现了,乐阳郡主的很多言行,其实也代表着圣上与太尊的某些风格,我们纵然不做那等靠着揣测上意,为己谋利的事,可是我们一定要把握好风向。

徐世子赶紧恭敬的应下,回到大营没两天,就接到最新消息,皇上已经下旨,由内库出资修建康平二村与康平三村,派工部的苏郞中与兵部的王郞中负责此项工程。

这个人员安排的结果,正如他母亲所猜测的那样,皇上一心想要多赚钱的目标,首先就是多修眷村的事,正如乐阳郡主的判断一样。

这让徐世子意识到,他母亲对定北军的判断,肯定也是对的,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边以请教学习为由,正式而又坦然的向李常欣请教她的练兵方案。

另一方面,他还不遗余力的亲自教李常欣自己的领兵之道,他很清楚李常欣虽有指挥上千兵马的能力,可她毕竟年少,并没有率领上万将士的经验与能力。

而徐世子本人虽在近些年,没怎么领兵作战,可他之前在边关,包括在先帝继位前后,都曾有过丰富的领兵作战经验。

那些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的经验与技巧,以及一些教训,都是李常欣从书本上,以及陈凤琪那里,都学不到的宝贵财富,同时也是徐家种勋贵世家代代相传的东西。

让李常欣听得用心,学得也很用心,每揣摩到一些要点后,就会按照她祖母早年教他们的游戏方法,将手下人分成两批,布置出相应的战场环境进行摸拟演练。

而这种过去不曾见过,甚至是不曾听说过的战场摸拟演练的规则与方式,则让徐世子感到大开眼界,也向李常欣学了去。

这种相互学习的方式,不仅让李常欣从中受益匪浅,某些原本只是存在于她的脑海中,尚有些模糊不成熟的想法,在徐世子帮助下,变得更为清晰,后面又在演练中得到逐步的完善。

徐世子也从李常欣这里学到许多新奇,却很实用的一些练兵与战争思想,以及那种在他看来,极为实用的演练方式。

对他而言,这绝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典型案例,毕竟他最初的想法,除了是为真心想要学习对方的练案外,其次只是想要卖个人情,结个善缘而已。

毕竟根据他母亲的猜测,也需要不了多久,这位就会离开京郊大营,却没料到,自以为是的给予,反倒让他收获颇多,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帮了谁。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负责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 徐世子向李常欣请教,或是教李常欣时,赵小雪她们不一定谁在,但是徐景楠每次都有被叫到现场。

两相对比之下, 年龄比李常欣尚半岁多的徐景楠, 无论是在的悟性, 还是反应能力等方面,都无法与李常欣相提并论,这个现实, 残酷到让徐世子十分伤感。

李常欣的表现,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真的有传说中的军/事天才存在,才会像这样,直接将他们徐家小一辈中的佼佼者给衬为庸人。

可是一想到自己都是年过四十的年龄了, 依旧需要向乐阳郡主请教一些他此前不曾接触,甚至是不曾听闻的东西, 并从叫收获满满, 徐世子更多的是感到侥幸,而不是受打击。

乐阳郡主如此年少, 自身的经历当然有限, 她所知道的那些,许多都是来自她从小开始受到的一些教导。

不管她的言行与思想,是在家中受到陈太尊的影响,还是在进入南江书院后, 从玄隐先生那里接受的教导,与她的成长环境与历程一样的皇上,当然也会持类似的一些思想。

所以徐世子很珍惜这种学习机会, 从不会因李常欣年少,就看轻她说得某些显得有点天真,不现实的想法,与此相对应的是,他也有将自己的长处倾囊相授。

倒是徐景楠因为年少,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学习机会有多难得,对那些理论性的东西,态度略显浮躁,最感兴趣的是与战场演练相关的部分。

冬季将来临的前夕,北方再次传来恶耗,北疆遭遇连番突袭,敌人总是来去匆匆,这次是多达数个县城损失惨重。

等到定北军出动时,连敌人影子都没看到,更别说是想要将人留下,看到相关奏报,不仅让安常煦惊怒交加,气到恨不得想要杀人,陈凤琪也是十分生气。

让常欣去,徐世子教得用心,常欣近来长进不少,她手下那一千多人,这大半年来,不仅已经练出不错的身手,还经历过一些实战演练,让她直接都带上。

听到陈凤琪的话,安常煦迅速忘记自己正在生气的事,赶紧回道。

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那北疆可不是能让她随便去的地方,就她那暴脾气,我实在担心她会乱来,那样太危险了。

上次听说成王养的私军后,李常欣仅凭已知的有限信息,不确定对方根底的情况下,就敢冒险带着远少于对手的人马,主动出击,将对手给逼的事,让安常煦每每想起,都觉得后怕不已。

莫说他现在当了皇帝,就算他只是个普通百姓,听说自己的国家边关遭遇敌袭,导致同胞的生命财产遭受重大损失,他也会为之感到很愤恨。

可是安常煦从不否认自己其实就是个心胸不算大,还有些自私的人,没有为圣做贤的想法,相比较那些不认识的陌生人的安危,他更在意李常欣的安危。

上一次被他祖母说服,差点让李常欣用自己的冒失伤到自己,他这次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让常欣去北疆。

准确的说,他是打定主意,不管怎样,都不想再给李常欣冒险的机会,他会尊重她的理想,若有什么很有把握的小规模剿匪、平叛之类的活,他可以同意让李常欣去,但是边关那异常残酷的环境,别人谁都能去,就是他家的人不能去。

更何况那定北军世代都是由宣武侯王家人执掌,他要是直接让李常欣去取代王家人,就算她带的有一两千亲卫军,恐怕也难在定北军中立足。

尤其是在李常欣是个女儿身,还很年少的情况下,在京郊大营能吃得开,去了镇边大军可不一定能这么顺利的打开局面。

只是他的这些想法还没落地,安常煦就听到他祖母道。

南北交界区域的两座眷村修建工作,现在已经进入尾声,将王修业直接任命为监军,让他不用回京复职,与常欣一起去定北军,接掌定北军。

安常煦闻言,立刻意识到他祖母的打算。

您的意思,是想利用王家二房在军中的影响力,帮助常欣接掌定北军?何况不管怎样,那王修业毕竟也是宣武侯王家人,他怎会愿意帮助外人夺取定北军的军权?陈凤琪面露嘲笑,语带冷意的回道。

怎么能叫夺取?这叫做能者居之,继续让一个草包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是对国家安全与百姓生命财产的不负责。

王修业虽是宣武侯府的人,却与王家其他人不同,他会同意的,与其看着他那不成器的叔伯,将王家数百年的基业给葬送掉,还不如由他自己破而后立,看得出来,他是个有野心的人物。

说起这件事,陈凤琪就有些火大,因为年轻一辈还没有正式成长起来,他们现在实在有些无人可用,才会在明知那个王东安是个没本事,却还私心重的草包得情况下,继续放任他在边关玩打地鼠的游戏。

本寄希望于北疆能再消停两年,多给李常欣他们一些成长时间,可是能让他们有机会发现些有天分的可用之才。

可是随着这件突袭事件的发生,让陈凤琪瞬间变得忍无可忍,就算派李常欣去,需要冒很大风险,将要让她面临许多未知的困难。

可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派谁都不如派虽无公主之名,却有公主之实,已经在军中积累下此许声望,谁都知道其背后站着她与安常煦的李常欣去。

安常煦也知道在当前形势下,已经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可他还是站在他祖母面前低着头,鼓起勇气坚持道。

可是……奶,北疆太过苦寒,尤其是这马上就要到北方最难过的冬天了,我实在不想让常欣去吃这个苦,冒这个险,上次让她去原州,我都很后悔。

听到这话,陈凤琪又何尝忍心,李常欣才不满十七周岁,在她看来,还只是一个高中生的年龄,如今却要让对方承担如此重任。

若可以陈凤琪甚至恨不得亲自去边关坐镇,可她只会些纸上谈兵,连偶尔还能有机会在李常欣面前,艰难的取得那么几场胜利的安常煦都不如。

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的袭击,很有可能并不像是以往的常规抢掠资源之举般简单,北方今岁夏季干旱,草场的大面积缩减,让他们的养殖业严重受损,面临资源匮乏之危。

冬季他们不敢南下,可是等到明年开春,冰雪融化之后,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大举侵犯我们的边境,我们更不能拿定北军二三十万将士,还有那些边关城镇百姓的性命冒险。

要是等到预料中的惨剧发生之后,再派人去收拾烂摊子,不仅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还有可能会让安国遭遇更大的危机。

就算知道他祖母的判断很有可能是真的,如此一来,很有必要根据现已曝露的问题,早些对定北军进行调整。

可是安常煦还是想要坚持自己的想法,派别人去,只要他们再用心找找,肯定还能有机会找到其他的合适人选。

正当他要开口,就听见知道他们祖孙要谈重要事,亲自守在御书房外的刘乐进来禀报。

启禀陛下,乐阳郡主进宫来了!这个消息让安常煦十分意外,赶紧往外看去,嘴里下意识说道。

她怎么突然来了?虽然李常欣在有了正经的官阶后,可以定期享有休沐日,完全可以每月都回城里休息几日,但是对她而言,若无必要,她更喜欢呆在大营里,很少回城,有时甚至还需家里派人去叫。

随后就见一身戎装的李常欣不经通禀,就直接走进书房内,一脸不满的质问道。

我不能来吗?看到她那明显是在哪受了气,才会突然进宫的模样,安常煦心中顿时生出有些不太妙的预感,口中却道。

能来,不过我们平时都要派人三催四请的,才能将你叫回城聚聚,你怎么今天突然自己主动回来了?这实在让人感到意外得很。

给陈凤琪行礼问安过后,李常欣直接坐到她祖母身旁,顺手接过刘乐给她倒的茶,道了声谢,直接一口气灌下去后,才开口道。

你给我下旨,我要去北疆。

不妙的预感成真,安常煦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

不行,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北疆的冬天又冷又长,你不能去。

看来你已经考虑过这件事了嘛,又冷又长,正好方便我整顿一下那群只知道吃饭,不知道怎么出力的家伙。

说起这件事,刚消下去的一些火气就再次冒头,李常欣难掩愤怒的挥了挥拳头。

二三十万的大军,就知道在北疆跟人玩捕快永远抓不住小偷的游戏吗?还真像奶说得那样,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王东安那种废物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这不是拿国家和百姓的安全当儿戏吗?这么窝囊的事儿,你们也能忍?反正我李常欣是不能忍!安常煦心情沉重的也跟着坐到一旁,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安抚道。

你别急,对于这件事,我和奶会处理好的,你最近不是在忙着跟徐世子学习吗?你好好学,我还等着你学成之后,将来能帮我独挡一面呢。

李常欣闻言,对他冷哼一声后,直接将目标转移。

奶,我要去北疆,我不怕冷,也不怕那里的条件辛苦,我更怕那里的二三十万将士被人给圈废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容忍大敌一再侵袭的恶劣事件,总这么一再出现。

看到她那脸色凝重的祖母听到她这话,并没直接反对,李常欣立刻意识到这事儿有戏,赶紧再接再厉的说道。

既然你们都已经答应让我一尝夙愿了,就好人做到底,再大方点,让我去吧,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轻举妄动,莫说只是人在生活方面受点罪,就算是战死沙场,我也算是得尝所愿,无怨无悔。

听到她的话,安常煦迅速站起身道,语气坚定的回道。

不行,我不准,上次安排你去原州,你干的事差点没把我给吓死,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能放任你去北疆。

李常欣一拍桌子,也跟着站起身道。

不让我去,你又能让谁去?仗着北边离得远,一时半会打不到京里来,就可以放任不管吗?你不要小看人,我李常欣虽然考不来文状元,你要是敢开个武科举,我保管能给你们考个武状元回来!看到她被气得满脸涨红的模样,安常煦不禁有些心软,也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因为听到她说什么死也不悔,就将语气说得那么重。

常欣,你要讲讲道理,我什么时候敢小看你了?实在是这件事牵连太大,我们要慎重考虑。

李常欣气呼呼的再次坐下道,难掩怒气的大声质问道。

讲道理?我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你还要考虑什么?要是等着你将这件事拿到朝堂上进行廷议,等到明年的花都谢了,那群只会打嘴仗的大臣也吵不出个结果。

正值气头上的李常欣,本就嗓门不小,又在大营中经过时常需要扯着嗓子下令的历练,声音也就得更为响亮。

此刻压根就没顾上考虑压低声音的问题,哪怕距离其实有些远,也能让被拦在御书房外间的邵云博等人听个正着,身为‘只会打嘴仗的大臣’,一个个不知该做何反应合适。

听说邵云博他们过来觐见,安常煦也顾不上他们的话会不会被别人听到的问题,很高兴这几人的到来,能让自己可以暂先避一下李常欣的怒火。

启禀陛下,自从接到北疆最新的奏报后,我们一直觉得情况不太对劲,经过与往年一些旧例对比发现,一旦有这种较大规模的频繁劫掠现象出现,很有可能会是蛮族,又在为下一次大规模侵犯我国疆域做物资准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给钱就行邵云博等人所奏之事, 与陈凤琪的猜测正好一致,安常煦脸色凝重的回道。

对于此事,诸位爱卿可有对策?丁次辅被赶回家‘休养’后,一直代理吏部尚书的包荣义态度恭敬的躬身回道。

陛下, 北疆近两年来, 一直施行被动防御之策, 不仅没能防住蛮族对我边境的侵袭,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却功绩寥寥, 还让边境百姓蒙受如此巨大的损失,相关人等实在罪不可赦,还请陛下重惩。

身为代理尚书,包荣义一心想要转正,可是这半年多以来, 一直没能找到什么适合让他出头露脸的立功机会。

北疆的最新消息,则让他从中看到契机, 经过近一年的观察, 包荣义已经看出,不管是陈太尊, 还是新帝, 都是很重视民生安危的上位者,他们喜欢重用有能力会做事,并勇于担当责任的人。

定北军的现任大将军王东安,却是个胆小怕事私心重的草包, 明显不符合这二位的用人风格,只是对方身为宣武侯府嫡系的出身,让上面不好动这个手。

所以他打算借此机会出头, 为上面搭个台子,方便他们对定北军进行调整,更何况由王家把持这么多年的定北军,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想必其他势力也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邵云博却在此时开口道。

包尚书,事情既已严重至此,我等现在首先要做的,不是追究谁的责任问题,而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做,才能尽量防患于未然,尽量减少我们将要面临的损失,并给对方一次深刻的教训,为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报仇雪恨。

指望定北军现在的大将军,肯定是做不到这一步的,邵云博的态度也很明确,为定北军换将,已经势在必行,再这么下去,等到来年开春后,定北军势必将会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而北疆一旦失守,安国的大半江山都将要陷入危境,届时将要遭受的损失,绝对是不可估量。

兵部尚书范高志随后出声道。

陛下,王东安德不配位,玩忽职守,才会导致定北军二三十万列阵边关,却被敌人视之为无物,我们万不可任由北疆形势继续恶化,臣推荐由兵部常威将军李世楷,尽快前往北疆接任大将军一职。

罗次辅对此表示附和。

陛下,李世楷本就在定北军中任职多年,当年是因伤而退,如今定北军遭受如此危机,若能派出这位老将前往北疆,定能有机会力挽狂澜,守卫住北疆。

陈凤琪制止住早就按捺不住,想要站出去的李常欣,向来很少在人前直接干涉朝政的陈凤琪,却在此时突然出声道。

北疆即将入冬,天气苦寒,派李将军那种老将此时出发前往北疆,实在有些强人所难,老身很担心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了这长途跋涉的艰辛,与那北方的恶劣环境。

不管是真担心,还是只是以此为由,拒绝他们所推荐的人选,陈凤琪的这番表态,都让罗次辅等人深感意外。

在安常煦有些焦虑的目光中,陈凤琪的视线扫过右前方的众人,神色平静的继续说道。

老身推荐乐阳郡主任征北大将军,御林军副统领张楚为左将军,兵部郎中王修业任监军兼任副将,尽快起程前往北疆,接管定北军一应事务,召原定北大将军王东安回京述职。

听到陈凤琪的这番说是推荐,实则是安排的话,邵云博有些迟疑的回道。

太尊,郡主她……她的确是现下最合适的人选,因原州之行,她在军中与民间都有着良好的口碑与声望,她是监国太尊的亲孙女,是与新帝关系最为亲厚的妹妹,又有着封号郡主之尊,她的身份地位之独特与超然,现已是安国上下无人不知。

可是她还很年少,不曾去过北疆那苦寒之地,也不曾正式上过那异常残酷的战场,所以从私人感情上讲,邵云博并不忍心让她去。

听到他祖母态度强硬的直接为他做出这个决定,安常煦努力握紧拳强忍下心中的痛苦,难掩沮丧的坐在那里,李常欣则是面带欣喜的站起身,向她祖母躬身施礼道。

太尊请放心,末将定当不会辜负朝廷上下的厚望,率领定北军守好北疆,不教他们越过我们的边境线。

想到来时,听到乐阳郡主正对皇上大吼叫时的场景,范高志有些迟疑,但是想到李世楷,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太尊,郡主毕竟年少,此前不曾有过正式与敌交战的经验,又与定北军素无瓜葛,冒然去接掌定北军,不仅难以服众,恐怕她也难以承担如此重任啊。

没等对其怒目而视的李常欣开口,罗次辅就已经开口道。

包尚书此言差矣,郡主现已在原州一战成名,又有宣武侯府嫡系出身的王郞中任监军与副将,此事定然能成,更何况,陛下才是这天下百万雄兵之首,陛下的旨意,谁敢不遵?看着眼前这个本已与他达成合作,却临阵改换立场的同僚,范高志被气到两眼差点愤火,想不能这人怎么能这么不守信义。

罗次辅却在心中嗤笑对方的不识时务,没看到太尊说出她的安排后,皇上就差要大声怒吼出自己的不赞成,却只能神情黯然的坐在那里一字不发,就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是陈太尊说了算,他可不想又被留下接受对方的思想教育。

葛尚书却在此时低声道。

郡主,等您去了定北军,可一定要帮忙多费些心,教他们也要学会自力更生啊,那北方冷是冷了点,可是那里的地多,肯定也能大有可为。

李常欣态度爽朗的回道。

没问题,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葛尚书要为我们多拨些军资做本钱才行,要不然,我可没钱再往里面贴了。

看到对方那一脸肉疼的模样,李常欣不等对方开口,就赶紧一脸精明的补充道。

我当初带着京郊大营的兄弟们一起种地,发展养殖时,曾跟我奶打借条借了一万两银子做本钱,就算我要离开大营,也会先和徐统领算清楚这笔账,您真当我是傻的,走哪都当不图回报的散财童子啊。

听到乐阳郡主算得这么精明,葛尚书只得歇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同意李常欣的建议,给定北军额外拨些资金,当做让他们发展副业的本钱。

邵云博等人来前都没想到,皇上与陈太尊已经意识到北疆的关键问题所在,在他们到来时,应该是正在为派往北疆的人选一事,进行略显激烈的‘讨论’。

所以他们这些‘只会打嘴官司的大臣’们,才能有幸亲耳听到乐阳郡主对他们的评价,既然已经有了结果,他们只得纷纷告退。

唯有邵云博选择留了下来,有些迟疑的问道。

太尊,那李世楷与卫山军一系的关系不清不楚,的确不是什么好人选,可是郡主如此年少,就让她去承担如此重任,不是老臣不信任郡主的能力,而是老臣实在不放心她的安危啊。

这话算是说到安常煦的心里,连连点头道。

是啊,奶,您看,连邵爷爷也是这个想法,我也不是不相信常欣的能力,实在是那边的环境太恶劣了,要是将常欣给冻坏了身体,怎么办?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要是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安常煦都不愿想像那个可能,这可是与他从小形影不离,一起长大的妹妹,要是没了,他得伤心死,要是为了当皇帝,需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宁愿不当这个劳心、耗钱、费力还总不落好的皇帝。

知道这些人都是一心为她的好意,李常欣心情很好的回道。

哥,你和邵爷爷就对我再多点信心吧,我这次一定不会在冒险行事,别人都能在那边生活,我一直身强体壮的,肯定也没问题,还是我奶最有眼光,相信我能行。

陈凤琪叹了口气道。

还记得我教你的那些在极寒环境下的生存经验吧?李常欣赶紧回道。

记得、记得,你教我的那些,我从来都没有忘,这次去北边,正好可以好好实践一下。

邵云博试探着问道。

太尊,张副统领也是个可信的,他虽然一直担负的近卫之责,可是他在当年r四王之乱中,表现也非常出色。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和担心,常煦才继位不满一周年,我们就冒然要换到定北军的大将军之位,就算都知道是因为那个王东安太过无能,犯下大忌,可是只要有心人想要借机挑事,还是容易动摇当前这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局面。

说起这些,陈凤琪也是深感无奈,无人可用是其一,做任何决定都要顾虑重重,也是不得不选择李常欣的重要原因。

只有像这样,让人知道我们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不顾李常欣这个郡主的安危,让她去接掌定北军,可能只是名义上的,好应对接下来极有可能会出现的危局,才能让其他各军安心。

毕竟乐阳郡主只有一个,去了定北军,就不可能再去其它军,与李常欣一同去的既有王家嫡支的王修业,又有天子近臣张楚,到底谁才是真正去接掌定北军的,都有可能。

就像他们这些人心疼李常欣北上的安危般,百姓与那些将士们也会下意识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乐阳郡主与不得不派出她的新帝与太尊处于弱势,是被逼无奈,是一心为国为民。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人想要借机生事,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煽动不了民心与军心。

安常煦这才明白,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他祖母的态度如此坚决,因为他祖母考虑的从来都不止是由谁接掌定北军这一件事,还要谋取民心支持,与其它各军的稳定。

与此相较而言,他却只是考虑到个人感受,不管他顾虑有多少合情理,都改变不了他的思想还很不成熟的事实。

对不起,奶,您要考虑这么多,我却还在一旁拖您的后腿,也是我对不起常欣,才会让她又要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与风险。

知道这是她哥已经不得不接受并认清现实的妥协反应,李常欣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毫不客气的回道。

有钱好办事,既然觉得对不起我,你就多给我准备一些路费吧,只要你能多给我一些钱,我什么事情都能原谅你。

这绝对是李常欣最真实的表现,最真心的话,室内本来充满伤感到凝重的氛围,则因她这反应而消散一空。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妥协李常欣回到大营后, 首先做的是向徐世子辞行。

徐将军,我奶他们已经决定任命我为征北大将军,北上前往定北军了,正式的任命可能会在明天下达, 我会征询一下骠骑营兄弟的意愿, 愿意随我北上的人, 都会转为我的亲卫。

徐世子闻言,心中叹了一口气,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快,要怪却只能怪他那王家表弟太过不争气。

在兵马粮草充足的情况下,竟然能放任敌人侵袭几座县城,简直是废物到了极致, 连他这样同为勋贵出身的亲戚,都不得不说, 王家数百年的基业在他手上被夺, 是真的一点都不冤。

无能到如此地步,让他们这些人想要为其求情, 都不好意思开口, 皇上没有让人直接将他那定北大将军府给圈起来,将人都下大理寺,已经算是足够仁慈。

就是这个时节出发北上,不仅途中艰难, 去了北疆,那里的环境更为恶劣,郡主可要想好了。

李常欣想过, 可是对她而言,能去边疆一展宏图,消灭那些屡犯安国边境的敌军,对她的诱惑更大,为此,她愿意面对任何风险。

将军请放心,我的身体这么强健,一定没问题的,就是这样一来,徐景月和张欣悦,还有那个刘大财主家的刘姑娘,我肯定不便带走,就有劳将军帮忙多费些心了。

提起刘宝珠,李常欣就有些头大,那姑娘在她面前,倒是不像她爹说得那般骄纵任性,她给对方安排的各种训练与杂务,包括下地干活,清理养殖场之类的又脏又累的活,她都从不推辞。

做好做坏先不说,就对方这个态度而言,还是相当值得认可的,结果就是眼看三个月的训练期即将期满,对方还是兴致盎然,丝毫没有主动退出大营的想法。

而她老爹给的五万两银子,不仅在大营外建了处新兵训练营,还在给大营整修营房的同时,请来工部的官吏进行重新规划,新建出一批生活设施更加完善的新营房。

要不是北疆那边的事态紧急,让她临时起意决定要北上,李常欣本打算在接下来冬季,利用那些将要空出来的营房,发展一下冬季暖房种植大业。

在她的印象中,冬天卖反季蔬菜,可是一个相当赚钱的活,尤其是这京中的有钱人多,虽然费事费力些,反正大营最不缺的就是身强体健的壮劳力,只要能赚到钱,大家不仅可以分到工钱,还能学项手艺。

如今已将那刘大财主给的钱花得七七八八,可人家这闺女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李常欣向来奉行收钱办事这一原则,这种情况难免让她感到有些心虚。

虽然对方提出的想法,就是让其闺女来大营后,可以在受不了的时候自由离开,并没有要求他们帮忙一要将设法将他闺女给逼走。

徐将军也知道那刘姑娘自打来大营后,十分配合,大有在大营一直干下去的打算得事。

没问题,等你们离开后,我会让她们先搬到新兵训练营那边去,让她们还按照你在时,给她们制定的训练方案做,从南江书院来的那些姑娘底子都不错,可以相互帮助,你放心,就算你不在大营,也不会让她们放下训练。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常欣又和徐世子算起她当初带着人开始搞种植时,投入的农具与种子等费用,她不指望赚钱,请营里的将士们吃肉的花费虽是大头,也不会提,但是为公事花的那些本钱,她肯定不能就那么算了。

徐世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能一本正经的在他面前算这些小账的人,让人叫来安明端后,考虑到乐阳郡主带着人弄出来的那些,确实极具前景,给大营节省一笔开支不说,主要是可以极大的改改善大营将士的生活条件。

所以二人一致觉得,先用大营的公账垫付李常欣当初所投入的那些本钱,不用像对方说得那样,按照每季的收成为她适当提成,直到提够那笔本钱为止。

能直接拿到现钱,对李常欣而言,当然是件好事,这趟北上,虽然她哥肯定不会少给路费,但是李常欣向来是位心中很有成算的人,公费是公费,自己身上多备些钱,更方便她自己的花用。

看着李常欣当场拿到钱后,脚步轻快的笑着离开的背影,安明端的心情有些复杂的感叹道。

郡主在营中时,总担心她会不会又弄出什么新动静,现在听说她将要离开,反倒有些……安明端没好意思直言说不舍,转而略带抱怨的说道。

怎么就要派她一个小姑娘去呢,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北方的冬天来得更早,路上要是赶上大雪纷飞,人可要受罪了。

徐世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派能代表太尊与圣上的郡主去,在这种紧要关头,派别人去,别在大敌当前之际,先起了内讧。

谁都知道乐阳郡主在这种时候北上的目的,去的人若是不能具有一定的威慑力,定北军中那些受惠于宣武侯府,忠于王家人的将士,可不一定会买账,甚至还有可能因此而对朝廷心生不满。

就算乐阳郡主不仅是外来的,还是一介女儿身,可她背后有太尊与皇上的全力支持,任谁都要忌惮几分。

就像她在京郊大营的半年多时间,不管是他这个大统领兼柱国公世子,还是安明端这个副统领兼宗室子弟出身,都不得不纵着些,在对方面前端不起自己身为上官的身份。

唉,这乐阳郡主可真是有福不知道享,就凭她自身所拥有的圣宠,她祖母那至高无上的监国太尊之位,什么样的人间富贵都是唾手可得,可她却偏偏要过这种这种苦日子,走这么条险途。

而李常欣在回到自己所在的营地,宣布她将要带人北上,前往北疆的消息后,立刻引起激烈的议论,所有人都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突然。

刘宝珠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常欣身边,毫不犹豫的回道。

我要给郡主做亲卫,郡主去哪,我也去哪。

看着眼前这个家中豪富,却一心想要留在军中,李常欣倒是能够理解她这与众不同的选择,毕竟真要算起来,她们是同一类人。

可是人家的老爹,并不支持女儿的理想,收下对方老爹贡献上来的五万两巨款,这让李常欣难得感到有些为难。

现在这种时节北上,沿途路况肯定不怎么好,你们跟着肯定不方便,我已经跟徐将军他们商量好了,我们走后,你们都搬到新兵训练营那边去,照常训练即可。

意识到李常欣这是不打算带她们一起北上,刘宝珠态度坚定的回道。

不行,郡主,我一定要给您当亲卫,随您一起去北疆,您肯定会带上赵百户她们,对吧?我不仅身手好,骑马的技术也好,也能吃苦听话,您不能抛弃我。

这倒不是刘宝珠自吹,进入大营的两个月,她确实表现得很有韧性,大营里的生活虽已得到许多改善,但是比起家中豪富,吃喝用度无一不精的刘家,还是存在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即便初时有些难以适应,刘宝珠也不曾有过任何抱怨或是嫌弃,时隔两个月后,她已经适应得非常好,端着碗蹲在地上,边大口的吃喝,边跟大家一起说笑时,任谁都看不出来她曾是个被娇养的富家小姐。

与的表现相对应的,是进入大营的时间更久的徐景月和张欣悦,至今还有些放不开,虽然已经在努力适应,但是想要彻底融入大营中的生活,仍然需要一些时间。

毕竟李常欣自己也能察觉得到,这姑娘完全是拿她当学习目标,为了能够学得更好,得到她的认可,可谓是抛开了一切。

这让李常欣感到颇为费解,她此前与这刘姑娘素无交集,直到对方被其老爹给送到大营,可是自打初次见面起,对方就是这么个反应。

若是陈凤琪知道这事,肯定会告诉李常欣,这种女孩有个统称叫做迷妹,特别崇拜偶像到一定地步,才会出现这种视偶像的言行为圭臬,想要追随并下意识模仿的反应。

穷人还在为一日三餐辛苦劳作与奔波,忙得一刻不得闲时,有钱有闲的人,才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人生的意义,追求人生的理想。

刘家虽然只是个地位不算高的商人出身的家庭,但是靠着刘承业努力钻营、结交下的强大人脉关系网络,再加上他身上还有个的从五品官身,让刘家在地方上拥有着不小的地位与影响力。

但是即便如此,刘宝珠在早早的确定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就是成为可以策马战场,领兵打仗的大将军时,她也早早的知道,自己的这个不切实际的理想,以刘家的条件,注定没有能够实现的可能。

正当她不得不选择放弃那些在旁人看来,显得有些离经判道的理想时,却听到新帝那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妹妹乐阳郡主,进入京郊大营正式从军的消息。

当她拒绝掉家人安排的亲事,还在向家人争取从军的机会时,又听说乐阳郡主在原州立下大功,兵不血刃的直接逼出一支上万规模的私军,并将那些私军全都拿下的重大消息。

这一切无不表明,只要能够得到家人的支持,女子从军,一样能够建功立业,甚至能取得比男子更强的功绩。

所以刘宝珠本已放弃的理想,因此而再次死灰复燃,坚持不愿按照家人的安排,带着异常丰厚的嫁妆嫁人生子,她甚至直接跟家里人说,只要能够换取一个进入京郊大营的机会,她宁愿将家里给她准备的嫁妆都送给乐阳郡主。

这才有了她爹因为被闹得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奉上一大笔银子送她进入大营的事情出现,对刘宝珠而言,这种正规的军营生活,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周围都是些志同道合的同伴,让她不会再显得异类,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纵然每天都会累到沾枕头就睡,一夜无梦,但是睡醒后的神清气爽,身心都很轻松的感觉,都让刘宝珠十分享受。

所以当李常欣还在暗自心虚,觉得有些对不起她爹的五万两银子时,刘宝珠是压根就没想过要离开的事,在她的心中,还怀着建功立业当将军的目标。

再三劝说都无果,知道刘宝珠这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她后,李常欣只好无奈的说道。

好吧,有福你不享,你非要跟着,我也不劝你了,不过这件事,你要亲自跟你爹解释,要不然,他还以为是我收他的钱不说,还要拐/走他的宝贝女儿呢。

李常欣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在别人眼中,其实也是个有福不享,非要自讨苦吃的人。

陈凤琪虽然狠心做出让李常欣北上的决定,可她表面上再怎么态度坚决,实际上心里的担忧,一点都不比安常煦少。

所以她在李常欣因达成目的而欢快的离宫回大营后,立刻安排人为北上之行做准备。

御字号制鞋作坊已经在生产的各种皮质的新式棉鞋,纺织作坊用南江书院设计出的纺织机,织出的毛线织出的成品毛衣毛裤行毛袜手套等产品,现在被直接征用大半。

那些本是相应作坊今冬的主打产品,可是计划都赶不上变化,肯定要以尽量确保李常欣的北上之行平安顺利为主。

安常煦也怀着同样的心情,对于陈凤琪大批征用那些物资的行为毫无异议,还在反复预估途中容易发生的种种意外,想要竭尽所能的准备周全。

接到消息的刘承业也在做准备,虽在选择妥协,任女儿进入大营从军时,就已经隐约猜到,女儿此去,很可能会选择一直留在大营,可是心中到底还是存在一些奢望,希望女儿在满足好奇心后,能知难而退。

现在的结果却是,女儿不仅没有退,还选择迎难而上,坚持要跟着乐阳郡主北上去边疆,让刘承业气得老泪纵横,却无可奈何,只得再次妥协,尽量多准备一些北上用得着的物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期待接到京中紧急送达的圣旨, 王修业的心情很平静,对于这个结果,他自己本就有所猜测。

在他离京前,特意去康平眷村见他祖母时, 他祖母也曾告诉过他, 皇上愿意用他, 就足以证明,上面还是念旧情,他五叔若能早些从大将军的位置上好好退下来, 对王家而言,其实是件幸事。

可是他们王家如今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阶段,就算被上面收回大将军之位,那也是他们王家自己家门不幸,怨不得人。

可是纵然早有心理准备, 他那五叔的无能与草包程度,还是让王修业感到匪夷所思, 难道他五叔以为, 靠着他祖父那所谓的护驾之功,就能保证他一辈子把持着大将军之位。

从来都没想过, 先帝为何会将按例该由承爵的嫡长房接任的位置, 破例给了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凭当年的御前侍卫的身份,入了先帝的眼?与徐家完全是靠着历代人才辈出,才能在纵然屡次经历起起落落,依旧能够屹立在朝堂上, 受上面倚重不同,王家最擅长的是明哲保身,才能从开国勋贵存继到现在。

定北军的兵符早就被王家给主动交了上去, 这才换得王家一直以来屹立不倒,还很受上面信重的表象,为了安王家的心,同时也是为了将王家树立成典型,定北军的大将军之位才会依旧由王家人接任。

这也是先帝可以随意任命他五叔为定北大将军的原因,同时也是朝廷这次忍无可忍后,可以直接决定夺了他五叔的大将军之位的原因。

只要有了他这个王家人的全心辅佐,再配合乐阳郡主的身份地位,接掌定北军的事,将会变得毫无波折。

纵为王家嫡系子弟,对王修业而言,这件事压根就算不上是选择题,因为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支持乐阳郡主。

跟在他身边的王青,看到自家公子在接到这么一份圣旨后,表现十分平静的反应,忍不住问道。

公子,侯府的大将军之位就要没了,您难道不觉得伤心吗?王青此刻的眼眶泛红,因为他们罗家世代都是侯府的家将,他爹当年跟在二爷身边,与二爷一同战死,他是由王家养大,早早的就被分到王修业身边,被王修业放在外面打理二房私产。

直到王修业正式入仕,侯府分家,二房搬出来,他才正经的开始跟在王修业身边,虽然不曾进入定北军,可是王青对王家二房与定北军的感情却很深。

有什么可伤心的,五叔太过无懦弱无能,北疆这次的损失这么大,他还试图隐瞒,圣上没有直接将我们王家上下全都下大理寺,流放到海外去,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就是长房的爵位可能也要到头了,只是那些现在可能正在看五房笑话的人,肯定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要为五房的罪过买单。

这话这王青感到有些惊愕。

公子,情况竟能这么严重吗?短短两年时间,曾让敌军闻讯就能退避三尺的定北军,就让边境变得能让敌军如过无人之境,你说我五叔的罪过大不大?要是先帝还在世,这就是先帝用来清算王氏一族,还不会受到太大非议的最佳机会,也是对方在将他五叔任命为定北大将军时,就等着的机会。

两年前的那场耗尽大批人力、物力,不仅让先帝声望受损,还让先帝身受重伤并因此而早早驾崩的御驾亲征,就已经为王家埋下祸根。

好在新上任的这位恩怨分明,又是在民间长大,对王家并没有什么偏见,也没有继承先帝遗志的想法,却是王家人自己没能把握好机会,无能却不自知,贪恋权位,才会让事情持续恶化到如此地步。

知道自己从小就一心向往的定北军落魄到如此地步,王青很失望,可他对于定北军将要彻底易主的事,还是忍不住心怀芥蒂。

公子,您……可是文武双全,皇上为什么不让您去接任大将军之位呢?让您像这样,帮一个外人接掌定北军,你要如何面对家里的其他人呢。

想到他祖母让他不必有任何顾虑,只需一心跟着上面走的那些嘱咐,听到王青的话,王修业有些失笑的说道。

论文,我比不过当今圣上,论武,我比不上乐阳郡主天赋异禀,哪里称得上什么文武双全,王青,你们要记住,乐阳郡主不管是从身份,还是能力上讲,都是最适合接掌定北军的人,定北军在她手上,一定能有机会起死回生。

王修业不仅语气坚定,神情中更着透着毫不掩饰的向往与期待,这让王青有些不解,不过他并没有再多问,只是恭敬的应下。

因为王青明白自家公子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本人对乐阳郡主接掌定北军一事毫无异议,还会全心全意的支持,他们这些手下当然也要与其保持一致态度。

与此同时,京中的李常欣已经带着队伍整装待发,他们并没有携带多少辎重,而是轻装上阵,宝贝女儿态度坚定的要跟着北上,刘承业不仅夸下海口,会负责这沿途的补给。

还给所有将士都准备的有大批保暖效果好的羽绒制品,其中甚至还包括特制的羽绒帐蓬,都是不计成本的以质地最好的两三层防水油布当面料,质地非常细密。

虽然依旧无法彻底解决,但是可以说是最大限度的解决了羽绒容易跑毛的缺陷。

也就是一直把持着高端羽绒生意的刘承业,能在短时间内,迅速供应上这么多羽绒制品,陈凤琪本打算派人拿钱去采买定制相应物资,结果刘承业大包大揽的主动提出由他提供。

知道他女儿不仅一直呆在大营没有知难而退,这次还非要坚持跟着北上的事情后,陈凤琪只得收下对方的这份好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能让这等做了一辈子生意,素以精明强干而著称的商人,如此不计成本与回报的付出,其目的很明显,就是盼着其他人能看在这些物资与照顾的情分上,可以对他女儿多照顾一些。

前来为这支人数多达两千有余的队伍送行的人,除了陈凤琪,还有柱国公夫人与她侄媳妇,以及张老夫人,因为有刘宝珠开了个不好的头,让徐景月她们也都坚持要一起北上。

对于这些平日里表现得都很努力的女孩,李常欣一再强调,告诉她们实在想要去,可以等到明年开春再北上,可是她们非要不听,一再坚持,让她实在没办法,只得都一起带上。

除了徐景月,大本营在镇南军的徐景楠不顾他大伯的阻止,也坚持要随李常欣一起北上,徐世子顾虑的是他儿子已经在定北军,如今他的侄子与女儿也去,实在有些犯忌讳。

更何况让徐景楠回京,也是徐家的一些布局,关系到徐家对其未来前程的安排,可是年轻气盛的徐景楠压根不管这些。

眼看这趟北上肯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要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不愿放弃,他也不想因为自己是徐家人,就要顾虑那么多。

再加上李常欣从来不喜考虑那些人弯弯绕绕,既然徐景楠这个得力帮手愿意随她北上,那就是她的人,她当然不拒绝,压根不会考虑对方是姓徐还是姓王。

看着北上的队伍正式起程后,越走越远后,柱国公夫人拿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给陈凤琪躬身施礼道。

家中小辈不知轻重,非要闹着要与郡主一起北,给太尊与圣上添麻烦了,老身惭愧。

要不是因为乐阳郡主接掌定北军后,定北军肯定会就此易主,不再姓王,无论徐景月和徐景楠他们再怎么闹腾,徐家也不会松这个口,同意他们北上。

陈凤琪知道她的意思,抬手示意道。

老夫人不必为此忧心,他们在大营里的表现都很优秀,这次随乐阳一起北上,肯定会成为她的得力干将,我很感谢他们对乐阳的支持与拥护。

陈凤琪和安常煦也没有在意徐家小辈都要跟着北上的事,对他们而言,这些在这种时候选择跟着李常欣北上的人,都愿意跟李常欣同甘共苦,是李常欣去北疆后的基本盘,帮助她在北疆尽快立足的得力帮手。

对于张贤贞而言,这场分别实在很痛苦,因为这趟北上的人中,不仅有她的亲儿子,还有婆家侄女与娘家侄女。

送走陈凤琪的车驾后,才抹着眼泪对她娘张夫人抱怨道。

我们府上送景月入大营,是因为事出有因,真不知道您和爹是怎么想的,竟然将悦姐儿也送到大营去,现在可好了,去了大营,心都变野了,这么冒险的事,她和景月不顾乐阳郡主的劝阻,非要闹着一起。

张老夫人本来也很伤感,听到女儿的抱怨,知道她是因为一次送走三个放在心上的小辈,心里实在不痛快,劝慰性的拍拍她的手道。

悦姐儿向来是个看着软和,心里其实很要强的性格,我和你爹这也不是因为担心,要是哪天没看住,她真的会跑到庵里去做姑子,才会在问了她自己的意见后,给她做这个安排。

比起去庵里,过上那种要守许多清规戒律,同样很清苦的生活,让孙女去军中,就算身体上要受些苦累,可是心里清静自在。

见女儿还是满脸的不赞成,张老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们也不是没起过别的心思,可是悦姐儿打定主意不愿再议亲,我们也只能随她,何况你看,这才过去几个月,悦姐儿好像又长高了不少,身体看着也强健了不少,整个人的精气神,与在家里的时候完全不同。

听她母亲说起这个,张贤贞也点点头道。

听说大营里,现在每天都会为将士供应牛乳、羊乳、鸡蛋、鸭蛋之类的食物,一日三餐也丰盛了不少,各种骨头汤,更是变着花样的供应,景月和景楠这几个月下来,也都长了不少。

张老夫人感慨道。

所以说,这些孩子在军中吃点苦,出去多增长些经验,开阔一下眼界,是好事,我们只需盼着他们能平平安安的好好回来就行。

吃过苦的人,将来遇上难事,肯定能更加坚强更加勇敢,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谁能肯定自己的子孙后辈,可以富贵荣华的过一辈子呢。

更何况连陈太尊这等人物,都舍得让自己的孙女承担如此重任,前往北疆那等苦寒的地界,去过那种前途未卜的生活,他们其他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担心为了能赶在大雪封之路之前, 尽快赶到北疆边境,李常欣一行在沿途基本没什么耽搁,一直全力赶路。

刘家遍布安国各域的商号,也在此时发挥出巨大作用, 经常是在李常欣等人抵达附近区域前, 就已经提前做好迎接准备, 让人可以得当较好的休整,甚至还能更换一下马匹。

半个多月后,李常欣一行与提前抵达约定好的汇合地的王修业聚到一起, 两人几个月不见,此番重逢,又将要在一起共事,心情都很好。

这是我奶特意让人给准备的酒,劲儿特别大, 适合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喝,你也可以尝试一下。

王修业有些意外的接过酒。

郡主不是常说喝酒误事吗?怎么还带头喝起来了?多喝肯定误事, 我现在也不赞成无节制喝酒的行为, 只是这北边的天气实在太冷了些,而且是越往这北边来越冷, 我们这些人过去生活在京都那边, 肯定有些不适应,适当喝点这个,可以让大家暖暖身子,更方便赶路。

徐景楠从旁接过话道。

是啊, 王三哥,我们这一路下来,还真是多亏了这些酒, 考虑到负重问题,我们每个人能带的不多,也就是感觉身体有些僵的时候,才舍得喝上一两口,要不然,我们可没办法这么快就抵达北疆境内。

虽然这北疆还没有开始下大暴雪,但寒风中时常夹着冰渣子,他们每人纵然是穿着毛衣、羽绒服及厚披风,骑马赶路的时候,依旧能感到刺骨的寒冷。

王修业是在九岁之前,随他父亲去过北疆,十年过去,他对当年的记忆仍旧印象深刻,知道从京城到北疆,虽然修有官道,但是一路下来不仅距离遥远,路况也差。

就算因前两年的那次御驾亲征,临时整修过一遍,能用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赶到这北疆境内,乐阳郡主他们这一路上真是一点都没耽误。

试着喝了一口,异常辛辣的清酒入喉,王修业随之就意识到这种酒的好处。

从这里到边关,距离还不短,越往北越冷,这酒的确要省着些喝,可惜酿酒的代价太高,若是有机会在北方推广这种酒,每年说不定能少冻死一些人。

盛产上好皮草的北方,每到深冬季节,总会冻死一些人,不仅有那些贫民百姓,也有一些边防将士,让人心痛,却又无可奈何。

可惜酿酒十分耗费粮食,在这人类尚且没能解决温饱问题的时代,酒属一般人享用不起的奢侈品,朝廷虽然没有禁酒,但是酒的总体产量并不高,因生产工艺方面的原因,酒的度数不算高,品质方面也有限。

李常欣坐在火堆前,一边转动着手中插着大块肉的棍子,一边回道。

不管是百姓,还是将士,会冻死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太过贫穷,太过缺少防寒保暖的东西,再加上生活方面吃得差,体质不好,可不是靠酒能解决的问题。

他们从京中一路北上,明显可以看出沿途那些村镇的经济差距,越是往北,地广人较稀的同时,房屋建筑方面也更为破坏,这么冷的地界,有些贫困人家住的竟是茅草屋,有的房子土墙还裂着缝,让人看着就觉得冷。

所以说,想要解决那些根本性的问题,重点还是要设法改善百姓们的经济条件,只有百姓富裕了,国家才增加税收,国库富裕了,才有条件考虑军中将士的生活待遇问题。

记得我刚回京城,第一次去拜见太尊夫人的那次,知道我刚从南边回来,太尊便问我沿途下来的见闻,尤其是沿途遇上的村镇中的情况,我之前并没关注这些,还有些答不上来。

这次一路下来,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沿途这些百姓的生活条件,是真差,比南边那些贫困百姓还差。

这些话题有些沉重,李常欣倒是没怎么受影响。

只要找方法,就算不能彻底解决,也能逐步解决这些问题的,而且这些都是朝廷该考虑的问题,我们现在主要考虑的,是去定北军后,如何顺利完成交接事宜。

说到这个话题,李常欣毫不客气的直接问道。

王修业,你在定北军中可认识什么熟人?郡主请放心,我与当年跟我爹的一些旧部,一直还有联系,虽然我爹去得早,他们后来也得了我祖父的重用,在定北军中的影响力不算小,他们一定会支持郡主的到来。

王修业这话说得很有信心,他爹在定北军中一二十年,当年曾是有名的少年将军,打了不少胜仗,也提拔了不少人,军中人大多都讲义气、念旧,如今他爹虽然不在了,那些人仍然感念他爹的当年恩情,很关心他这个旧主的后人。

这也是那些勋贵世家在他们世代掌权的军中,影响力非常大,即便是皇帝都不得不谨慎对待,多有顾虑的原因。

事实证明,王修业的话并不是虚言,等到他们一行顶风冒雪的顺利抵达北疆边关的第一大城,向阳城内的大将军府时,整个向阳城中都弥漫着异常凝重的氛围。

在原定北大将军已经被卸职押送回京,代理军中事务的几位将军不配合的情况下,李常欣能够顺利以征北大将军的身份接掌定北军,王修业的那些叔伯们的支持,发挥出了重要作用。

而李常欣能够顺利接掌定北军的关键原因,则在于她在进入大将军府后,表现出强势、冷酷与无情。

那些自恃资历与地位,不将她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放在眼里,认为她完全是靠着郡主身份坐上大将军之位,敢当众顶撞她的将军,只需她的一个眼神,左将军张楚就会毫不犹豫的亲自出手,当场将对方当场斩首。

这种跟人说话时温和无害,看着毫无威胁,在被冒犯或惹恼时,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人留,直接干脆利索的让人血溅当场的作风,让定北军上下迅速意识到,这位新任大将军是个狠茬子。

相继被以不同理由当众斩首的五人,都是深得原定北大将军重用的心腹,靠着这两年小打小闹,不知真假的功劳飞速晋升为高级将领。

五人在身首异处后,还要被挂到向阳城外示众的凶残行为,让许多人在忌惮新任大将军的同时,还略感安心与解气,有些人甚至还因此而生出一些希望。

毕竟整个定北军中,真正有血性的汉子并不在少数,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得过且过,整个军中都弥漫着萧条颓废的氛围,实在是因为上面行事太过让人心寒,有心想要做事的将领,不是被夺功打压,就是被明升暗降。

通过这种雷霆手段震慑住定北军上下的同时,又借助王修业的那些在军中担任中高层的叔伯,以及自南江书院毕业的一些底层将士之口,传出新任大将军虽是嫉恶如仇的性格,却处事很公平公正的消息。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常欣给她带来的一行人,分派不同的活计,对照原有的名册一一清查确定现有的将士身份信息,重新统计整理定北军现有的物资储备等。

查出一批吃空饷的空户头的同时,李常欣对定北军当前的情况也已有所了解,穷,比她刚去时的京郊大营还要穷得多。

定北军库存的粮食倒是对得上账,就是有七到八成都是让人难以下咽的各种粗粮,剩下两成多的所谓细粮,成色还很差。

按照原本的食物供应规则,在将士们一日两餐还定量,不会给人敞开肚子吃的机会得前提下,靠那些粮食撑到开春后,倒是不存在什么问题。

负责带人清查军中物资储备的王修业,在看到定北军中的惨况后,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他记忆中的定北军。

进入兵部后,他曾利用职权之便,查看过一些与定北军有关的资料,知道近些年来,朝廷从不曾拖欠定北军的军资,因两年前的那场御驾亲征,还特意多拨了许多军资。

短短两年时间下,原本就算称不上有多富足,但是至少能让将士们如当初的京郊大营般的,好歹能吃饱穿暖的定北军,就已经落魄到如此凄凉的地步。

身为王家人,王修业对这一切实在感到羞惭不已。

郡主,这北方冰天雪地的,接下来,肯定还会更冷,不止附近那些大江大河都会结冰上冻,连土地都会被冻住,我们就算是想要自力更生,也没有办法,可是就凭现存的那些粮草,顶多只能让人饿不死而已。

等到勉强撑到明年开春,面对跟饿狼般凶残的敌人,这些饿得半生不死的将士,有何资本与人应战?郡主再怎么擅长练兵,面对这些吃不饱、穿不暖,身体素质极差的定北军将士,也无从下手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李常欣也能那些让人深感触目惊心的数据,心中也在叹气,但她还是打起精神道。

办法总比困难多,就算查出两三万的空饷,我们也还实打实的有将近二十万人,这么二十多万人,有人就好办事,传令下去,即日起,各营的粮食供给翻倍,一日改为三餐。

听到李常欣如此果断的命令,不仅让王修业赫然一惊,连较为沉默寡言的张楚也很担心。

郡主,北疆这边彻底进入冬季后,我们就算向朝廷申请就近调运粮草过来,也运不进来,一旦让将士们敞开了吃,剩下的这些粮草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啊。

他们进入北疆时,倒是带了一批刘家给准备的粮草,可是他们因为人数有限,又急于赶路,带的并不多,沿途还消耗了一部分,抵达向阳城时,虽然还剩下大半,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李常欣皱着眉道。

明年还有场硬仗要打,我们总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只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猫冬,听天由命吧?有些烦躁的用手敲了敲的桌子,李常欣起身来到向阳城及附近区域的地图前,用手划过那些已经开始上冻的河,以及附近那些山。

事到如今,想方设法的填饱大家的肚子,才是当务之急,王将军,你回头派人在这些河中凿冰下网捕鱼,张将军,你带着人去山上狩猎。

口中给两位得力助手下令的同时,李常欣的目光则盯着另一个方向,那里正是他们安国的生死大敌所在的方位。

王修业应下的同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色迅速一变。

郡主,那边的冬天不仅方向难辨,因为雪太厚,连马都行走不便,这也是那些蛮族从不敢在冬天入侵我们边境的原因,现在那边已经变得冰雪盖地,我们可不能在这种时侯主动出击。

李常欣不置可否的回道。

先不说这些,接下来,我先教你们一下在雪地与冰面行走的新方法,学会后,不管是你们进山打猎,还是去河里捕鱼,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李常欣教的是在雪地使用雪橇与滑板的方法,以及在冰面上使用冰刀的方式,她离京北上时,带的有她祖母帮忙准备的一批设备。

因为时间有限,再加上他们需要赶路,也不宜携带太多辎重,所以带的不算多,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套的样子,之所以为她备上这些,是因为担心他们会在抵达北疆前,就遇上冰雪盖地的恶劣天气。

如今路上虽然没有用上这些装备,但是来到这北疆后,倒是能有机会让它们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常欣不仅亲自带着人学习雪撬、冰刀的使用方式,并安排人,将军营中的破损武器等铁制品清理出来,制成冰刀、滑轮等物品。

相较而言,雪撬的制作方式最容易,所需材料也是唾手可得,附近的山上多得是。

当李常欣在为定北军的自力更生计划而努力时,京中也收到了李常欣他们已经顺利抵达北疆的消息,让人稍感放心的同时,也忍不住生出一些新的担心。

奶,我有些后悔的之前没坚持让附近的粮仓,就近调批粮食给定北军,北地冬天会上冻,要是定北军剩下的粮食不多,常欣再怎么有本事,她也变不出粮食来啊。

安常煦曾提起过这件事,却被以兵部尚书范高志为首的一批人给驳了回去,理由就是定北军的粮草军资拨发从无拖欠,定北军理当粮草充足,不应该因为乐阳郡主接掌定北军,就破例,有违一直以来惯例。

考虑到自己的确是出于私心,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后,容易引起其它各军的效仿,安常煦才没有坚持,可是每每想起李常欣去了定北军的事,他就忍不住有些懊恼。

第一百四十八章 埋怨对于安常煦的焦躁与不安, 陈凤琪一直看在眼里,在她本身也放心不下的情况下,想劝对方的言语显得太过苍白与无力,她就没有多说什么。

眼看他在接到李常欣一行已经抵达定北军的消息后, 这种担忧、懊恼、悔恨的情绪几乎到了极点, 她只得好声劝慰道。

你不要总是将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我们应该多给常欣一些信任,更何况那王东安再怎么无能,他应该清楚定北军是王家的根基, 应该不敢克扣定北军的军资。

更何况根据我们得到的数据看,定北军库存的粮食,应该能足够坚持到明年开春。

嘴里说着一个个的‘应该’,陈凤琪心里其实也有些没谱,那北疆毕竟离得太远, 而她向来不敢太过高估某些人的下限,毕竟那有些人实在无法以常人度之。

可是如今这山高路遥, 除了相信李常欣, 相信自己教给对方的那些,在北方冰雪环境中的生存技巧, 应该可以发挥出一些作用外, 陈凤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对方肯定一切都好。

王东安近日就能押送回京,我要让大理寺好好审审他,我要收回王家的爵位, 将王家上下全都流放,竟然养出这么一个无才无德、害人害己的蠢货。

在陈凤琪看来,王家从上一代老侯爷起, 就有些撑不起大局,不过老侯爷的命好,早年王家有他爹撑着,等他爹没了,他的二儿子少年成名,将定北军给撑了起来。

二儿子虽在而立之龄便战死沙场,却为边关争取到近八年的安宁,直到前两年,先帝御驾亲征,才曝露出定北军这些年来,已变得今非昔比,战斗力大降的事实。

让先帝因此而重伤回京,心中暗恨不已,还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毕竟外人所看到的,是王老侯爷一大把年龄为护驾而战死沙场的功绩,这也是先帝当年只能吃下哑巴亏不说,还要在面子上表彰王老侯爷,给其后辈施恩加宠的原因。

可是老侯爷执掌定北军的时期,定北军多少还有些战力,王东安没有他爹早年一直有人帮他撑着的好运气,却比他爹更为无能,还毫无自知之明,才会让安国蒙受如此重大的损失。

陈凤琪也对那王东安十分不满,可她更知道,不能意气用事,王东安就算是罪该万死,也不能罚得太过。

王家老夫人不仅还在,还一直在康平眷村尽心心力的当夫子,侯爵降级,五房贬为庶民即可。

要不然,别人只会觉得他们刻薄寡恩,不念宣武侯府的老侯爷在两年前,刚战死沙场,王家满门忠烈的旧情,从而忽略因那王东安的无能,所导致的边境数座县城被烧杀抢掠的惨剧。

刀子不是落在自己身上时,许多人都会站在自以为正义的立场上,慷他人之慨,或者是跟着人云变云,这是人的本性,也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世情。

安常煦心有不甘的锤了下桌子,因为他知道,他祖母说得对,外人看到的是他们借王东安犯错之机,顺利接掌定北军,占尽了便宜。

却不知道他们比谁都希望王东安能将定北军管好,只要对方能保卫好北疆,不被敌人侵犯,不用让李常欣去冒这个险,让他给王东安封爵,让他们王家一门双爵都行。

康平眷村的一座看着平平无奇的院子里,宣武侯老夫人正衣着朴素,一脸平静的坐在厅中火炉子旁剥花生,看着跟村里的其他老太太差别不算太大。

衣着略显素气,妆扮得依旧富贵华丽的林氏,正跪在地上抹眼泪。

……母亲,五爷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问啊,您与太尊关系交好,只要您开口,太尊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你且放心,只要我这个老不死的还在,就算我不开口,太尊也会网开一面,你丈夫这次还死不了,至于以后过得怎么样,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可是林氏想要的,显然不止是‘死不了’,继续哭求道母亲,婉儿她们姐妹还没嫁人,品哥儿他们兄弟还没有结亲,五爷他不能……宣武侯老夫人这才冷下脸道。

就凭那些边关百姓因他的无能而死伤无数,他就万死难辞其咎,如今却要用他父兄,用王家祖上的功绩与基业,为他赎罪,他死后都无脸见列祖列宗,你们还有什么可不能的?那是她的儿子,她的确心疼,可是她更恨对方得意便猖狂的嘴脸,也恨其不争,恨她死去的丈夫自己教不好孩子,还不许她教,导致王家现在落得如此境地,她那丈夫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宣武侯老夫人的心情很平静,虽然这一天来得太早了些,好在还没有酿成最大的祸,将王家的爵位与过往功绩都赔进去后,好歹还能保住一家子老小的命,不用被流放出海。

再次哭求无果,林氏打算回家带着孩子一起来哭求时,回到京城中,就发现自家那刚挂上不到半年定北大将军府的门匾,已经被官差给摘下,大门上已经贴上封条。

拖着几乎瘫倒无力的双腿,赶紧上前打听,林氏才知道她丈夫已经被押解回京,直接被送往大理寺受审,罢免王东安定北大将军之位,抄没家产的圣旨已下。

虽然圣上开恩,没说要将他们这些家眷也打入大理寺,可是在最后的处置决定下达前,全家上下都将被圈禁在府内。

在此之前,听说北疆出事的消息后,林氏虽然也有些慌,但她一直抱着侥幸心理,毕竟早前有消息说,皇上可能不打算追究责任,只是趁机让乐阳郡主接掌定北军。

所以她此前做的最坏打算,是丈夫在把大将军之位让给乐阳郡主后,回京进入兵部荣养,直到听说随着她丈夫被押送回京,朝会上开始议论如何重惩她丈夫玩忽职守的大罪,她才意识到,情况可能与她所以为不大一样。

林氏这才着急起来,想要去找平日里关系处得好,走得很亲近的人家,包括她的娘家亲戚,却都吃了闭门羹,连面都见不上,更别说是帮她疏通门路,为她丈夫求情。

意识到那些平日里姐姐妹妹叫得亲的所谓好友,都靠不住后,林氏才想到去找自打住进康平眷村后,就留在眷村教那里当夫子的婆婆,此前再怎么看不上婆婆性格软和,管不住自私自利又贪婪的长房。

可是等到她遇到事情时,才发现这诺大的一个京城,她只能去求她那毫无威严可讲的婆婆,可是没想她婆婆竟然如此心狠,明明知道家里发生的事,竟然一点都不闻不问。

哪怕她求到对方面前,也只是徒劳无功,任由他们五房落到被抄没家产的凄惨境地。

林氏完全没有将她婆婆说的话放在心上,只想着埋怨她婆婆宁愿继续缩在康平眷村,不愿回京为她丈夫求情。

也丝毫没想过,对她而言,平日里婆婆是与她关系不大的外人,她的丈夫挣来的富贵荣华都该由她与子女们享,如今出了事,她才想到自己的丈夫是人家的儿子。

等到王东安与其身边心腹的审询结果出来,确定了对方除玩忽职守、放任定北军吃空饷的罪名外,还有与商人相互勾结,以质地好的细粮、新粮,兑换成以次充好的粗粮、陈粮,任人冒功领赏等罪名。

朝堂上的群臣都义愤填膺的表示,务必要将王东安处以极刑,全家都流放到苦寒之地劳作,以赎这万死难辞其咎的大罪时。

安常煦只是说出他那年过六旬的老母亲半年来,一直在康平眷村尽心尽力当夫子,悉心教养眷村孩子、照顾眷村孤儿的这件事,群臣便哑口无声。

成功堵住这些大臣的嘴后,安常煦才当众宣布他祖母给出的处置建议,夺宣武侯府的侯位,降为三品虎威将军,宣武侯府五房上下贬为庶人,三代以内不得入仕。

对宣武侯王家而言,这绝对是个能让他们痛心疾首,甚至是生不如死的处罚,可是在那些普通百姓看来,这绝对是个很宽容仁慈的处罚。

对群臣,尤其是某些蓄意带节奏的人而言,这绝对是个非常奸滑的处置,看朝堂上大多数人都心服口服的反应,就知道这个处罚的高明之处,既能让王家伤筋动骨,还要感谢皇上开恩,又解了众人的怨气。

而宣武侯府在接到这份降爵的圣旨时,绝对有种天都快要塌下来的感觉,他们正为五房的遭遇感到幸灾乐祸,却没想到,转眼就牵连到自家身上。

郑氏差点当场哭出声,但还是心有不甘的强撑着小声问道。

公公,我们府上已经分家了,五房已经分出去了,为什么明明是五房之过,却要罚我们大房的爵位?一等侯与三品将军之间,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这意味着她的儿子将来就无爵可承。

前来王家宣旨的太监倒也没有露出什么不耐之色,态度温和的笑着回道。

夫人说笑了,贵府分产不分家的事,这京中谁人不知?在没有正经的分家文书备案的情况下,王家五房被罚抄没家产,却没抄这宣武侯府,已经是圣上看在贵府老夫人的贤德份上,格外开恩了,夫人可要惜福。

如今这宣武侯府既没了宣武侯爵位,也没了定北将军之位,已彻底变得名存实亡。

但是只要老夫人这位正经的侯夫人尚在一日,这王家仍能以宣武侯府自居,老夫人一旦故去,王家这些人都需彻底搬离这宣武侯府,名都不存。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打猎吃空饷、与商人勾结等问题, 都是王东安身边的人交待出来的,听大理寺的人告诉他们,他们的主人就算还有其它罪,也大不过已经曝出来的边关数座县城都被敌侵袭之罪。

而他们的主人因为有王家嫡系身份相护, 上面肯定要网开一面, 可他们这些人, 如果不能通过立功而减轻罪责,肯定都要受到重处,很有可能会是全家老小都被砍头的待遇。

再加上一些手段, 突破那些人的心理防线后才松嘴,几人的交待相互印证后,确定那有些内容肯定是真,才会成为给王东安定罪的重要依据。

为了大局考虑,安常煦在朝堂上不得不为王家开脱, 直到下朝后,才敢在他祖母面前毫不掩饰他的愤怒与无甘。

奶, 这个皇帝当着真没意思, 说话做事,处处都要大局、大局, 气到恨不得将人全都杀了, 以祭那些无辜枉死百姓的在天之灵,我们却还得找借口为他开脱,从轻处罚,简直就是荒唐。

陈凤琪又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憋屈。

世情如此, 人言可畏,谁又能真正的随心所欲呢,常欣之所以在进京后, 变得对军营那么执着,还不是因为她已经发现,相较于留在家中做个处处受规则约束的贵女,远不如在军营中自在,为此她甘愿吃苦受累。

听到祖母提及李常欣,安常煦就想到他自听到起,就一直又气又恨又担心的另一件事。

奶,根据那些人的交待看,定北军中的数食储备只是勉强够让那全军上下饿不死而已,粮食的品质还特别差,以常欣的脾气,肯定无法容忍让那些将士吃那么差,还吃不饱的事情,在这种时候,她就算有钱,也采购不到大批量的粮食啊。

以北疆那边整个冬季都会被冰雪所覆盖,与外界几乎是断绝联系的恶劣环境,李常欣的主意再多,恐怕也没办法施展。

北疆的最大问题,是每到冬季,那里冰雪太多,让人无法出行,常欣北上时,我给她准备的有几盘大渔网,还有一些雪撬与冰刀鞋具,向阳城外有山有水,资源还是有的,就是想要获取,肯定需要多费些劲,她会有办法的。

与江南水乡中的渔船渔网,吃鱼十分常见不同,这个时代的北方人并不擅长捕鱼,就算在这渔业养殖还没有开始萌芽的时代,北方江河中的鱼可能不算太多,但是在经年累月的都无人捕捞的情况下,应该也积累的有不少。

定北军是不缺的就是人,只要那些人能被调动起来,正确使用,应该可以设法找到一些食物。

毕竟除了鱼,她还给李常欣讲过可以从山上获取的资源,例如长在树上的松子、木耳、野蘑菇等,需要费些劲,才能挖到的山药、葛根、木薯等东西。

安常煦知道他奶知道的东西多,却没想到他奶竟然未雨绸缪,给李常欣准备了渔网之类的东西。

还是奶厉害,提前为她做好这么多应对各种危机的准备,有了这些东西,想来常欣应该能有办法解决定北军的问题吧。

京中众人不知道的是,按照往常的习惯,此时为了减少体力消耗,应该在猫冬的定北军,在短时间内,已被李常欣给调动起来。

有些分批去距离大营有些远的江河水域进行冬捕,有的则被派到山上打猎,能不能打到猎物并不强求,背蒌子进山以后,能掏些松鼠洞,采些野菜、药材回来都行。

对于定北军上下而言,能吃上一日三餐,还能让人吃饱,就算为此需要出去奔波劳碌,在冰天雪地中竭尽所能的寻找一切可食用物资,他们也甘之若饴。

都是正值壮年的人,在常年忍饥受饿的情况下,突然能有机会吃饱饭,他们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都很卖力。

所有人搜寻回来的物资,都会交到固定的点,由专人进行仔细检查,以防止被不小心混入不能食用的有毒之物。

可是李常欣对于每天出动大批将士搜寻回来的那些东西,依旧不算满意,毕竟向阳城附近的资源是有限的,出动这么人,初期收获丰富,后期恐怕就难了。

虽然那些东西不仅成功让定北军上下近些日子以来,天天都能尝到些肉味,将士们一个个高兴得像是在过年,还极大了缓解了库房中的粮食被消耗过快的危机。

以李常欣的脾气,既然不满意,当然要即时寻求改变,所以她当初在计划着要如何让将士能吃饱,曾在刹那间跃上心头的想法,再次浮现出来时,让她当即决定说做就做,开始做一些准备工作。

于是当京里的陈凤琪和安常煦还在担心李常欣和定北军,几乎是扒着手指,期待着冬天赶紧过去,让北疆可以早些恢复对外交通,可以早些从外界送些粮草物资进去。

李常欣已经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已亲自带队踩着雪撬,背着备用的冰刀鞋具,带着方便在雪地里运输东西的雪撬车,去敌军的地盘搞事。

那些草原蛮族多是以放牧为生,养的有大量牛羊马匹,如今草原上大雪封路,那些游牧民族失去在马背上英勇善战的优势,宛如被拨了牙的老虎,李常欣可不惧他们。

当然,也正因对方是游牧民族,安营扎寨的地址时常在变,才导致定北军纵然有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因为难以及时寻找到他们的踪迹,才一直拿他们无可奈何,多年来,一直选择被动的防守。

等到王修业再一次外出多日,带着一批鱼获返回时,发现坐镇主帐的竟然是张楚,心中立刻升起不妙的预感。

张将军,郡主呢?张楚苦笑着回道。

郡主亲自带人打猎去了。

去哪里?什么时候走的?去草原,两天前,郡主临行前有交待,她就是过去探探路,并没有别的想法。

这种时候去山里打猎的收获都要靠运气,去草原上打猎为的是什么,那目的简直是昭然若揭,还说什么没别的想法,哄谁呢?看到王修业不置一词的直接转身,张楚赶紧制止道。

她去前曾仔细研究过草原那边的信息,还曾叫来侵袭事件发生后,曾分别往不同方向追击过敌人的将士,仔细迅速问当时的情况后,又召来城中一些与草原有上生意往来,对那边的环境有所了解的商人问话,才开始行动。

你现在就算去追,大雪掩了痕迹,你也赶不上他们了。

不管是他们这些负责去江河上捕鱼的人,还是去山上打猎的,收获都有不少,又跟向阳城内外有存粮的商家与大户人家购买了一些,算是极大的解决定北军粮草紧张的问题。

王修业心中还正想着,有了这些存粮,将士们的生活待遇也已得到极大改善,想来郡主应该会放弃她当初曾生出过的想法。

却没料到,她到底还是没有放弃,应该是知道他不会赞成,不等他回来,招呼都不打一声的直接带人离开。

郡主做事向来心细,肯定能有迹可循,我也就是带些人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草原上的猎物多,我们正好可以接应一下。

在这种大雪盖地,容易不辨方向的环境中,王修业相信,以李常欣做事粗中有细,尽量周全的性格,肯定会留的有后手。

不过他没有跟张楚多解释,将自己负责的冬捕工作交接出去后,立刻选出一批雪撬操作水平已经很熟练,身手很矫健的将士,用最新制作出来一批雪撬车,带上一批物资出发。

王修业不知道的是,第一次出来,李常欣的主要目标真的只是探路而已,当然,要是运气好,真让她给遇上了,肯定不会错过那些‘猎物’。

许是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做得还算充分,她在了解过距离向阳城最近的一个部落,近些年来时常出入的范围后,预估了对方今冬可能会选择安营扎寨的大概区域,怀着碰碰运气的原则,还真让她给找对地方了。

如定北军在冬季的时候,全军将士都会减少供给猫冬的情况相类似,这些蛮族在这种冬季,也是较为放松的时候。

毕竟他们出行不便,安国的军队同样出行不便,冬季从来都是相安无事的和平阶段,所以当李常欣带着一两千人,踩着雪撬突然迅速出现在他们部落时,那些蛮族压根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给围了。

没想到第一次出来‘打猎’,就能有如此丰厚的收获,跟着她一起出来的徐景楠等人都兴奋不已。

郡主,这些人都就地处置了吗?看到那些俘虏中有听得懂安国话的人,在听到这话后,被吓得抖了一下,李常欣露出饶有深意的笑容。

不要知乱说,我们安国人,向来讲究要以宽仁待人,虽然这些异族刚侵犯过我们的边境,但是只要他们愿意将功赎罪,饶了他们活命也无妨。

正在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的一个蛮族人,突然挣扎着大声说了一大段叽里呱啦的话,根据其神情语气,大概可以判断出不是什么好话。

李常欣听不懂,特意扫了眼周围特意带上的几个懂蛮语的手下,发现他们此刻都是满脸的愤恨之色,当即干脆利索的下令道。

这个太吵,杀了吧,只有听话而又诚实的人,才配活着。

话音落下的同时,徐景楠立刻上前,抬手就是刀起人头落,让对方毫无反抗之力,如此血腥残忍的一幕,让在场所有蛮族人都忍不住面露惊恐之色。

有人赶紧操着有些生疏的安国话求饶道。

大人,我们愿意臣服于大人,求大人不要杀我们,我们愿意将功赎罪。

这个部落的地盘紧邻安国边境,与安国人打交道最多,部落中最不缺懂安国话的人,即便如此,李常欣还是派出会这些蛮族语的将士,分别抓住其中几个地位明显最高,以及地位最低的人,在不同地方审讯。

因为他们来得突然,这些人大多都是在温暖的帐篷中,被他们直接给一锅端,连拿起武器试图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也就不存在身份地位高的人,会混在地位低的人群中的现象。

为了能在这些生死大敌手上争取到活命机会,这些人都表现得都积极,他们知道安国人大多都讲究什么诚信,既然为首的那个女将这么说了,一般都会算数。

问出与他们有联络的其它部落的驻扎地址后,李常欣的确说话算话,不打算要这些人的性命。

将所有男性,连五岁以上的男童在内,右手筋与左脚筋都给挑断,左胳膊右腿给打骨折。

我的确不会杀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这个部落,以后还是由这些女子当家比较合适,不要总是满怀野心的去侵袭我们安国,知道吗?听到李常欣这别出心裁处置措施,连徐景楠在内的一众定北军儿郞在内,都感到心中一寒,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处置敌人的方式。

有人低声请示道。

郡主要是嫌这些俘虏难以带走,又怕留下后患,我们完全可以将他们都给处理了,何必要如此麻烦?李常欣冷哼一声,扬着下巴看着那些人道。

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继续生不如死的活着,为他们对我们安国百姓犯下的罪行反省,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方式。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看上这片面积广袤无际的大草原,还想留着这些放牧养殖经验丰富的异族,将来继续帮他们养羊放马,不能将仇结得太深。

但是已经结下仇人命仇的,就要斩草除根,让他们一家子都齐齐整整的上路。

发出信号,将分散在周围的人也召集过来后,众人对着从这个部落缴获的大批牛羊、皮草、金银等物品,都有些发愁。

郡主,这些东西有些太多,尤其是这些活物,我们不太好带啊。

虽然他们带的雪撬车,也装不下这上千头牛羊啊,可是他们出来的主要目标就是为了‘打猎’,岂有不将到手猎物都给带走的道理?没事,走慢点就是了,路上一边吃着些,我们这么多人呢,消耗得也快。

等到王修业根据沿途留下的一些标记,一路找过来时,远远的就能看到一群人兴高采烈牵着牛、赶着羊,踩着雪撬在雪地上缓缓移动的场景。

看到王修业带着人过来,李常欣笑容满面的迎上前。

你们来得正好,着一部分人,将这些先送回去,我们接着再去干一票大的,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也是时候该让那些可恨的贼人,尝尝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人堵在家里抢劫杀伤的滋味了,我们这回也算是出了口恶气,第一百五十章 笑话王修业本来怀着满心的不赞成,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好,我们一起再去干票大的,不过你怎么只要牛羊,没要马?这些蛮族的马都是好马, 他们从小都是在马背上长大, 有了马他们能如虎添翼, 既然缴了人家的大本营,还将马留给对方,实在不像是李常欣的风格。

虽然整个向阳城现在都传扬着征北大将军乐阳郡主的凶名, 定北军上下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能吃饱饭,对她升出敬重与尊崇的同时,也因她初到定北军时,为了能尽快立威,一言不合就杀人, 还将人挂到城门口的凶残举动而心生畏惧与忌惮。

但是王修业知道,从本质上讲, 李常欣其实很心软善良, 并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她本人其实至今都还不曾亲自动过手, 见到别人动手还有些不适, 不过是强撑着不曾在人前露相而已。

所以王修业十分确定,就算这是与他们有着大仇的大敌,对方也做不出将对方一个聚集点的人,全都屠空的举动。

而事实也正向对方所猜测的那样, 李常欣露出有些狡滑的笑容。

我们将人家的牛羊都给牵走了,总不能让那些人都饿死吧,所以我将那些被挑断腿筋的马, 都留给那些人当过冬食物了。

哪些人?就是那些被断手断脚半残的男子,以及那些妇女儿童,我又做不来将他们都给灭了举动,再加上这么大的一片草原,将来还需要这些人帮我们喂养牛羊,当然是能留下的尽量留下。

要是直接将整个部落都给灭了,其它部落肯定都会拼死反抗,更何况结下血海深仇后,以后就不好收服这些人了。

像现在这样,只杀掉最桀骜不驯的威震其他人,就算是被弄残的那些人,以及他们的亲人,纵然少不了会恨。

可是这个恨是有限的,可以磨灭的,等到他们艰难的熬过这个冬天,面对将会被同族给抛弃的残酷事实,届时唯有他们定北军愿意给他们一条生路的时候,哼哼,该怎么选,他们当然知道。

听到李常欣已经理所当然的将他们脚下这片,尚被冰雪覆盖的草原给视为囊中之物,甚至已经规划好了它们的将来,王修业的心中出莫名生出一股豪气,目光如炬的点头道。

郡主说得对,做得也对。

将这辽阔无际的草原纳入安国版图,绝对是古往今来都都没有人敢想敢做的创举,纵观历史,此前的历朝历代,能将那些蛮族赶到草原深处,为边疆争取到一段平静时期,就已经算得上是很罕少见的创举。

可是李常欣的野心不仅是草原这片资源丰富的土地,还有这些人,将这片草原收为己用,这种想法,绝对是史无前例,至于能否达成这个目标,不去拼一把,谁知道呢?随王修业一起来的,除了王青这种,属于他的近身亲卫,其他基本都是定北军的人,饿肚子的时候,对那些天天吃肉,身强体壮的蛮族有多愤恨与羡慕,现在看到他们的大将军,带队赶着数以千计的牛羊往回走时,他们就有多震憾。

李常欣转身离开去安排交接‘猎物’的事宜后,前锋将军卓恩山好奇的凑上前问道。

监军,大将军这是带人挑了哪个部落?这也太厉害了吧,这才刚来定北军多久,一出手就能直接端下一个部落,将他们这些本该对敌人的情况更为了解的定北军老人给衬成了废物。

王修业心情复杂的点头,语气十分肯定的回道。

对,大将军是天生的将才,只要我们好好跟着她,她不仅能让兄弟们吃饱饭,还能让兄弟们吃上肉,拥有更好的未来。

王修业刚来定北军时,就曾对卓恩山他们说过类似的话,可是知道新上任的大将军只是一个年仅十六、七岁的郡主,心里其实都曾不可避免的生出质疑与不解。

不明白王修业这么个宣武侯府的嫡系,同时也是他们心目中的战神王东宁的儿子,为何不想着要继承父志,为自己争取权利,却全心全意的辅佐被新帝派来夺取定北军的郡主,并因此而难免对王修业这个少主感到有些失望。

直到这位大将军正式走马上任后,开始下达的一系列命令,让他们全军上下都受益无穷,短时间内,就成功令军中的氛围大变,他们才意识到,这位新任大将军并不简单。

绝对不是像他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只担着大将军之名,而是能让跟着她来的左将军与副将都听她指挥,名副其实,且一心为他们这些将士考虑的大将军。

如今看到对方竟能做出这种史前前例的创举,亲自率队直捣敌军的驻点,在这粮食匮乏的时期里,缴获回如此丰厚的回报,让卓恩山深感心服口服,也彻底信了王修业说的话。

毕竟新任大将军才来两三个月,他们就已经吃上肉了,看这阵势,接下来肯定还能吃上更多的肉,让人想想就觉得期待。

监军说的是,有大将军在,兄弟们今年肯定能过个无比快活的好年。

说着,卓恩山骤然提高嗓门喊道。

大将军千岁!随王修业来的一批人,自打看到那些牛羊,就感到惊喜交加,心情激动不已,此刻仿佛找了发泄的方式,也跟着扯着嗓子连声喊道。

大将军千岁!大将军千岁!受这些人的激动情绪感染,跟着李常欣出来‘打猎’的队伍,也都兴奋的跟着喊起来,使得场上顿时变得群情振奋,十分热闹。

好在李常欣现在已经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愣了一下后,迅速反应过来,挥挥手道。

好好活这一辈子就行了,活到千岁不得累死,兄弟们,都说风水轮流转,入冬前,这些蛮族去侵犯我们的地盘,现在,也是时候该让他们知道一下我们的厉害了,一部分人先将这些送回去,剩下的跟我继续去‘打猎’!眼看冬天剩下的没多长时间了,不抓紧行动,将审得出驻点地址,找得到地图的都给端了,等到春天冰雪消融的时候,可就没这好事了。

端掉外围的这些的驻点,等到深处的那些野心勃勃的蛮族王族带队出来时,不仅得不到供给,还会发现自家那些英勇善战的手下已经被废,马匹都被吃了,只是想想那个局面,就让李常欣深感期待,干劲十足。

虽然回去的路上吃了一部分,又被李常欣带走一部分,留着在路上当随时下锅的干粮,徐景楠带人押送回去的一批‘猎物’,看着依旧十分壮观。

让军营的众中人都大感震惊,纷纷找机会跑过来看热闹,这一消息也以飞快的速度被传遍定北军的各处营点。

自打定北军上下都开始推广学会雪撬的操作方式后,彼此之间相隔有一定距离的各营点,在这个以往每到冬季,就处于彼此失联状态的时期里,时常都能互通有无,可以得到及时调动,消息传递速度当然也很迅速。

军中向来推崇慕强的观念,新任大将军亲自带队去草原上‘打猎’的消息传开时,有些人佩服大将军的勇气,同时也有不少人在私底下暗自笑话大将军的天真任性,不知道想在草原上找到那些蛮族的难度有多大。

也就是顾虑到新任大将军来后,能让他们吃饱饭,还尝到了肉味,才没有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可是现在,当初那些想要看大将军笑话的人,都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脸痛,能带回大批牛羊,显然意味着大将军不仅带人找到了敌军的某处驻点,还顺利的将之彻底端下。

要是换成前两任大将军,这么大的战绩,绝对值得被设法以快马加鞭的速度送回京城表功,全军上下都要庆贺一番。

可是现在,人家新任大将军压根没将这事放在眼里,又带着人再接再厉的继续去‘打猎’。

徐策,你听说了吗,主帐那边的徐校尉跟着大将军一起去草原,押送回来一大批的牛羊,主帐的张将军已经下令召集我们各营,带人过去分牛羊,我们这次都要有口福了。

正坐在榻上给自己缝鞋子的徐景年闻言,有些意外的回道。

大将军不在,张将军就做主将那些牛羊都分了,会不会不合适?有啥不合适的,你啊,总是心思太重,想得太多,据说因为带的草料不多,那些牛羊在回来的路上又冷又饿,都变瘦了,咱们军中的草料还要留着喂马,也不富足。

几千头牛羊,养是肯定养不起的,只能让我们赶紧都吃掉,吃不了的,先宰好存放着,也不能让它们继续变瘦,那可都是肉啊!听到黄伍长的话,徐景年拍了下自己的脑子道。

是我想差了,不管怎样,能有肉分,兄弟们又要有口福了,我就不去了,让秦宜他们跟你一起去吧。

黄伍长有些狐疑的看着他道。

你怎么一直以来,都这么不愿意去主帐啊?我跟你说,主帐新来的这此管事的,跟以前的那些人可不一样,不仅不会鼻孔朝天的看不起人,对我们也都很有耐心。

尤其是跟着大将军一起来的还有批女卫,听说一个个的都很精明厉害,你难道就不想去见识见识吗?因为新任大将军自己是个女子,非常反感其他人对女子出言不逊,已经有人因此而被挂了城墙门头,所以全定北军中上下,现在提起女子,都不敢再有任何的轻薄与不敬。

去,徐景年当然是很想去,因为他已经知道,对方口中的徐校尉,正是他的堂弟徐景楠,大将军的亲卫中的一位景月县主,正是他嫡亲的妹妹。

他很想去问问,为什么他的堂弟不在镇南军,突然跟着乐阳郡主一起来了这定北军,他的亲妹妹,好好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会离了闺中进入军营,为什么会被封为县主,被封为县主后,却成了乐阳郡主的亲卫,一起来了这定北军。

可是不管他的心中有多少疑问,他都不想以这种一事无成的状态,出现在对方面前,来到这定北军中近一年,他不是没有立过功,只是他立下的功,都被别人给占了去。

因为发现他不仅身手好,还懂得算帐识字,入了前锋将军卓恩山的眼,将他调到自己帐下,他才能有机会因功而被提为伍长,可是当时已经将要入冬,就算是发生了边关数座县城被侵袭的事件,他们营也没机会再立下什么功。

卓将军这次随王修业去草原,本来有心想要带上他,让他去露露脸,可是他还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去见那些故人,便婉拒了。

来到定北军中的生活,虽然已经磨平了他的天真与傲气,可是的内心深处的自尊,让徐景年现在无法坦然的面对那些亲朋故人。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中,他所经历的人与事,比之前的十八年人生,给他带来的触动更大,给他产生的影响更大。

一年多以前,他还是个意气风少的国公府嫡长孙,看到乐阳郡主嫉恶如仇的重罚那些跑马毁地的豪门纨绔,他还认为对方有些得理不饶人,不顾大局。

后来在御林军的校场再次相见,正好遇上乐阳郡主在处罚另一批纨绔,更加深了他对乐阳郡主行事太过粗暴直接,对其行事作风不大认同的印象。

可是他的好友却相反,不顾旁人的笑话乃至嘲讽,主动凑到对方面前,先是跟着对方办那个他本认为会得罪人,实则在后来得到不少赞誉的训练班,后来甚至还跟着去了京郊大营。

如今他曾不认可的乐阳郡主,已经一跃成为征北大将军,短短时间内,就成功取得二十万将士的认可,让全军上下都大变样,足以证明对方有勇有谋,能力确实不凡,并不只是靠着她的郡主身份。

而他的好友,现在已经成为四品监军兼副将,纵然是王家犯下可以抄家夺爵的大过,也依旧能得到上面的信任和重用。

这段时间以来,徐景年已经真正意识到,他祖母与他父亲当初为何会对他那么失望,恨他不争气,埋怨他母亲在私下偷偷教他的那些。

因为他母亲常挂在嘴上的所谓出身、修养、体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只是不值一提的笑话而已。

乐阳郡主的地位与能力相辅相成,造就了她的绝对实力,他这个过去目光短浅,只能看到表象的人,还自以为是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的笑话。

所以没了他祖母与他父亲帮他谋划,离开了柱国公府嫡长孙的身份,他就只能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底层兵卒。

黄伍长不知道同伴的矛盾心情,只听到他语气的坚定回道。

我对那些都不是太感兴趣,你还是早些带着兄弟们一起过去吧,早点将分给我们营的那份领回来,动作快点,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让营里的兄弟们吃上。

黄伍长闻言,只得无奈的叹息着离开,对于这位处处都很好,与他很合得来,就是最不喜去主帐,不愿在上官面前出头露脸的同伴,他实在有些看不透,想不通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是因被征兵役,才不得不来军中服役,既然来都来了,谁不想着要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呢,若对方是个混日子,不思进取的,黄伍长也不会对其上心。

主要是他已经发现,这位同伴徐策平时表现的都挺积极勇敢,很珍惜可以一切立功的机会,要不是新任大将军到来前,他们不仅人吃不饱饭,连马都喂得不够强壮,远不及敌军的战马矫健。

敌军在入冬前的突袭行动,有一次被徐策给提前预判成功,也引起了他们卓将军的重视,差点将敌人给堵住,可见对方的能力其实挺强,就是他这性格有些古怪,又一直没能赶上好机会,才没机会施展。

但是现在的形势不同了,新来的这些上官都是心有成算,处事也很公平的,他们接下来的立功机会肯定多,岂能不抓住,可是徐策依旧是种不喜在人前露脸的反应,着实让黄伍长感到有些遗憾。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惊喜经验很重要, 过去没有使用雪撬的经验,所以在这寒冬时节,北方的人出门十分不易,非迫不得已, 一般都是呆在家里猫冬。

现在有了使用雪撬的经验, 还有了如何趁着大雪覆盖着草原的机会‘打猎’的经验, 端掉一个部落,就能从他们那里逼问出与其相邻部落的驻点后,定北军的收获可谓是极其丰富。

原本考虑到马匹在那深雪里不易行走, 还容易冻伤,又不好吃,不像那些牛羊,冻伤冻死都不影响吃,所以李常欣总本着自己得不到便毁掉的原则, 留给那蛮族人自己吃。

可是在看到有些身姿矫健,十分健壮的马后, 忍不住动了怜惜之心, 便用包裹住马的四肢的方式,想要尽量带些回去, 毕竟她可知道, 定北军中不仅马的数量少,品质还很差。

不过身为执掌定北军的大将军,李常欣亲自探索出‘打猎’经验后,就近端了两家部落后, 就回去坐镇大营,将去草原‘打猎’的工作分派给其他人负责。

采取多支队伍并行,还带着接应队伍的那种, 反正他们人多,甚至可以连草料一起都给劫回来,发展一下他们自家的养殖大业。

时间很快来到新年,去年因先帝与先后去世,安常煦便以心中悲伤为由,取消了除祭祀以外的一切辞旧迎新的庆祝活动。

今年因为定北军出事,李常欣临危受命北上的事,安常煦也无心举办什么赐宴活动,陈凤琪也不耐烦那些个繁琐的应酬,可是新年新气象,他们的一言一行,将会直接关系到民心的稳定。

该办的还是要办一下,让他们负责操持就行,该应付的,我们打起精神来,也要好好应付,不能在人前露了怯。

身为上位者,就算有事,也要竭尽全力的粉饰太平,乃是他们该有的基本操作,绝对不能太过情绪化,沉浸于自己的私人喜怒哀乐中。

我知道,就是一想到常欣需要在北疆承担着巨大压力,可能连温饱这一基本条件都无法满足,我们却在京城中歌舞升平,就有种罪恶感。

主要还是因为心里觉得愧疚,才会这么放不下,陈凤琪知道他的心情,也知道这件事,除非等到北疆有确切的最新消息传出,否则安常煦就会始终背负着巨大压力。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等到朝廷即将封笔的前一天,突然接到一份自北方通过驿站快马传递送回京的奏报。

内阁接到这份据说是从北疆传出来的奏报时,邵云博当即表示要直接呈到御书房,罗次辅等人却对此事保持质疑的态度。

丞相大人,我们还是先按例审阅过后,再呈上去也不迟,这种时候,正值北方的大雪封山,冰雪盖地,里面的人如何能将这份奏报传出来?我等还是慎重些为好。

邵云博闻言,倒也没有非要坚持己见,打开外层的油布,又打开包裹着数层的牛皮纸后,众人才看到里面的东西,除了放在最上层的两份奏折,下方还有一沓纸。

内阁众人最关注的当然是奏折中的内容,邵云博取出一份,扫了一眼,便递给身旁的罗次辅等人。

你们可以看一下,这是向阳知府恭贺新年的请安折,可以确定,的确是从北疆送出来的。

说着,邵云博又拿起另外一份奏折,一看那手俊逸非凡的字迹,他就知道,这份下角用有征北大将军印的奏折,并不是出自某人之手。

略过那些常规的客气话,直接看向后面的内容,邵云博顿时露出欣喜之色,顾不上向周围的同僚解释,没有耽搁的直接将奏折放回油纸中,赶紧送到安常煦的御案前。

听说是从北疆传出来的东西,安常煦顿时感到惊喜交加。

是常欣让人送回来的?邵云博满脸喜色的连连点头道。

是啊,郡主他们在北疆适应得很好,接连袭击数个蛮族部落驻地,缴获了大量的牛羊马,这可是北疆此前从未曾有过的创举,这可是不世之功啊。

安常煦已经迫不及待的拿着那份奏折看了起来,发现里面不仅写着邵云博说的这件事,还有李常欣接掌定北军后,改旧例,让将士们放开饭量吃饱肚子,然后组织人手上山打猎,去结冰的河面上凿冰捕鱼,让定北军上下的都能吃饱吃好的事。

看完奏折,安常煦激动到有些热泪盈眶,心中既觉欣慰与自豪,又有些酸涩痛疼,目光仍盯着奏折上写着的那些,李常欣都做了哪些事的内容,口中却抱怨道。

好不容易才送出来的东西,竟然不是由她亲自写的,这态度真是太敷衍了!已经不动声色的凑到近前的刘乐道。

陛下,这下边还有呢?是不是郡主给您与太尊亲笔写的书信?只顾着看奏折,没顾上其它的安常煦闻言,迅速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纸包中的其它东西。

这些是画?的确是画,是南江书院中盛传的写实画风,画中有李常欣做大将军打扮,高座主帐,威严十足的给下方部将开会的场景,还有李常欣带着人踩着雪撬,带着人在草原上驰骋,以及端下蛮族部落,让那些人跪伏一地的场景。

还有李常欣带着人利用随身携带的炉架、柴禾等物品,兴高采烈的在雪地里升起火堆烤全羊的场景,以及李常欣在大营中与众将士围坐在一起,大碗肉喝汤的场景等。

看完那些画,自打李常欣带着人北上后,安常煦就一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缓缓落下,不愧是李常欣,就算前方没路,她也有本事带着人顶风冒雪的开辟出一条路。

看到画下还放着三个信封,安常煦拿起属于他的那份,拆开看了一下,看到那确实是李常欣的笔迹,他的心情才平衡了些。

信中写的内容,是李常欣一直以来的风格,吐槽、抱怨加诉苦,吐糟抱怨的对象,当然是定北军的前任管理者们,诉的不是她在那边的生活上有多辛苦,环境有多苦,而是她为了做什么事,又搭进去多少钱,她的心有多苦。

看到那字里行间透着的生机和活力,就知道她在北疆的确适应得很好,很乐在其中,这让安常煦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看到这段时间以来,大多数时候都心情不好,尤其是在知道王东安在私下做得那些勾当后,更是时常忧心忡忡的皇上,终于眉心舒展,露出一些轻松愉悦的神情,刘乐和邵云博也跟着放下心来。

安常煦毕竟还很年少,正处性格发展的重要阶段,看他前段时间的状态,着实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了来自朝局与个人心理方面的双重压力,性格往极端方向发展。

看到那些画中的内容,邵云博也忍不住感慨道。

郡主实在是天生的将才,敢行天下人不敢为之创举,方能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功绩,着实令人敬佩!安常煦有些欣慰,也有些骄傲,毫不客气的点头道。

主要是我祖母未雨绸缪,早前就在日常游戏中,教我们一些生活东西,这次决定派常欣北上后,又为她尽量做了万全准备,都被常欣用上了。

说话间,安常煦顺手抽出其中一张画,递给刘乐道。

让他们尽快将这副画放大,明天上朝的时候,我要让朝堂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乐阳郡主取得的功绩,乐阳郡主是凭实力去镇守北边疆。

匆匆处理完当天的公事后,安常煦就带着从北疆递出来的那些东西,搭邵云博的车回太尊府。

奶,常欣让人送信出来了!听到这轻快的声音,再看到安常煦那一扫郁气,眼角眉梢都透着喜色的神情,陈凤琪就知道,肯定是李常欣在北疆的表现与生活状态,比她预计的还要好。

这让陈凤琪也一直提着心,总算放了下来。

信上都说了些什么?算那个小没良心这次还次还算有心,不仅给我们分别写了信,还让人将她在那边的生活日常给绘制成图,给我的信,还是老规矩,总想从我口袋里多掏些钱,给您和叔婶的信,我没看。

虽然没看,安常煦也能大致猜得到一些,对着家里不同的人,措辞不同,总之就是为达目的,将邀宠卖乖的那套手段玩得特别熟练,可是家里人还就吃她那套。

陈凤琪先看的也是那些画,得知李常欣竟然借着草原被厚厚的大雪覆盖之机,去草原上端掉那些蛮族部落驻点,着实感到有些震惊和意外。

这丫头的胆子可真大啊,竟然想到能以这种方式突袭敌军驻点,我们不知道那些部落的驻点,可是那些蛮族内部之间,肯定知道彼此的驻点,只要能找到一处,就能顺藤摸瓜的端掉一串,这可真是个办法。

说起这些,安常煦的心情就有些激动。

是啊,还有一张就是常欣亲自带兵端掉一处蛮族驻点后,那些蛮族跪伏在常欣他们面前的场景,看着实在让人解气得很。

我已经让刘乐拿去安排人给描绘出一幅大图,明天拿到朝堂上,让那些总觉得常欣是靠郡主身份上任的家伙,都张大眼睛看看我们常欣的厉害。

朝堂上一直有人在强调李常欣年少,经验不足,恐难当大任,当初将她派去接掌定北军,应该只是权宜之计,从而契而不舍的想要往定北军中安派人。

安常煦本就担心李常欣在北疆那边的情况,又要面对那些质疑李常欣的声音,让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火。

毕竟人家说得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让人无从质疑,而且真要理论起来,人家还站在大局与大义上,更容易得到别人的认可,让他只能耐着性子施展‘拖’字诀。

如今得到了北疆的具体消息,还有李常欣以牙还牙,亲自带兵攻打那些蛮族驻点的场景,证明她在北疆立下的大功,足以堵住所有的非议与质疑,也让他这个当哥的可以在那些人面前扬眉吐气。

陈凤琪也知道他这段时间以来,受了不少闲气,可是对于这种人与事,除了先将对方记小本子上,等待以后有了适当机会再算账外,她也不好硬出头。

随你吧,这的确是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我们一家子也总算可以安心过个年了,算这丫头还算有心,这些画实在不错,你婶他们看了也能放心。

就算可以写信报平安,却远不如这些记录着李常欣在定北军中生活日常的经典场景,让人看着更安心。

安常煦深有同感的点头道。

是啊,别的不说,在奇思异想的急智方面,我实在是远不如她,接受过奶的同样教导,要是换了我在常欣的位置上,肯定做不到她这一步。

因为脑子太过清醒理智的人,做事的时候,总免不了会瞻前顾后,想要尽量计划周详后再开始行动。

可是李常欣做事,从来都是先确立目标后,就会直接开始行动,一往无前的朝着目标的方向前进的同时,再做些尽量周全细致的工作。

这就是李常欣去定北军后,能在短时间内就做出这么多的事,取得如此多的功绩的根本原因。

在他祖母院子里住了一夜后,安常煦有种神清气爽的轻松感,因为这是自打李常欣北上后,他睡得最为踏实,一夜无梦的一觉。

因为是年前最后一次朝会,是场群臣齐聚的大朝会,皇上与太尊毫不掩饰的好心情,殿内群臣都能明显察觉得到,联想到前一日传出的北疆有通过快马送回的奏报的事,众人心里都有些数。

议完计划中的议题后,安常煦微笑着说道。

想必诸位爱卿已经听说北疆传回奏报的消息,也很好奇乐阳郡主这位征北大将军去北疆后,表现如何。

实不相瞒,乐阳郡主与定北军,这次给朕送了份大礼回来,朕现在便邀诸位与朕同乐。

安常煦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刘乐已经命人将一幅尺寸颇大的画,在殿前御阶上展开,画上场景有些血腥。

画上的环境,明显是一处异族驻地,画上五官清晰的乐阳郡主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前方跪伏着一大群身着异族服饰打扮的人,一名年轻小将手中的刀,刚抹了一个衣着华丽的民族人的脖子,刀刃与溅向周围的血,清晰可见。

附近那些跪在地上的异族人脸上,明显呈现出惊恐万分的神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什么场景。

因为品阶地位够高,排在前排的徐世子和张居民大学士,不用往前挤,就能清楚的看出,画上那个冷着脸抹了那异族人脖子的年轻小将,就是徐景楠。

安常煦满意的扫视着殿内众人的反应与表情,心情很好的开口道。

看到如此让人激动人心场景,想来大家应该都与朕和祖母一样,深感欣慰与振奋吧,虽然乐阳郡主北上接的是个烂摊子。

可她不仅能在短时间内,就让定北军上下的情况发生好转,还能不惧严寒暴雪,带人突袭多个敌军驻点,缴获大批牛羊马,为我们报了边境被突袭的大仇!邵云博与徐世子正待开口,张居民大学士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乐阳郡主英勇无敌,初入定北军,就能立下如此大功,实在令人钦佩,全仗陛下英明,太尊圣明,知人善任,有乐阳郡主任征北大将军,镇守北疆,定能解北疆之危。

安常煦很讲究投桃报李的回了句。

张老大人的外孙,徐校尉的表现也很不错,郡主能成就如此大功,离不开徐校尉他们的鼎力支持。

安常煦很了解李常欣,知道她还没练出亲自对人动刀的狠劲,这样一来,身边有人配合默契的帮她解决一些碍眼的人,就变得很重要了。

这两人你来我往的相互吹捧着,难免让人看着觉得碍眼,尤其是号称清流之首的张居民大学士,竟然丝毫不顾身份的如此吹捧皇上、太尊与乐阳郡主,让人感到很不服气。

陛下,北疆据此路途遥远,现在又处音讯难通的特殊时期,这画中的内容恐怕还难以确定真假,希望不会让我等空欢喜一场才是。

面对兵部尚书的质疑,安常煦迅速冷下脸,邵云博则在随后便态度严肃的回道。

范尚书可能不懂得书画之道,这种如此写实的碳笔画,绝对是绘画之人就在现场,亲眼看到了这幅场景,并且印象深刻,才能有机会将当时的场景如实临摹下来,凭空想像,是绝对画不到这一步。

徐世子从旁补充道。

邵丞相说得不错,这绝对是一幅根据现场场景如实临摹的画,这是我侄子,他这出手的姿势与神情,绝对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性反应,不存在任何做假的可能。

别人大多都不敢细看他侄子所在那片血腥场景,结果徐世子还有心思研究与分析他侄子杀/人的姿势与习惯,着实让人感到有些心塞,也让人十分无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盼头要不是看过现场的人, 肯定无法将画画得如此细致传神,所以乐阳郡主去了定北军后,在隆冬时节突袭了蛮族部落的事,应该是无可争议。

消息传开, 迅速引起百姓们的热烈反应, 让这个新年也变得格外有喜气, 陈凤琪和安常煦在接下来的除夕赐宴上,也都是笑容满面,心情十分好。

放下最大的心事后, 才有心思注意到其它事,例如,因冬季没什么消遣活动,演艺场那边场场爆满,那些夫人小姐们聚会, 现在变得流行去演艺场。

这让演艺场兼营的茶水点心、小零食的生意,也变得尤为火爆, 收入可谓是节节攀高, 除此之外,制鞋、制衣等作坊里的生意, 也都十分兴旺, 赚的钱着实不少。

所以说,做人还是要通透些,想开一些,要不然, 一心沉浸在坏情绪中,就会很容易错过其它美好的事情。

安常煦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奶,我知道了, 以后一定会努力改掉这种心里存不住事的缺点。

陈凤琪只是感慨一下,并没有要求他要怎样的意思,毕竟这有些情绪反应是人之常情,还真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倒也谈不上是什么缺点,只是涉及到做人的心态,有个良好的心态,不仅我们自己,也能让周围人都跟着受益,不过这些,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我们共勉吧。

徐家人这个新年过得也有些心情复杂,能赶在年前得到儿子的消息,知道乐阳郡主的定北军适应得很好,这显然也意味着她的两个侄女过得也还不错,着实让张贤贞放心了不少,但是与儿子丈夫在新年都不得团聚的现实,又让她难免感到有些伤感失落。

徐世子与柱国公夫人的心情复杂的原因在于,徐世子在私下求见皇上,看完从北疆送回来的那些画后,看到他的侄子与女儿,都曾在画中不同场景里一再出现,状态都很好的样子,却没看到过他儿子。

娘,您说景年是怎么想的?他的妹妹和堂弟都在,肯定在定北军找过他,可他为什么要避而不见呢?柱国公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

因为放不下面子吧,他从小就要强,在家中很受弟妹们的尊崇,如今他在军中过得不如意,景楠却是小小年龄就已经崭露头角,会有这种反应,不足为奇。

徐世子知道他母亲说得这些,应该就是事实。

早日今日,何必当初,他与王家的三小子一同结识乐阳郡主,他当初若是对人家不存在偏见,何至于此。

两人同龄,王修业就是因为做了与他儿子截然不同的选择,成功了皇上的眼,能这么迅速的成为四品监军,固然有他科举考试的优秀成绩加成,可是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已经借助乐阳郡主的影响力,成功被上面注意到。

天下人这么多,天资卓越的人无数,在王家先遭先帝厌弃,后又犯下大过遭当今厌弃的情况下,王修业却依旧能得到当今的重用,由此可见他当初的选择有多明智。

本来各方面的综合条件都不如他儿子,现在一跃在他儿子之上,究其原因,他儿子就是输在心性与眼界上。

若是能力不如人,天生资质平庸也就罢了,可是得他与母亲精心教导的孩子,却在心性与眼界上,输给了早早就失去双亲,唯一怜惜他的祖母受限于家庭环境,也不便对他多加偏向与照顾的孤儿。

这个结果让徐世子每每想起,就觉得命运跟他开了个大玩笑,出了这么一道让他们全家都进退两难的难题。

想到大过年的都没有回京,而是继续留在康平眷村的表姐,柱国公夫人的心情也很复杂,她表姐的其它儿孙,都让她伤心望至极,好在她还有二房的三孙子这个希望。

她自己的儿子倒是个好的,可她那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大孙子,与对方的三孙子一对比,完全被衬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这让她不确定自己姐妹二人,到底是谁的人生更可悲一些。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景年在定北军中的表现证明,他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过去的定北军问题太大,才一直没能出头,只要他自己别气馁,由乐阳郡主执掌的定北军,肯定会给他更多机会,不会再出现被抢功的现象。

李常欣嫉恶如仇,处事公正,并严于律己的行事风格,徐世子比谁都清楚,这样一个作风强硬,还有勇有谋的人去执掌定北军,肯定会直接影响到定北军上下的风气。

毕竟通过那些画中的场景,乐阳郡主已经通过改善定北军上下的生活待遇,获得众人的拥护,又通过直接端掉大故的驻点,缴获无数的创举,树立了自己在定北军中的威信。

而这两样,正是一个军队执掌者的立身之本,乐阳郡主已经通过这些,在短时间内抹去已被王东安败坏得差不多的影响力。

与此同时,在那遥远的北疆,李常欣正带着将士们同乐,这个新年,是定北军过得最为丰盛的新年,大盆的牛肉、羊肉、鱼肉,搭配着大米与面饼,不限量供应,让人可以吃到撑,也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快活。

各营点分别组织滑雪与摔跤之类的在比赛,主帐这边,李常欣正带头在人造冰场上溜冰,还会不时的来个后空翻之类的花样表演,让周围围观众人看得心惊胆战,却又感到刺激不已,发出一阵阵热闹的欢呼声。

王修业等外出的人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整个营帐里的将士们不分什么官阶,一起玩得不亦乐乎的场景。

看到他们回来,李常欣才收起玩兴。

怎么样?我们下达的指令,他们都执行到位了吗?王修业点点头道。

郡主盛名在外,他们不敢在私下搞什么小动作,所以执行的还算到位,我们去走访了好些户人家,基本可以确定,那些受灾百姓的这个年都过得还不错。

定北军的食物充足,解除了食物紧缺危机后,李常欣又想到那些遭到敌军侵袭的幸存者,对于蛮族而言,在有限的时间里多抢些物资,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杀人并不是他们的目的,所以幸存者很多。

虽然朝廷曾下令要求当地官府开仓救济那些本就不富裕,又失去赖以为生的物资,变得一贫如洗的遭劫百姓,可是整个北疆本就不富裕,当地衙门也不富裕,能为百姓提供的赈济有限。

定北军本身还处在吃了上顿,下顿不知道在哪的窘迫境地时,李常欣就算有心同情那些遭劫了的百姓,也无能为力。

随着接连‘打猎’成功,缴获回大批的物资,尤其是那些牛羊,使得定北军的粮食问题变得再不算事,有了充足的肉吃,将士们吃那些普通粮食的饭量大减,使得定北军的粮食有了富余的部分。

即便那些粮食的品质虽然不怎么样,多以粗粮为主,对于那些真正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百姓而言,也是可以救命的好东西。

所以李常欣大手一挥,派那些吃饱了闲着没活干,又不方便训练的富余壮劳力,分别带队给那些受遭劫百姓送此粮食、柴禾之类的过冬物资,再顺便帮忙干些修房子的活。

因为要过年,她又拨出一批牛羊给那些受灾百姓,让他们能在过年的时候吃点好的,对来年多些盼头,毕竟她祖母曾说过,生活要有仪式感。

担心地方上的一些官吏在分发东西的时候欺上瞒下,她又让王修业带队去下边巡查,确保他们给出的那些资源都被被分发到位。

毕竟对李常欣而言,那些东西都是她与将士们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给了那些供养着大军的普通百姓,她并不心痛,要是被某些贪官污吏给中饱私囊占了去,她得将那些人抄家下狱,才能解恨。

这样就好,只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库存又少了不少,过年之后,我们要赶在冰雪融化之前,再去草原上多打几次猎,再多攒些比较好。

定北军的人数多达二十万,粮食绝对是重中之重的问题,库存再怎么充足都不算多。

就是靠外围的那些,现在都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其它驻点都离得有些远啊,这个草原可真大。

难怪纵观国朝历史,草原上的蛮族纵然被赶到深处,后来也能卷土重来。

他们这些华夏人因为难以适应草原上的生活,就算占下地盘,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便不将那些地盘放在心上,给了那些草原蛮族一再卷土重来的机会。

王修业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情也很好,虽然在这冰天雪地的时节里,经常在外奔波的滋味不好受,可是他却乐在其中,动力十足。

边境那些百姓遭殃,是他们王家人造的孽,他可以不管王家那些人会受到怎样的处罚,也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却难免会因自己作为王家人的出身,而对那些无辜百姓的遭遇生出惭愧与罪恶感。

能像现在这样,亲自带着人去尽量做些弥补,对他而言,绝对是个莫大的安慰。

由我带队,只要我们准备得更周全一些,再多安排一些人手,相互照应,应该没有问题。

除了缴获物资这一目标,只要他们能赶在冰雪融化之前,尽量多端掉一些驻点,他们定北军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战斗压力将会大减。

这一个冬天下来,因为吃得饱、油水足,将士们的精气神与体力状态,都已经明显得到大幅改善。

虽然通过在军中最为普及的雪撬,好好锻练了一下大家的平衡力与反应能力,但是在身手方面,还没能得到系统的训练,若是敌人在开春后来得早,定北军的准备工作却做得不够充分,势必会造成一些本来可以避免的伤亡。

只要能趁这段时间,尽量削弱对手的实力,定能起到巨大作用,李常欣也是想到这点,所以在稍做犹豫后,还是决定同意他的想法。

总之都是要冒险,能在形势对他们更有利的情况下,通过冒险获取更大的收获,肯定更划算一些。

第一百五十三章 高中正二年的新年结束后, 安常煦就在朝堂上宣布,要征工修建从华原行省到北疆的路,尤其是进入北疆行省境内后,通往向阳府的路。

前两年御驾亲征时, 虽曾征役修过一次, 但那只是临时改善了一下咱况, 没有正式筑基,只是匆匆挖一下、平一下的路,经过后来这两年多的雨淋水冲, 现已变得沟壑丛生,走起来不太方便。

在安常煦看来,北疆之所以每到冬季,就会变得与外界音讯难通,天气只是一个原因, 关键还是在于路不好。

只要能规划出一条好路,设路驿, 聘沿途百姓担任护路、清理道路工作, 及时清除路上的冰雪,一定能避免这种北疆那边的消息难以及时传达回京的现象。

只是他刚在朝堂上提出这个计划, 就引来大批朝臣的反对。

陛下, 北疆那边物产不丰,人烟罕至,现有的官道,已经可以满足朝廷与百姓出行的需要, 实在不易如此劳民伤财的重修新路。

这是时人不重视道路交通的主流思想,越是穷的地方,在这些人看来, 越是不值得投入财力改善那边的经济民生。

还有人提议道。

陛下,先帝在时,就曾议过修一条从京城通往山南府的新路,只是国库资金不充足,不得不遗憾放弃。

只是这个话音刚落下,就有人提出要修其它的路,只要是还有想法的人,都很清楚修路的种种好处,所以他们对修路这件事情的本身,并不反对。

重点在于,他们都希望路能修在对他们自身,对他们家族有好处的地方,而不是偏宜了别人,或是修在经济与人才发展都很落后的区域。

不管修什么路,都意味着需要国库大出血,户部的葛尚书赶紧出列道。

陛下,去岁北疆行省的向阳府遭袭,户部不仅免了向阳府的税,还许其就近调取粮賑济遭侵袭的百姓,沿海城镇遭遇暴风雨侵袭,损失也很惨重,现在又要为各军拨军资,户部实在难以为继,负担不了修路所需耗费。

关键是听皇上的意思,不是按旧例征劳役修路,而是由朝廷出工钱征工修路,按照去年在原州的花法,葛尚书只是大概估算一下那个花费,就有种心肝肺都痛的感觉。

修路乃是利国利民之事,自京中通向北疆的道路修通后,户部在北方的税粮运送回京,或是运往各省大库时,也能减少一些沿途损耗,从长远考虑,这件事对户部也极为有利,何况朕还可以私人承担一半花费。

北方虽然总体较穷,可是地广,也是安国的产粮重地,在北方水道不发达的情况下,北方的税粮在运输途中的损耗,一直是户部的一大心病。

所以听到皇上的话,葛尚书有些犹豫,试探着的开口道。

户部实在艰难,陛下若能出八成,户部便承担剩下的两成。

若是坚持不愿修也就算了,竟然要皇上承担八成花费,也就不怕死,脸皮又够厚的葛尚书说得出来这话,为了达成自己想要修路的目的,安常煦耐着性子道。

四六,朕承担六成,你们户部只承担四成,你可要想好了,这条路若是能早日修好,南北可以互通有无,你们户部受益最多。

南北互通有无的意思,是指着可以振兴南北的经济,户部到时还能多收一份商税,想想皇上开设的那些私产,为户部增加的那些收入。

更何况皇上的那些私产赚的钱,都要给户部交税,算下来,户部还是划算,葛尚书终于下定决心道。

三七,陛下若能承担七成,户部愿承担三成,同意陛下的征工决定,再多,户部实在负担不起。

安常煦刚应下这个出资方案,不等那些炸了锅的反对声响起,邵丞相就出列道。

启奏陛下,凡事都讲究个公平,陛下宁愿私人出资大半,也要修筑通往向阳府的路,难免会让人质疑陛下有私心,为此心生不服,老臣提议,可以再修一条从京中通往东河府的路。

这话立刻引起不少人的附和声,安常煦皱着眉头道。

修路的花费不菲,朕恐承担不起同时修筑两条路的花费。

从京中通往东河府的路,势要途经自己的老家,与邵云博也不对付的常守则,顾不上质疑对方的这个提议有私心,立刻出列声援。

陛下,邵丞相说得对,既然决定要修路,而且是由陛下的私库负责出资修路,就不该厚此薄彼,东河省的地理位置与北疆一样偏远,理该一并修了。

有人跟着起哄道。

是啊,陛下不应该只想着要为定北军提供方便,东河省也驻扎着卫山军呢,朝廷可不能让卫山军寒心。

邵云博再次出声道。

陛下,修路十分耗时耗力,不会让您一次性将钱全部都拿出来,反正您的那些私产收入不菲,应该能供应得起这两条路的花费。

安常煦仿佛是被这话给拿捏住,略带怒意,又有些烦躁的回道。

什么私产,连朕还没赚到手的钱,现在都已经被你们给提前惦记上了,行了,就按你们说的做吧,修两条,由工部苏郞中负责勘察规划路线等事宜。

苏东谨赶紧出列领旨,安常煦强调道。

要尽快,但也不能敷衍,朕要的是最合理便捷的路线规划方案。

下朝之后,有人与同僚探讨道。

不知丞相大人为何会提议要往东河省修路,下官记得,丞相大人的祖籍应当在燕北省吧?有知情人士略显得意的回道。

这就是你们了解的不够详细了,丞相大人的祖籍的确在燕北,却是在燕北与东河交界的宿原府,若能修一条自京中通往东河的路,就算不用横穿横穿宿原,至少也要途经附近。

听到这话,周围众人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有人更是直言道。

还是丞相大人高啊,这招声东击西,使得实在高明。

明明是饱含私心的提议,却让对方说得如此义正言辞、冠冕堂皇,让人觉得他确实是一心想要求得一个公正,逼得皇上纵然有些动怒,也不得不答应他的建议。

这些自以为明白了真相的众臣不知道的是,下朝回到御书房中后,安常煦正略显得意的向他祖母表功。

奶,我今天的这个表现还不错吧?那是因为人家邵丞相配合得好,而且事也凑巧,正好赶上了,不会让人怀疑他会提此建议的用心。

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安常煦点点头,有些感慨的说道。

希望即将要修的这条路,不会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

修路是为了方便运税粮,减少折耗的说法,不过安常煦用来说服葛尚书,想从对方口袋里多少也要掏些钱出来的借口而已。

他已经在盘算着,要找机会实行他祖母说的税法,就是要将所有的税收都折算成银钱,这样一来,将来的税收在运输方面,肯定会减少很多损耗。

坚持要往北疆,还是要往向阳府所在的边境修路的原因,朝堂上的那些大臣都知道他是出于私心,但是往突然往东河省修路,肯定要有一个不会引人注意的契机才行。

好在邵丞相祖籍所在的地理位置,为此提供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才能让他如愿以偿的一次性达成两个目标,至于将要为此付出的巨大花费,哪怕他们现在确实没那么多钱,安常煦也没放在心上。

想到要往那东河府修路的目的,陈凤琪忍不住叹了口气,点点头道。

是啊,希望那条路没有机会被用上吧。

李常欣不知道她虽不在就京城,由于她那当皇帝的哥哥力排众议,不惜由私库承担大半花费,也坚持要往北疆边境修路一事,已经使得她的大名,再次在京城中被传得沸沸扬扬,消息还在迅速往外传。

北疆的冰雪开始消融后,她正磨拳擦掌的打算抓紧时间将二十万大军操/练起来,没想到定北军却在这时迎来一大批主动要从军的人,有男有女,有老老少,还是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看到各营点传来的消息,李常欣十分不解。

不是说朝廷征兵十分不易,有些人家还会想方设法的逃役吗?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还是说,因为他们家中太过穷困,想来军中混口饭吃?除此之外,李常欣实在想不到其它理由解释这种现象,这些边关的老百姓,因为世代相传的一些经验,都知道年前发生的蛮族袭边事件,不是什么好兆头。

向阳城中一些家境比较好的人家,在路开了后,甚至已经开始去投亲靠友,想要避开接下来随时都有可能会到来的战/乱。

穷困人家没有去外地避难的本钱,也会尽量缩在家里不露头,只要不那么倒霉的撞上,那些还想在侵占下这些地盘后,让这些普通百姓给他们当牛做马的蛮族,也不至于凶残到见人就杀的地步。

人尽皆知的是,在这种时候加入定北军,绝对要冒着送命的危险,所以李常欣才会感到十分不解。

张欣悦从旁解释道。

郡主,应该不是因为没有吃的,听说他们都是去岁家里遭过劫的百姓,有了您让人送去的粮食,他们肯定能撑下去,是因为感念我们定北军对他们施援的大恩,又恨那些蛮族人,才会主动来从军。

对于那些百姓而言,最难熬的阶段已经过去,冰雪消融之后,田间地头的野菜都会冒头,地里已经种下的小麦等作物,会长得越来越好,只要不再遇上什么灾害天气,肯定饿不死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倒是些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不过他们实在不必如此,我们接下来的任务重,哪有空招收……说到这里,李常欣突然灵机一动,随之便将话风一转。

我们定北军缺的是精兵强将,并不缺人,没必要他们进入大营冒这个险,不过我们军中接下来的主要任务,是要好好练练身手与体力,顾不上别的活。

张楚一听这话,就知道李常欣这是又有了什么新主意,赶紧问道。

大将军这边又有什么活?去修筑防御工事的活。

李常欣刚想起来茬,因为之前去草原时,外面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雪,他们只管从雪上滑过,没有仔细观察与草原相接壤的真正边界地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她突然想到,与其在向阳城这边坐等消息,被动防守,不如主动些。

张楚不赞成的回道。

大将军说的这件事,恐怕不那么容易操作,若是防御工事有用,定北军之前当然也修的有,只是早已被击毁,更何况我们双方的边界线又宽又长,远非一朝一夕就能成事。

你说的是修筑城墙类的防御工事,那个肯定会特别耗时耗力,我说的可不是那种工事,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我还是先出去转转,具体能不能修,或是怎么修,都要在经过实地考察过后,再做决定,主帐这边先交给张将军负责了。

这也算是老规矩了,李常欣只要离开大营,就会安排张楚坐镇主帐,虽然此前担任的是皇宫近卫军的统领,不曾进入过边境前线大军,但他处理军中庶务,绝对是位经验丰富的好手。

见李常欣说完就站起身,大有直接离开的打算,张欣悦赶紧提醒道。

郡主,那些想要投军的百姓,到底要怎么安置,其它各营的人,还都等着您的吩咐呢?反正咱们现在不差那点吃的,你让各营先将那些人好好养着,等我先去边界看看情况,做好决定后,可能会有用得上那些人的地方。

说完,李常欣就去召集人手,做出去巡视边界的准备工作。

第一百五十四章 突然李常欣还在的边界研究边界地形, 总结敌军入侵时常走的路线时,正好遇上带队去草原较内部区域,相继送回几批缴获的东西,如今是最后又捞了一大笔牛羊马的王修业等人。

这次去的时间比较长了啊, 还顺利吗?王修业难掩疲惫, 精神却很亢奋的笑着回道。

顺利, 你的策略是对的,那些人都没有得到我们趁着大雪覆盖草原的机会,突袭他们蛮族部落的消息, 所以那五个部落同样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我们围个正着。

李常欣满意点头道。

很好,你们先回去好好歇歇,我们共计端掉蛮族在外围的十多处驻点,他们从草原深处出来的时侯, 没有了外面的这些物资供给驻点,肯定会跟我们拼命, 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王修业也能预猜得到这点。

郡主来这里做什么?趁着雪还没有完全融化, 我来这边探探地形,我打算在这几处敌军最有可能走的路口做些布置。

李常欣所说的布置, 就是在接下来的时间, 就近征工,在那些路口挖陷阱,为防止消息走漏,还故意设下疑兵之计, 雇用的都是些在官府中有备案,曾在去年的袭边之灾中遭劫的百姓,布置防御的地段不许外人接近。

整个边境线, 都被安排有定北军驻守,驻守每段边境线的军营中,都分派的有随李常欣从京郊大营带来的人,按照李常欣的要求,带领众将士在轮值之余,抓住一切机会练身手与体力。

除个人的训练外,还有集体性的战阵训练,以及对战式的演练,训练众将士彼此间的配合与默契,以及反应能力。

因为生活水平得到让人想像不到的巨大提高,肉吃得多,这些正值青壮,甚至其中相当一部分还很年少的将士,体质已经得到巨大的改善,再不像从前那般看着虚弱无力,走起路来无精打采。

身强体壮的情况下,纵然每天都需要下力气轮值与训练,这些将士们也都甘之如饴,毕竟但凡是体会过被饿到虚弱无力的滋味得人,都会很珍惜这种能吃饱肚子,精力充沛的生活。

更何况他们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知道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好好练身手,是为了到时候能够保护自己的小命,当然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不仅表现得很配合,还很积极主动。

这种充斥着积极向上的精神头的氛围,让那些定北军中的老将看着十分感慨,他们已经有许多年不曾看到军中出现这种景象。

新任大将军亲自带人去草原‘打猎’的创举,不仅成功的给军营缴获大批的物资,同时也为定北军上下的将士们重塑了信心与斗志。

随着一个个驻点相继被攻占,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给人留下强悍凶残印象的大敌,只能跪在他们面前求饶,变得毫无还手之力,让人感到解气的同时,也让所有将士都士气大振。

李常欣忙得分身乏术,她不仅要经常巡视正在修筑的防御工事,还要不定期的亲自前往各营,了解各营的训练进度,根本没空坐镇主帐,四处奔波忙碌。

朝廷的修路项目正式启动时,几处进入向阳的府边界关键地段,不仅被挖出长沟,还被挖出许多中空区域,不是一踩就踏的那种,而是需要达到一定重量后,才会齐齐塌陷,表面看上去跟普通地面没有任何区别。

对李常欣而言,不管那些陷阱能不能建功,多做些准备肯定不嫌多,要不是根据历史记录看,蛮族留给他们的时间有实在有限,她还能做出更多的准备。

与做工的百姓结算完工钱后不到五天,蛮族就像是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于正式劈下,被前锋巡逻队伍发现后,及时通知给已经列阵在边关的大军。

知道他们外围的驻点,被这些安国人趁着冬天接连端掉十数个,损失多达数以万计的牛羊马不说,还有多达上千的青壮男丁被废,让蛮族各部都蒙受巨大损失。

也让这些蛮族各部的首领们都怒不可遏,发誓一定要给狠狠的给安国一个狠狠的教训,不是他们多有同族之情,而是安国深入草原袭击他们的部落驻点的行为,让他们感到自己的草原霸主地位与威严,可谓是深受挑衅。

蛮族的骑兵在对上安国士兵时,往往能发挥出以一对十不止的威力,虽然知道自家已经损失了数量多达上千的手下,但是他们自恃这会为了能够实现他们的目标,召集的有多达三万多的兵马,击溃他们的老对手定北军,占下向阳城,乃至北疆府,完全不在话下。

所以他们直接气势汹汹的向安国边境袭来,为了能让定北军阻挡不及,还特意兵分两路,向安国的边境发起冲击。

选的两条路都是他们此前很少走的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常欣根据定北军与对方的作战经验,已经仔细研究过对手可能会选择的目标。

他们自以为聪明的决定,正好遇上被李常欣圈重点的两条路,让他们想要玩出其不意,直捣向阳城这一目标的决定彻底破产。

三万多的草原勇士,是这些蛮族在三年前的那场耗时颇久的大战,损失惨重的败归老本营后,能拿得出手的最强班底。

蛮族很清楚定北军近两年来的落魄,即便听说了这些安国人是如何仗着掌握了在雪上行走的手段,去袭击他们的部落驻点的事,这些人也没将定北军放在眼里。

因为去岁入冬前的秋季,如过无人之境般的连抢数个县城的经历,给了他们足够的自信与底气,让他们坚定的认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定北军不可能有多大改变。

面对他们这些英勇善战的草原勇士,依旧会像过去般,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依靠人数优势勉强支撑。

这些信心满满的蛮族人没有想到的是,还等到他们的兵马正式进入安国境内,就被地上那些坑给坑掉了他们的多达上千的先锋队伍。

大量的利箭如雨般一齐飞射而下,顿时让那些掉进坑里的同族死伤无数,等到他们愤怒的踩着自家兵马的尸体,穿过那片中空地带后,气极了的蛮族又被前方的深沟给绊倒一地。

出师不利的打击,让蛮族人恨之欲狂,嘴里怒斥着安国人只会耍阴谋诡计,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定北军近战,发誓要狠狠的教训这些狡诈的安国人。

可是首战告捷后,定北军并没有恋战,而是迅速退到安国境内残存城墙工事内,那里正是蛮族每次入侵,得到消息后的定北军会列阵等侯这些大敌的地方。

李常欣正是猜到这些蛮族的惯性心理,特意让人在让他们预料不到的地方布置陷阱,才会成功坑到对方。

自家不费一兵一卒,就成功给对方的造成死伤多达上千的战绩,让定北军上下无不为之感到欢欣鼓舞,士气极为高涨。

在接下来的两军对战中,纵然那些蛮族依旧保持着他们在马上的优势,可是定北军却充分发挥出他们的人数优势,根据他们在学习时总结出来的制敌经验,以骑兵与步兵相结合,合力制敌。

早在侦察队伍判断出这些蛮族到底选择冲着哪个方向来后,就已经迅速传出消息,守在其它路口的队伍已经迅速就近赶来支援。

由于此前已进行过多次相关的演练,这种各驻点互为支援的模式,已经变得十分娴熟。

所以蛮族还想像过去般,出其不意的择一方位进攻后,就算遇上阻拦,因定北军驻守边界的兵力分散,也能被他们轻松突破防线,顺利攻入安国境内的盘算,算是彻底泡了汤。

本着大将军挂在嘴上的那句,寸土都不能让这些蛮族侵占的原则,士气高昂的定北军,都展现极为英勇无畏的强大与气势,按照既定战略,成功将这些蛮族挡在已经残损殆尽,起不到什么防御作用的边境城墙之外。

这种意料之外的战争结果,让蛮族不得不施行战略性的后撤,可是不管他们如何想要耍什么阴谋,定北军的节奏始终不乱,牢牢把握着主动权。

随着定北军这边赶来增援的兵马越来越多,蛮族每每出击,都是损失惨重,更让那些蛮族焦躁不已,正当他们感到进退两难时,定北军却在此时,突然对他们发起毫无预兆的总攻。

北疆大捷!北疆大捷!捷报被送抵京城时,京中百姓还有懵,都没听说北疆起战事的消息,怎么突然就大捷了?毕竟这次的北疆战事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结束得实在太快,还没等北疆起战事的消息传回京城,捷报传出的更快,与北疆起战事的消息,是前后脚的功夫被相继送回京。

朝堂上的众臣还在议论头天晚上刚被送到内阁的北疆奏报,得知蛮族在时隔仅三年后,便再次组织三万多的骑兵,对北疆发起袭击,不仅众臣都忧心忡忡,陈凤琪和安常煦更是担心到一夜没睡。

三万多草原骑兵,对上二十万定北军,从数量上看,的确是定北军占尽优势,可是他们都他们都很清楚蛮族骑兵的厉害,要不然,北疆也不至于要常年驻守二十万以上规模的驻军。

本就为边关战事感到忧心不已,又听到有些勋贵与大臣再次提起要往定北军派人,认为李常欣太过年轻,没有实战经验,难当大任,安常煦冷着脸坐在那里,暗自记下他们每一个人的嘴脸。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高喊声,不仅安常煦和陈凤琪,殿内其他大臣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是随后就被高举着送进殿内的奏报告诉他们,他们的确没有听错。

北疆大捷!第一百五十五章 贺礼北疆大捷?这怎么可能!这是所有朝臣心中一致升出的想法, 就算存在‘大捷’的可能,可是‘大捷’它也不能来得这么快啊!纵观古往今来所有规模如此大的边关战史上,都没出现过种边关起战事的消息,与边关大捷的消息, 在相隔不到一天的情况下, 被先后送抵回京的案例。

那可是多达三万多人的草原蛮族骑兵, 对上安国军队,素来有着能够以一挡十的威名,怎么可能如被纸糊的一般, 被定北军给轻而易举的打败?安常煦顾不上其他人怎么想,迫不及待的接过刘乐呈给他的那份加急奏报,快速看完后,露出充满惊喜与欣慰的笑容,递给刘乐。

来, 给大家读一下,让诸位卿家也都听听!说完, 他便侧首在陈凤琪耳边轻声道。

奶, 常欣这次可算是彻底露脸了,三万多敌军, 斩杀七千多, 俘虏近万,近半逃回草原,还大多都带伤。

说的时候,安常煦仍有种仿佛身在梦中的感觉, 这个惊喜实在太大,也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感到有些不真实, 可是在此之前,他即便是做梦,都不敢生出这样的奢想,最大的期待就是无论如何,李常欣都要平安无事。

陈凤琪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军伤亡如何?目前的统计结果是伤六千余人,亡七十七人。

相较于这场战争的规模,以及定北军取得的战绩,这个伤亡数字着实低到让人意外,谁都知道,但凡是战争,伤亡就会变得不可避免。

陈凤琪闻言,叹了口气道。

要好生照顾受伤将士,还要尽快就近调取所需药材,确保所有受伤将士都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与照顾。

要不然,死亡人数还会持续增加,希望她托刘家送去的超高度数的酒与一些其它物资,都能派上用场,尽量减少定北军的损失。

听到捷报中的内容,朝堂上的众位大臣都深感错愕,不是他们不想自家好,北疆若是失守,京城肯定也会受到威胁,这是与他们自己的身家性命息息相关的大事。

实在是这份捷报来得太过突然,捷报中所写的战绩也太过惊人,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纵然是当年同样是少年成名,有着‘战神’之名,声名最盛时,曾令蛮族闻风而逃的王东宁,也不曾取得过如此骄人的战绩,尤其还是在伤亡损失如此小的情况下。

有人甚至忍不住想要提出质疑,怀疑这其中是否存在夸大其词、弄虚作假、瞒报的现象。

可是一想到现在执掌定北军的,是那位敢当众送把锄头给皇上当贺礼,还要顺便跟皇上哭穷卖惨讨钱的乐阳郡主。

这种质疑莫名就变得有些站不住脚,毕竟那就是位不仅不要面子,还能主动将自己的面子扔到地上,亲自上前踩两脚的奇人,怎么可能会做出为了面子好看,就夸功造假的事。

更何况以人家的身份地位,与皇上之间的手足情深,所享有的无上圣宠,又不图什么封官拜爵,完全没必要做这种肯定瞒不住人的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岁能收到一份如此珍贵的贺礼。

对了,人家乐阳郡主在捷报里强调了,这场大胜的捷报,就算是她今年给皇上送上的贺礼,一如既往的抠门,却很讨巧的风格,绝对符合乐阳郡主的行为习惯。

有邵云博带头道贺,其他群臣当然也都纷纷跟着恭贺皇上,就算有的人心有不甘,也不敢在此时跳出来说些讨人嫌的话。

安常煦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好!好!定北军能立下如此惊世之功,实在可喜可贺,朕要重赏定北军上下!户部的葛尚书一改往日里一听说花钱,就忍不住要抗议,或是讨价还价的习惯,心情很好的附和。

受皇上的某些话的影响,葛尚书现在的思想已经在逐渐发生改变,认可了皇上曾对他说的那些开源节流的理念,不再一味坚持要如何省钱,而是开始学着思考如何开更多源的问题。

利用定北军这次守住了北疆不被侵犯,甚至还是以这种速战决的方式,在短时间内就结束战斗,不仅让北疆百姓免遭战乱,可以安心的耕种土地,还能让朝廷节省一大笔赈济钱粮。

而定北军的伤亡如此小,也为朝廷减轻了发放抚恤金的压力,将这些钱都用来嘉奖定北军的将士,鼓励他们可以再接再厉,葛尚书也挺心甘情愿,因为值!这些朝臣不知道的是,战后损失报上来后,看到那个伤亡数据名单,李常欣正对手下的部将发脾气道。

我再三强调,一定要配合默契,反应及时,照顾好自己与同伴的安危,有人受伤,就要赶紧撤下去,一定不能强撑,你们都是怎么做的?死战不退!我们有数倍于对手的人,撤下去自有替补,怎么就轮到你们要死战不退了?李常欣是真的火大,有些伤亡,是真的没有必要,按照她在事先制定的对战策略与演练,所有人都有各自负责的任务,只要各司其职、配合得默契,肯定不至于死伤这么多。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带兵与敌人正面交战,也是她第一次直面自己人的伤亡,让她极其心疼,同时也彻底明白了她在原州时,擅自调兵逼出那支私军的举动,会给她引来重罚的原因。

那一次算她走运,一切都进行得无比顺利,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可是那回若是出了茬子,造成了死伤,且不说按照国法,她该承担的责任,她自己肯定也无法原谅因自己鲁莽,而伤害到别人的行为,从而背负上巨大的自责与压力。

这应该就是她的祖母在后来,一再跟她强调人命的重要性,要求她在做任何决定前,一定要尽量考虑周全,要全力保障自己手下的性命安全的原因。

现在看到那些将士的战亡名单,李常欣才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人命的脆弱与重要性,虽然她也知道,这种伤亡,在这种战争中不可避免,也知道这已经是她竭尽全力努力过后的结果。

可是一想到那每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后,都代表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她就忍不住愤怒与不甘,总觉得那些数字完全可以再少些,最好是一个都没有。

她不想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要是她取得的功绩,需要用这些人命换,她宁愿不要。

在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李常欣终究还是太年少,心态各方面都不算成熟,可是谁都无法否认的是,这种特别珍重将士生命安全的态度,说是赤子之心也罢,还是比较让人动容的。

尤其是对这些在定北军中多年,早已经见惯生死的老将而言,新任大将军不仅拥有超乎寻常的军事谋略,新奇却极为有效练兵之策,还不会倨功自傲。

在如此年少,且是初当大任的情况下,就成功指挥了这么一场让人极为惊艳的战争,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胜利后,最在乎的竟然是那些在他们看来,可以称得上是微不足道的小伤亡,这份心性,实在令人钦佩。

大将军,您在事前考虑周全,已经全力做到最好,这场战争下来,也已最大限度的减少了伤亡损失,人各有命,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除了怨那些蛮族不该试图侵犯我们国土外,怪不得其他任何人。

王修业的话,立刻引来在场所有人的附和,李常欣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尤其是在全军上下都在为这场大胜欢欣鼓舞的时候,自己这脾气发得有些不大合适宜,可是她实在不想下次又出现这种情况。

不能因为以往的战争总是死伤惨重,就觉得那样是正常的,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尽量减少一切伤亡,才是她李常欣的目标。

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益,我只希望,这些伤亡在将来能够尽量避免,谁的命都是命,如此年轻就没了,实在让人痛心。

众将闻言,赶紧齐心应下,经此一事,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大将军对功绩什么的,都不怎么上心,最上心的反倒是他们这些将士的生命安全问题。

能跟着这样一个真正将他们当人看、当人待,全心全意为他们考虑,不会想着要靠出卖他们升官发财的大将军,实在是他们这些在刀刃上混饭吃的手下的幸运。

散会后,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李常欣才问道。

还是没找到你们家的大哥啊?徐景楠神情疲惫的摇头,徐景月提起这件事,就忍不住伤心着急。

我哥肯定是想避着我们,才会像这样,既不主动露面,还让我们想找到都找不到他。

军中有些地位的,他们基本都已经打过照面,军中名册上,他们也关注过,都没找到可以对得上号的人。

为此,在这场战争结束后,他们甚至还曾亲自去确定过阵亡与重伤的人,一一确认里面没有他们的大哥。

目前来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们还是先别找了吧,说不定等他想开了,就会主动来见你们。

王修业大概知道他那好友的心结,所以对此,他并不觉得意外,来到定北军后,他虽然也曾暗自留意过好友的消息,却没想过要大张旗鼓的找人,因为他很清楚,那未必是对方想要的。

以他的能力,这次立下的功劳应该不小,说不定等到认功行赏过后,你们就能找到他,现在还是先耐心等等吧,军中这么多人,他若有心要避着我们,肯定很难找出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现实定北军这次与以往全然不同的打法, 着实让蛮族吃足了亏,让他们个人英勇善战的优势完全没有机会发挥出来,因为即他们面临的处境是既有骑兵在正面迎战,又有人从旁袭击马, 还有人拿绳子迅速套人。

这种训练有素, 各司其职却配合默契的打法, 是导致蛮族死伤惨重,被俘虏那么多人的重要原因。

数量多达近万的蛮族俘虏,即便是每天只能吃得很简陋, 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李常欣当然不会白养着他们,随后就让他们去边界修城墙,等待草原蛮族交钱赎人。

至于说什么将俘虏送回京表功,与那些草原蛮族和谈的常规处置方式, 李常欣压根就没考虑过。

草原她要,蛮族她也要, 要是将对方给变成睦邻友好的友邦, 放虎归山后,等着他们休养生息个几年后, 再次卷土重来, 她不得被气死。

所以当北疆省府与向阳府的官员,守在主帐催着定北军赶紧送俘虏回京,彰显国威时,李常欣压根就不同意耗时耗钱耗力送俘虏回京的事。

即便按照那些人的意思, 只需送回百十个身份地位较高的俘虏,李常欣也不同意,更何况她哥也没给她下旨, 这就是交由她自行处置的意思,那些个地方官员惦记的都是趁机给自己表功。

这些俘虏在她眼中,既是劳力,也是钱,还是她将要用来辖制草原的关键,蛮族那些哭着喊着要和谈的使者,都已经被她派人给拦在边境之外。

自打定北军取得大胜后,之前曾一度变得无比萧条冷清的向阳城,现已变得十分繁华,不仅外逃的居民已经回来,还吸引来许多外地人,除了商人,还有省府的一众官员。

郡主,那些人现在都将这些俘虏视自己的升官发财的本钱,都快急眼了,还威胁我们说,要不是同意送俘虏与蛮族的和谈使者进京,破坏了和谈大计,我们就是罪人。

李常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回道。

都是一群目光短浅的蠢货,觉得我们这次能打赢人家,只是偶然,靠的是运气,不相信我们能有本事一直将那些蛮族拦在边界外,才会这么着急,生怕自己失去可以趁机捞功的机会。

对于那些当官的而言,想的只有自己任内别再出事,达成和谈协议后,北疆边境至少可以安稳个十年。

可是李常欣为边疆与草原制定的发展计划,已经不止十年,怎么可能会同意和谈的事?赵小雪深有同感的点头道。

郡主说得对,那些人就是这么想我们定北军的,他们之前都被吓得连头都不敢冒,哪里知道我们此前有多辛苦,为了能打这场胜仗,费了多少劲,做了多少准备工作。

现在打胜了,赶紧冒出来抢功不说,还想要当家作主,真不知道他们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李常欣对此倒是很看得开。

脸皮不够厚,是当不了官的,让他们想自己的美事去吧,在我这里,这些蛮族只有彻底臣服,与被我们完全攻占两个选择,哼,败军而已,还想和谈,都这帮人给惯的。

直接将我的想法告诉王修业,不用跟他们客气,早点将人都给打发了。

赵小雪领命转身离开,正好遇到端着刚煮好的奶茶走过来的张欣悦,顺手给自己拿走一大杯。

张欣悦将手中的托盘放到茶几上,坐到一旁道。

郡主,估计朝堂上的那些人,现在肯定也在吵着要和谈的事。

李常欣端起一杯奶茶无比惬意的喝了一口后,才不以为意的回道。

让他们吵去吧,我奶和我哥不同意,他们再怎么吵也无济于事,那些对上异邦大敌就胆小怕事,只会将什么礼仪之邦挂在嘴上的家伙,干的窝囊事太多,我家还只是普通老百姓时,都觉得憋屈。

现在竟然能有机会一跃成为掌握最高话事权的人,她家人肯定不能让那种窝囊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管那些大臣再怎么吵,只要她奶和她哥能坚定主意,那种打了胜仗,却要跟人和谈,让人免费带回俘虏不说,还要送些赏赐给人家的窝囊历史就不会重演。

听到李常欣这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与鄙夷的话,张欣悦想的是,希望她祖父别是想要干窝囊事中的一员。

而朝堂上目前的形势,并没有让张欣悦失望,接到北疆省巡抚的奏折,力主和谈的一方,正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和谈的种种好处,大力抨击乐阳郡主不顾大局,蓄意阻挠和谈大计,将蛮族使者拦在边境的任性妄为之举。

另一批人,则是态度明确的表示拥护乐阳郡主这个大功臣的决定,其中就包括张居民这位在文臣中声望极高的大学士。

凭什么要和谈?那些蛮族屡次犯境,给我们造成了多大损失?那就是一群不守信义的异族,和谈协议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随时都能撕毁的废纸,能约束的只有我们自己,这样的亏,我们已经吃了太多,你们为什么还不吸取教训?主张和谈的人中,有许多本是与张大学士是同一阵营的人,见张大学士也对和谈一事如此反感,如此立场鲜明的表示反对,都有些意外。

张老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北疆近几年来,一直是连年征战,不仅让边疆百姓民不聊生,户部也需一再增拨钱粮,是时候该要好好休养生息一番了,与那蛮族达成互不犯境的协议后,对我们利大于弊。

听到这话,安常煦的心情十分平静,就是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之意,他敢肯定,自打李常欣去过草原,从蛮族那里缴获到大批滋味肥美的牛羊后,就没想过要放过嘴边的那块肥肉。

要是这次的战/争没打赢,迫于形势,她或许还有耐心慢慢筹谋,成功取得如此大胜后,她能忍得住不下手才怪。

要是朝廷与蛮族达成和谈,敌对关系就会变成友邻,莫说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将蛮族使者拦在边境外,她甚至能干出直接宰了那些和谈使者的事。

听到户部被提及,葛尚书不仅没有因对方的话跳出来支持,反而不冷不淡的回道。

定北军大捷,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已经证明户部拨的那些钱粮没有白费,要不要和谈,与户部关系不大。

毕竟张大学士说得没错,就算是和谈成功,为了防止那些惯于出尔反尔的异族随时生变,定北军又不能撤减,该出的钱粮户部依旧要出,没什么差别。

这话说得十分现实,定北军为什么要成为常备军?而且还是日常保持二十万以上规模的常备军?就是因为草原蛮族对于他们安国一直是贼心不死。

对方完全是将北疆视为他们的后花园,缺衣少食了,来抢一番,闲着没事,来转一圈,发现安国境内出现天灾人祸,朝局动荡,立刻组织大批的队伍来侵边犯境,可以说是时时都在觊觎着安国的大好河山。

所以葛尚书的这番言语虽然看似没有直接表明立场,其实已经算是表明了态度,认可了蛮族不知‘信誉’二字如何写的说法。

眼看连葛尚书都这么说,兵部尚书范志高终于忍不住出列道。

陛下,和谈,至少能确保在三五年内,让那些蛮族不敢再大举袭边,若是坚持不和谈,惹恼了对方,他们再次大势举兵进境,定北军未必可以再次取得如此大捷,再说,我们又不打算主动出兵攻占草原,完全没有坚持不和谈的必要啊。

草原太过辽阔,且是一望无际,就算安国出兵打下来,也守不住,还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是徒劳无功之举而已,这是许多坚持要和谈的大臣们得共同观点。

安常煦态度平静的回道。

反正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纵然和谈也是徒劳无功,朕的那些钱,还要留着修路、建眷村,户部的钱更是入不敷出,实在没必要往那些蛮族身上多耗费一文。

这次的胜仗是定北军打的,他们与蛮族仇深似海,不管是那些俘虏,还是那些蛮族使者,都交由定北军处理即可。

听到皇上这完全是大撒手的决定,朝堂上的众臣,除了正连声附和的葛尚书与不支持和谈的人外,其他人都有些傻眼,可是皇上不表态,不直接提‘和谈’,只谈钱与功,让他们有些无言以对。

因为这话现实到近乎直白,朝廷做事花的钱,只有皇上的私库与户部的国库,两个出处,要怎么花,由皇上与户部说了算,功是定北军的将士,与现在执掌定北军的乐阳郡主立下的。

钱与功,都与他们这些大臣没什么干系,皇上与户部不愿花钱,定北军拦在边境不放蛮族使者进入安国境内,他们这些大臣说得再多,都不中用。

又一次无果而终的结束朝会后,范志高心有不甘的找到张居民大学士。

居民大人,老夫记得,在先帝朝的时候,定北军战胜蛮族后,大人不仅力主和谈,还曾亲自招待蛮族使者一行,参与了和谈一事,为何你现在却是态度大变呢?你要知道,不和谈,不签定互不扰边的协议,北疆可以说是时刻处于威胁当中,让人心中难安啊。

张居发大学士态度温和,十分耐心的解释道。

范尚书,你应该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十年前的那些大胜,能镇得住蛮族的王东宁将军战死沙场,使得定北军中无人能镇得住大局,和谈,对我们的确有利。

这次的情况可不同,乐阳郡主以最小的代价,让蛮族遭受无法承受的巨大损失,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求着和谈,我们定北军的声势正盛,凭什么要与他们和谈?也是时候该让那些大敌尝尝寝食难安的滋味了!更为关键的是,他的大外孙和五孙女,都在定北军中,这次立下的功劳都不小,要是和谈成功后,受限于不能主动扰边的协议,让他们无法再去草原‘打猎’立功了怎么办?既然去都已经去了,总不能让大好的年华都在北疆虚度吧,是人都有私心,他张居民并不例,这些叫嚣着要和谈的人,除了耳根子软的,有些人嘴上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仿佛是真的在忧国忧民,又何尝不是别有居心。

同朝为官多年,谁不知道谁?嘁!第一百五十七章 规划周围没有外人后, 安常煦脸色凝重的说道。

奶,那范志高现在蹦哒的格外活跃啊,我们要不要敲打敲打他?虽然对方现在就是碍眼了些,真要说起来, 不是政见不同而已, 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可是对方也是勋贵出身,族大户大,家中不乏不肖子孙, 只需稍微较真些,有的是敲打他范家的由头。

陈凤琪摇摇头道。

常欣经此一战,已经坐稳征北大将军的位置,任他们再怎么觊觎定北军,也只能放弃, 暂时给我们造成不了什么麻烦,还是稍安勿躁得好, 像现在这样, 让他们自以为行事隐秘,越发的掉以轻心, 对我们更有利。

正所谓是欲使其灭亡, 先使其疯狂,只要对方有所图,曝露的就会越来越多,他们只要能确保形势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就行。

随着北疆大捷, 去年入秋前,还对那些侵袭边境的蛮族束手无策的定北军,在新任大将军乐阳郡主的手上起死回生, 不仅让李常欣迅速在民间获得崇高的声望与赞誉,也极大的提升了百姓们对安常煦这个皇帝的认同感。

陈凤琪身为监国太尊,却在朝堂上鲜少对政事指手划脚,更不曾做什么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安插亲信之举,不仅培养出曾考中状元的皇帝孙子,还培养出如此厉害的征北大将军孙女,使得天下人都对她十分尊崇。

也让她在民间本就不错的名声,因李常欣一战成名而更上一层楼,在民心之所向的情况下,就算朝野上下存在一些野心勃勃的人物,也不敢在这风口浪尖上做什么。

毕竟一年前的成王所行之事败露,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足以让人不敢再轻举妄动,以防步了那后尘,让自家多年的谋划成空。

安常煦明白他祖母话中的深意,点点头道。

我听奶的,再耐心一些,就是常欣这次又帮了我们大忙,等到通往北疆的道路修通后,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常回来看看,一走就是半年,再过几天,就是她十七周岁的生日了。

去年虽然也没能在一起庆生,但是后来好歹还能补一下,这次离得这么远,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给她补。

对于过生日、过节这些事,陈凤琪向来不怎么在意,对她而言,只要过得太平无事,有钱有闲,天天都是好日子。

她从小教孙子孙女们,生活要有仪式感,是为了让他们可以在那些特殊的日子里,可以过得更开心、更有意义一些,增强他们知道要善待自己的意识。

对于常欣而言,只需你的礼到,哪一天都可以成为她的生日,她是不会在意你人到不到的。

生辰之际,离家远在数千里之外,无法与家人共度的失落与伤感,肯定是在所难免,但也只是当时那一会儿而已,肯定不会持续太久。

安常煦当然也知道这些,就是提起这件事,总是忍不住感到有些心酸罢了。

毕竟他们兄妹此前总是形影不离,连生辰在内的一切节日都是一起过,可是随着他们的身份发生巨变,现在离别已成常态。

见安常煦仍有些情绪不高的样子,陈凤琪提起另外一个话题。

疗养院的前期筹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你可曾想好要在哪天开始正式开门营业?安常煦没想过这事,他本打算听他祖母的安排,现在被问道,只得顺口回道。

就在我们生日那天吧,那天绝对是个很有意义的好日子。

那天也是安常煦心中最具意义的日子,在他心中,那一天始终还是他的生日,重获新生的日的生日。

陈凤琪对此并无异议,她更在意的是疗养院正式开门营业后,能否取得预期的收益,毕竟相较于其它产业,为了这个疗养院,他们投入的人力物力最多,还直接征用了一批宫室。

开始对外放出风声了吗?安常煦现已体会到提前宣传造势所能起到的显著效果,连忙点头道。

已经开始放出风声了,等我与高太医进行过最后确定,就让疗养院提前开始预售接诊号。

预售接诊号,算是对方在活学活用,借鉴预售拍卖场门票的操作模式,陈凤琪对此比较满意。

那些答应被调往闻养院的太医,没有思想包袱吧?您放心,这点可以确定没有,自打我们让后宫的人都迁出宫后,太医院的那些人都变得无所事事,还很担心自己也会被赶出宫。

高太医说,我们不仅没有将他们裁减的意思,还给他们开座疗养院,让他们有正经事做不说,还能增收,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些自恃是有品阶的御医,有思想包袱不乐意给普通百姓看病的,他压根就不打算将他们往疗养院安排,他们要做的是口碑,求医问药这块,对口碑尤其看重,想要赚钱,肯定不能弄些不情不愿的人去砸他的场子。

为了将那些本有些破败的宫室修复好,并改造成适合让人长期住在里面,安心治病养身体的地方,他们甚至还在那片宫室下方,重新修了下水道,方便如厕冲洗。

这也是疗养基本算是最先开始筹备的一个项目,却拖了近一年,才筹备好,可以正式开门营业的原因,费的劲儿实在太大,修缮工作也很繁琐,比推倒重建更麻烦一些。

那就好,以后再让人注意一下民间真正有本事的大夫,可以试着招揽一下,也不是为了多赚钱,而是要多培养一些新人,全国人均寿命太低,孩子的早夭率居高不下,与大夫的数量太少,水平的良莠不齐,存在着直接关系。

说起这件事,安常煦忍不住有些挠头,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当初被送到李家时,正处于因元气大损而半死不活的状态,都是靠着他祖母亲自制定的极为精细、繁锁的照顾方案,还及时得到他养母的悉心喂养,才能摆脱早夭的危机,不仅健康长大,还活得如此壮实。

所以对于婴幼儿早夭率高一事,安常煦不仅很痛心,还自身经历而对此尤为关注,也非常想要解决这一难题。

就怕在培养新人这一块,那些大夫可能不会太配合。

代代相传的本事,不是特别看重的衣钵传人,或是自家子侄,那些大夫往往都怀着术不轻传的思想,不会愿意将自己的看家本领随便传出去。

陈凤琪当然也知道那些人习惯敝帚自珍的心理,稍作沉吟后回道。

还是思想的问题,急不得,我们要一步步来,南江书院已经开设的有医术方面的课,接下来,我们还可以鼓励与扶持其它几家大书院也开设相关课程,教出一批有基础的学生,再让他们考御医院或是疗养院。

再告诉那些太医,那些能力出众的学生,将来会被派到地方开设医署,朝廷会为他们医疗一系,参照御医院的模式,另设一套独立的晋升体制,将官方医署遍设全国各地,他们会改变思想的。

不改变思想,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的学生在医疗体系中跑马圈地,自己一系变得势单力薄,不管是将会被独立的医疗体系,还是将会被开设到全国各地的医署,都将代表着巨大的利益和影响力。

但凡是人,难免总会在意一头,陈凤琪相信,没有人能对这种事无动于衷,只要有了这些,他们的子孙也能跟着受益无穷,完全没有必要死守着自家的那点传承,毕竟在那种大趋势下,你不愿意外传,别人也会外传。

安常煦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迅速领会到他祖母话中的意思,赶紧将这些全都记在自己的备忘录中。

虽然他也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们目前还不具备可以组建医疗体系的条件,但是只要有了明确的方向,这心里有了目标,就能有实现的那天。

奶,您是不是还规划着要将教化体系也独立出来?相比较医疗体系,安常煦早就深刻意识到他祖母对教育的重视,既然他祖母存着将医疗体系独立出来的想法,他相信,那么教育当然也不例外。

嗯,我确实有这想法,教化之事关系重大,总是将它放在礼部下面,不是回事,还是要专门组织一个负责管理全国教育事业的部门比较好。

想要达成这些目标,他们还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耐心经营,在没有环境与条件的情况下,逐步创造环境与条件,肯定没有办法急于求成。

安常煦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他只是暂将这些先记下,并没有追问更多的细节,如今整个朝野上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背地里充满着各种看不见的明争暗斗,他们想要多做些利国利民的事,也免不了要受掣肘,只能是慢慢筹谋。

高太医是安常煦亲自任命的皇家疗养院院长,过去的一年中,眼看着皇上名下逐渐多出一家家产业,且都生意兴旺无比,他早就意识到皇上开设所谓皇家疗养院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挣钱。

看皇上为开设皇家疗养院而投入的人力物力,高太医更加意识到,由他负责的这项产业,在皇上心目中的重要性,肯定远在其它产业之上。

这让高太医既觉兴奋,又难免有些忐忑,毕竟他过去的大半辈子,基本都是在御医院中度过,给人看病得过不少赏赐,还从不曾将医术当做生意来经营。

如此一来,他难免有些担心皇家疗养院在自己的带领下,会不会如皇上所愿的赚钱,而且是赚大钱。

第一百五十八章 民心所向不过再多的忐忑, 随着皇家疗养院即将正式开业的消息传出,并且开始对外预售接诊号,还是引起极大的轰动,在皇家闻养院坐诊的都是真正有官身的太医, 各有所长。

如皇家演艺场、拍卖场一样, 不□□份贵贱, 只要有钱,商人也能享受到由太医亲自帮忙看诊脉开方的医疗待遇,对许多人而言, 这都是一件极具诱惑的事情。

皇家疗养院的大夫一改过去上家诊治病人的方式,需要病人亲往疗养院看诊,如有需要大夫根据病人的情况,随时调整方子,或是需要针灸的疾病, 可以选择住院治疗。

这种新式的看病方式,若是由其他人开创, 肯定会引起无数质疑, 从而变得无人问津,可是开此创举的是皇上本人, 皇家疗养院是皇上的私人产业, 如此以来,这件事瞬间变得有些高大上,不仅不存在质疑,还令人趋之若鹜。

虽然每一个接诊号的价格都很高, 在预售开启后,还是被迅速抢光,有些人只是稍作犹豫, 就失去了抢号的机会。

消息传开,京中再次哗然,连柱国公夫人都忍不住跟侄媳妇感慨道。

这么看来,朝廷对我们这些人家,可真是照顾,诊号费从十两到一百两不等,开方费从二十两到三百两不等,啧啧,这价格,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出得起得啊。

张贤贞连连点头道。

是啊,论赚钱,圣上这本事,可真是无人能及。

虽然谁都知道,这肯定是太尊为圣上出谋划策开设的产业,可是太尊一直隐在幕后,所有产业都在皇上名下,也就皇室中人,能通过任职与分红的方式拿到一小部分利润分成,与陈太尊和李家没有任何关系。

听说疗养院将要开业的消息后,我原打算要去捧个场,结果派去的人,连个接诊号都没抢到,真是不服不行啊。

张贤贞闻言,笑着回道。

看来我与大伯母想到一起去了,好在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需要,抢不到也无所谓,听说那有些真有需要的人家,因为抢不到号急得哭。

还是疗养院临时放出急诊号,才解决那些有人等着救命的人家,还在正式开业之前,就允许那些急诊病人提前入院治疗。

柱国公夫人有些忧心的回道。

可是能承担得起进入皇家疗养院治疗的人家,毕竟只是少数啊,要是民间大夫也照着有样学样,长此久往,说不定会引起普通老百姓的怨言。

大伯母不用担心,朝廷已经放出消息,开设皇家疗养院,主要是为了安置那些因后宫空虚,闲余时间较多的太医。

但是人力有限,能接诊的病人是有数的,只能通过高收费来解决想要找他们看病的人太多的问题,然后继续通过不定期组织的免费义诊,解决一些穷困老百姓的看病需要。

太医在百姓心中,绝对都是医术水平最强、最可信的大夫,而且还都是有官阶在身的大人物,若是不设立门槛,肯定是所有人生病,首先想的就是去皇家疗养院,累死那些太医,也忙不过来。

而张贤贞所说的免费义诊,对京城中人而言,已经不算是新名词,继宫内组织太医去康平眷村进行义诊后,后来又在京城周围的乡下组织过几次免费义诊,只帮扶那些真正贫困的百姓。

正是通过那些义诊,一干太医们的医术实力得以展现,在民间有了很好的口碑,才使得皇家疗养院正式开业的消息传出后,纵然收费极其高昂,也有的是人愿意为此买单。

听说接下来,皇家疗养院还会从民间招收一些有真本事的大夫,大批培养医术过关的年轻一辈,解决民间看病难的问题。

柱国公夫人点点头道。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上与太尊开设这么多私产赚钱,赚的其实都是那些经济条件好的人家的钱,赚到的钱,也都花在改善国计民生上。

但是若有那别有用心的人挑唆,还是有人容易轻信,你让人在外多注意一下,发现这个苗头,就要赶紧报上来。

且不说他们徐家从来都是坚定忠君一派,以他们徐家现在的情况,也必须要态度坚定的始终和皇上站到一起。

嫡系小一辈的本就只有四个,现在有三人都在北疆的乐阳郡主麾下,可以跟着乐阳郡主建功立业的同时,也让让徐家与上面形成真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联系。

所以对于他们徐家而言,态度坚定的全力维护朝局稳定,也相当于是在维护自家的地位与前程。

张贤贞当也很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甚至连她那一直有意疏远徐家,除必要的往来,要求她没事不要回娘家的父亲,也因自己的孙女和外孙去了定北军,不顾多年以来的苦心经营,近来数次表态,算是彻底表明自己的立场。

应下的同时,张贤贞小声道。

大伯母,那有些人有和事,太尊和皇上心里应该也有数吧?南江书院一系的人?南江书院在先帝朝时,就曾为先帝掌握朝野上下的动态而贡献极大,皇上和陈太尊没道理放着那些不用才是,但是看皇上与太尊仿佛只关注北疆,一心赚钱的样子,似乎对某些暗流涌动毫无所觉的样子。

柱国公夫人神情严肃的低声回道。

这些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你只要记住,我们徐家最大的使命,就是保护好皇上与南疆的安危。

张贤贞神情凝重的点头,她是因为此前一直在镇南军,偶尔从丈夫的言语中听到个只言片语,隐隐猜出镇南军不仅要镇守南疆边境,还一直盯着另一边。

去年定北军出事,眼看要往定北军派遣其它大将时,她就忍不住暗自提着心,结果却是迅速定下派乐阳郡主去接掌定北军,她的儿子与两个侄女也一起去了定北军,她便一心惦记着北方的情况。

如今事实证明,乐阳郡主的确是天生的将才,让她的儿子与两个侄女都跟着立下大功,让她放心大半的同时,再次惦念起另一桩事。

从柱国公夫人的反应上看,张贤贞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唉,我就是有些想不明白,那有些人是怎么想的,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天天瞎折腾些害人害己的事。

这是张贤贞的心里话,一年前的成王之案爆发出来时,她虽然不在京中,但她回京后,听说过去熟悉的一些人家都已经不复存在后,就能想像那件事的牵连之广。

若非新帝仁慈,没有在京中大开杀戒,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可是仍有些居心叵测的人不死心,不知道什么叫做前车之鉴。

不管怎样,皇上与太尊的贤德,乃是天下人皆是有目共睹,民心之所向,在这种大势之下,没人能改变得了大局。

毕竟现在北边有乐阳郡主执掌的二十万定北大军,南边有他们徐家执掌的十余万镇南军,京郊大营由她儿子执掌,再加上皇宫近卫御林军与帝卫军等,谁敢在这种时候冒头,绝对是找死。

随着通往北疆与东河府的两条新官道正式开工,让沿途的大批百姓感受到给朝廷做工,不仅吃得好,还有工钱可拿的优厚待遇,民间百姓对现在的朝廷,都极为拥护,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

皇上是拿出自己赚的钱,给伤残及阵亡将士家庭建眷村,征工修路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闻,这样贤明的好皇帝,老百姓谁不拥护。

所以柱国公夫人一面嘱咐张贤贞要注意外面的风向,一面对朝廷充满信心,因为大孙子的事,她曾对徐家的未来充满担忧。

可是随着徐景楠和徐景月在定北军中立功的消息传回,她的心突然就稳了下来,这就是遇上明主的好处,对他们这样的人家不仅不会心怀忌惮,更不会打压,只会不遗余力的用心培养和给足机会,一个不行,他们徐家还有行的。

像王家那样,纵然出了劣迹斑斑的不肖子弟,却不影响其他优秀子弟继续得到得用,上面的这份大度与宽容,对他们这些人家而言,绝对是极其难得的好事。

所以,不仅仅是张贤贞对那有些人做的事充满不解,柱国公夫人更是对其不满,只能说这世上人心不足蛇吞象,永远不乏有那野心勃勃,为私心私利,不顾国家与百姓利益的人。

宫里的安常煦正在跟陈凤琪探讨修路的事。

奶,要是在那些路面上,都铺上水泥,这个成本就更大了啊,而且,原州的水泥窑厂也是我们的,我们要不要算钱呢?对于这个问题,陈凤琪回答得毫不犹豫。

当然要算,这些可都是修路的成本。

可是算了钱,户部就会跟水泥窑厂收这些水泥的税啊,这次修路需要耗费的水泥可不少。

陈凤琪瞥了眼这个实心眼的家伙。

算进修路花费中,户部也要承担三成,你自己算算,是交税划算还是让户部承担三成费用划算?那肯定是算进成本中更划算,水泥厂再怎么交税,也不至于交售价三成的税,他是因为觉得水泥厂也是自家的,算账时才会陷入误区。

对,还是算进去更划算,我已经让让工部派人,在这两条路的沿途探矿,希望能再寻找到新的黑石矿与石灰岩矿,要是能顺找到新的矿区,到时候,我们就能再建一些新水泥窑厂,水泥结实牢固还防水,销量特别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 觊觎因为销量大, 利润十分可观,使得户部现在都有些眼红,这还是在有些人因为距离较远,不划算买的情况下。

若能在其它区域再多开设一些水泥厂, 对当地修建水利工事也有帮助, 陈凤琪并不反对他的这个打算, 不过她还是强调道。

多开厂,我没意见,不过你要记得嘱咐相关负责人, 要注意技术方面的改进,还可以试着尝试研究一下其它配方,看能不能烧制出效果更好的水泥。

安常煦知道他祖母向来重视,也很鼓励某些技术研发与创新的事,使得他也一直拥有这方面的意识。

我会的, 水泥厂那边对后建的新窑,进行过一些设计方面的改进后, 现在的产量已经有所提升, 我命人重赏相关人员,他们现在的干劲都很足, 也知道该往哪方面努力。

陈凤琪点头道。

这样就好, 南江南院研制出的羊毛纺织机,也是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了,常欣下一步的打算,肯是要逼迫草原蛮族答应多养牛羊, 少喂马。

只要我们好好配合,让那些蛮族知道,只养牛羊, 就能让他们过上更好、更富裕,物资更丰富的好日子,增强他们对我们的依赖,才能真正拥有边疆的和平。

虽然想要达成这一目标,势必需要一个较为漫长的时间,可是陈凤琪相信,只要他们的方向是正确的,就一定能有真正实现的那天。

正如陈凤琪所料,李常欣在物尽其用的拘着那近万俘虏,在安国边界筑起半道城墙后,终·于同意让彻底屈服了的蛮族使者进入安国境内,商谈允许对方赎回俘虏的事宜。

李常欣提出的条件,是要求对方用一匹马换一个普通人,头领之类的人,按照对方的身份等级,价格还会翻出相应的倍数,绝对能对得起对方地位的身价。

对方当然不愿答应,可是李常欣的态度强硬,不用马换,她就将人拘着,继续让他们做苦役,累死活该。

对于这些与他们安国有着世族的异族,不管是受伤,还是死了,李常欣可不心疼。

但是那些草原蛮族很心疼,他们的人数本就不富足,能上马打仗的都是正值青壮的男丁,这次本已战死那么多,若是不能将这大几千人带回去,不仅会极大的降低他们部族的实力,甚至还会影响到种族繁衍。

发现定北军咬死自己开的条件不松口后,再怎么愤恨,听着周围那些正在训练定北军将士,不时传出的整齐划一,震人心魄的喊杀声,那些蛮族使者也不敢流露出心中的愤怒。

因为这些人已经发现,随着定北军原本的大将军被撤换,新换上来这位大将军,不仅神龙不见首尾,从来不愿亲自见他们,还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各方面的权利都极大,让他们想要设法拉拢,都没有机会。

眼看继续纠缠下去,定北军竟然摆出再加价,或是直接取消谈判的架势,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像以往般,去安国京城,与安国朝廷和谈,签订和谈协议的机会,蛮族不得不接受定北军提出的条件。

早知道他们将安国惹怒后,会让定北军换个如此厉害,还深得安国皇帝信任,做事随心所欲,各方面都不遵循旧例的大将军,他们去岁就不该贪图那点小利。

蛮族使者离开后,赵小雪跃跃欲试的问道。

郡主,放这些人离开前,我们肯定还要按惯例先将他们先处置一下吧?要是完好无损的放回去,这些人将来岂不是还会成为他们的对手,给他们造成威胁?以赵小雪对李常欣的了解,深知她肯定不会给自家留下这种隐患。

不过还没等到李常欣开口,徐景楠就面带得意之色的回道。

你以为郡主安排军医给那些草原人摸脉针灸,真的是为了他们帮他们解决病痛,方便他们能更好的干活啊。

虽然这个理由听上去挺合情合理,但是赵小雪对这件事也一直存疑,现在听到徐景楠这么一说,她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既然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是因为什么?徐景楠露出略显神秘的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赵小雪看了眼周围的人,发现除了李常欣、张楚和王修业神色淡然外,其他人都和自己一样懵,就知道这件事肯定很重要,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等到那些马被送回来,是不是我们以后也要去草原牧马?李常欣对即将到手那一大批马也十分期待。

肯定要的,回头去草原上圈块合适的地,作为我们的马场,还要找有经验的人,培育一些好马出来,跟这种善于骑射功夫的邻居为敌,我们的人大半连马都没有,这像什么话?张楚从旁解释道。

郡主,我们的马其实也不少,养太多,有些负担不起,可是我们地广人多,边境界线也广,马再多,分一分就显得不多了。

每匹马的采购与喂养费用都不低,谁都知道骑兵都是精兵强将,比步卒可以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可是朝廷肯定不能太过偏向哪一军。

提起这件事,徐景楠也比较有经验,神情凝重的补充道。

是啊,郡主,等到这批马到手后,其它各军肯定也会眼红,我们接下来还要防着他们会盯着要分。

李常欣闻言,立刻拉下脸。

想要马,都自己缴获去,谁敢打我们这批马的主意,我就让他先尝尝我们定北军的厉害,教他们知道做人不能这么不要脸。

赵小雪则警惕的看着徐景楠。

徐景楠,镇南军不会也想要分我们的马吧?虽然马还没到,但是赵小雪和李常欣的想法一样,说好的那些马肯定会是他们的,要是蛮族敢反悔,他们自己去抢,也要给抢回来,是属于他们的东西,岂容他人觊觎。

经过这一年的共事,徐景楠深知赵小雪也就是比起李常欣略逊一筹,反正他在谋略与身手方面,都是只有被对方摁在地上摩擦的份,所以赶紧摆手解释道。

不会,张将军应该知道,我大伯祖私下在南边寻了块好地,养的有马,要是朝廷有马,镇南军肯定也要争取,但是我们只要不将马当战利品缴上去,不归朝廷处置,镇南军肯定不会要的。

张楚知道,就意味着朝廷知道镇南军私下养马的事,外人不知道,意味着那件事并没有公开。

可是他们定北军用战俘换马的事,肯定瞒不住人,等到消息传回京中,那有些人肯定会用找尽理由,坚持要将这批马充公,好分上一杯羹。

李常欣刚听到这种说法时,确实被惊了一下,冷静下来后,她就有恃无恐了,大手一挥道。

不用担心,这些马肯定是我们定北军的,连我哥在内,谁要都没门,对了,接收马的时候,不仅要确定清楚数量,还要找来有经验的人,仔细检查马的状态。

自家这边干了坑人的事,让李常欣不得不防着对方也以类似的手段坑害自家,那可是一万多匹马。

事实证明,相较于他们暗搓搓在那些俘虏身上动手脚,那些草原蛮族虽然答应得心不甘怀不愿,但是在送来的马匹身上,并没有动什么手脚。

应定北军的要求送来的都是一些算起来,正处青少年的马,虽然有相当一部分看着很是桀骜难驯的样子,但是在品质方面的确没问题。

拖到有些人都快遗忘的时候,定北军跟朝廷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直接放还蛮族近万的俘虏,换回一万多匹马的消息,被传到京城中后,再次引起朝野上下的热议。

即便安常煦此前已经当众表过态,与蛮族之间的关系如何解决,交由定北军,也就是征北大将军乐阳郡主自行决定,可是涉及到一万多匹草原骏马的巨大利益,自然是吸引到许多人的眼红。

陛下,定北军中日常配置的本就有三四万匹战马,何况他们刚刚取得一场大胜,短时间内,北疆应该不会再生战事,这批由俘虏换回的战马,理该交由兵部分配到各军。

张居民冷哼一声后,才悠悠回道。

原来范尚书也知道,北疆只是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生战事啊,我们先不说你口中常备的那三四万战马情况如何,是否存在多是老弱病残的现象。

只说定北军二十万将士,终年与最擅长马上功夫的草原蛮族对峙,和那些平日里没什么战事的驻军一样,只备三四万战马,范尚书,你自己扪心自问,这到底合不合适?有些事虽然一直摆在那里,但是只要没人点破,就会成为存在即为合理的寻常事,但是真要较起真,被当众提起质疑,那些漏洞就会变得格外显眼,经不起推敲。

听到张居民再次如此毫不掩饰的直接针对他,范志高被气了个倒仰,却只能忍气吞声的回道。

张大人可能不清楚我们兵部的一些旧规,为免各军彼此之间生嫌隙,我们肯定要力争做到一碗水端平,不能出现厚此薄彼的现象,尤其是在战马这一切。

张居民压根就不吃对方这一套,论嘴上功夫,他一个文臣,可比对方这个勋贵出身的尚书厉害得多,当然不会轻易被对方给绕进去。

就算是父母,也难免会特别照顾一下处境艰难的子女,这不叫厚此薄彼,这叫人之常情,范尚书总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吧,还是说,你特意针对定北军?第一百六十章 挑拨范志高情急之下, 怒气冲冲的说道。

那也不能坐视定北军一家独大!听到这话,不仅其他大臣对其侧目而视,张居民更是直接嗤笑着回道。

范尚书莫不是在担心征北大将军居心叵测,怀有什么狼子野心?想起乐阳郡主闹着要去定北军, 让他们这些大臣在外面听到对方大声怒吼皇上, 皇上还要好声哄劝着的场景, 罗次辅差点失笑出声。

范尚书真是犯糊涂了,在这个世上,皇上要是连乐阳郡主都不信任, 他们朝野上下的这些大臣还有活路吗?他这不是上赶着给皇上送借口。

正如罗次辅所料,安常煦迅速抓住机会,冷着脸接过话道。

范尚书,你这是想要挑拨朕与乐阳郡主之间的手足之情吗?为免让功臣寒心,也为了证明朕绝对相信乐阳郡主和定北军的态度, 那些本就是由他们定北军凭本事缴获的马,尽数归定北军处置。

范志高是在说完之后, 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若执掌定北军的旁人,说这么一句话, 难免会让人多少生出一些忌惮。

可是那乐阳郡主对皇上而言, 是比徐家更可靠的至亲手足,由对方执掌的定北军越是势大,相当于皇上自己的实力越强,这已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共识。

启禀陛下, 臣只是一时失言,万没有质疑乐阳郡主与定北军忠心的意思,定北军在此前的交战中, 已经缴获的有一大批战马,如今又用战俘换回这么多。

若是全都交由定北军自行处置,难免会让其它各军心中不平,这样一来,还会导致其它各军都有样学样啊。

安常煦不以为然的回道。

能有样学样最好,只要其它各军也能取得如此大胜就行,为免你们觉得朕偏心,朕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其他各军将来与敌对战的缴获,除矿产、山地等特殊种类,如马匹、珠宝财物之类的物资,都尽数归各军所有,朕原意给各军都变强大的机会。

反正所谓的献缴,不是将一些已被挑剩下,华而不实的东西送回来讨赏,让当皇帝的和国库吃亏。

就是让那些真正有本事立下大功,辛苦缴获的东西多,却被不相干的人给分了的功臣吃亏,相较于那些面子工程,他这个皇帝最看重的永远只有实惠。

眼看皇上简直是抓住机会就要改旧制,让他们兵部权利受损,范志高赶紧回道。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这么做,实在有违旧制,不利于朝廷约束各军,也容易让各军之间心生嫌隙啊。

张居民却赶紧躬身道。

陛下圣明,想来这么做的话,肯定能让各军将士更有士气,为国为民立下更多功劳!将心比心,比起自家拼死拼活打了胜仗,得到的战利品,却要被交上去,任由不相干的人拿去分配,当然是得了战利品,都归自家更得人心。

更重要的是,定北军有了些品质优良的战马,实力大增,不仅能让他那孙女和外孙的安全得到保障,还能有机会获得更多的立功机会,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张居民的立场十分坚定。

范志高愤恨的瞪了眼张居民,转而试图拉一个份量足够的同盟。

徐将军,这可是关系到各军的大事,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不算定北军此前陆续缴获的那些,光这次的就有一万多匹,还都是品质极佳,价值不菲,出高价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好马。

范志高实在不相信对方能忍得住不心动,不说他执掌的京郊大营,镇南军少说也能分到上千匹。

被点名的徐世子神色平静的向上首躬身道。

陛下如此圣明、大度,臣等感激不尽。

镇南军可不是只靠朝廷供养不干事的战备军,南边不仅有异族,还有时常准备造反的土族,更有随时出现的据山为王的山匪。

所谓献缴中的猫腻,徐世子当然也很清楚,他们有本事缴获敌人的大量财物,现在能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将所有战利品据为己有,让他们镇南军更得实惠,他为什么要反对?真正有实力的军队,都知道这么做,对他们更有利,只有那些全靠朝廷供养、没本事的人,才会这么不知足,觊觎别人辛苦缴获的战利品。

毕竟他们体会不到自己拼命挣得的东西,总要被别人分走的不甘心。

听到徐世子这毫不犹豫的表态,范志高才意识到自己找错人了。

在定北军此次大胜,缴获无数之前,镇南军一直是被各军‘吃大户’的对象,他却只想到只想到对方也能跟着分马的事,以为对方会同意这好事。

安常煦满意的点头道。

还是徐将军深明大义,朕改此旧制的初衷,也是为了激励各军要加强战力,多打胜仗,其他人应该也没有异议吧?大多数人都没有异议的结果,就是交由内阁将这些立为正式的章程,成为新规,废除之前的那些旧规。

散朝之后,安常煦忍不住抱怨道。

奶,那个范志高总是上窜下跳的,看着真碍眼,我真想赶紧将他的兵部尚书之位给撸了,这么重要的位置,把握在这么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手上,真是太不方便了。

他现在上窜下跳争取的那些,都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且他素日里行事谨慎,本身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在无法确定可以将他彻底按死,无法翻身之前,就算碍眼,我们也要暂先忍着。

更何况,他表现得越急躁,跳得越厉害,就证明他越是着急,身上背负的压力越大,我们只要耐心些就好。

安常煦郁闷的坐到一旁。

唉,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理解常欣喜欢当将军的原因了,还是像她那样当将军好啊,看谁不顺眼,可以直接上手揍人,不用像我们这样,被人膈应得不轻,还需一忍再忍。

陈凤琪笑着安抚道。

常欣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当这个可以不用让自己受憋屈的大将军,也是我们在后方给她做坚实的后盾,全力支持她的结果,要不然,先不说她能不能有机会当上大将军,当了大将军,立了如此大功,她还要面临功高震主的问题呢。

想到范志高在朝堂说的话,安常煦深以为然的点头,心情平复了许多,笑着回道。

奶说得对,范志高那个家伙可真是哪壶不开揭哪壶,却成了上赶着给我送借口,他也不想想常欣是我什么人。

安常煦十分确定,莫说李常欣压根就不稀罕什么权力,要是她想尝尝当皇帝的滋味,自己都愿意给她让位,就是人家不耐烦当而已。

因为对方看到他整天被困在宫里,干什么都不自由,还要和那一群心思各异的大臣勾心斗角,面对处理不完的政务,对他的处境极其同情。

骑着马,自由的疾驰在辽阔无际的草原上,李常欣的心中怀着极大的优越感,同时也为安常煦只能深居宫中,不能随她一起在这草原上,自由的策马奔腾而感到有些遗憾。

正如李常欣所料,草原外围的这些蛮族驻点,因为失去了牛羊马,男丁被废,现在已经成为被其所在的部族抛弃的存在。

经历过被抢掠与被废的痛苦,又遭遇到被部族抛弃的绝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那些现已变得毫无威胁的蛮族人,只得选择向他们定北军投诚,发誓会从此归附安国,从而祈求定北军能开恩,给他们一些牛羊,让他们可以维持生计。

对其它官员而言,能够收服异族人,这么多异族人主动愿意归化安国,绝对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大功劳。

可是在李常欣看来,这些早在她的计划之中,是理所当然而已,所以她故作拿捏的犹豫,让对方变得更加的迫不及待,发自内心的将定北军视为他们最后的救赎与机会后,才同意接收他们的归降与臣服。

给那些人分上一批本就留着打算用来做良种牛羊后,李常欣又以保护这些新国民的名义,派队正式进驻草原。

熟悉草原环境的同时,跟草原深处的蛮族驻接触,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多养羊,多剪羊毛,要不了多久,安国就会派商队带着大批他们需要的物资,来草原与他们做生意。

知道这一情况的蛮族首领们虽然生气,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刚吃了败仗,又损失惨重,不仅严重缺马,还缺人。

从定北军赎回来的那些青壮勇士,因为在当俘虏期间吃得差,虽然没有遭受到挨打之类的虐/待,却因活干得太重,身体一时半会的还养不回来,派不上用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这些蛮族因为知道安国人不适应草原上的生活,并没有占据草原的野心,虽然气归气,倒也没有将这视为多大的威胁,以为对方只是为了来耀武扬威,警告他们不要再去侵袭安国的地盘。

所以他们也就不会猜到,由于他们这一辈人的运气不大好,遇上的是李常欣这个不按常规出牌的人,十分喜爱这片草原,已经为他们规划好草原的未来。

郡主,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太深入了,还是早点出去吧。

听到后方带人追上来的徐景楠的话,李常欣不以为然的回道。

你们都能到的地方,我为什么不可以,图绘得怎么样了?徐景楠摇摇头道。

草原太大了,短时间内,很难完成这个工作,尤其是草原深处的地形与部落情况,为防止彻底惹恼对多,我们没敢去,等到商队来后,我们再以护送商队的名义去试探。

嗯,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急不得的,慢慢来吧。

说完这件事,徐景楠提起另一件事道。

还是郡主厉害,陛下为了帮我们留下这批马,已经下令更改旧制,以后各军所缴获的物资,除非是有特殊意义的东西,皆可由各军自行支配。

李常欣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这是应该的,哪有将我们跟敌人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拼到手的东西,交出去分给那些无关之人,纵容别人坐享其成的道理?李常欣不知道,也不在乎所谓的旧规,她只坚信自己所认定的道理,而且相信她哥也不会任由这种没道理可讲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毕竟她向来是个很讲原则的人,不会无端觊觎除她哥之外的,别人的东西,更不容许那些无关之人未经她的允许,试图染指属于她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一章 存疑又是一年秋来到时, 定北军在打完大胜仗后,就组织大批人手开出来的大片荒地上,可谓是收获满满,再加上李常欣只会设法为全军将士谋福利, 以身作则的力求公平。

张楚对全军上下纪律抓得特别严, 在军中供应方面, 从无克扣,使得全军各驻地的库房,都被装得满满当当, 种类繁多的食物非常丰富,细粮占一半以上,将士们的生活待遇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再加上他们与那些归化的蛮族合作养殖的大批牛羊,使得定北军在短短一年时间以内,就彻底大变样, 兵强马壮不说,还备受驻地周围的百姓敬重。

再不似李常欣初来北疆时, 全军上下都弥漫着无精打采的落魄, 士气低迷不振。

定北军此前有意在草原宣扬的商队,前后来了好几批, 确实像定北军说得那样, 以十分优惠的价格大批采购羊毛与牛羊皮。

那些在蛮族眼中没什么大用的东西,竟然可以为他们换来能够满足他们过冬所需的盐、茶、布匹等物品,这件事让蛮族人都感到十分惊喜。

这件事不仅让定北军在那些蛮族人心中,变得有些可信, 还使得他们大幅降低对定北军与安国人的愤恨与防备。

世情就是这么现实,过去他们需要他们付出大批活牛、活羊,乃马匹, 才能跟部族里有门路的大人物们换取相应的东西。

现在只需付出一些他们用不上的东西,就能跟安国商人换取,让他们的生活过得更好,只要不是别有居心,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当定北军井然有序的忙于秋收冬种,准备过冬物资时,京城中正在忙着准备去京郊外的围场进行秋猎的事宜。

若无意外,秋猎本是安国每到秋季必定举办的常规活动,目的在于鼓励宗室与勋贵大臣家的小辈,要勤于练习马上骑射功夫,早就成为各家小辈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的一场盛会。

有资格随御驾前往猎场的人家,都在忙着做准备工作,没有资格却想去的人家,还在极力钻营,想要争取能去猎场的机会,让安常煦从中看到让人心动的商机。

奶,听说因为朝廷已有三年不曾举行过秋猎,想要找门路参加秋猎的人特别多,我们让刘伴伴出面放出风声,高价卖些名额出去,怎么样?对于赚钱这种事,尤其是从那些有钱人的口袋里赚钱,安常煦可谓是乐此不疲,非常积极,毕竟他赚得虽多,除了要用来还债的部分,花得更多。

看了眼他那满脸精明的模样,陈凤琪十分相信,若不是因缘际会的当了这个皇帝,安常煦一定能有机会成为一个能赚大钱的大商人。

收收你那快流口水的馋样吧,秋猎是件很严肃的政务活动,还会直接关系到你的安全,若是你主动带头卖票,上行下效,放些不明来路的人进去围场,势必会让事情变得得不偿失。

你现在要做的,是让他们盯紧了,绝对不能随便放人进去,防守责任务必要落实到人。

安常煦闻言,为钱发热的脑子立刻清醒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应下。

奶说得对,是我想错了,这有些钱它不能赚。

赚了钱要是没命花,那得多憋屈,毕竟他可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家子呢,家人是因为他,才会被陷入这名利场中,他要是有个什么不好,他家人恐怕都难得善终。

正因太过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从小在身心自由的环境中,逍遥自在长大的安常煦,才会耐着性子尽量留在宫里,过着这种被李常欣戏谑为‘自囚牢中’,并抱以同情的生活,十分重视自己的健康与安全。

出发前往围场前,柱国公夫人对特意抽时间来向她辞行的徐世子强调道。

听说圣上不太擅长马上功夫,你可一定要时刻守在圣上身边,防止有那心怀不轨的人,试图对圣上不利,知道吗?以自身的经验与眼光看,徐世子其实不大相信皇上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虽然他的身材瘦高,显得有些清廋文弱的样子,可是对方现在正值青春年少,还没彻底长成的时期。

从皇上行走时肩背笔挺的姿势,以及看人时的目光与说话的语气看,他实在不像是不曾练过身手的文弱书生。

然而当初是乐阳郡主在无心之下,当众鄙夷皇上只是个会读书的书生,皇上没有反驳的默认,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件事,也让徐世子对自己的判断有些不大肯定。

毕竟他也知道南江书院的所有学生,每天都需要按时跑步,比划一些招式活动手脚,不是像乐阳郡主和赵小雪她们那样,专门下功夫学习武术课的学生,肯定无法拥有多好的身手。

能以十五周岁的年龄考中状元的皇上,若是后者这种情况,倒也不足为奇。

所以徐世子心中虽对这件事情存疑,但他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包括他的母亲,此刻面对母亲的嘱咐,他也只是恭敬的应下。

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护皇上的安全。

狩猎这种事情,肯定不适合上了年龄的人,所以陈凤琪与柱国公夫人等人,都没有去凑这个热闹。

京中虽然走了一批人,皇家演艺场中依旧是场场爆满,甚至需要提前预约门票的盛况,事实证明,陈凤琪有些高估了那些商人的胆量,低估了皇权在绝大多数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虽然有人眼红演艺场的生意,也有本事仿建个场子起来,却无人敢动手,所以皇家演艺场依旧是京中独一份休闲好去处。

这里演的节目不仅水平高,还很新奇,让人百看不厌,精神可以得到极大的满足,还是个男女都能来,却不会让人以异样目光相看的正经场所。

陈凤琪正像她在开设演艺场前说得那样,只要有时间,就会低调的从特意留下的通道去演艺场看节目,不管是那些让人赏心悦目的舞蹈,还是水平极高的音乐,或是让人看着觉得很惊险刺激的杂耍,她都很喜欢。

难得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去上朝,不用陪着安常煦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奏折,陈凤琪特意给柱国公夫、邵丞相夫人下贴子,邀她们一起去演艺场看表演。

有段时间没在私下聚过的几人见面,简单的寒暄过后,陈凤琪略显感慨的说道。

可惜,宣武侯老夫人不在京中,要不然,还可以将她也邀过来一起聚聚,我在京中比较熟悉,且能处得来的夫人,也就你们几位了。

以陈凤琪现在的身份地位,能对她们说出这句话,绝对代表着莫大的肯定与认可,让柱国公夫人与邵丞相夫人都深感荣幸。

而柱国公夫人则是不仅为自己感到荣幸,还为她那表姐感到庆幸,陈凤琪的话,可谓是毫不掩饰的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场。

虽然王家家门不幸,她那表姐也命运不济,小儿子犯下大过,丢了家里侯爵与大将军之位,可是陈凤琪这位监国太尊,不仅没有迁怒她表姐,还有意释放出这种信号,着实让柱国公夫人深感惊喜。

多谢太尊夫人惦念,老身前段时间去一村,见我那表姐在眷村中过得十分舒心自在,身边时常有一些听话懂事的孩子陪伴着,感觉她都年轻了好多。

柱国公夫人并不是虚言,她那表姐彻底想开放下,坚持不再过问儿孙后辈的事情,还给自己找了份活干后,整个人像是挣脱了某种枷锁,由内到外的都变得特别平和,每天乐呵呵的。

那就好,说起来,我当年其实也差点当了老师,像宣武侯老夫人这样有能力、有耐心,还有爱心的女子,能在学堂里找份可以教书育人的事情做,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就是肯放下自己现有的一切,顶着别人的异样目光迈出家门做事的女子,现在还很少见。

不过陈凤琪相信,就像李常欣从军,带动了一群有理想,有想法的女子进入军中般,只要大环境能够得到逐步改善,人们的思想观念肯定也会发生变化,目前少见的现象,肯定会逐渐增加。

柱国公夫人与邵丞相夫人都知道陈凤琪开南江书院,还在南江书院里开设女学部的事,听她提起自己差点当了老师的事,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差点也去书院任职,都没有多想。

太尊夫人教导孩子的本事有多厉害,现在是世人皆知,您没有去当老师,真是那些孩子的遗憾。

邵丞相夫人这话,并不是全然的恭维,而是许多人都在私下议论的事实,虽然都知道皇上师从大名鼎鼎的玄隐先生,可是谁都知道,每个人的成长,与家中长辈的教导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尤其是随着乐阳郡主彻底一战成名,陈太尊的一对大孙子大孙女,所表现出来的这些异常优秀的品质,都让人不得不承认,这绝对与陈太尊这个祖母的教导有着莫大关系。

大家之所以都认为皇上和乐阳郡主能如此优秀,应该是由陈凤琪教导出来的,皆因京中这些人尖子都能看得出来,安远伯夫妻都是那种很常见的老实忠厚的普通人,皇上和乐阳郡主身上都明显有着陈太尊的言行之风。

柱国公夫人却笑吟吟的说道。

太尊夫人开设的南江书院,惠泽的孩子更多,当年辅助太尊夫人的邵丞相也居功至伟,肯定不能说是遗憾。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回报当陈凤琪与两位老夫人心情很好的看演出, 一起探讨那些各具特色的节目时,围场这边,安常煦正面临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身为皇帝,安常煦肯定要起到一些表率作用, 哪怕走过场, 也要骑着马去林中转一圈, 多少带几只猎物回来,彰显一下皇帝文武双全,不愧为天选之子的威望。

尤其是这次的秋猎, 还是安常煦自登基以来,第一次举办这种活动,他本人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即便他那文弱书生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对他当皇帝并无影响, 可是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本来尽在掌中的一件事, 却发生了巨大的意外, 先是安常煦与身边一群人骑的马,突然受惊。

安常煦的马受到的影响最严重, 甚至还直接冲出由周围侍卫形成的保护圈, 速度飞快的跑了出去。

即便是一些侍卫随即就跟了上去,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徐世子等人,控强行控制住马后,也赶紧换上备用的好马跟了上去, 因为他的马受到的刺激最强,还是被远远的抛在后面。

好在安常煦的马上功夫真的不像李常欣所鄙夷的那样差劲,而且他还具备临危不乱的良好心理素质, 在马受惊窜出的紧要关头做出正确的应对,没有让自己被甩出马背,牢牢的爬伏在马背上。

从自己与身边人的马遇袭受惊起,安常煦就意识到,这是有人想要趁机刺杀他,应该是受了李常欣当初在人前对他的奚落影响,以为他真是个不擅长马上功夫的人,想要利用突袭马匹的行为,制造混乱,将他摔下马,让他死于混乱之中。

但他相信,对方既然动手,为了确保一定能将他置于死地,肯定还准备的另有后手,越是如此,他越告诉自己不能慌,要小心防范与注意周围林中环境。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很快就穿着御林军侍卫服饰的人,出现在林中,因为陷入癫狂状态的马跑得太快,那些人远远的就开始朝他射箭,接连射出的箭都没有射到安常煦身上,还很快就被甩在后面。

却有箭射中本就处于癫狂状态的马身上,使得马因吃疼而再加次加速狂奔出一段距离后,因实在无法摆脱痛疼而稍作停顿,跃起两只前蹄,仰天发出痛苦难忍的嘶鸣声。

安常煦抓住机会,将事前准备好的带有特制绳索的袖弩,快速射向斜前方的一棵大树的树身中,拽着绳子迅速离开马背,荡到那棵树上,爬到大树上方,借茂密的树枝树叶掩住身形。

马在停了数息后,再次往前疾驰而去,又过了片刻,那些刺客才根据马在林中留下的痕迹找过来,因安常煦压根就没下地,那些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安常煦已经离开马,径直往前追去。

本来已用箭瞄准他们的安常煦稍犹虑,还是选择不曝露自己的藏身之处,继续躲在树上,又过了片刻,前来寻他的人才面带焦急的赶来。

虽然知道他若继续隐藏下去,可能借机试探出许多人的真面目,但是安常煦还是选择露面,他不能让祖母和祖父母担心。

看到安常煦平安无事,徐世子等人都松了口气,李成锋深深看了他一眼,确定他除了仪态有些狼狈,手脸上有些划伤,并无大碍后,满脸冷色的快速带着一些侍卫继续驾马疾行。

他们在找来的路上已经发现,还有其他人试图射杀安常煦的痕迹,让李成锋又惊又怕,心中早就恨极了那些刺客,即便看到安常煦平安无事,也难消他心中的恨意。

看到养父不置一词的直接带着人迅速离开的背影,让他压根没机会劝阻,安常煦有些担心之余,还有种因为被人护着的窝心感,因遭遇刺杀而生出的后怕与愤恨,也因此而消减不少,彻底冷静下来。

下药的人都拿下了吗?魏统领面带愧色的跪地回道。

当场自尽一个,剩下两个都被拿下了,都怪微臣御下不严,才会让这些贼子钻了空子,臣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安常煦摆摆手,神情肃然的回道。

有心算无心,让人防不胜防,你先起来,配合大理寺严查此事,将功赎罪!魏统领心中略松了口气,赶紧领命谢恩,身为负责此次秋猎安全保卫工作的总负责人,皇上在围场遇刺,不管敌人的阴谋是否成功,他都要承担不可推卸的重责。

皇上愿意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意味着皇上仍然信任他,实在让他感激不已。

出了这件让人震惊万分的刺杀事件,哪怕这场狩猎活动刚刚开始,也不得匆匆结束,御驾由重兵护卫着迅速返回京城。

陈凤琪在演艺场接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勃然大怒,虽然早就知道安常煦坐到那个备受瞩目的位置上,肯定要面临许多阴谋算计,在安全方面从不敢掉以轻心,尽量不给暗地里的人留下机会。

没想到这么一场事前在安保方面一再强调并确认的狩猎活动,到底还是给人留下了可趁之机,即便知道皇上有惊无险的成功逃过一劫,陈凤琪仍然是很不放心。

柱国公夫人和邵丞相夫人听说这个消息,也都是惊怒不已,她们的家族未来,都系于当今身上,若是当今有个不测,对他们而言,都将是场灭顶之灾。

毕竟当今现在尚无子嗣,若是少年早逝,势必要从宗室中择人继承大位,自幼在外长大的当今与宗室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同时也没有什么旧怨。

会派人刺杀他的人,肯定是他去后,能有机会获得最大收益的人。

不管其他什么人上台,最先清算的肯定是邵家与徐家这两家文武之首,所以他们与当今绝对属于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与两位同伴客气两句后,陈凤琪便匆匆去宫中等候,不亲自确定安常煦遇刺后的情况与状态,她肯定难以安心。

京中众人看到御驾上午刚出城,日暮时分便匆匆返回城里,迅速意识到肯定有大事发生,京中氛围迅速变得凝重起来。

安常煦回到宫中,还没下御辇,就看到他祖母难掩担忧之色,快步迎出来的身影,心中一酸,一直在人前强撑着的冷静和理智,迅速消失,眼眶一红,任由满心委屈与恐慌之情涌上心头。

要不是他奶明知他喜文厌武,不大喜欢动弹,还是想方设法的激励与要求他一定要勤修马上功夫,勤练拳脚,再三强调,让他们一定要拥有面对危险时的自保之力,他这次可能就要交待在那围场了。

奶……我今天差点再也不到您了!陈凤琪上前揽住他,伸手抚上他脸上那些被树枝划伤,已经清理上药过的伤口道。

能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到后来,陈凤琪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冷意,她已经听提前回来报信的人说过大概经历,知道对方是铁了心要置安常煦于死地。

不仅使用那种可以令马发癫的秘药,还安排的有人手在林中埋伏,若不是安常煦从小就随他养父学习骑射功夫,知道在意外发生时,该做何反应,才能尽量保全自己。

而且是即便当了皇帝,也不曾放弃已经养成的早晚锻练身体的习惯,胳膊腿都很有力,才能在那种危机时刻护住自己,他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

若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马受刺激发癫时就被摔下马的话,在那种混乱场合,肯定要落得个非死即残的下场。

即便如此,对方为保险起见,还在林中留下后手,用心之歹毒,由此可见一斑,现在安常煦能好好的平安回来,就该他们好好跟那某些人算算账了。

嗯,就像奶一直跟我们说的,但凡是用心,下力气学过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有用到,得到回报的时候,孙儿这次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奶,幸亏有您在!这是安常煦在回来的路上,总结出的经验,因为自负脑子聪明,他小的时候,是真的很不喜欢做那种会让自己累得满身汗的训练。

可是架不住他祖母连哄带骗加威胁,再有李常欣时刻从旁激励,或者说是刺激着,他才不得不接受不管自己喜不喜欢,都无法逃避那些训练的事实。

十多年下来,早已经变得习惯成自然,甚至还有些享受因此而变得精力充沛的感觉。

只是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学到的那些,竟然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如此巨大的作用,成功让他在那种绝境中,让自己成功依附在马背上,任其再怎么癫狂,都没有被摔下去,从而保住一命。

陈凤琪却叹了一口气道。

可我当年那么苛刻的要求你们,固然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但我从来都不希望你们能有用到的一日。

因为真正用到时,就意味着他们已身处险境,身为长辈,肯定只有盼着这些孩子一辈子都能平安顺遂,怎么愿意见到他们遭此大难。

第一百六十三章 费解皇帝遇刺, 绝对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御林军、帝卫军与大理寺全都行动起来,继成王一案后,京中再掀风云, 顿时变得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在林中追杀过安常煦的人, 全都被李成锋带着人一个不少的给抓住, 送入大理寺接受最严厉的审讯,这只是其一。

能在御林军、帝卫军与京郊大营的层层把关下,让人携带那么危险的禁药进入围场, 还将人安置在皇上附近,绝对不是一两个人所能完成的事。

其它与此相关有嫌疑的人,可没有魏统领的运气,还在围场时,就全都被一一拿下, 其中不仅有礼部、兵部的人,还有御林军的人。

看到被递交上来的名单中, 有个异常熟悉的名字,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安常煦的脸色迅速变得十分凝重。

郭老师, 这林琅?郭寺卿知道皇上在问什么, 虽然心情十分沉重,但他还是语气肯定的回道。

陛下不用怀疑,这就是我们都认识的林琅,为免误伤, 微臣仔细调查过,他的嫌疑确实很大。

因为他不止出身南江书院,还与您和太尊的关系格外亲近, 很受魏统领的信重,下边人对他也都格外尊敬,才会让他有可趁之机,而他似乎与祁王府有关联。

在安常煦来京城参加科举,认祖归宗之前,林琅就已经在前几年自南江书院毕业,进京后先是进入京郊大营任职,随先帝御驾亲征,立下一些功劳后,又被调入御林军,成为御林军的一个小头目。

随着安常煦进京,被皇上认回去,继而登基为帝,即便安常煦和陈凤琪没的特别关照他,因其南江书院出身,且与李家关系密切的事,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林琅还是得到了御林军上层的提拔与重用。

在很多人眼中,林琅说是御林军的下一任大统领的继承人也不为过,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忠心。

因为他和邵丞相他们一样,占据着天然的优势,有了出身上的先天优势,再结合他自身优秀的能力,让他注定将会拥有一个非常光明的未来。

郭寺卿是曾在南江书院真正教过林琅的人,但凡可以,他比谁都不想质疑自己曾经的学生,毕竟这个勤奋、踏实、上进的学生,曾给他留下过很深刻的印象。

更何况他也知道,林琅也相当于是被李家养大的孩子,只是他当年没有像安常煦这样,被正式记在李家名下而已。

可是林琅与南江书院中的其他孩子不同,在李家庄中,被人唤作琅少爷,安常煦和李常欣对其也一直是以兄长相称,在李家大宅中有专门属于他的房间,方便他随时回去住。

如此亲近的关系,让郭寺卿实在想不通对方有何理由掺合刺杀皇上的事件,所以为了不冤枉对方,他曾再三就这个疑点查证过,想要为对方力证清白。

可是随着他不放过蛛丝马迹的仔细查验,反倒查出林琅自南江书院毕业后,没有接受吏部的安排,选择进入京郊大营的决定中,有祁王一系的人插手干涉过的迹象。

想到从小与林琅一起长大的过程,安常煦皱眉费解道。

在我的印象中,他虽然心思重了些,可他向来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人,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称不上有多亲厚,但也素无仇怨,他对我祖母更是从来都很敬重,怎会为了其他人而做出这等事?不是安常煦天真,实在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情从逻辑上说不通,他与家里从没对不起对方的地方。

在他们李家搬到高台前,就曾特意为他取消奴籍,让他可以恢复男孩的身份,他祖母为了照顾他,对外人声称林琅是她亲戚家的孩子,因为父母双亡无依,才会投靠他们家。

所以李家庄上下都会唤对方一声‘琅少爷’,他与常欣从小一直将其称为兄长,多有敬重,从来不曾怠慢过对方。

初来京中时,对方对还特意来找他与常欣,告诉他们,遇上事情可以找他,倒是在他认祖归宗后,许是有意避嫌,林琅再没有因旧日的交情来找他。

为此,他曾与祖母谈论过此事,他祖母说,应该是对方自尊心强,不想被人议论是靠裙带关系晋位,才会有意疏远,他们便没有勉强。

现在突然听说林琅竟然参与了刺杀他的事件,从感情上讲,安常煦着实有些接受不了,毕竟那不是别人。

虽然他祖母从小告诉他们这世间有真善美的同时,也会告诉他们这世间还存在兄弟手足相残、父子反目、背信弃义的恶,让他们知道这世间人心难测的世情。

由于过去并没有切身体会过那种被至亲背叛的事,所以安常煦对这人性的恶,感触并不算深,哪怕他早知道从自己认祖归宗起,就一直面临各种算计,当上皇帝后,更是时刻都要面临有人无时无刻的在暗地想置他于死地的事。

可是那些对他而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们为谋私利,为满足自己的野心欲/望,觊觎皇位与权势,乃是人之常情。

也正因此,他曾做出过不认亲生母亲,亲自下令将他生母送出海的事,因为他与生母毫无感情可言,莫说是对其不舍,做出决定时,连犹豫都没有。

但林琅不同,就算理智上相信郭寺卿在知道内情的情况下,若不是因为查到了确实的东西,肯定不会将对方的名字报过来,可安常煦还是希望这事能更慎重一些。

郭寺卿能够理解他的这种心情,但他还是选择说出自己查到的那些。

微臣也很担心这其中是否存在冤屈,所以特意深入调查了一下,又向丞相大人求证,确定林琅应该是十九年前,被判满门抄斩的崇义侯府崔氏遗孤,林是他母姓,先帝登基后,为之前受废太子一案牵连的人家平反,却只是赦免了见崔家之罪。

也就是说,林琅之所以参与这次的刺杀事件,很有可能是为了报崔家当年被满门抄斩之仇,以及先帝登基后,没有为崔家平反之怨。

所以,你们认为,他应该是将对德宗与先帝的怨恨,转嫁到我的身上?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德宗的原因,刚出生没两天就踏上流放之路,差点在还没满月的情况下夭折,才会被扔给李家收养。

而这皇位又不是他主动要继承的,他凭什么要在被迫继承这劳心费力的皇位后,还要继承上辈的那些仇怨?郭寺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

这应该是林琅会参与这场刺杀的唯一解释,他的一位表姨母是祁王侧妃,他在进京后,曾与这位表姨母有过联络,暗地里也一直与祁王府有联系。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安常煦也顾不上再念旧情,虽说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是对方毕竟不比李常欣,甚至还不及他养父母后来生的一对弟妹,在他心中的份量。

先将他送来见我与祖母一面。

郭寺卿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迟疑的问道。

陛下,要让太尊知道这件事吗?安常煦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

你放心,我祖母虽然会失望,还不至于为此伤心动怒。

正如安常煦所猜测的那样,陈凤琪听说这件事情时,的确很失望,毕竟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一个晚辈,虽然她在林琅身上费的心思,远不如在李常欣和安常煦身上花的多。

可是陈凤琪因自身原因,对这些孩子从没有什么血脉上的亲疏远近之分,只是在她认识林琅时,对方已经是年满五岁的孩子,可能是因为刚遭遇过家中的大变,对外人的防备心十分重。

以她当初的处境,能尽量多给带着小孩的玉娘提供一些方便,就算是对他们的特别照顾,肯定不可能无端将心思都花在一个陌生小孩身上,重点考虑的还是一大家子接下来的生计问题。

因为想到出身地位对一个人心理与未来的影响,她在全家搬到高台县前,不仅取消了林琅的奴籍,还为他虚造身份来历,重置身份户籍,让他拥有普通良民的身份,从头到尾都不曾将他当奴仆使唤过。

所以对于这个孩子,陈凤琪自认已经做到问心无愧,就算对方心中一直怀着全家被满门抄斩的恨意,可他应该清楚,安常煦同为当年那场事件的受害者,不该因为继承了皇位,就要继承他那差点害得他早夭的祖父造下的孽。

奶,郭寺卿查过当年的案卷,那崇义侯府当年被判满门抄斩,的确有些量刑过重,可是那崔家并不算冤枉,让人抓住了把柄,还给了那些人攻击我父皇的突破口。

所以在我父皇登基后,只是念在曾经的一些旧情上,赦了崔家之罪。

既然不算冤枉,也就无从平反,崔家与先帝之间,还真说不清到底是谁连累了谁,只是在从先帝登基后的行为看,他对崔家是有芥蒂的。

在这种情况下,林琅虽然有理由恨下令将他满门抄斩的德宗,可他不仅怨先帝,若是还将这份怨恨转嫁到安常煦身上,实在有些太过分。

要是他还因此而参与刺杀事件,陈凤琪实在无法原谅这个她也曾真正用心对待过的孩子。

这些,还是稍后再说吧,我要先见见他,亲自问问他。

被大理寺的人直接‘请’到御书房中,林琅不曾试图为自己狡辩什么,表情一直都很平静,直到他看见陈凤琪也端坐在书房中,神情温和的看着他。

林琅,你要是说,你与这次的刺杀事件无关,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蒙蔽看到林琅不置一词的跪到地上, 向她磕头,陈凤琪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叹了口气,语气平静的问道。

为什么?片刻过去后, 林琅才沉声回道。

我放不下全家老少被满门抄斩的血海深仇。

可是你该知道, 常煦也是那场祸事的受害者, 差点因为那场祸事而早夭,更何况你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听到陈凤琪的话, 林琅下意识用充满恨意的语气回道。

常煦不该是那人的孙子!安常煦在一旁幽幽接过话道。

你该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我自己的选择。

陈凤琪从旁补充道。

论关系,常煦与你的仇人从未谋面,与对方毫无感情可讲, 这个皇位也是先由他生父争取到手后,才传给他的, 倒是那祁王, 他与下令将你崔家满门抄斩的人,不仅是同父同母的至亲, 还关系十分亲厚。

陈凤琪着实想不通林琅的逻辑, 他虽然不似安常煦般,从小聪明异常,但也并不愚笨,为何会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 那祁王能给他的,可不一定能有安常煦给他的多。

林琅嘴唇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咽下自己心中的话, 再次磕头道。

是林琅有负太太的养育和教导之恩,也对不起皇上,林琅甘愿认罪认罚。

他想说,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家族被覆灭一事,与安常煦无关,可他就是不甘心。

同样是落难,凭什么他需要卖身为奴,需要小心翼翼的男扮女装,可是安常煦却能被李家收养,过着父母双全,还有慈爱的祖母从小悉心教导他,比任何人都幸福的生活。

所以在林琅看来,这是老天的不公,若没有安常煦的出现,本来他也有机会成为李家的孩子。

因为玉娘曾经抱着他懊恼过,早知东家太太需要一个可以顶门立户的孙子,该让他去给东家太太做孙子,那样的话,得到精心培养与教导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由于心中一直存着这种念头,让他在见到安常煦时,总会不自觉的生出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只是他也算是亲眼看着,陪着安常煦和李常欣,从牙牙学语的幼儿一起长大成人,再加上他自己的有意回避,所以那种有些羡慕,还有些嫉妒的情绪,不仅从不曾外露。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情绪本已逐步消减,与安常煦的关系处得虽然不算多亲密,但他对安常煦也没什么恶感,真心将对方视为一起长大的弟弟,还存着一些照顾之心。

直到安常煦进京后,真实身份曝光,被认祖归宗,知道对方竟然是自己最恨之人的孙子,最怨之人的儿子,小时就萦绕在他心间的那些情绪,一下爆发出来。

让他深深感受到命运的不公,林琅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安常煦身为那昏君的孙子,竟然能有那么好的运道,本是与他一样,一无所有的孩子,却能拥有那么多,活得那么坦荡、快乐。

安常煦从桌上抽出一份案卷道。

我知道,你认为你们崔家是因先帝的原因,才会被人针对,不仅丢了爵位,还被满门抄斩,可是先帝登基后,为许多人家平反,也重新启用了许多旧人,却偏偏漏了你们崔家,是先帝对不起你们崔家。

将手中的案卷递给刘乐后,安常煦接着道。

看看这个,你就该明白,你们崔家并不是因为先帝的原因而蒙受冤屈,而是被人抓住他们贪污赈济款、截留军资、草菅人命的把柄,先将案子给做实了。

关键在于,你的家人到死也没吐出被贪占的那些巨额款项,才会被判满门抄斩,先帝便是因此而遭受到德宗的猜忌,这才有了后来被废太子一事。

可是先帝比谁都清楚,那崇义侯府虽与他母后的娘家有亲,明面上是他的人,早前与他也确实走得亲近,可他并没有得到那笔没有在崔家被抄出来,旁人都认为已落入他口袋中的巨额钱款。

也就是说,从先帝的角度来看,他绝对是无辜被崔家牵连的受害者,他对崔家也是有怨、有质疑的,在他登基后,愿赦了崔家之罪,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林琅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接过刘乐递过来的案卷时,手都有些抖,他此前知道的消息,说得都是崔家是因亲近先帝,才会被人盯上,被栽赃陷害。

看着案卷中的内容,林琅浑身瘫软无力的伏地,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是自己轻信所谓的血脉亲人,被人误导,才会遭人利用。

是我愚蠢,被人利用的彻底。

喃声说完了这句后,林琅深吸了一口气,似哭似笑的说道。

我的一个姑姑做了祁王外室,我本以为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剩下的最后一位血脉至亲,没想到她帮着祁王坑害了崇义府不说,连我这个侄子也要利用,我本来……林琅本想说,他本来并没有想要害安常煦的想法,是在对方的再三挑唆、哭求下,他实在不忍拒绝唯一在世的至亲,又因对方的一再哭诉过往,哭自己多年来的怨恨,才被挑起了仇恨。

可是想到事情做都已经做了,再说自己曾经有多犹豫、迟疑,已经无济于事,只会更加衬得他被自己一心信任的所谓至亲,一直玩弄在手掌之中的愚蠢、可悲与可笑。

要不是林琅主动曝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当年的崇义侯府崔家的一位在二十多年前早逝的姑娘,竟然给做了祁王外室。

连先帝都不知道这件事,他还一直怀疑崔家是不是暗地里投靠了他的哪个兄弟,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若是崇义侯府私下里和祁王有这层关系,那么崔家一直咬死了不肯透露那巨额项去处,就能说得通了。

因为在崔家已经被查出这等要命的大罪的情况下,若是再被曝出与祁王府图谋不轨,不仅崔氏全族都要完蛋,祁王私下里的小动作也会被曝露,倒不如让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背了锅,他崔家的罪名好歹还能轻点。

知道崇义侯府与祁王府的关系,以及林琅与祁王府之间的联系,并不像明面上调查出的那样,只因他母亲娘家的一位表姐妹,是祁王侧妃,他就那么相信祁王府,选择与祁王府共谋,这件事就好理解了。

看林琅那痛苦绝望到生无可恋的模样,陈凤琪心中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的说道。

你因自身遭遇,会特别重视与相信仅剩的血脉至亲,我们可以理解,但是当你选择为对方而抛弃我们之间的旧日情分时,我们也无法再原谅你的背弃。

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写下来后,你便随船出海去吧,不是以流放之名,算是我们对你的最后情分。

心中惭愧万分的林琅知道,对他而言,在他犯下如此大罪后,能够得到这个处置,绝对是莫大的宽容与仁慈,感激之余,他也更加愧疚。

多谢太太与陛下开恩,就是玉姨……她与此事毫无关联,也不知道祁王外室一事,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是他母亲私下告诉他,让他先与玉娘出去避避风头,等到事情过去后,让他拿着信物去找他那外人都以为死了,实则还活着的姑姑,林琅一直牢记他母亲的嘱咐。

只是他在李家,南江书院的生活过得很好,所以他一直等到长大成人后,才进京,去见他的姑姑。

找到那位看着无比和蔼可亲,对他无比慈爱,和玉娘以半长辈半奴婢的身份,对他的关心照顾截然不同的姑姑后,他以为自己也会像安常煦一样,享有真正的亲人关爱。

可是事实证明,怪他自己太眼瞎,错看了那个因一己之私,连累得娘家被满门抄斩后,自己依旧沉浸在风花雪月中,过得花团锦簇,还要继续利用他这个亲侄子的所谓至亲。

倒是能以命护他的玉娘,为了他的前程与未来,早早就为他筹谋良民身份的东家太太,将他当做自家子侄照顾的安远伯夫妻,以及视他为兄长的安常煦和李常欣,都是真正毫无私心的对他。

此前被所谓亲情所蒙蔽时,林琅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那时的他,任由仇恨占据上风,选择抛弃这些,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却利用自己因这些人对他们的信任而取得的权利,给那些动手的人大开方便之门。

如今意识到自己恨错了人,林琅心中的悔恨无法形容,能有机会出海,去陌生的地方重头来过,着实让他感激不已。

对于那些他此前还当至亲,现在恨不得亲自手刃对方的人,他当然不会包庇,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将他照顾大,有着养母之恩的玉娘。

对于玉娘,陈凤琪知道,那就是个被世家大族给洗脑得特别成功的忠仆,也正因此,她虽忠于旧主,即便对林琅这个旧仆家的小主人依旧忠心耿耿,但她同时也很忠于她这个后来的新主。

即便她早就兑现最初的诺言,给当时买下应急的那些人放还身契,玉娘也在南江书院中任职,对他们这些前东家,玉娘仍保持着十分尊敬的态度。

忠诚,可以说是玉娘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所以陈凤琪相信,林琅进京后经历的人与事,玉娘肯定都没有参与。

我会亲自去信,跟玉娘说明你将要出海的缘由,就像我一直跟你们强调过的那样,做人要坦荡,与亲近的人之间,尤其要做到有事说事,有话说话,不要让彼此在无意中产生误会,从而生出嫌隙,留下无可挽回的遗憾。

第一百六十五章 荒唐因陈凤琪给出的处理决定非常宽容, 所以心怀愧疚林琅特别配合,将他知道的一些信息全都交待了出来。

因其姑姑的原因,再加上他的特殊身世与经历,让林琅在祁王一系中颇得信重, 为拉扰他, 许多事情都没瞒他, 只是此前的打算,是要利用林琅对先帝的怨,让他侍机刺杀先帝。

谁知世事难料, 没等到他们动手,先帝就将自己给作死了,早就筹谋的计划也就因此而被搁置下来。

但凡参与刺杀谋逆这种大案的人,向来都难逃一死,所以林琅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如今既能拥有一线生机, 又知道自己被所谓血脉至亲所欺瞒蒙蔽,他完全可以说是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这给大理寺的侦办工作提供了极大的突破口,也为各方面的准备工作提供了时间。

不仅整个京城全都动了起来, 各地驻军也都进入警备状态, 得知安常煦在京中遇刺,李常欣可谓是的勃然大怒,立刻点出一万多骑兵。

胆敢刺杀我哥?活得不耐烦的东西!看我不去端了祁王的老巢,以为自己手上有个十来万兵马, 就想反了这天,哼,做他娘的美梦, 我一定要去亲自去宰了祁王那个老东西。

徐景楠小心翼翼的从旁劝道。

郡主,镇南军离卫山军的驻地更近,又一直在注意卫山军的动向,我大伯父那边接到消息后,肯定会就近调军前往,北疆距离东河府山高路远,定北军长途跋涉的话,战力势必会大降,何况朝廷没有给我们下旨,擅自调兵,您……去年因擅自调兵而被罚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但是李常欣还是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挥道。

大不了就是被摘了这个大将军之位,反正那祁王胆大包天,敢刺杀我哥,我绝对不能放过他。

知道李常欣的脾气,王修业压根就没打算开口劝阻,而是一直在仔细研究从北疆前去东河府的路线。

郡主,圣上今春下令修建的两条路,现在还没有彻底完工,我们想去东河府,这一路上东去的话,路况不好的话,恐怕要耗费不少时间,我们不如先去燕北。

说话间,王修业的手指移向燕北行省所在区域。

祁王阴谋败露,很有可能会挥兵北上,我们若能尽快赶到燕北境内,扼守在这进京的必经之地,一定能将对方正好堵住。

王修业不仅没有劝阻,竟然还在认真思考对敌之策的反应,让徐景楠感到有些意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咽下自己的想法。

对于王修业这积极配合的反应,李常欣感到十分欣慰,不过她还是说出自己的安排。

嗯,我也是这个想法,祁王那个老东西在东河府经营多年,我们这个时候去东河府,肯定会扑个空,现在最好是去半路上拦截对方,不过你就不要去了,我走之后,这边也不能放松,需要你和张将军主持大局。

王修业毫不犹豫的直接反对道。

不行,徐景楠他们留下就行,我一定要与你一起去。

就这个问题你来我往的争执片刻后,最终还是急着要起程的李常欣选择妥协,确定留下正在大声反对,却被忽略的徐景楠。

皇帝遇刺,执掌卫山军的祁王是主谋的消息,朝廷虽然无意大肆宣扬,但因事关重大,还是被迅速传了出去,且传播速度很快。

安常煦这个皇帝继位近两年,所做的一些实事,频布的一些政策条令,已经惠及无数百姓,也让那些百姓对现在的朝廷十分拥护。

尤其是朝廷今年修路,以十分优厚的待遇征用大批人工,让许多贫困百姓都能从中受益,对私人出资给他们发工钱的皇帝更为感恩戴德。

所以掌管卫山军的祁王派人刺杀皇上,有谋反之间的消息传开后,民间顿时议论纷纷,接到调令的镇南军从南疆出发,疾带赶往东河府辖制卫山军的消息传开,更加证明了那些小道消息并非虚言。

这也就使得上万规模的定北军骑兵踏上征程时,不明真相的百姓以为定北军也是接到皇上的调令,去守卫京城,打卫山军。

知道定北军打算从燕北行省借道的消息后,赶在大军未到之前,当地官方与百姓同心协力一起上阵,砍树挖山,把定北军接下来将要途经的道路整修得又宽又平。

这绝对是民心之所向的直接体现,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感动,也使得定北军的行军速度因此而得到大幅接升。

与此同时,祁王在得知自家筹谋多年的刺杀计划失败,祁王府被曝露的消息后,的确是立刻行动起来,颠倒黑白的说了一些皇上为排除异己,容不下卫山军的话,煽动军/心。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卫山军踏上征程后,还没走出东河府,就意外频现,走路遇大坑是常事。

想要过河,却发现桥断或被拆,想要征用船只,却在沿河两岸找不到人家,只能临时搭桥,或是选择绕路而行。

但凡是有心之人,都能看得出来,卫山军会遭到如此对待的原因,本来打着清军侧的名义,要为他们的主帅祁王讨个公道的卫山军将士,都忍不住暗自在心中犯嘀咕。

随着第一支队伍悄悄跑路,像是打破了某种枷锁,相续有人带着手下将士私自逃跑,这种现象让心中本就没什么底气的祁王气得暴跳如雷。

可是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几日,镇南军的先遣骑兵部/队就已赶到附近,让急于赶路的祁王压根顾不上派人去追回那些逃兵。

祁王没有想到朝廷的反应竟然这么快,也没料到镇南军竟能到的这么快,更没想到,他自认已经掌握在手中的东河省,对他其实毫无忠心可言,竟然会这么针对他们卫山军,丝毫不顾忌卫山军中将士大多都是东河子弟的情分。

王爷,我们如今尚在东河境内,就遭遇到重重阻力,一旦出了东河府,形势恐怕还会变得更加恶劣。

说话的同时,陈传明小心看了下祁王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就知道对方心里其实也有数,说话便大胆了一些。

王爷,唯今之计,我们只有一不做二不休,王爷干脆直接在东河境内称帝,变得名正言顺之后,再对将士们许以重利,肯定能够提振军中士气。

听到陈传明的话,祁王眼睛一亮,身为执掌十余万卫山军,拥有一块资源富饶的封地的亲王,论权势与身份地位,他绝对是尊贵至极。

身为当今皇上的皇叔祖,不管是勋贵之首徐家,还是文臣之首邵云博,在他面前都需低头以礼相尊。

只是他不甘心,同为皇子皇孙,凭什么他哥能当皇帝,他侄子也能当皇帝,现在连他当今那个毛头小子都能当皇帝,反倒是他这个皇叔祖还要在对方面前伏首称臣。

更过分的是,先帝,也就是他侄子,宁愿认那个给他养大儿子的农家老太婆当义母,死前将对方推到监国太尊的位置上,也不愿将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嫡亲皇叔请回京,让他当摄政王。

所以祁王自认从各方面讲,自己都比当今更有资格当皇帝,幕僚陈传明说的这番话,让他正中下怀。

称帝一事非同小可,还不知其他将士意下如何,就交由你这个军师,负责去探听一下其他人的态度。

陈传明听出这话中的重用之意,顿觉惊喜不已,立刻恭敬的应下。

等到镇南军赶到时,祁王在东河边境的府城称帝的消息,在迅速传回京城的同时,也遍传安国境内。

看到祁王称帝后,发布的讨伐他这个正牌皇帝的檄文,让安常煦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奶,您说,这人的脑子没问题吧?他一个乱臣贼子,竟然敢发这种颠倒黑白所谓檄文,说要讨伐我。

陈凤琪不以为意的回道。

不过是想当皇帝想疯了而已,一点脸皮都不要了,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既然他都不要脸了,我们也就没必要再给他留脸,将他这些年做的事,全都公诸于众,再将涉及此次刺杀与谋反事件的首恶,全都斩首示众吧。

这还是陈凤琪第一次毫不留情的直接下令杀人,在此之前,哪怕是对曾派人刺杀过她自己的成王,她都能网开一面,只是下令将那些人流放海外,生死由天定。

安常煦知道,这是因为,这次遇刺的是他,为了能够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所以他这向来的心软,对生命十分敬畏与重视的祖母,才会一改往日的宽仁,直接亲自下令判人死刑。

好,我这就下旨。

在尘埃落定之前,同样被收押在狱中的林琅听说这个处置结果后,提出想要再见他那姑姑一面的请求,得到了郭寺卿的批准。

看到他那位年过四十,依旧风韵犹存,看着仿佛二三十岁的姑姑,在被收押入狱后,短短时间内,就老了二十岁不止,看上去仿佛年过五旬,比真正年过五旬的太尊显老得多,林琅笑得十分开心。

姑姑近来可好?仪容狼狈的崔晴柔见到他,目中顿时露出噬骨之恨。

是你,是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害了我,害了我的孩子,你好狠的心,我可是你的姑姑,良儿他们是你嫡亲的表弟妹啊!你怎么能出卖我们?看着对方那竭斯底里,充满怨恨的质问,林琅冷笑着反问道。

我为什么不可以,你能在害了娘家一族后,心中没有半点愧疚,还要继续利用,害我这个仅剩下的娘家侄子,我为什么不能让你们得到应有的回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敢当崔晴柔当年曾是誉满京城的崔氏嫡女, 与当时已经娶了正妃及侧妃的祁王生出私情后,选择放弃已定下的亲事,坚持要与祁王双宿双栖。

崇义侯丢不起送嫡女给祁王做妾的脸,又不敢得罪势大的祁王, 或者说是存着攀附祁王的心思, 弄了一出金蝉脱壳, 对外宣布崔晴柔因病不治身亡。

实则做了祁王的外室,被养在祁王府外面,生下两儿一女, 都被记在祁王侧妃名下。

因为这层关系,崇义侯府崔家在私下里与祁王的关系变得格外亲近起来,崔家人在得到祁王的提拔之余,也在暗地里为祁王做了不少腌脏事。

直到崔家因行事不谨,被人拿住把柄, 直接捅到圣前后,名义上与当时的太子有关联的崇义侯府知道, 他们所行之事犯了大忌, 怎样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为保全与其关系更为亲密的祁王,选择咬死不吐真言, 如此一来, 他们不仅能无声的将锅扣到当时的太子头上,还得了个忠心护主的美名。

只是崔家那些人也没想到的是,原以为祁王看在他们崔家一心为他的份上,会在暗地里护他们崔家一二, 却没料到,他们崔家最终得到的是满门抄斩这一最严厉的处置。

崔晴柔在娘家被叛满门抄斩后,的确伤心了几日, 但是随着她因此而得到祁王的格外怜惜,与带着一些愧疚的补偿,没过多久便将那些已赴黄泉的娘家人抛之脑后,更加坚信祁王对她是真爱。

这些年来,即便没了娘家做依仗,崔晴柔也确实一直很受祁王宠爱,虽然无法在人前以祁王府女眷的身份在外走动,但她儿女双全,享受着富贵荣华,活得倒也舒心自在。

见到拿着信物前来寻她的娘家侄子林琅,崔晴柔对其的确很重视,不遗余力的向祁王推荐她这侄子,希望他能有机会得到祁王的重用。

因为祁王对她这个已经没了娘家,只能全心依附于他,也确实对他一往情深的外室挺上心,不曾在她面前隐瞒自己的野心,所以崔晴柔希望自己的侄子能为祁王立下大功,将来成为她的助力。

毕竟对崔晴柔而言,只有当祁王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她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获得祁王在私下里向她许诺的高位。

所以在崔晴柔看来,她处心积虑的为林琅安排的一切,让他做的事,都是为了她的侄子好,为他们崔家好。

而她这侄子在失去其他亲人后,对她这个血缘关系上最为亲近的姑姑,也确实十分信任和孺慕,所以她才没有防着对方。

却没料到,林琅竟然在事迹败露后,第一时间就出卖了她这亲姑姑,要不然,就算是祁王府出事,也查不到她这个隐藏极深的外室身上。

以恨不能杀人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林琅,崔晴柔对这个娘家侄子可谓是恨之入骨。

她丝毫没有想到,若不是她故意隐瞒娘家覆灭的真相,有心挑唆并利用林琅在前,还拿祁王若能夺得皇位,一定会给崇义府洗清冤屈,恢复崇义侯府的名誉和爵位当诱饵,本该有着大好前程的林琅压根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此刻听到林琅对她的指责,提及那些被她有意遗忘与忽略的过往,崔晴柔更是恼羞成怒,拒绝承认侄子的指责。

你胡说!害了崔家满门的是当时的皇帝,连累崔家被满门抄斩后,还不愿给崔家平反的是先帝,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介女子能在失去娘家后,保全自身已属不易。

知道你是我崔家仅剩的独苗,我对你毫无隐瞒,一心一意的为你的前程铺路,你却要这样害我这个姑姑,你还有良心吗?听到她的质问,林琅冷笑着回道。

在你知道我和太尊、皇上的关系后,不断利用威逼利诱的方式,要求我接近他们,利用他们对我的信任算计他们,一再提及崔家被满门抄斩的血海深仇刺激我,让我最终还是选择与你们同流合污后,我的良心就已经被你亲手给摘下,没了。

说起这些,林琅就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当初的挣扎、犹豫和痛苦,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背弃太尊对自己的大恩。

仅存的良心,让他对这些人隐瞒了皇上并不像乐阳郡主曾当众鄙夷的那样文弱,其实马上功夫很好,身手也很好的真相。

如今谁都有资格指责他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唯有眼前这个至今还毫无愧意,对他怀着满心怨恨的女人,最没有资格指责他。

王爷一定会打上京的,你别以为自己能靠着出卖我们逃得一命,像你这样无情无义,先是背弃养恩,后又背弃亲恩的祸害,就该死无葬身之地,就该与你爹娘一起死了干净!面对对方这番竭斯底里的咒骂,林琅语气淡漠的回道。

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害了崔家满门的最大祸害,其实是你自己,不管你再怎么逃避,崔家都改变不了是因你而被灭的事实,最该死无葬身之地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你,还有你不自尊不自爱的和奸/夫生下的孽/种。

看了那份案卷后,林琅十分清楚,崔家的贪婪和欲/望,才是导致崔家覆灭的关键原因,而崔晴柔与祁王的私情,以及他们二人生下的孩子,则是促进崔家走向灭亡的导火索。

只是他见不得崔晴柔至今还毫无悔意,逃避自己的责任,还恨对方当初对他的隐瞒与挑唆,才会选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特意刺激她。

说完便转身径直离开的林琅没再理对她,任凭陷入疯狂境地崔晴柔变得更为失态,大声咒骂不止。

不过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很快就她与她的子女就被提出大狱,一同被判斩立决,这是崔晴柔怎么都没想到的结果。

她原以为,在朝堂上下根基不深的皇上,与那个农家老太婆出身的太尊都是胆小之辈,不敢对他们这些人下死手,顶多也就是与成王一案般,将他们流放出海。

崔晴柔不知道的是,此一时彼一时,成王一案曝出来时,为免给他们这些还没曝出来,对皇皇位虎视耽耽之辈,留下可趁之机,陈凤琪和安常煦才不得不多有隐忍。

可是随着李常欣在北疆立稳脚跟,用一场无可争议的大胜,将蛮族打残,不敢再来扰边,在军民心中获得极大威望的同时,也顺利将定北军彻底掌握在手中后,他们已经不用再处处顾虑大局。

接到李常欣再次擅自调兵离开驻地,前往燕北行省,打算阻击卫山军的消息,安常煦再次感到有些头大。

虽然他现在已经非常认可李常欣的军/事能力,可是但凡涉及到战事,他还是不可避免的会为对方感到忧心不已。

奶,这可怎么办啊,常欣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又干出这种擅自调兵的行为,早知道她不顾北疆将要进入冬季,也非要掺和进来,我们还不如直接给她下调令。

陈凤琪叹了口气道。

肯定是因为听说你遇刺的事,被气得太狠了。

被气到连大将军之位都顾不上,也要坚持去会会胆敢派人刺杀的安常煦的人,上次为了她遇刺的事,李常欣就被气得不轻,要不是成王一系都已经被送走,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报复行为。

正因知道对方会有此举的原因所在,安常煦才会感到懊恼,他也不忍心总看着对方被罚。

奶,我现在赶紧补一份调令,如何?反正连范志高在内,兵部这次被拿下了一大批人,我想补份存档,应该无人敢反对。

整个兵部现在都处于如覆薄冰、小心翼翼的状态,绝对是他这个皇帝说了自,想要动点手脚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陈凤琪却毫不犹豫的反对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可以设法将某些规章制度改变得更为合理,但是你不要总想着要带头破坏那些规章制度。

反正常欣既然敢做,就要敢当,想必她自己也已做好接受处罚的心理准备,你用不着在这里想着要如何为她遮掩。

安常煦还做不到凡事都能理智处理,即便知道他祖母说得对,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一下。

奶,从常欣能以那么小的伤亡,取得那么大胜利的战事上,就能看出她并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您再三强调的那些,她都有听在心里,而且尽量在实践中努力做到。

祁王在东河府自行称帝,我调她过去帮忙平叛,也是应该的,还可以说成她是接到我下的密令。

陈凤琪知道他一心想为李常欣开脱,为对方减免处罚的想法,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我又不是一心针对她,你不用这样,这次的情况不同,你且放心,用不着你做什么多余的举动,只要常欣能配合镇南军拿下东河府,朝堂上的那些大臣都不会允许我们重罚她。

安常煦听到这话时,心中还有些不解,对于那些特别热衷于盯着武将,喜欢给武将找麻烦,以突显自己的存在感的文臣而言,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可以借机给李常欣找茬的机会?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再次印证了陈凤琪的判断,随着定北军配合镇南军,对卫山军进行两面夹击,给卫山军带去巨大压力的同时,祁王临时选定的‘都城’中百姓不仅不拥护他,还不时的制造事端,为城外的镇南军和定北军提供隐蔽通道。

随着进入‘都城’的精兵强将越来越多,卫山军的处境变得越来越艰难,刚自立为帝不到半个月的祁王,就死在他颇得他信任的心腹手下手中,成为对方打算用来邀功的功绩,想当皇帝的美梦彻底破灭。

即便这人的想法没能实现,很快就死在其他人手中,也成功导致陷入群龙无首状态的卫山军,来不及正面与对手来场对抗,就选择主动投降。

第一百六十七章 贪自立为帝的祁王手握十多万卫山军, 在以其所谓‘都城’为驻点的情况下,基本可以说是没有与镇南军和定北军进行正面交锋,就死在自己的心腹手下的手中。

消息传出,比他自立为帝的消息还要引人侧目, 而其打着清君侧、除奸臣的旗号, 打算率领卫山军攻入京城, 意图谋反后,沿除遇上的种种民间自发的阻挠行为,以及部下成批逃离的一系列遭遇, 也因此而被传开。

通过这件事,让所有人都能从中深刻的意识到,何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年初下令修路一事,为这条新路沿途的百姓带去诸多益处。

哪怕这条路其实还没有彻底修通, 也足以让那些已经开始从中获利的百姓,对当今的皇上与朝廷充满信任与拥护。

毕竟所有参加修路的百姓按时领到的工钱, 都是实实在在的, 为修路供应各种材料与物资的商人与乡绅,也都能从中获取不少利润。

更别说他们都已经意识到, 随着这条高品质、高规格、又宽又平的官路正式修通, 势必能让他们这些居住在沿途城镇中的人,出行变得更为方便的同时,还能获得更多利益。

与此相对应的是,祁王所执掌的卫山军在东河府数十年, 不仅没有为当地百姓的带去任何好处,还给他们增加许多压力和麻烦,不说在当地臭名昭著, 也能令人心生防备与恐惧。

在这种情况下,这东河府说是祁王经营多年的地盘,实际上卫山军上下并不得人心,两相对比之下,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没本事直接与卫山军的十多万人马正面对上,可以趁着月黑风高,提前在路上做些手脚,拖延卫山军的行兵速度,为朝廷的人马争取一些时间。

急行军赶到燕北境内后,李常欣便听说祁王直接在暂停在东河边境自立为帝,没有继续上京的消息,她只得临时改变主意,率队前往对方的所谓‘都城’所在地。

然后就是配合已经提前抵达的镇南军,包围其‘都城’,在城中居民的帮助下,派人从几处暗道中潜入城内,对祁王的一些心腹手下实施斩首行动。

因为担心会伤到城中无辜百姓,镇南军和定北军都没有冒然攻城,打算采取相对比较温和耗时的方式,逐步将对手拿下。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是,祁王与其手下比他们所以为的还要没用,见势不好,不仅没能齐心协力共商对策,还被吓得以外人都没料到的速度起内讧,祁王更是在第一时间丢了脑袋。

这让李常欣十分无语,她匆匆赶来的最大目标,就是想要亲手砍了祁王的脑袋,以报他竟敢派人刺杀安常煦的仇,结果双方还没来得及打个照面,对方的人头就已经被呈到面前。

这样的蠢货竟然也敢意图谋反,想要当皇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跟着他的那群人又是怎么想的?王修业知道,李常欣的这番质疑,并不止是吐糟与嘲讽,她是真的对此感到十分不解,毕竟她自己是个很有自知之明,并不喜欢揽权的人,所以无法理解那些又蠢又自以为是,能力完全撑不起野心的人。

可能是因为他的人生太顺了吧,生来就什么都有,又与德宗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哥哥当皇帝也就算了,还要看着侄子、侄孙当皇帝,自己的子孙只能沦落为普通宗室,难免会心生不甘,再经身边的别有用心之人一挑唆,会做出这种事,不足为奇。

王修业没说的是,若是祁王在京中的布局没有失败,他的野心可能还真有可以实现的机会。

从他们接到邸报看,祁王在京中的人手可不少,不仅兵部尚书范志高是他的人,还拉拢的有一批宗室与勋贵,与从前执掌吏部的丁次辅也有联络。

要不是定北军被异军突起的李常欣给截了过去,被由范志高这个兵部尚书推举的祁王一系的人给接掌,或是当今没能逃过对方的算计。

在当今无子,先帝的另外一个儿子已经出海,生死未知,宗室中其他人的出身与权势都不及他的情况下,由祁王继承大位,乃是顺利成章的事。

而那些人显然也正是看到这些,才会不惜冒险一试,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动手,也是因为担心拖得越久,当今越来越得民心,皇位坐得越稳。

李常欣嗤笑了一声道。

说白了,就是太贪心呗,已经拥有这么多了,还不知足,总惦记着自己没得到的,要是这世上的人都像他这样又贪又毒又蠢,岂不是天下大乱。

想到自己付出可能要丢掉征北大将军之位的代价,为这么个东西跑这一趟,一路上劳民伤伤财、舟车劳顿的辛苦,李常欣就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也不知道我哥他们打算怎么处置卫山军,依我看,这些欠教训的玩意儿,就算不直接都给杀了,也给就地解散得了,养着这些不干正事的家伙,完全是浪费百姓的钱粮。

李常欣不知道的是,朝堂上也在探讨卫山军是就此裁撤,还是保留建制的问题。

陛下,卫山军作为预备军,已存在多年,当初也曾立下过大功,近些年虽然不曾参加过什么战事,却能一直起到震慑宵小之辈的作用,若是裁撤,势必会影响到江山社稷的安危,万万不可啊!持裁撤态度的大臣立刻回道。

陛下,我们北疆有定北军,南边有镇南军,西边有征西军,各省也都分别设有驻军,加起来足有百万之数,足以护卫我们安国的江山社稷,卫山军闲置多年,就算裁撤,也影响不了什么,何必浪费这些钱粮?这又是一场文臣与武将之间的较量,十五到二十万建制的一个军,绝对是武将们绝对不愿放弃的大蛋糕。

对于文臣而言,若能借此机会裁减掉卫山军,不仅能极大的削弱武将一方的势力,还能让朝廷节省大笔的开支,方便他们使用。

等到那些文武大臣的争吵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后,安常煦才出声表态道。

诸位爱卿对卫山军的想法,朕已知晓,不过朕现在要宣布的是,因乐阳郡主擅离职守,擅自调兵,朕已决定撤下她的征北大将军之位,定北军暂先交由左将军张楚代掌。

听到安常煦的话,在此前的文武争执中,一直不曾出声表态的张居民立刻出列道。

请陛下三思,乐阳郡主此次虽是擅自出兵,也是因为事出有因,平复叛乱,本就是各军分内之责,何况她再次立下平叛之功,完全可以将功赎罪,不赏不罚也就罢了,若是重罚乐阳郡主,恐会令将士们不服啊!请陛下三思!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大批人的附和,包括之前还在为是否裁撤卫山军一事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批人。

听到这些大臣还真如他祖母所料,纷纷为李常欣说话,想要保她的征北大将军之位,这让安常煦颇感欣慰,也因此而生出与有荣焉的自豪,口中却义正严辞的回道。

你们不用再劝,朕心意已决,擅自调兵乃是大忌,朕不能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就纵容她的错。

眼看皇上态度坚决,户部的葛尚书也罕见的就这件,并没有直接涉及到钱粮的人与事发声。

陛下,乐阳郡主就任征北大将军之位,已经得到定北军将士们的一致肯定,定北军在乐阳郡主的执掌下兵强马壮,顺利震慑住蛮族,实在是功不可没,还请陛下收成命。

其他众臣再次附和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刚经历过祁王带着卫山军造反,还自立为帝的事,这些大臣还都心有余悸,深刻意识到这等规模的大军,还是掌握在可靠之人手上的重要性。

要是他们当初不是因为考虑到大局,同意皇上派乐阳郡主去接掌定北军,而是支持以当时的兵部尚书范志高为首的那批人的提议,派个祁王的人去接掌定北军,说不定还真会让存有不臣之心的祁王得逞,到那时,他们这些人可未必能讨得了好。

而葛尚书之所以也这么积极的表态,皆因李常欣在定北施行的一些政策,让他看到一个可让户部减轻巨大压力的光明未来。

因为定北军不仅会派队护送户部组织的商队,去草原各部做交易,鼓励那些草原蛮族多喂牛羊的行为,还安排定北军在草原上与归化的蛮族合作,发展大规模的养殖事业,同时还利用军中壮劳力多的优势,在边境大规模开荒种地。

这样下去,定北军对国库钱粮的依赖将会得到大幅降低,将来或许只需户部出个军饷,再在衣食住行方面,适当给些补贴就行,不用像现在这样,在朝廷的其它支出一再减省,只为全力保障各军的硬性支出。

毕竟葛尚书虽然也是科举出身的文臣,但他比谁都清楚军队的重要性,要是没有那些将士保家卫国,让国土与百姓的家园遭到敌人的侵占,首先受损的就是户部国库税收。

与此同时,户部还要为此承担更多的战争消耗,一反一正,总之是户部需要承担更多花费。

面对这些大臣的一致反对,安常煦的态度依然坚定,只是语气缓和了不少。

乐阳郡主擅自调兵之事,纵有诸位爱卿为她说情,因其有违国法国规,朕也不能循私,若不加以惩处,恐会遗留后患,让后来者有样学样。

不过考虑到诸位爱卿的态度,朕决定,令乐阳郡主负责接管、整顿卫山军,将卫山军迁防到东南沿海区域。

第一百六十八章 计划安常煦下的这道圣旨, 让朝堂上的这些大臣,都感到有些难以理解,他们知道,这是皇上在让乐阳郡主负责收拾卫山军的烂摊子。

可是乐阳郡主毕竟只是一个年轻将领, 虽然在打仗方面天赋异禀, 十分懂得因地的制宜, 以最小损失取得最大的胜绩,厉害到让人不得不佩服。

她执掌定北军时,将军中各种事务分门别类, 交由不同人负责,日常坐镇主帐的都是她的副手张楚。

她自己除了亲自为军中制定各种发展计划,不定期的巡视各营训练及演练情况外,将大半时间与精力都耗在草原上蛮族身上的消息,京中都有所耳闻。

这些无不表明, 乐阳郡主本身并不耐烦亲自料理那些军中庶务,皇上却要撸掉她的征北大将军之位, 将一支已经残掉, 还有参与叛乱史,军心涣散, 军务混乱, 就算不裁撤,也很难再次得到朝廷信任与重用的预备军,交给乐阳郡主接掌,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毕竟连他们这些大臣都能看得出来, 乐阳郡主之所以擅自调兵去狙击卫山军,肯定是为了祁王派人刺杀皇上之事,想要亲自为皇上报仇。

身为当事者的皇上, 理该更加清楚乐阳郡主的这份心意才对,结果皇上不仅不顾他们这些大臣的求情,坚持要按律重罚乐阳郡主不说,还这么处置她。

散朝之后,张居民不顾平日里与邵丞相的不对付,面带焦虑的拦住对方道。

丞相大人可知圣上此举意在何为?他的外孙和孙女都在乐阳郡主麾下,既然他们去年在那种情况下,仍然坚持要选择随乐阳郡主北上,乐阳郡主这次被调离定北军,他们很有可能还会选择放弃在定北军的积累,去卫山军重头开始。

就算他们没能一起调离,乐阳郡主这个主将离了定北军,他那身为对方亲信的外孙和孙女的前程,也将变得难以预料,这让张居民十分忧心。

邵云博知道这个老对头在琢磨什么,考虑到对方近来的表现还算给力,他决定放下过往的那点旧怨,安抚对方几句。

居民大人不用如此心焦,定北军的局势暂时已经稳定下来,张将军这一年来,与乐阳郡主配合默契,就算乐阳郡主被调离,她为定北定制定的那些章程与计划,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改变。

说起这事,邵云博都忍不住有些佩服张楚的好运气,就因他在过去一年中,不与乐阳郡主争权夺势,安心坐镇主帐,为乐阳郡主保障好后勤的本分,就让皇上对其另眼相看,如此委以重任。

如此一来,去年随乐阳郡主北上的那批亲卫,不管是被留在定北军,还是随乐阳郡主去卫军,前途都不会受影响,你要相信,就算那卫山军现在是个烂摊子,到了乐阳郡主手上,它也会成为太尊与皇上最信重的大军。

听到对方的话,放心不少的同时,张居民也意识到自己是因关心则乱,才没有即时领会到这些。

以那张楚过去只是近卫军统领的资历,能有机会被任命为定北军的二把手,现在甚至还在短时间内,就成为代掌定北军的人,靠的都是乐阳郡主。

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看,对方对自己的定位显然也很清楚,虽然年龄与资历都比乐阳郡主长,可他却能做到事事都以乐阳郡主为尊,全力执行乐阳郡主所做出的指示,想必这也是对其更了解的太尊与皇上什么选他的原因。

这样一个人,哪怕他正式接掌定北军,也只会继承乐阳郡主的意志,不会像其他新上任的掌权者般,会惦记着人除旧革新,打拨亲信,打压旧人。

对于邵云博这么肯定的看待乐阳郡主接下卫山军这个烂摊子一事,张居民在信了大半的同时,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多谢丞相大人的指点,听您的意思,莫非是圣上与太尊对卫山军另有什么新安排?邵云博瞥了眼这个得寸进尺的老对头,语气平淡的回道。

老夫可不敢妄自揣测上意,皇上所做的决定,老夫此前也不曾听闻半点消息,所以居民大人莫要高估老夫的好。

邵云博说的大实话,所以态度十分坦荡,张居民和旁边一些侧耳倾听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邵云博虽在事前不知道皇上对乐阳郡主的处置,会有如此严重,但是当他听到皇上说让乐阳郡主接管卫山军,还让卫山军迁防到东南沿海地区后,他已迅速意识到上面的目的。

组建水师!这才是乐阳郡主要带着卫山军迁到东南沿海的目标,卫山军再怎么不济,可它还是一支有着完整编制,虽参与这次的叛乱,中低层将士的伤亡可以忽略不计的大军。

有了这么一批人马在手,比朝廷耗费重资重新组建水师,显然要省时省事得多。

有过在京郊大营以小兵的身份拢络人心,给自己闯开一片天地,又有在短短一年之内,彻底将半废的定北军,整顿成一支兵强马壮的雄师的经验。

就算卫山军现在的情况十分糟糕,邵云博相信,已经完美继承其祖母的一些思想观念,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达到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程度的乐阳郡主,也能有办法让卫山军重获新生。

接到朝廷的处罚与调令,李常欣不惊反喜。

哈哈,真没想到,我奶和我哥这次挺够意思的嘛,虽然撸了我的征北大将军之位,好歹还给我留下卫山军,这还以为他们会把我召回京城受罚呢。

看到李常欣那喜不自胜,仿佛占了莫大便宜的反应,让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安慰话的王修业,根本没有机会开口,有些费解的问道。

郡主立下平叛之功,却要受罚,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吗?心情十分好的李常欣,不以为意的摆手道。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规则摆在那里,我在选择违反规则的时侯,就已经做了要接受处罚的心理准备。

我奶一直教我们,对规则不满,可以用实力争取改变规则的机会,但是在此之前,就要尽量遵守规则,要是都不守规则,这天下不要乱了套。

说完,李常欣意识到对方会这么问,可能还有别的意思。

你该不会问的是,因为我奶和我哥这么罚我,委不委屈吧?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从小被罚到大,早就被罚习惯了。

王修业心情复杂的感慨道。

郡主的这份洒脱,实在令人钦佩。

李常欣看了眼对方,一脸莫名其妙的回道。

这有什么好钦佩的,你要是也跟我和我哥一样,从小到大不是被我娘追着揍,就是被我奶三天两头的找理由处罚,也会在长记性之余,变得习惯和洒脱。

王修业不仅见过陈凤琪,也见过江燕娘,在他的印象中,这二位一个威严大气,一个温婉贤惠。

京中众人对这二位的评价,也基本都是如此,顶多也就是议论陈太尊时,会忍不住感慨一下对方的精明强势,提起安远伯夫人,都知道她性格温和,为人低调本分,从不会在人前仗恃自己是当今养母的身份。

这让王修业实在想像不出,安远伯夫人能追着打孩子,陈太尊会想方设法的找理由处罚孙子孙女的场景。

可是他更相信李常欣的话,若不是成长环境足够特殊,从小接受是的非同常人的教育,对方肯定也长不成现在的样子,看着性格开朗,说话做事十分直爽,实际上能力非凡,对人大气,看事通透。

李常欣接管卫山军后,下达的第一条指示,就是让人在东河府及周围区域张贴告示,让那些在途中叛逃的卫山军将士赶紧归队。

看在那些将士不愿随祁王一起叛变的份上,只要他们还没有犯下类似抢/劫、谋害人命、强抢民女之类的大罪,她会对那些人既往不咎。

消息传开,那些本打算暂先找个山头窝着,等到风头过去干无本买卖的人,纷纷现身,努力赶在限定时间前归队。

同为军营中的人,肯定会对兄弟军营的消息比较关注,现在各军的人都知道,跟着乐阳郡主有肉吃,这个肉,可是实实在在的肉,而且是从上到下都能吃着的那种。

知道皇上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没有下令杀掉他们,竟然还派乐阳郡主这位处事公平公正,对手下特别照顾的大将军,来接掌他们这刚叛变过的卫山军,令本来军心涣散的卫山军上下,心里顿时踏实了一大半,对那本来毫无盼头的未来,也充满期待。

这些人都曾听说过乐阳郡主嫉恶如仇,十分重视承诺的行事风格,所以那些陆续归队的叛逃将士,并没有怀疑告示中写的内容有诈。

能有机会当明正大的跟着厉害的主将吃肉,他们又何必冒着可能会被镇南军剿灭的风险,去落草为寇。

可以说,这是换了其他人接掌卫山军,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而事实上,李常欣也确实说话算话,只要确认他们在逃离卫山军后,没有在外作恶,就会直接心无芥蒂的重新接受他们,将他们分散编入正在整顿的队伍中。

祁王决定率军攻向京城时,准备的还算充足,粮草不缺,李常欣让手下将卫军初步整顿了一遍,统计出卫山军现有的兵马数量,具体的粮草、军械等物资储备后,就决定直接带队迁防到东南沿海地区。

郡主,这都已经入冬了,就处前往东南的道路,不似北疆那般会被大雪冰封,这种时候长途行军,恐怕也不大方便,我们何不先去卫山军此前的驻地,暂做休整后,等到明年开春后再起程?听到王修业的话,正在研究地图的李常欣,边用手中炭笔圈住她已选定的一处位置,边随口回道。

你不用担心,据我所知,这东南沿海一带,即便是在冬季,也不怎么寒冷,与北疆那边的气侯环境截然不同。

何况卫山军的情况特殊,让他们重回驻地,相当于是在提醒他们反复回想起过往的那些人与事,这对整顿卫山军的进展不利,尽快离开东河一带,让他们切身意识到明天与昨天的不同,更有利于我们下一步的计划。

王修业没想到对方做出的这个决定中,还包含有有这么多道道,但他听着觉得很有道理,只是下意识问道。

什么计划?建水师的计划啊。

说完,李常欣才想到,在她哥给她下的圣旨中,并没有直接提及组建水师的事,是她看在听到圣旨让她带着卫山军迁防到东南沿海地带,迅速意识到自己的新任务。

卫山军在东河府多年,一直无所事事不说,还扰民,既然没有按照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建议将它裁撤,肯定要让卫山军实现一下自身价值,朝廷其它地方不缺人,只缺擅长水上作战的军/队。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肉吃正如李常欣所料, 陈凤琪让她带领卫山军迁防到东南沿海一带,是为了训练水师,北疆那边只要继续推行发展种地养殖的屯兵计划,短时间不会再起大的战事。

长时间, 等到那些蛮族休养生息个几年, 想要再率兵侵犯安国边境时, 就是李常欣让人在那些蛮族身上做的手脚生效的时间。

用药物结合针灸的方式,激发那些俘虏身体的活力,让他们在为安国边境修筑城墙时, 变得精力充沛,干劲十足的同时,异常繁重的体力劳动,也相当于是在透支他们的健康与寿命。

短时间内看不出来,就算是后期爆发出问题, 也让人找不出缘由,这种做法虽然有些阴损, 可是对于那些无端侵袭别国的敌人而言, 他们绝对值得被如此对待。

李常欣早就听自家祖母提起过水师的重要性,尤其是每次听说东南沿海遭遇水匪袭村事件时, 她祖母都会懊恼他们安国没有正经的水师, 也没有重视海防。

所以她才会在接到迁防东南沿海的调令后,立刻意识到她祖母和她哥的目的所在。

毕竟李常欣也知道,自己就算是继续留在北疆,接下来也不会有多少重要任务, 这次恰逢其会的赶上祁王率领定北军谋反,才会被顺理成章的委以负责训练水师的重任。

只是陈凤琪也没想到那祁王竟然如此没有耐心,找到个自以为是的机会, 就迫不及待的出手,原本被她视作中长期发展规划的组建水师计划,竟然提前有了这个契机。

确定好让李常欣训练水师的计划后,陈凤琪就开始制定训练计划,为了让这个训练计划具有可实施行,需要结合当前社会、经济,以及现有的技术水平来综合考虑。

并不是陈凤琪一拍脑子,拿她所知道的一些后世经验就生搬硬套,所以她不仅要从工部搜集信息,还要召来一些有在东南沿海生活与任职经验的人,详细了解东南沿海在这个时代的气侯环境。

而陈凤琪的这些行为,朝堂上的众大臣当然都曾有所耳闻,原本以为她是因为担心刚被调防到东南沿海的乐阳郡主,担心她会不适应那边的气候环境。

可是慢慢的,随着他们发现陈凤琪后来还会经常叫上户部与兵部的人,才隐约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什么大动作。

还没等到这些人在私下打听出什么消息,朝廷就接到卫山军经过近两个月的行军,已经赶在年前抵达东南沿海,乐阳郡主为卫山军确定的新驻地的建南府的一座渔村附近。

那里不仅有大片的临海山脉,还有大片的沙滩,是近些年来,水匪出现频率较为频繁的区域,这让那些对于皇上下令让卫山军迁防到东南沿海一带的行为,一直有些困惑的人,自以为明白了皇上的目的。

原来是调卫山军去东南沿海防水匪,这让当初态度坚定的提议要裁撤掉卫山军的人,再生生出不服。

陛下,依臣之见,那些海匪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不足为患,有当地驻军完全应付得了,完全没必要往东南沿海派驻如此规模的一支大军,实属劳民伤财之举。

这话引来许多人的附和,有那曾在东南沿海任职过,见识过那些渔村遭遇到水匪之患的渔村惨状的大臣,不造成回道。

江侍郎言之差矣,那些海匪的规模虽小,可他们来去匆匆、无迹可寻,虽然不曾给沿海城镇造成过威胁,但是居住在沿海村庄的百姓深受其害,总是在当地驻军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情况下,就逃之夭夭,实在可恨。

礼部右侍郎江从仁不服气的回道。

让沿海村庄的百姓搬离海边,也比为了那些难成气候的海匪,在那边驻扎十余万大军划算,卫山军当初会驻扎在东河府,是因那一带乃是产粮重地,供养得起大军。

东南沿海土地贫瘠,农作物产量本就不高,还会不时遭遇海上风浪的侵袭,穷得连他们自己都养不活,还需朝廷从其它各省府调粮供养卫山军,于朝廷而言,负担实在太重。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再次引来相当一部分朝臣的支持,毕竟在他们看来,就算有卫山军驻防在沿海,处境也与当地驻军相似,在海匪的踪迹难寻的情况下,依旧拿对方无可奈何。

面对这种嘴一张,说得十分轻巧,实则透露了对方不识民生疾苦的人,安常煦纵然心中有气,却只能态度平静的开口道。

正所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凡有条件离开,那些靠海吃海,只能在海上冒着生命危险讨生活的百姓,肯定不会留恋在海边生活的苦日子。

可是他们即便在海边过得苦,还要面临不时遭遇海匪袭击的生活,也要坚持留在海边,是因为他们离了世代人赖以为生的海与海上求生技巧,迁到别的地方,更没有活路。

在他与李常欣年满七岁后,被陈凤琪带到距离高台县不足百里远的海边渔村玩过几次,他们在那里不仅看到了大海的辽阔无际,也看到了沿海鱼村百姓的生活不易,即便那些渔村没有面临海匪侵袭之危。

所以比起这有些出身好,站着说话不腰疼,对那些百姓的艰难处境无法共情的大臣,他很清楚,对于那些真要统计起来,数量十分庞大的沿海百姓,根本不是说让他们搬迁,就能让他们搬迁的事。

更何况他祖母说过,海中资源十分丰富,只要能够得到合理的发掘与利用,能为国家的国计民生起到巨大贡献。

那一片片辽阔的海域,将会是他们要留给后世子孙的财富,肯定要代代相传,牢牢掌握在他们的人手上。

对于那些目前不成气候海匪,但是只要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就能让他们有机会发展壮大的海匪,当然要尽早剿灭干净才好。

听出皇上话中的嘲讽之意,江从仁虽然有些不服气,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坚持说出自己退一步的建议。

陛下,就算您打算让卫山军拱卫沿海,也没必要让卫山军保留十余万将士的规模,现在这般,实属浪费兵力物力。

安常煦淡淡回道。

你们且放心,不管是朕,还是乐阳郡主,向来奉行的都是人尽所能,物所其用的原则,绝对不会让那些青壮兵勇,以及朝廷拨发的钱粮被浪费。

这话一出,纵是林侍郎也变得无言以对,乐阳郡主不管去哪,都将皇上所说这一原则给展现得淋漓尽致,已是让人不得不服事实。

扫了眼在场众人的反应,安常煦这才满意的继续说道。

朕与太尊已经议定,令乐阳郡主在东南沿海训练水师,组建船厂,并从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下令招收各种能工巧匠,齐心协力的共同设计制作性能更好的海船。

没等听到这话大感震惊的群臣反过来,安常煦紧接着便掷地有声的说道。

沿海百姓也是我们安国的子民,朝廷有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的责任与义务,既然那些海匪的上岸侵袭沿海村庄的踪迹难寻,我们就好好强大自身,训练出能在海上作战的水师,主动出击,剿灭那些海匪的老巢。

有了这番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的话托底,安常煦此前说的要训练水师,建船厂研制新船的决定,瞬间变得伟光正起来,再次让人感到无言以对。

年后开春不久,刚带领着卫山军在建南安营扎寨的李常欣,便收到朝廷下达的最新指示,与圣旨一同到达的,不仅有一份十分完善的训练方案,还有一批大小不一的船只。

从前驻扎在东河府的这些卫山军将士,基本都是出生于内陆,一直生活在内陆,不曾来过沿海,也不曾经历过沿海的生活。

大冬天的迁防到这建南府境内后,他们才发现,这里的气候环境还真像乐阳郡主说得那样温暖,让人丝毫感受不到此前的严寒。

在天气不冷的情况下,他们按照新任主将的指示修建营房的活,也就变得容易起来,与此同时,他们还在当地渔民的教导下,趁海边退潮之际,去附近海滩或红树林中捡些海货回来,极大的改善了他们的伙食。

来到这海边就能有机会吃到各种味道鲜美的海鲜,也就是肉食,让卫山军上下再次确信,跟着乐阳郡主有肉吃的事实。

王修业虽是侯府出身的贵公子,但是因为技术水平方面的原因,也没什么机会能吃到海味,来到这东南沿海后,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那么多的海产,只要烹煮方式到位,吃起来味道十分鲜美。

郡主对这些海产,似乎比沿海的这些老渔民更为了解一些?面对王修业的疑惑,李常欣难掩得意的回道。

这是当然,我们老家在湖州高台,离开海边不到百里,我奶带我们去过那边的渔村,也亲自带我们去赶海过,哪些海产可以吃,怎么做才会更好吃,都是我奶教我们的。

我们一家都很喜欢吃海鲜,所以会常年和渔村的人订货,吃起来方便,可惜进京后就不方便了,就只能吃些干货,吃不到新鲜的了。

这时候的海鲜不仅难以保存,在沿海区域的价格还很便宜,对于李常欣他们曾去过的那些渔村而言,李家庄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他们的大客户,而陈凤琪也给过那些渔村一些优待,甚至还从那些村中带回一些父母葬身大海,生活无依的孩子。

第一百七十章 正文完结有了船以后, 即便专为水师建造的船厂尚在筹备中,卫山军的水师训练计划也能正式提上日程,进行潜水、划船以及船上战斗等训练的同时,还能顺便在海里捕捞回更多的海货。

吃不了的海货, 尽量制作成干货, 让卫山军的库房装得的越来越满, 京中的陈凤琪和安常煦也收到了李常欣给他们寄回的各种干海货。

奶,我打算用您提供的那些的海鲜菜谱,开家海鲜酒楼, 您觉得怎么样?虽然这些需要进行泡发后,才能吃干海货吃起来,大多都不如新鲜的海鲜味道鲜美,但是依旧很好吃。

他们若是开个价位较高,定位比较高档, 主打这些海货的酒楼,应该能够提升这些海货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与价值, 在带动消费的同时, 也能提升海货的价格,为沿海百姓增加一些收入。

陈凤琪知道他的想法, 点点头道。

你可以尝试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在经济条件较好的城市中,开设一些专门售卖这些干海货的店铺,在沿海渔村直接设收购点, 借此机会照顾安置一些退役将士。

这样一来,就能尽量避免那些渔民被压价,肥了中间商现象出现, 切实起到可以帮助沿海百姓增加收入的目的。

让当地官府负责收购,也是一个办法,但是官府中人成分复杂,低层官吏大多都当地人,是人都有私心,难保不会出现以权谋私的现象。

像这样,由店铺聘用的员工在下边定点收购,若是做得不好,或是处事不公,可以直接解雇,更加简单方便。

好,我回头就安排下去,等到这事成功后,常欣那边也能借机会赚些零花钱,她和她手下的那些人,应该会更有干劲。

自打李常欣在京郊大营带头发展种地养殖后,安常煦就下令,让各军可以根据自家驻地的情况,在不耽误正常训练与轮值任务的情况下,适当发展一下不会侵害与影响到周围百姓利益的副业。

相应副业的收入,除了需要向当地衙门上缴一部分土地使用费外,都归各军所有,可用来给各军改善生活,根据个人贡献发奖赏,让将士们可以增加点收入等。

只是账目需要接受兵部与户部的双重审核,尽量防止贪污与中饱私囊的现象出现。

最穷的定北军,是此前纵然也有权享受这政策优惠,也没什么干劲,依旧需要靠着朝廷拨发的军资过日,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过得最差的一个军。

直到李常欣去后,不仅带着他们打败大敌,还大力发展种植与养殖事业,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就变得财大气粗的典型。

这也是朝臣对参与叛乱的卫山军不仅没有被裁撤,还将他们调防到的东南沿海的事,颇为反对的原因。

不管是留在东河府,还是迁防到其它区域,卫山军那么多人,还能发展一下副业,去了不管是种植还是养殖都发展不起来的沿海地带,就只能像之前的定北军中般,因驻地周围贫瘠,有政策照顾也发展不起来,完全需要依靠朝廷供养。

只要他们能在内陆为海产品打开市场,卫山军接下来发展副业的前景肯定是更为广阔,能够有机会在的训练之余借事业增加额外收入,对军中将士而言,也是一个莫大的促进。

尤其是水下功夫训练得越好,在海上捕捞的收获肯定也会越多,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朝臣们发现,继乐阳郡主在定北军时,皇上与南江书院合伙开羊毛纺织机械厂,带头开设羊毛纺织厂,组织商队去北边的蛮族,去大量采购羊毛、羊皮、牛皮等物资,与蛮族达成良好的通商合作关系后。

皇上又派人在全国各地开设海产干货店,明显又是要帮沿海百姓,以及卫山军提供增加收入机会的阵势。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案例表明,皇上以商业手段帮助百姓,乃至驻军解决收入问题的决定,非常奏效。

中正三、四年,安国中域三省的大半区域接连发生大旱,靠着朝廷近两年在当地兴修的水利,百姓的生活用水尚能勉强得到保障,可是地里的庄稼却面临连续两年颗粒无收的状况。

在靠着朝廷拨放的救济粮勉强裹腹,才没有像以往遇上洪灾与旱灾般,出现大批百姓被迫流离失所的情况下,卫山军向受灾地区捐赠大批的干海货,引起全国百姓震惊。

当内陆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没有失现肉自由的情况下,卫山军以一己之力,让中域三省的受灾百姓吃上顿顿有鱼肉的救济粮,灾后不仅没有出现骨瘦如削的情况,还一个个面色红润,身强体壮。

众人在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卫山军在一般渔船到达不了的区域,相继捕捞回多条体格十分庞大的大鱼。

因为那些大鱼的口感不怎么样,卫山军平时遇上了,只要对方不主动袭击他们,他们都懒得搭理,但是对正处受灾中的百姓而言,绝对是既能活命,还能滋补身体的好东西。

中正四年夏季,当北方出现蝗灾,在民间引起巨大恐慌与议论的时候,安常煦不仅坚持下令让人烧火熏烧蝗虫,还与陈凤琪一起带头吃蝗虫。

同时让人从南方采购大批的鸭子,通过新修的官道,在短时间尽快运往北方,成功将那场让人看着都忍不住感到心惊胆颤的蝗灾消灭。

让草原免遭一劫,也成功让草原上的蛮族见识到安国的强大,主动归化安国的蛮族大增。

中正五年,柱国公上奏请辞镇国大将军之位与柱国公之位,柱国公世子徐忠廷正式继承柱国公之位。

徐景成打小在镇南军中长大,期间回京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随祖父一起刚回京,听到从宫中回来的祖父与父亲带回的消息,顿时大吃一惊。

祖父,陛下这是何意?若是不信任他们徐家,就不会让他父亲去接掌征西军,若是信任,却又不按惯例,让他父亲执掌镇南军。

老柱国公虽已年迈苍老,精神状态却很好,面对小孙子的质疑,心情复杂,语气却很轻松的回道。

这是好事,镇南军上百年来,一直由我们徐家执掌,让我心忧不已,可是镇南军是我们徐家的立身之本,又放弃不得。

如今圣上愿意打破旧例,将你父亲派去执掌征西军,还任由你的哥哥和你堂兄在定北军中发展,对我们徐家的未来而言,是件好事。

老柱国公夫人从旁笑吟吟的补充道。

还有你妹妹景月,在卫山军跟着乐阳郡主,这几年做得也很不错,这都是皇上对我们徐家足够信重的表现,虽然离了镇南军,从感情上讲,是有些遗憾,可是对我们徐家而言,这样的安排,可谓是再好不过。

听到祖父祖母都这么说,徐景成虽然心中感不舍,也没有再多就此多说什么,而是提起另一件事。

既然祖父祖母都说这是好事,那肯定真是好事,不过父亲,我哥去定北军历练的这几年,立了不少功,现在也该回来了吧?本来面带笑色的新任柱国公闻言,顿时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摇摇头道。

现在不是我让不让你哥回来的问题,是你哥自己来信说,他不打算回来了。

徐景成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道。

为什么?他怎么能不回来?母亲虽然做了错事,可是圣上与太尊圣明,并没有因此而迁怒到我们这些子女身上啊。

要是牵连到他们身上,也不会任由他哥在定北军中在短短数年间,就凭功升为校尉,让他们的妹妹跟在乐阳郡主身边,现在也已经是百户,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将来的前程无量。

老柱国公脸色沉重的叹了口气后,接过话道。

你哥就是因为听说你母亲所做错事之后,才会下定决心不愿再回来,他有他的顾虑,我与你祖母,还有你父亲,都曾亲自去信劝他,但他仍然坚持己见。

为家族的未来与前程考虑,徐景年做此决定,的确是对的,也能从中看出,他在定北军的这些年,确实被历练出来了,不仅展现出自身的能力,心态也与从前明显不同。

也正因此,他们这些长辈在为其感到欣慰之余,还真心希望他能回京,在他父亲继任柱国公之位的同时,为他请封世子之位。

可是徐景年态度坚决的表示不愿再回京,表示自己难堪大任,承担不了柱国公府继承人的位置,让他们也感到无可奈何。

徐景成当然知道自家祖父既然这么说,肯定不是虚言。

等我去拜见过母亲后,就起程去北疆,我要当面问他为什么不愿回来。

老柱国公夫人道。

你去看看也好,你哥前两天来信说,他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应该还能赶得上。

让徐景成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见到数年不见的母亲后,不用去北疆亲自问他哥,他自己就已经领会到他哥不愿回来的原因。

文氏看到数年不见的小儿子,没有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的抓住他的胳膊问道。

景成,你回京了?你哥怎么没有一起过来?是不是你祖父……告老,让你爹继承国公之位了?听到他母亲心中最为惦念的,永远只有他哥和爵位,徐景成对此毫不意外,也早已心如止水,态度平静的回道。

我哥没有一起回来,祖父请辞,圣上已经批奏,父亲已经继任柱国公之位。

听到长子没有一起回来,文氏脸上的失望毫不掩饰,随后又打起精神道。

既然你爹已经继任国公之位,我就该是国公夫人,我当初受人蒙蔽,才会做错事,罚都罚了,这都过去四年了,也该让我回府了吧。

看着提起自己‘该是国公夫人’时,难掩兴奋与激动的母亲,徐景成还是忍不住为祖父、祖母感不到不值。

纵然他母亲犯下差点连累全族的大罪,知道他要来庄上探望时,还会帮他细心准备东西,关心对方在庄上的生活可曾缺些什么。

可是他这位素来自诩是书香名门闺秀,看不上行伍人家,甚至也看不上他这个不善于读书,只喜练武的母亲,连问侯一声家中长辈情况的心思都没有。

母亲,您的世子夫人都已经被剥夺,何来国公夫人,只是不管怎样,你是父亲的原配妻子,是我们母亲的事实,谁都改变不了,所以您还是安心在庄子上住着吧。

听到小儿子的话,文氏顿时勃然大怒,抬手就想打对方耳光,只是没等她的手挥出去,徐景成就已经迅速退开。

母亲可能忘了,几年不见,儿子已经长大,不会再任由母亲随意打骂。

文氏气到浑身发抖,用手指着小儿子怒斥道。

你这个逆子,我可是你母亲!这是文氏怎么都想像不到的场景,她这小儿子打小就性子倔强,还活波好动,想让他能安心的坐下读书写字,比什么都难,所以她没少打骂对方。

哪怕他随公公去军中后,每次回来,被她打骂的时候,也向来都是恭敬的站在那里,丝毫不敢反抗,却没料到,这次再见,对方不仅敢反抗,还敢还嘴。

看着徐景成那平静淡漠的神情,让文氏深感丢脸之余,再次施展出自己的压箱底的本事,嚎啕大哭起来。

我真是白生养了你这个逆子一场,你个不……徐景成干脆利索的直接打断对方的哭诉。

我哥即将要在军中成亲,我要赶着去喝喜酒,实在没时间在此多耽误,母亲请自便。

文氏哭嚎声顿时戛然而止,不可思议的迅速上前伸出手,想要拉住已经转身的小儿子。

可是徐景成在军中多年,那身手反应当然是十分灵敏,他有意放纵对方的接近也就罢了,当他不想再放任对方时,压根就不会给对方可以接近的机会。

没能拉住儿子,文氏还是大声呵斥道。

徐景成,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你哥将要军中成亲?他要和谁成亲?是你祖母给他定的亲?那可是我的儿子,他成亲,怎么可以略过我这个母亲?快速退开,没让对方抓住胳膊的徐景成转头道。

你放心,将要与我哥成亲的姑娘是谁,连我祖父、祖母都不知道,他们如何为我哥定亲?是我哥自己求娶的,这是我这辈子最佩服他的一件事,竟然没有经过母亲的允许,给自己定下终身大事,哈哈,说什么我也要去当面向我哥表示道贺。

这是徐景成的真心话,因为打小就不得母亲欢心,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将一颗心都偏到他大哥身上,忽视他与妹妹,他一直很希望自己也能争取到母亲的关心与爱护,所以努力在对方面前当个任打任骂的好孩子。

这份孺慕之情,一直到当今登基前都还在,直到他在南境听说自己的母亲不知轻重,说的那些被有心人听去,会连累他们整个家族,在后来甚至还犯下差点祸及全族的大罪后,他才深刻的意识到,他的母亲已经无可救药。

在对方心中,最依重的只有曾经让他很羡慕,后来让他很同情的大哥,最信任的永远只有她的娘家人,她认为值得尊敬的只有那些所谓书香门第,丝毫不曾为婆家一族的生死前程考虑,包括他们三兄妹。

这也让徐景成对自己的母亲彻底寒心,这次来见他母亲前,徐景成其实还怀着一线希望,希望他母亲在经历过这次的变故后,在心态等方面能有所改变。

就像他那深受母亲影响的兄长,定北军历练这几年后,改变极其明显,连成亲这等大事,都敢作主张。

而且果断到边祖父母与父亲的劝说都不听,坚持不愿再回京,也相当于是主动放弃柱国公府中的一切。

可是事实证明,他的母亲在这庄上住了近四年后,不仅没有反省自身的过错,还变得越发的偏激与急躁,连过去一直维持得很好的温柔优雅的表面姿态都端不住,这也让徐景成对她真正死心。

既然母不慈,他也就没必要再像过去般,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收起所有的锋芒,努力做个任其训斥、打骂的孝敬儿子。

可是文氏不知道,曾经对她的母爱无比期待的小儿子,因为她的种种言行,以及现在这明显不思悔改的表现,彻底与她离心离德,不打算再与她讲母子情分。

在她的心中,这个不讨喜的儿子再怎么样,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就应该听她的话,没权忤逆她这个母亲。

我不允许,不管你哥要和谁成亲,没有我的允许,他就不准成亲,你去告诉他,除非他不打算再认我这个母亲,要不然,我绝对不允许他私自和别人成亲。

正在这时,一直小心站在一边的女子小声喊了声。

姑姑。

这声呼唤提醒了文氏,她顿时精神一振,招手示意对方上前的同时,口中还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这是你大舅家的婉儿表姐,她因为受你外祖家的事情牵连,与夫家和离了,你将她带去交给你哥,有她照顾你哥的日常起居,我也能放心些。

听到这话,徐景成被震惊到有些反应迟钝,所以对他母亲而言,所谓的母爱,就是将他大哥给坑得前途尽毁不说,还生怕他被毁得不够彻底,再火上浇油吗?想到这些,徐景成再次对自己兄长的遭遇感到由衷的同情,同时也很庆幸他祖母与他父亲总算在最后时刻拉了他兄长一把,让他彻底离开他们母亲的控制范围,才能有如如今的改变。

婉儿表姐在此陪伴母亲就好,兄长将要娶妻,有未来的嫂嫂与我可相互照顾即可,实在不宜多个外人,母亲好自保重吧。

面对小儿子毫不犹豫的拒绝,文氏再次勃然大怒,但是想到她对侄女的承诺,以及让侄女陪着她在庄上清苦度日的心疼不忍,她强压下心中的火气道。

不准胡说,没有我的同意,你哪来的嫂嫂,我早说过,你要赶紧去告诉你哥,他要是还想认我这个母亲,就要听我的,我不准他在外面娶个身份来历不明的女子。

就算你现在不方便带你婉儿表姐去你哥身边,也可以先将你表姐带回我们府里,好好照顾一下你表姐。

听到这荒唐可笑的安排,徐景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满脸怒气的离开,去找庄上的管事,训斥他不该随便放外人进庄,要求他以后要对庄上进行严加看管,给他那个在这里白吃白喝还不算,还想去他们府上祸害他们兄弟的表姐多找些事干。

说完之后,本打算转身离开,徐景成又转头交待道。

在庄上起座佛堂,不拘什么佛经、道经,给夫人都备上一些,食物也清淡一些,让她在庄上好好休生养性。

也好让他母亲少惦记红尘俗事,以免她总要承受求而不得的痛苦,在他母亲做出那种事后,府上早已没了她的位置,可她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要回去,要给他们三兄妹当家作主。

徐景成虽然不像他兄长那样爱读书,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可他并不笨,相反,因为他从小不受母亲喜爱,对旁人的喜怒爱恨更为敏感。

又因从小去军中,不仅受到祖父的悉心爱护与培养,还得到堂叔和堂婶的关心与照顾,与徐景楠这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堂哥同进同出,早早的就习得人情世故。

早前因为文氏是他的母亲,是他最在意的亲人,他才一直放不下,如今彻底认清母亲的本质后,他足智多谋,做事果断的一面就占了上风,毫不心软的给他母亲做出这个安排。

只是庄上的管事虽然得了徐景成的吩咐,还是不敢直接照做,而是将这番吩咐报到柱国公府上,得到老柱国公夫妻与徐忠廷的一致允许后,才正式实施。

得知徐景成亲自为他母亲做出的安排,他的几位长辈都有些意外,他们是知道徐景成对自己母亲的心结的,他们没有从重处置文氏,也是照顾到她这三个子女的的心情。

没想到徐景成远比他们所以为的更能拿得起放得下,将他的母亲也看得更透彻,才会亲自做出这种安排。

不管文氏如何,总之她给我们徐家生的三个孙子孙女,都是好的,就凭这一点,我们徐家无论如何,都要好生供养她到终老。

听到自家父亲的感慨,徐忠廷赶紧应下。

是,父亲请放心,儿子会让人不时去庄上看看,确保文氏的衣食用度不会补克扣。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别看景成亲自安排他母亲吃斋念佛,也不会真能狠下心任人克扣他母亲的生活,顶多也就是让他母亲,再也影响不到他与我们这些家人的生活而已。

说这话时,老柱国公有些欣慰,也有些心疼,大孙子坚持不再回京,还在不让家人出面的情况下,做出自己在外娶妻,将来定居北疆的决定,态度十分明显,就是要彻底放弃身为府中长孙,继承国公府一切的权利。

好在小孙子从小是由他亲自培养出来,头脑清醒,做事有分寸,让他们徐家后继有人。

景楠虽然也不错,但在长房有人的情况下,让二房承爵,先不说上面同不同意,肯定会给他们徐家的未来留下隐患。

眼看安常煦马上就要过二十周岁的生日,陈凤琪正心情很好的说道。

好在徐家是个明事理的,并没有为这次的调遣生嫌隙。

新任柱国公在卸掉京郊大营的大统领之位后,并没有按惯例被派往镇南军,接掌镇南军,而是被派去接掌征西军的消息传开,让所有人都深感意外,在朝野内外引起过不小的议论。

就连朝堂上的众大臣也为此事议论过,只是征西军原本的执掌者,在此前已经主动请辞,请辞的原因没有对外透露,该知道的人,心里都清楚。

在这种情况下,让新任柱国公去接掌征西军的事,少了许多阻力,作为安抚,原本执掌征西军的大将军族中一位能力出众的后辈,已经被送往卫山军。

如此一来,在各方私下里已经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就算外人有意见,也注定起不到什么作用。

与此同时,皇上与太尊打算改旧例,抛弃各军大权由某家代代相传的规则,让各军主帅定期换人的计划,也正式开始实施。

能做到像这样,在各方主动配合,风平浪静的情况下,顺利完成这项改制,让人不得不深感佩服,同时也深刻意识到,皇上虽然年轻,却已经彻底坐稳皇位。

了了心头一桩大事,安常煦的心情也很好。

还是祖母规划得好,秉持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提前布局,让他们看到我们的信任与诚意,才会如此心无芥蒂答应这些安排。

对于这类恭维,安常煦早就达到张口就来的地步,陈凤琪也已听得心如止水,到了丝毫不受影响的地步,任其说得再好听,还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

再过几天,就是你年满二十周岁的日子,我这个监国太尊也是时侯该退位,可以回去好好颐养天年了。

虽然陈凤琪在临朝听政时,很少会发声,可是谁都知道,朝廷的种种重大事件与举措背后,都有她这个监国太尊参与的影子。

即便陈凤琪其实很少会态度强势的直接拿主意,大多数时侯,她都只是给安常煦提供一些考虑问题的角度,或是一些新思路。

能在登基四年多的情况下,就走到今天这种政通人和的地上,安常煦更多的是凭借自身之力,可是听说祖母要退位,他还是大惊失色的连忙拒绝。

奶,您可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不管啊!要没有您在一旁帮我把关,我这心里没底,肯定会手足无措,一点都不踏实。

陈凤琪不吃他这一套,态度坚定的回道。

你少来这套,再怎么不适应你后来的新身份与位置,这四五年下来,你也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职责,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对未来也有了自己的规划,别总巴着我一个农家出身的老太不放。

算起来,她也是刚好来到这个世界满二十周年,再怎么不愿承认,用她自己的实际年龄算,现在也确实到了近半百的岁数,在这个世界上,是当之无愧的老太太。

对陈凤琪而言,这些年来,不管是在养孙子孙女的时候,还是当这个监国太尊的时候,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承担着莫大的压力。

因为身为一个研究历史的学者,她深知有些人与事,会对后世产生的巨大影响,她并不确定自己说的话,做的事,到底对不对,会不会给这个陌生的时空造成负面影响。

虽然她并没有给这里的人们描绘通过人们的努力,后世的人类在科学技术方面将会达到的境界,也不曾安排人重点向那些方面钻研。

只是毫不掩饰自身立场的鼓励人们创新,大力扶持各个愿意接受改制创新的书院,重视医学的研究发展,想要尽力改善老百姓看病难,受了重伤,得了重病只能等死的残酷现状。

可是这些思想,以及身为皇帝的安常煦全力配合,往这些方面努力的举动,都让陈凤琪在为此感到欣慰之余,心中还充满着不确定,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

何况她本身只是一个初出校门,虽然找到工作,却还没来得及正式上任的人,不仅没有亲自养孩子的经验,更没有宦场经验,却被赶鸭子上架的当了这个监国太尊,有一说一,她几乎是无时无刻的期待着能解脱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