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025-04-02 00:50:32

……于是不少人都以《娜拉出走之后》为主题写了自己的感受, 有写诗的、写杂文的、写小说的,一时间整个女校都兴起了一股写作的新风。

为了适应女性解放这个主题,不少学生都开始尝试用白话文写作, 白话诗是最受欢迎的, 徐瑶也跟风写了一首。

自由在出走的那一刻绽放了微笑, 激情燃烧着岁月;觉醒是刹那间的芳华, 你是那一刻的维纳斯女神;坚信着,你,原就是一个人,独立的思想, 自由的灵魂, 不会因为千年的锁链而失去光芒…… ……徐瑶这首短诗纯粹是应和之作,没掀起多大的浪花,不过程芸的一首《自由》在学生中影响倒是特别大。

徐瑶看了之后,便一直撺掇着程芸将这首诗投出去, 毕竟程芸这首诗写的是真的很好, 那种对于自由的渴望,对于父权的压迫描绘的是真的很棒。

程芸虽然比较犹豫, 虽然在学校她也用白话文写过不少东西, 不过那都属于学校内部,不管怎么说, 都只是学术争论。

可给报社投刊, 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她们嘴里都在说着什么解放、自由, 可落到实处到底还是有着几分畏惧的。

毕竟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思想从小就被灌输,改变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徐瑶的鼓励的确增强她的自信心,最终程芸将小说交给了徐瑶, 并以素月为笔名,徐瑶将诗歌寄到了《神州女报》,并顺利刊载。

程芸也没想到一时的游戏所做,竟然真的登出来了,而且她还有稿费,第一次靠自己挣钱,这种感觉特别的奇妙。

徐瑶紧跟着邹先生的课,以娜拉出走为主题写了一篇白话小说,题目就叫做《雀翎》。

讲述的就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背景下,嫁给了士绅家族的出生的丈夫。

外人看起来男才女貌的美满婚姻,背后隐藏的却是家庭暴力,丈夫的肆意虐待,夫家的仇视。

这位女性回到家里诉苦时,母亲虽然心疼,却只告诉她,需要忍耐,婚姻就是这样,打打闹闹最后就好了。

女子在娘家并未得到安慰,只有沉默着接受的这一切。

而她的新婚丈夫在婚后不久就开始逛妓院,夜不归宿,她不过略劝了几句,便换来了拳打脚踢。

女子不敢反抗,她是富家的妇人,外人看来体面的生活下,却是一团乱麻。

女子的丈夫是商人,外出经商的过程中,失去了踪迹,而女子实在是不堪家庭的折磨,最终选择了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后的女子去了摩登上海,最开始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写作能力,实现了经济的独立,并找寻到了自己的价值。

徐瑶原本的设定是女子最后饥寒交迫而死,可是程芸看过之后,觉得结局太悲,不适合现在这个唤醒女性意识的时代。

悲剧的话可能会阻碍不少女性走出家门的勇气,那么和传统的教化小说就没什么区别了。

在程芸的建议下,徐瑶修改了文章的结局,改为女子走出家门后,得到了新生。

这篇文章应该算是徐瑶和程芸合作完成的,两人最后将写好的文章拿给了顾教授看,顾教授对两人给予了鼓励。

你要不要给柳先生看一下?程芸提议道,徐瑶是柳叔均的弟子这件事就不是秘密,平日里徐瑶古文学的课业也比她们要多上许多。

徐瑶摇摇头,拒绝了。

柳先生可是你的先生,你写白话文,先生真的不会反对吗?程芸还是替徐瑶忐忑,毕竟柳叔均先生可是有名的复古派,这亲传弟子写白话文,不相当于改换门庭吗?先生不会计较这些的。

徐瑶太清楚老师的文学观点了,老师致力于传统文化的传承,但并不反对白话文运动,同样是为了这个国家,只是各自选择的手段不同罢了。

两人最后将这篇《雀翎》投在了女报,女报再次刊登了这篇文章,因为这篇文章最后是经过程芸晕色过的,所以文字比上次《窒息》要优美许多。

里面甚至还穿插这不少小诗和判词,文风也比较偏向传统的古典小说,大大增加了这篇文章的可读性。

果然这篇《雀翎》影响远远超过了上次的《窒息》,同样是写压迫,但《雀翎》结局是喜剧,极大的迎合了女性解放的风潮,鼓舞着女性走出家门去追寻自由。

徐瑶发现最近黄絮芳一直愁眉苦脸的,在她的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黄絮芳被家中逼婚了。

黄絮芳在来燕京上学前,曾与一位吴姓男子定了亲,近来燕京因为出走的娜拉,已经出现了不少女性离家出走的事件了。

家中恐絮芳受这种思潮的影响,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故而一直催促着絮芳早日归家,甚至还写信到了学校。

小姐妹们纷纷为絮芳出主意,昭兰受娜拉的影响,认为就该反抗才是,鼓励絮芳做华夏版的娜拉。

不少同学也鼓励絮芳勇敢的出走,进行坚决的反抗,她们已经是接受过新文化熏陶的新青年,不能就这样屈服。

絮芳看到了皱着眉一直不语的徐瑶,想知道她有这么办法没有,毕竟徐瑶一向古灵精怪的。

絮芳,这事我没办法给你任何有用的建议,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家庭环境到底如何。

我只能说,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不会反抗的如此激烈,我还只是个学生,没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如果真的离家出走了,该怎么生活?絮芳陷入了沉默,她没想那么多,她就是觉得兄嫂挺多事的,当初为了能够来燕京上学,她答应了兄嫂给她定的一桩婚事。

但如今她好不容易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这个这个时候让她放弃学业,她如何能甘心?那你呢?你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徐瑶一下子愣住了,在给絮芳建议的时候,她更多的考虑是如何活下去的问题,她必须对她的建议负责。

为了自由。

既然你自己都可以为了自由而出走,为什么你要反对我?絮芳,我当时是因为对这个时代不够了解,若我了解这个时代,我必然是不敢轻易出走的。

徐瑶解释着,但说出的理由明显不具备说服力,徐瑶之前有多激进,她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就在一年前,她还在鼓励她们追寻自由和独立,而短短不过一年,思想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她要她们三思而行。

易之,你出走之后,不就活得很好嘛?徐瑶陷入了沉默,她没办法解释,她承认自己的幸运,但她无法去说其他人一定会遭遇不幸,相反,她期望那些勇敢出走的人是幸运的。

等放假了,还是和家人好好谈谈吧,向他们解释一下,如果实在不行,在另外想办法。

最终还是程芸给出了建议,她们既然能够来女子师范读书,就证明家中不是特别保守。

我们需要抗争,但步子不要一下子迈的太大了。

徐瑶点点头,赞同程芸的观点,程芸不仅擅长文章,接受了新思想的影响,但与此同时,也会保持着一份冷静。

徐瑶是在报纸上知道上海吴淞镇大火,商务要冲顿成一片瓦砾场,灾民数千人无家可归这件事的。

几人在看完报纸后,都默然无语,这个时代,所有的天灾人祸都只能自己承担,没有救急。

现在是十月份,马上就要入冬了,这些灾民只怕会死一大半。

对社会有着深入了解的覃仪开口道,说这话时,他嘴里还叼着半个冷馒头,因为没来及吃早饭,只能啃剩下的馒头。

政府呢?难道不管吗?徐瑶哪怕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还是抱着两分可怜的希望,毕竟数千人,不是一个小数目。

呵!军/阀混战,别指望了。

魏景冷笑了一声,他之所以会笃信无政/府主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对于现行的制度失望。

我们可以做一下什么吗?周霞挽着徐瑶的手臂,她不了解时局,但看到新闻上的报道,只是单纯的想为那些灾民做些什么。

捐钱捐物吧,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严邵叹了口气,他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后,也并不好受,但他也清楚一帮学生,的确也干不了什么。

这样吧,易之,你在报社有门路,可以在报社上号召捐款;学校里的话,我听说已经有人开始组织了,到时候我去看看……徐瑶点点头,覃仪分配好任务,同时还提及了说到了最近发生的一些其他事情,其中报纸上报道了不少女性出走的事。

我听说不少地区已经将《玩偶之家》列为了禁书,春柳社好像也禁演了。

魏景双手紧握,严肃的和众人说着,他是极力支持女性解放的,也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

这个我也听说了,春柳社自1913年以来被禁演的次数还少吗?他们这是怕了。

徐瑶接过魏景的话,她深处女性解放运动的中心,详细了解过近几年来女性解放的趋势,所以并不意外。

为什么要禁演?严邵有些不明白,他最近忙着调查华夏国货生产和销售的情况,一有时间就到商店调研去了,完全没时间看报纸。

因为女性解放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华夏用着数千年男尊女卑的封建历史,如今女性解放对于一些老顽固来说,无异于离经叛道,伤风败俗的。

徐瑶说得还算是委婉的,她在《神州女报》收到的辱骂的信可比这要狠多了,还有人骂她是牝鸡司晨和狐狸精转世的。

甚至编排她行为放荡,骂的贼难听,崔姨一直不让她看那些来信,只让她安心读书写作。

一次她偶然去女报送稿子,正巧碰见崔姨在整理读者的来信,她看见里面有不少是给她的,还没等崔姨阻止,她就已经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