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瑶和昭兰晚上还要商量杂志排版的事, 就打算在这歇下了,中途昭兰的男友过来了一会,不过短暂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临别时, 周霞递给了徐瑶一封信。
法国来的, 我抄录了一封给你, 我看信里问到了你。
魏景的?嗯, 我听人说他们在法国也不好过,病死的人不少,很多人根本没机会求学, 也不知魏哥哥怎么样了。
徐瑶接过信, 送走了周霞, 心中有些百感交集,魏景是她初到燕京就认识的朋友,如今几度春秋,到底是故人零落了。
魏景是在1920年秋去的法国, 离开的时候他先回了一趟老家, 徐瑶还记得当时送他上火车的情景。
魏景那时候说,他一定要去法国学得先进的技术知识, 回来建设祖国。
对于法国, 那个时候他满怀希望,只是在后来的通信中, 到底是有些失望的, 法国不是自由之都。
他们这些留学生在法国过下很是艰难, 半工半读的, 日子并不好过,留法学生内部也出了很多事。
当年一起玩的朋友,覃仪在去年的时候考取了赴美留学的公费生, 已经去了美国,通信寥寥;严邵和周温毕业后,南下一同去了上海,说要办华夏人自己的工厂,不能让洋货抢占华夏市场,掠夺华夏的财富。
虽然时常有来信,不过看得出创业艰难,严邵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有技术,但是缺乏资金。
还有人脉,上海滩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他们两个外乡人想要在这创业,也是步步艰难。
周霞在燕京女子师范大学攻读国文。
徐瑶在燕京的一所高等师范中学教书,看起来还算安稳,不过她心中有愧,总是要做一些事情的。
似乎每个人都朝着自己曾经期望的路上走,但又似乎每条路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大家都有着各自的苦恼。
徐瑶打开信,信中魏景提到了他最近在巴黎求学的现况,过得并不十分顺畅,但一切尚好。
不过已经比最开始去要好多了,他信中说,说了一些生活琐事,最后就是问了一些老友的现状。
易之,我想在这里添上一栏,专门作为诗歌写作的栏目,怎么样?可以,不过是白话诗还是古体诗的好。
依我看,都可以,只要能够予人以美的享受,何必在乎是古体诗和白话诗?徐瑶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也不由自主的陷入了白话和文言对立的思维定式,无奈的苦笑一声。
也是,倒是我狭隘了。
好不容易到了九月的时候,杂志社总算办了起来,第一期的《平权报》是由楚如梅所写的发刊词。
一首五百字左右的文言,说明了平权报办报的两个宗旨:一是促进女性思想觉醒,二是传承民族文化。
后面是近来发生的一些关于政府表彰的节妇,这些在其他报刊上被赞扬的,在《平权报》上被批判。
《平权报》上针对这件事从各个角度进行了批判,可以说是犀利之极,不过看的人寥寥无几。
其实这很正常,一份新出的报纸,销路有限,能卖出几百份已经算得上是不错了。
徐瑶去拜访钱逸先生的时候,将这件事给钱逸先生说了,钱逸先生看着眼前两个稚嫩的青年,笑了笑。
想起了当年的叔均,当年的叔均也是带着这份朝气在日本办的报纸,如今斯人已逝,功过是非已不足论。
我给你们出个主意,找个对手。
对手?徐瑶和昭兰面面相觑,一时没明白钱逸先生的意思,钱逸看着两人的模样,摇摇头说:死板!你们这样如何能办的好报纸?办报刊将就的就是一个有看头,光有志向可不成,还得有手段才行。
你们找个人在知名的报纸狠狠的驳斥你们的报刊,还怕没人知道吗?有人知道了,名声也就出来了,还怕没销量吗?可是这不是什么什么好的名声吧?昭兰有些犹豫,毕竟她不想《平权报》一诞生就背负着骂名。
先生,这套路您似乎很熟呀?徐瑶一听就想起了五年前《新青年》的一篇文章,哪次好像就是某位教授自导自演呀,而且套路还不止用一次。
咳咳!这不重要。
钱逸咳嗽了两声,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自从成甫离开燕京后,昔日的那些志同道合的同人终究还是走散了。
昭兰,我觉得这法子不错。
钱逸用孺子可教的目光看向了徐瑶,颇为欣赏这两个敢于斗争的青年,倒有几分他们年轻时的志气。
说办就办,不过这反驳批判的文章得找个古文功底好的,最好是能够用文言文骂,借助白话文运动这股春风。
徐瑶去学校找了阮淑贞,淑贞考去了燕京大学的国学研究生,她的古文写的是最好的,找她是最合适不过了。
阮淑贞听说了徐瑶她们的来意,乐意之至,很快就挥毫写下了一篇痛斥《平权报》的文章。
文章发表在《晨报》上,用的是决殊这个笔名,文章将《平权报》贬的一文不值,痛斥为千古第一□□。
此文一处,顿时引起了一股巨大的风潮,人们纷纷打听《平权报》乃是何物,能惹得天怒人怨。
所以第二期的时候《平权报》的销量顿长,仅仅一天就销售出去了一千份,昭兰看着统计上来的销量,目瞪口呆。
这法子竟然真的管用!如今我们也算是打开了销路,这两天各地来投稿的也不少,我们得早些看完才是。
徐瑶拿着一等厚厚的稿件,放在了桌子上了,编辑部的人不多,大多是以前风月小报就在的旧编辑。
对于徐瑶和昭兰这两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都不怎么心服,明里暗里使了不少手段,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搅得人心烦。
正好两人商量着。
报刊初立,也需要一些新的人手,两人决定这次招人主要面向还在大学读书的学生。
这些人接受过新思想,更能够契合报刊的宗旨,最好主要面向女校的学生,这些人才应该是报刊的主角。
将寄来的稿子才整理了一半,便已经是正午了,两人相视无奈的笑了。
好了,先别弄了,先去吃饭,顺便去趟邮局。
怎么?昭兰挽着徐瑶的手,两人向广和居走去,在路上,昭兰问起去邮局的事。
少言来信,说是创业缺乏资金,问我借,可你也知道我也不过是刚毕业的穷学生,哪里有什么闲钱。
但少言和我情分非比寻常,我实在是不忍拒绝,便向齐夫人预支了两个月的薪水,再加上这两个月的,合起来也有四五百。
想着一起寄给她了算了,便是多的,我也是没有了。
昭兰闻言,算了一笔账,笑道:当初夫人给你两百的薪水,你自己不愿,如今可算是知道了钱的重要性了吧!你这一月在报社的薪水是一百,再加上学校的薪水六十,合起来一个月也没多少,这一下子都给你他,你自己怎么办?昭兰又有些忧心,她知道徐瑶一向重情,这样待朋友,实在是有些难得。
我是个孑然一身的,也没什么要花钱的,若是少言他们真的做成了,于国家也是一件幸事。
我们总说要支持国货,可国货自身也得自强,不能仅仅靠着民族感情维持生存吧?这不成了道德绑架了吗?李昭兰有些不赞同徐瑶的话,皱着眉头反驳道:话不能如此说,购买国货本就是一个支持本国的一种行为,怎么能够说是道德绑架呢?你这个词用的不对。
我们本就落后于那些帝/国,若是我们自己都不支持,又怎么能指望其他人能够支持了?徐瑶有些被说动了,感觉昭兰说得挺有道理的,笑着道:无论如何,反正我是要给少言汇钱的,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就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徐瑶轻笑着,并不在意和昭兰的争论。
两人汇完钱,便打算去附近的公园转悠一会,两人说着早上看到寄来的稿件,那些极为有趣的。
徐姐姐!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月前给她写信的何剑山。
你怎么在这?我和朋友过来看电影,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碰到徐姐姐,徐姐姐也是来游玩的吗?我哪有那个闲情,不过是趁着吃饭的机会,出去透口气罢了,这位是我同僚,李昭兰女生,这位便是我上次同你提起的,我的那位同乡。
何剑山,他可不是一位普通人,年纪轻轻便是学生自治会的主席了,他写的文章我也给你看过,很是铿锵有力。
昭兰还是第一次听徐瑶如此夸赞一个人,不由的多看了何剑山几眼,何志山的脸很是稚嫩,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徐姐姐过奖了,徐姐姐才是真正的的女中豪杰。
何剑山听着徐瑶夸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颊微微泛红直红到耳根。
她呀!素来高傲的很,很少夸人,她既然夸你,便是你真的好。
李昭兰看着何剑山瞧徐瑶的眼神,心中便明白了七分,徐瑶这种大姐姐的知心模样,很难不惹这样未知世事的男孩子心动。
好了,剑山,那你和同学继续逛着,我们可要回去了。
徐姐姐不继续了吗?报社还有事。
何剑山看起来有些失落,看着徐瑶,又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