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说法徐瑶不是第一次听到, 但徐瑶心中一直是不以为意的,她若是真的在乎这些流言便不是徐易之了。
李司长,咱两这闲扯了半天, 您可还没告诉我抓我的理由啊?徐瑶说这句话的时候, 眼皮微微上掀, 李司长心中也是一震, 他也是抓了之后才知道,这徐易之也不是一个好惹的。
这人前脚刚入狱,后脚就有人要保释她出狱, 徐瑶的确是燕京报刊界的风云人物, 她这一入狱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既然如此, 那我就直说了,徐女士,你这个《平权报》可是在宣传激进思想啊!这可是政府所不能容忍的!哦?此话怎讲?我这个总编辑都不知道我们有宣传李司长所谓的,激进思想, 不知李司长是从哪里得知的?就譬如贵报上次所刊登的《论女学生应该做些什么》, 文章中可有提到倡导女学生游行示威的内容,这似乎有些不妥吧!不妥吗?这我倒是没有发现, 难道说倡导学生游行就是不妥的话, 这也不止我们一家报纸吧?那贵报提倡的女性离家出走和自由婚恋一事,可是真的。
自然, 我报一直以来都以女性解放思想为己任。
如此那便对了, 贵报所提倡的可是败坏风俗, 危害社会稳定的内容, 这可是我们警察厅该管的事。
李司长自以为找到了把柄,毕竟对方就是一个黄毛丫头,毛都没长去了, 除了会写几篇不痛不痒的文章,能成什么事。
李司长可要想好了再说,如果说女性解放就会威胁到政府的统治的话,那这政府的统治也太薄弱了些吧?徐瑶轻笑一声,继续道:我前些日子看过一个故事,觉得可以和李司长共享,讲的说苏东坡和佛印的故事李司长,你说这心中有什么看谁就是什么都毛病是不是的改一改,要不什么时候将粪便错认了,那可就人狗难分啦!徐瑶说的时候微微上挑这眉头,看起来有些狡黠,明明语气平缓,却让李司长一时间就黑了脸。
这种冷嘲热讽,很明显就是在说给他听的,一时间脸色并不好看,但又觉得自己和一个小丫头计较,有失风度。
其实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抓过什么青年、学生,那些游行的、写煽动性言论的,男女都有。
可徐瑶这人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激进派,可就是没什么证据,她的文章向来不涉政治,也没什么把柄。
所关注的点一直是社会的思想和风俗,以及一些民生问题,似乎是一家在寻常不过的报纸。
但就是这样一份报纸却是燕京女界极具影响力的刊物,或许连徐瑶自己都不知道,她在于燕京女界中的地位。
但李司长本身并不愿意得罪这位《平权报》的总编辑,这人在燕京报刊界的名声的确让他有所顾忌。
她这前脚刚进监狱,后脚就有人来保释她,先是她所任教的学校,后是燕京的其他报刊编辑,此后还有燕京女界。
其中甚至还不乏知名学者,李司长原以为抓的不过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喽啰,就当是杀鸡给猴看了。
可现在看来,这只鸡可不好杀啊!徐女士放心,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既然徐女士坚持自己的报刊不存在任何不堪的言论,那不知对这篇《我们的明天》做何解释?徐瑶看着李司长,煞有其事的拿出报纸,指着这几个月连载的白话小说《我们的明天》,得意洋洋的问。
一副小人得志,志在必得的模样。
徐瑶笑了,只是瞟了一眼,便道:一篇科幻小说罢了!难不成李司长要把这科幻小说作为我报定罪的证据?科幻小说,也是可以反应出政治立场的嘛!《我们的明天》是徐瑶基于现实的基础上,联系自己前世的生活经历,所创作的一篇关于平权的美好设想,作者署名便是顾润秋。
李司长诡异的笑了,他早就料到徐瑶会这么狡辩,所以早就想好了答案。
李司长,应该知道我报的办报宗旨吧,我报向来不涉及任何党派争斗,只以思想解放为宗旨。
更况作为主编,我一直有一条原则,那就是不得涉及政治,我这个人素来胆小,这帽子扣大了,我怕戴不住。
徐女士虽然不涉及,但难报您手下的编辑不涉及呀?我们查了很久,这篇文章是一个叫顾润秋的作者写的,你身为主编,应该知道她是谁吧?徐瑶难得的沉默,自上次的事件后,顾润秋这个自由撰稿人的身份便火了,以犀利的笔锋对社会事件进行剖析,同时具有鲜明的政治立场,可以说早就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我只收到过她的来信,她说她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的稿子质量不错,所以就用了。
徐瑶平淡的进行这解释,眼眸低垂看着桌面,看不出心中所想,语气没有太多的起伏,似乎在讲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徐小姐觉得我会信吗?徐瑶抬起眼眸,认真的看着李司长,李司长和徐瑶目光交汇,发现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眼神是如此的坦荡,似乎能映射多他及他背后利益集团的污秽不堪。
信与不信是李司长的事,我只说我知道的。
李司长让人将徐瑶带下去看押起来,对于徐瑶的话他并没有相信,这个年轻的编辑有着一腔孤勇,他很佩服。
让人仔细调查了徐瑶这些年在燕京的经历后,李司长有些惊讶,原以为这样的女青年应该会参加过不少游行一类的活动。
但是调查结果显示的很少,在学校里,徐瑶一直很安静,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神州女报》的小编辑了吧!徐瑶入狱后,齐夫人便开始四处活动,不管怎么说,《平权报》都是她出资办的,如今被封了,她怎么都得想办法捞人。
徐瑶不过一个星期就被放出来了,抓捕的名头是报刊宣传激进内容,扰乱社会风气,勒令整改。
昭兰接徐瑶出狱后,洗了个澡,之后昭兰就打算带徐瑶去吃饭,就定在广合居,是齐夫人做主请的。
徐瑶换了件衣服就去了,来的人多是《平权报》的编辑,以及其他和平权报交好的报社编辑记者一类的。
鄙人这次不幸深陷囹圄,全奈列位相持,徐瑶在此谢过各位了。
说着徐瑶就一饮而尽杯中酒,尽显女中豪杰,本身徐瑶是极少喝酒的,但既然在座的多是她的熟人,她心中是感激的。
吃完饭后,齐夫人叫来了小轿车送徐瑶回去,在车中,齐夫人神情严肃的问:知道为什么抓你吗?不是因为报纸的观点有些激进吗?你上次参与的那个神教的事,牵扯出来不少官员,那些官员哪里有那么轻易放过你们?特别是一直穷追不舍的顾润秋,她最先就是出现在《平权报》上,这次抓你,不过是想从你嘴里问出她的下落来。
徐瑶沉默着,心中也是一阵后怕,这可是民国,死个人和死条狗没什么区别。
若是被人查出顾润秋就是她,只怕她死无全尸。
怎么?怕了?齐夫人嗤笑一声,看着徐易之阴沉个脸,眼神晦暗不明。
当初你说出事后,你一人以任之,可你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人以任之,不得不承认你描述的那个世界……我很喜欢。
齐夫人看着窗外的风景从眼前划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难以言明的伤感,手搭在小皮包上,轻笑着。
谢谢。
其实你不用谢我,这次救你,不止是我出力,报刊界出力的也不少,还有你的一些朋友。
徐瑶这次出狱后第二天就病倒了,昭兰来看望她,一掀帘子,就见徐瑶歪在床上看书,疏影横斜,阳光投射出树影婆娑。
你这次入狱不打紧,倒把我吓得够呛。
记得当年游行的时候,就有不少同学被抓了,那时我们这些外面的人心急如焚,她们还在那儿有心情玩笑。
如今时殊事移,倒颇有一番这样的体会了。
昭兰笑着摇摇头,打开自己带来的盒子,让张妈去料理,自己坐下来陪徐瑶说会话。
你就别在这感叹了,早知道你这进去一趟,就把胃病带发了,我昨天是怎么都不会让你喝酒的。
徐瑶放心手中《世说新语》,披着件外衣,端正的坐了起来,见昭兰已经自己倒了水,便坐在了床上。
是我这做主人的待客不周了。
你就别忙了,我自己来,你跟我说说在里面受委屈了没有?徐瑶低头笑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伸手接过昭兰递来的水,乱世之中,哪有不受委屈的?昭兰听到徐瑶这样说,也就没往下问了,徐瑶这性子,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未必会对人说。
以后有些事情还是小心些吧,你身体不好,这么来上几遭,只怕把命都搭进去了。
就在两人说话时,张妈将热好的清粥和小菜端了上来,昭兰搬来了下凳子,布下菜肴。
喝粥,我特地在宝华楼买的,你的胃不好,这几天还是吃的清淡些的好。
一面说着一面就盛了半碗清粥给徐瑶,徐瑶接了过来道了声谢,喝了一口,温度正合适。
我徐瑶能有你这么一位朋友,这辈子算是值了。